次日一早，因為孔方放出的消息，凝香居匯聚了不少附庸風雅的好事之人。這些人中大部分都是來湊熱鬧的，另外有一部分是折服於孔方的才華，所以來等著孔方的新詩的。但也有小部分的人不服孔方，想要挑戰一番為自己揚名的。

    在孔方的居所，其他幾人都知道孔方的才華，沒有任何的擔憂，隻是淡漠地看著凝香居中匯聚的人群。隻有陸明心有些擔憂地問道，“孔方，你準備好最新的詩詞了嗎？”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心念所致，文章自成。又何必提前準備呢？況且事先準備，難免匠氣過重，難成佳作。”孔方反駁道。陸明心也不懂文章，此刻見孔方如此自信，也隻得由著對方。

    而就在眾人等待的時候，陸明月換完一身新裝束重新出現在了眾人麵前。如果說之前的陸明月給人一種鄰家小妹的親切感，那此刻陸明月的裝扮卻是讓人覺得極為普通，沒有任何的吸睛之處。就像街邊常見的路人，不會讓人產生任何的想法，過目即忘。

    陸明心看到陸明月這樣的打扮，一時間也是放心下來，他本來是有些擔心陸明月在青樓之中遇到一些奇怪的人。現在看來，他還是對陸明月本事了解得還是不夠。

    “你真的是陸明月嗎？氣質完全不一樣了啊。”張子萱忍不住吐槽道。同樣是女子，她對於陸明月氣質的變化還是非常敏感的。

    這次陸明月沒有笑，而是行禮後說道，“小女鄭梓涵，在靜瀾江上遊遭遇沉船，與家人失散，身無長物，隻是略懂一些化妝技巧，希望能賺一些盤纏好返回家鄉。若有冒犯之處，希望姐姐不要介意。”

    看著完全換了樣子的陸明月，張子墨和覺遠都是覺得十分的不可思議。在他們的感知之中，陸明月改變的不隻是外表和氣質，甚至一些像骨齡這種深層次的東西也改變了。隻是他們先前沒有深究，此刻依舊是不好探查。

    張子萱本來是想逗弄一下陸明月的，但是看到陸明月為了替眾人去探查青樓中的事情已經徹底進入角色，她也是有些羞愧。原本調笑的話有些說不出口，隻是開口問道，“既如此，你在何處遇到沉船，家住何方？”

    “小女子是在靜瀾江上遊的青石縣遭遇沉船，因突起狂風，小女子所在的船隻意外和同向的大船相撞。小女子不熟水性，被衝到了下遊。被救起時已經到了星洲地界。小女子家鄉在靜瀾江上遊的錦川縣。”陸明月或者說鄭梓涵回答道。

    “好了，差不多就出發吧。”孔方不想張子萱再繼續為難陸明月，所以提前出發了一段時間。陸明月隨即像尋常侍女一般來到孔方身後，跟著孔方一道向凝香居走去。

    不知是孔方的名聲過於響亮，還是陸明月此時過於普通，兩人一路來到凝香居，所見之人都是看了一眼陸明月就將目光放在了孔方身上，沒有一道目光在陸明月身上停留。哪怕是同行的孔方都是有些詫異，他還想著怎麽和眾人解釋陸明月的事呢，現在看來完全可以省了。

    等到了凝香居，其中的老鴇早已迫不及待地等在門口。雖然她欣賞能力有限，但孔方留下的詩詞確實可以吸引不少喜歡附庸風雅的士子，帶來實實在在的利益。這段時間，孔方留下詩詞的那幾個地方，生意肉眼可見的比孔方沒去的那幾個地方好，老鴇也是十分的眼熱。現在孔方到了她們這裏，她自然要好好招待。

    在孔方到來之後，老鴇直接引著孔方來到一張準備好的桌案前，然後說道，“聽聞您今天要來我們凝香居，我特意命人去準備了最好的筆墨紙硯，希望能配上您的詩才，誕生出傳世的佳作。”

    “那孔方就先謝過您的厚愛了。”孔方一邊說著，一邊來到了老鴇為他準備的書案前，在確認了文房四寶的品質之後，向老鴇作了一揖。原因無他，筆是湖筆，墨是徽墨，紙他有些看不懂，但潔白細密，品質上佳，硯是端硯。隨便一樣，都價值不菲，在學士之中有口皆碑，他在家族中都不多見。

    隨後，孔方一臉自信地一邊攤開紙張，一邊研墨。他雖然和陸明心說不用準備，但事先還是做了不少功課的，凝香居的情況，還有那個花魁的情況他都是打聽了一些，基本思路是有了，臨場發揮隻是很小的一部分。

    不過在研好了墨，即將動筆的前一秒，孔方撫平紙張的左手突然頓了一下，原本提筆的右手也是停在了那裏，一滴墨從筆尖落下，差點掉在紙上。孔方似乎是想到了什麽，將筆放好，隨後打開自己一直帶著的扇子撫摸了起來。

    半晌後，孔方深吸了一口氣，開始奮筆疾書，很快，一首詩就是在紙上出現。寫完之後，孔方將毛筆放好之後，閉目歎氣，仿佛是用盡了力氣，用雙手撐著桌子才勉強站住。可以看到，孔方的臉色極其難看，全身都在發抖，仿佛是犯病了一樣。陸明月有些擔憂地要上前去扶孔方，卻是被後者推開。

    其他人則是沒有在意孔方，而是端詳起孔方寫的詞來。半晌後，人群炸裂。‘君不見咫尺長門閉阿嬌，人生失意無南北。’孔方雖然詩才保持了一貫的水平，但卻沒有再寫婉約的情詩，而是寫了一曲悼亡詞。

    老鴇在周圍人的議論中也是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麽，有些憤怒地問孔方，“你到底什麽意思，我凝香居有什麽得罪你的地方嗎？你要這般作賤我們！”

    孔方被老鴇一問，像是受傷的獅子一般，渾身依舊顫抖，但卻用更加恐怖的眼神看著老鴇，一字一頓地問道，“你知道你給我的紙是什麽嗎？”

    原本憤怒的老鴇被孔方更為恐怖的氣勢震懾，頓時萎靡下來，有些不確信地說道，“不就是品質上好的紙嗎？還能是什麽？”

    “紙？”孔方幾乎咬碎了牙齒，從齒縫裏蹦出了一個字，隨即吼道，“要不是我有質地差不多的東西，根本就看不出這是什麽東西。這分明就是一塊皮，一塊美人的皮，還是在人還活著的時候生剝下來的，並且離開主人不超過七天的時間。”

    這一下老鴇不吱聲了，她其實也不知道那東西具體是什麽。她是在黑市上弄到的，對方確實說過要臨時製作，而且要價不菲。

    在老鴇沉默之後，在場的人也是相繼沉默了下來。他們似乎能理解孔方的做法了，對著這樣一張人皮，想要寫什麽情情愛愛確實過於困難，隻有悼亡詞才和它相配。

    “先前我聽聞因為自己的詩詞使得星洲城紙張價格上漲，還覺得十分高興，覺得這是足以名垂青史的事件，卻不想，竟是讓無辜之人慘遭剝皮之痛。這是我的罪過。以後我不會再輕易動筆了。”孔方見在場之人沉默，有些惆悵地說道。

    孔方說完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裏，眾人聽見孔方的話也是默然無語，悄悄地為孔方讓開了一條路。很快，凝香居的變故和孔方暫時封筆的事情傳遍了整個星洲城。不少人都是為此感到惋惜，也為孔方的遭遇感到不可思議。

    不過就在消息傳得沸沸揚揚的時候，陸明月卻是悄悄地變成鄭梓涵進入了凝香居之中。而因為此事的影響，不少喜好詩詞和好事之人前往凝香居一探究竟，但是凝香居原本的皮肉生意卻還是比之前冷清了不少。（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