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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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號人物王子楓袁雯潔!
    王子楓坐在前往四平縣的車上,眉頭緊鎖,袁雯潔給了他一個調研的幌子前往四平。
    從早晨袁雯潔拿出u盤的那一刻起,他們跟高誌力已經再也沒有緩和的餘地,屬於刺刀見紅了。
    “這次自己去四平縣怕是不會太平了。”王子楓捏了一下鼻梁,一臉的愁容。
    袁雯潔除了給他一個調研的身份,再什麽也沒給,錢更是一毛都沒有。
    他知道袁雯潔很難,現在是他們最困難的時候,也是黎明前的黑暗,隻要在陳強的阻撓下把高誌力拿下,那麽就能打擊對方的權威,徹底打開局麵。
    有人的地方就有鬥爭,別看陳強現在一言堂,很強大,隻不過反抗的力量沒有看到希望,隻是隱忍罷了。
    隻要袁雯潔能打開一個缺口,自然有人靠攏過來。
    呼……
    過了好久,王子楓呼出胸中的一口濁氣,用手揉搓了一下發僵的臉,開口問道
    “小趙,還要多久能出盤山路?”
    “一刻鍾。”
    “嗯,出了盤山路,你把我放下,掉頭回市裏吧。”王子楓道。
    他並不想大搖大擺的開車進入四平縣政府,那樣的話,在四平縣估摸什麽事也辦不成,高誌力搞不好還會使陰招,鄉裏的人,前些年爭水都能打出人命,更何況他來就是為了整高誌力,對方會束手就擒?
    顯然不會,所以王子楓不準備明著去,以防對方狗急跳牆。
    “好的!”司機沒有多問。
    稍頃,車子駛出盤山路,進入四平縣地界。王子楓下車,司機掉轉車頭回去了。
    大槐樹村的牛二標在十裏八鄉名氣很大,這次鬧事他也是公認的頭頭,所以王子楓打算去大槐樹村,先跟對方聊聊,看看是否有什麽轉機,畢竟對方當過兵,應該不會不講道理。
    四平縣公共汽車不多,不過摩托車發達,花了十塊錢,王子楓坐著一輛摩托車朝著大槐樹村而去。
    “大哥,大槐樹村的牛二標,你認識不?”閑著無聊,王子楓跟摩托車大哥問道。
    “認識,牛哥是個好人,講義氣,就是太正直了,不然的話,我們四平縣根本沒有什麽劉東的事。”摩托大哥說道。
    “劉東?”王子楓一副懵逼,說牛二標怎麽扯上了劉東?
    “劉東是誰?”
    “我們四平縣的東哥,縣裏晚上亮著大紅燈的小上海夜總會的老板,以前就是一個二流子,上不了台麵的東西,現在混得人模狗樣……”摩托大哥是一個話嘮,王子楓沒怎麽打聽,他便嘎嘎講了很多關於牛二標的事情。
    牛二標當兵前,四平縣的混混都跟著他混,後來他參軍當了兵,又參加了越戰,回來後,就當上了民兵隊長,搞起了養殖,不再跟混混來往。
    劉東以前連跟牛二標的資格都沒有,在牛二標參軍後,他因為心狠手黑,漸漸成了四平縣的流氓頭子,現在搖身一變成了劉老板。
    到了大槐樹村,王子楓付了十塊錢,此時根據摩托大哥一路所講,腦海中對牛二標已經有了一個大概的印象。
    講義氣,有血性,打過仗,殺過人,最主要一點,這個人比較正值。自己在村裏養雞,日子過得不錯,也不是扶貧對象,但卻鬧得最厲害。
    王子楓在村裏打聽了一下,很快找到了牛二標家。
    大夏天,院門開著,王子楓輕輕敲了一下“有人嗎?”
    沒有回音。
    堂屋門開著,傳來一個女人的哭聲。
    王子楓眨了一下眼睛,又喊了一句“有人嗎?牛哥在家嗎?”
    “誰啊?”堂屋走出一名四十歲左右的漢子,赤裸著上身,古銅色的皮膚,應該是下地曬的,結實的肌肉,一股勇武之氣撲麵而來。
    看著對方八塊腹肌,王子楓有點恍惚。
    “你找誰?”牛二標看到王子楓臉生,開口問道。
    “找牛二標,牛哥。”
    “我就是,你是誰?”牛二標直愣愣的問道。
    “你好,牛哥,我叫王子楓,市政府的工作人員。”王子楓自我介紹道,臉上帶著盡可能友善的笑容。
    “出去。”
    王子楓剛想上前,就被對方一聲冷喝,邁進院子的腿又退了回來。
    “牛哥,我想跟你談談。”王子楓硬著頭皮說道,他實在沒辦法,如果袁雯潔倒了,自己也就完了。
    再說以現在兩人的關係,王子楓在內心深處已經把袁雯潔當成了自己的女人。
    雖然女強男弱,現在看來王子楓更像小白臉,但他內心認為自己總有一天能反哺袁雯潔,為對方撐一片藍天。
    女人的仕途到市一級基本就是頂峰了,但男人不一樣。
    有人會說男女平等,但官場現實就是這麽會事,不承認掩耳盜鈴也沒用。
    “談什麽?扶貧款?”牛二標問。
    “對對對。”
    “市裏準備補發扶貧款?”
    “不是,是這樣……”
    “滾!”王子楓的話還沒有講完,便被一聲冷喝打斷了。
    “牛哥,你是參加過越戰的老兵,總要講道理吧?你們的扶貧款是被高誌力他們給挪用了,總不會怪到市長頭上。”王子楓被逼得沒辦法,走是不可能,隻好硬著頭皮說道,說之前就做好了被打的準備。
    他也是農村走出來的,自然知道這種山村裏的人根本不可能講道理,真被揍了,估摸也白揍。
    不可能真把牛二標抓進去幾天吧?那樣不是激化矛盾,正合高誌力等人的心意。
    “你們都是一路貨色,扶貧款發下來,什麽都好說,請你喝酒都可以,發不下來,我就帶人去京城告,叫你們官官相護。”牛二標吼道。
    “能不能給我一個說話的機會。”王子楓沒有退,心裏想著挨打就挨打吧,如果真被牛二標鬧到京城,袁雯潔這個市長肯定當不下去了,即便到時候高誌力被抓去坐牢,也無法彌補。
    陳強巴不得用高誌力換袁雯潔呢。
    “不走是吧,你這叫私闖民宅,看你細皮嫩肉的,我不打你,乖乖滾出去,這裏不歡迎你。”牛二標打量著王子楓說道。
    他知道自己瞪眼的時候有多可怕,他可是在死人堆裏爬出來的,縣裏的小混混被他瞪一眼,渾身都會哆嗦。
    可是眼前的這小年輕,雖然看起來好像挺害怕,但愣是頂住了,這讓他心裏有一絲疑惑,還有一絲高看。
    天塌了有高個的頂著,他一個小工作人員,明明知道可能會挨打,為什麽還如此拚命?
    有點意思。
    別看牛二標,名字有點愣,表麵上五大三粗的像個粗魯的漢子,但內心卻十分機敏聰明,如果不聰明,真是二愣子的話,越戰的時候早死了。
    “牛哥,高誌力他們已經挪用了扶貧款,他們不會管貧困戶的種子錢、化肥錢,甚至死活?市長很擔心村民的生活問題,但市裏確實沒錢,即便你去京城告,市長被免職,新來的市長還是沒錢,你還能繼續告嗎?”王子楓一口氣說道。
    他怕沒說完被牛二標推出院子。
    說完後,他看著牛二標,發現對方沒有動手,於是立刻繼續說道“牛哥,我們現在要解決村民的生活問題,扶貧款問題,不是為了告狀而告狀對吧?”
    牛二標沉思幾秒鍾,輕輕的嗯了一聲,他聽進去了。不到最後一刻,他也不想帶人去省裏和京城鬧。
    “退一萬步說,即便告狀也應該把縣裏高誌力等人告倒,是他們這群人私自挪用的扶貧款。”
    “不,比私自挪用還可惡,他們是設了一個套,然後把所有四平縣的農民當成了傻子。”王子楓義憤填膺的說道。
    然後越說越氣,最後破口大罵起來。
    牛二標沒有再趕人,而是一臉滑稽的看著王子楓,這小子怎麽看起來比自己還恨高誌力他們?
    大夏天,又在太陽底下,王子楓罵得口幹舌燥,停住嘴,看著牛二標,弱弱的問道“牛哥,能喝口水嗎?”
    “哼!”牛二標冷哼一聲,轉身回屋。
    既然沒再趕人,王子楓是不會主動離開的,當官的第一條,就是厚臉皮。
    人除了生死,無大事。
    他厚著臉皮跟著牛二標進了堂屋。
    堂屋裏一名二十歲左右穿著背帶裙的小姑娘正哭哭啼啼,一名四十左右的婦人在小聲安慰。
    剛才聽到女人的哭聲應該就是女孩發出的,難道是牛二標的女兒?不對啊,牛二標不是一個兒子嗎?
    四十歲的婦人,應該是牛二標的妻子。
    走進堂層的一瞬間,王子楓腦子裏拐了七八個彎。
    在官場待久了,什麽事都要思考幾個彎。
    “帶著小棠去裏間。”牛二標道。
    婦人點頭,隨後朝王子楓看了一眼,帶著背帶裙女孩去了裏間。
    牛二標坐下沒有搭理王子楓,王子楓看到桌上有茶壺,厚著臉皮先給牛二標倒了一杯,然後自己咕咚、咕咚喝了三大杯,這才感覺嗓子好多了。
    “喝完了吧?走吧。”牛二標點了一根煙抽著說道。
    都進屋了,王子楓更不可能走了,他屁股牢牢坐在板凳上。
    “牛哥,我再自我介紹一下,我叫王子楓,是袁市長的秘書,這次授袁市長之命,下來了解四平縣貧困戶的具體情況。”王子楓伸出了手。
    牛二標看了他一眼,並沒有握。
    王子楓臉皮早練出來了,也不尷尬,隻是微微一笑。
    “你們都是蛇鼠一窩。”牛二標道。
    “牛哥,我現在說什麽你可能都不相信,但我還是要說,袁市長為了扶貧款的事情……”
    “既然這樣,錢呢?不說全部的錢,一部分總有吧?就先補幾百萬,把縣裏最困難的那部分人補上,一個市長不會連幾百萬都拿不出來吧?聽說萬祥重工每年上交的利稅都有幾個億,幾百萬的扶貧款拿不出來?”牛二標一臉諷刺的說道。
    王子楓在心裏歎息一聲“別說幾百萬,就是十萬都拿不出來。”但這些話他不能講。
    突然感覺袁雯潔這個市長當得挺憋屈。
    四平縣貧困戶有十幾萬戶,一共三億多扶貧款,說實話幾百萬真不算多。
    但袁雯潔連十萬都拿不出來,財政完全被陳強給把持住了。
    你問,就有各種正當的理由搪塞,光扯皮就讓人頭疼,官場絕對不像普通百姓想的那麽簡單。
    市長一個命令就能調撥財政收入,那是做夢,除非你壓書記一頭,或者跟書記旗鼓相當,不然的話,下麵的人有各種正當的理由讓你拿不到錢,告訴你市財政一分錢都沒有。
    你想摘人家的帽子,書記是管帽子的,書記不點頭,事情就能無限期拖下去,除非你能抓到人家貪汙受賄的證據,不然根本沒戲。
    當然如果財政局長是你的人,幾百萬各種騰挪一下還不是問題。
    但現在齊州財政局在陳強手裏,袁雯潔一分錢調撥不動。
    牛二標盯著王子楓的臉看了一會,發現對方一會紅一會白,估摸沒錢,於是再次下了逐客令。
    “沒錢是吧?出去。”
    “牛哥。”
    “滾!”
    “牛哥,袁市長絕對……”
    “絕對什麽?空口白牙你還想說什麽?袁市長就怕餓死人?”牛二標道。
    “餓死人?不至於吧?”王子楓臉色一變,開口說道,畢竟已經二十一世紀了。
    “不至於?”牛二標瞪起了牛眼,隨後突然起身拽著王子楓往外走。
    “牛哥,你應該也是黨員,你要違背黨的紀律嗎?”
    “不打你,跟我走。”牛二標道。
    王子楓整理了一下衣服,跟在牛二標身後走出大門,在胡同裏拐了一會,來到一棟土屋前。
    兩間低矮的土房子,一名大約七、八歲的小女孩在院子裏燒柴做飯,大熱天,小女孩滿身汗,臉上還被煙熏的黑一塊白一塊。
    “二丫,家裏還有吃的嗎?”
    “有。”小女孩應道,隨後看了一眼王子楓,臉上並沒有太多的表情,眼神有一絲麻木。
    “爺爺在家嗎?”牛二標問。
    “在屋。”二丫回答道。
    牛二標直接走進了土屋,王子楓朝著院子裏的鐵鍋看了一眼,發現裏邊是地瓜葉加玉米麵餅子,一點油水都沒有。
    別說肉了,連白麵和大米都沒有。
    “這……”
    城裏人現在流行吃玉米餅子,說有營養,但小女孩家肯定不是這種情況。
    “山區的人真有這麽困難?”王子楓腦海中出現了一個大大的問號,隨後跟著牛二標走進了土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