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輩，那件事是朝廷對不住你們，可是星洲城壕深城峻，若是不行水計強行攻打的話，隻怕是留下數萬將士的性命都是難以撼動分毫。在數十萬百姓和十幾萬將士之間，朝廷的選擇盡管讓人心痛，但前輩應該比晚輩更了解當初的局勢才對。”孔方見老人心存怨氣，也是辯解了一番。

    不過好在老人沒有過多的糾結此事，而是開口問道，“你們現在發現了什麽，又做了怎樣的應對？”

    見老人肯開口指點，孔方有些難掩心中的激動，但半晌之後還是無奈地說道，“實不相瞞，晚輩其實什麽都沒有發現，星洲城這一段的靜瀾江一切正常。若不是京都的望氣大能和晚輩的同行之人都確信靜瀾江將要爆發洪水，晚輩也是不信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的。”

    老人聽到孔方的話，也是有些調侃地說道，“真是沒想到，你為了一件無憑無據的事情，就是不辭辛勞地來到這麽偏僻的地方找到了我，若是我告訴你一切正常，你怎麽看。”

    孔方聽出了老人的調侃，隨即認真地說道，“若是果真如此的話，晚輩會將一切一五一十地回報京都的那位以及身邊的朋友。不過到時，若是星洲城幾十萬百姓的性命就不得而知了。”

    老人在調侃完後，也是正色起來，先是將魚竿收了起來，然後指著靜瀾江對孔方說道，“你調查了這麽久，不知道有沒有發現一件事，那就是靜瀾江的水比以往少了一些。”

    “晚輩確認過，靜瀾江正常的水位波動在堤壩之下三到十一尺，眼下靜瀾江的水位就是在堤壩之下九尺左右，不存在水少的說法。”孔方麵對老人的提問，正色地說道。

    “這就是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了。”老人對孔方的回答做出了點評，然後說道，“你說的那隻是靜瀾江全年之中的水位情況，事實上靜瀾江每個月份都有自己該有的水位，像是這三月，靜瀾江的水位就是應該在堤壩下八尺半，眼下卻是九尺，看似不多，但是想想靜瀾江的長度，你就應該明白，確實是有不少水不見了。”

    “那少的那些水去哪裏了呢？”孔方追問道。其實孔方想說的是，水少一些的話，不是更加不會發生洪水嗎？

    “當然是在靜瀾江的上遊，隻是眼下還沒有過來而已。”老人理所當然地說道。

    “願聞其詳。”孔方還是沒有理解到老人的意思，隻得再次作揖求教。

    “唉，看來你確實不是水工啊。罷了，念你心誠，我就好好跟你說一說吧。”老人似乎也是剛剛發現孔方不屬於水利部門，於是打算詳細地說一說。

    隻見老人隨手拿起了一根樹枝，然後在地上畫了一條歪歪扭扭的線。陸明心等幾人剛要開口吐槽，卻是發現，老人看似隨手畫的線，和孔方地圖之上靜瀾江的形狀幾乎一模一樣。

    在畫完線之後，老人說道，“靜瀾江不同於南方常見的那些河流，它在源頭出發之後，先是向北流了一段距離，然後才向南流淌，最終向東匯入大海。在這過程中，北方的那段河道，到了冬天是會封河的。”

    老人一說，孔方就有了印象，遊牧民族常常在冬季南下劫掠，一方麵是因為夏季並不缺少資源，另一方麵是因為夏季的靜瀾江是一道天塹，而到了冬天，這裏就不會再阻礙南下的鐵騎。

    “一般來說，到了冬天，上遊封河之後，靜瀾江的水位就會逐漸下降，而到了第二年開河的時候，靜瀾江的水位又會逐漸上升。至於今年的話，想來是上遊的氣溫異常的寒冷，才會導致開河的時間遠晚於往年吧。”老人沒有離開過漁村，但是卻準確地推測出了上遊的情況。

    “沒錯，今年北方氣候異常寒冷，風雪遠多於往年，北方部落的牛羊都是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損失。現在北地正加緊鞏固邊防，以防止北方敵國南下襲擾呢。”孔方說出了打聽到的消息。

    “可是，就算是開河的時間晚了一些，也隻不過是水來得晚一些而已，應該不會直接造成災害吧。”陸明心也是適時地將話題重新轉移到了靜瀾江上。

    “你說得沒錯，若是正常年份的話，開河時間早一點晚一點其實影響不大，頂多就是讓一些依靠航運的商旅損失一些利潤而已。但凡事都有一個限度，若是開河時間過晚的話，就會造成一些難以想象的影響。”老人聽到陸明心的話，也是解釋道。

    “怎麽才算是開河時間過晚呢？”陸明心繼續追問。

    “就像今年，已經到了這般月份，靜瀾江卻是水位偏低，這就說明上遊的冰沒有充分地融化。再過一段時日，等到靜瀾江上遊的冰徹底融化的時候，雨季也就開始了。到那時，靜瀾江畔，或許就不會再如現在這般平靜了。”老人解釋道。

    “清明有時雨。”孔方聽到老人說起雨季，也是不由得感歎起了這句民間俗語。不過他還是有些不甘心地問道，“就算如此，開河之時增加的流量和雨季初期的降雨加起來，也不會有豐水期的時候流量大吧，怎麽會形成災害呢？”

    “若單論量的話，你說的或許沒錯。時雨到來之時的水量確實趕不上豐水期的量。但是你可不要忘了，上遊開河之時，流下來的可不止有水，還有漂浮於水麵上的冰塊。尋常的水固然無礙，但若是加上這些冰塊，那就不可同日而語了。”老人說道這裏也是停頓了一下。

    幾人都是明白了老人的意思，尋常的漲水無礙，但要是有這些冰塊的話，對兩岸的衝擊力就會大增。若是堤壩得不到相應的加固的話，那麽衝毀堤壩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想通此節，陸明心也是明白了自己在夢中見到的黑色物質是什麽，正是上遊開河之時順流而下的冰塊。這樣的冰塊固然浮在水上。但要是有人想要借助其上浮的話，也會被帶走大量的熱量，然後就會永遠地留在洪水之中。

    “那要如何破解這樣的局麵呢？”孔方一臉憂色地問道。

    “其實隻要明白其中的原理，那應對之策自然就可以得到。”老人倒是沒有幾人那般緊張，語氣依舊平和，像是教育小輩那般。“這第一嗎？清明的時雨年年都有，想來無力改變。其次就是加固堤壩了。為了應對浮冰的衝擊，堤壩要建得比平時更加堅固。最後嗎，自然就是提前破開上遊的浮冰了。”

    “提前破開上遊的浮冰？”孔方不解地問道，鑿冰捕魚的事情孔方知道，但那是鑿穿一米左右厚的冰層，而且還是小範圍的破開。現在上遊整個凍成一塊，他無法想象那是怎樣的工程。

    “虧你還是受到道門中人點撥知道的靜瀾江之事，難道你不知道破開冰層的利器就在道門手中。”老人有些意外地問孔方。

    “破開冰層的利器？”陸明心也是不解地問道，他自己就是道門中人，也是沒聽說過道門還有這樣的東西。

    “好像是一本叫《丹經內伏硫磺法》的書裏記載的吧。我聽說那本書在道門被視作旁門左道，沒想到果真如此，正統的道士居然連他的名字都沒有聽過。”老人有些無奈地感慨道。

    “多謝前輩指點，晚輩一定會去讓人尋到此書，然後用書中記載的利器去破開上遊的冰層。隻是晚輩還有一個不情之請，希望前輩可以成全。”孔方在聽到書名之後當即表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