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門在哪裏？”我問道。

    “楊木匠，李老哥送給楊木匠那個順水人情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他的想法，真要論起送禮物結交朋友，為什麽不送禮給這邊的那個風水先生賴九華呢？一個修行到入地眼級別的風水師難道就不值得結交嗎？這百年來天下名聲最得風水師仰慕的人是誰？不是京城的秦九爺，不是洛陽的李神通，而是江南劉見山，你們家裏玉龍髓可是劉見山斬龍師的信物，把這個東西拿出來別說送給賴九華了，就是給他看一眼就能把他給鎮住。”馬老頭道。

    我皺起了眉頭，馬老頭略微一點撥，我就立馬幡然醒悟。

    李家不惜殺人祭祀，湖景花園裏造成驚天修羅場，究其根源，還是因為李家大小姐被木匠強行用命厭一換一，饒是你李家家大業大手眼通天，遇到了木匠這樣鐵了心不惜打散自己徒弟魂魄也要讓你死的狠人李家也是束手無策的。

    李家可以擺平一切的事情，可李家那個中了命厭的大小姐，恐怕已經危在旦夕。

    此刻如果能救李家的這個大小姐，不管提出什麽要求李家都不會拒絕。

    而能救李家大小姐命厭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同樣精通魯班厭勝術的楊師傅，這一點，爺爺在第一眼看到楊師傅的時候就想到了，所以才送了楊師傅一個順水人情。

    “你意思是讓我去結交李家？那我跟潭秋言有什麽區別？”我道。

    “我知道你不喜歡李家，可是你知道多少人想搭上李家的這條船嗎？李家拋卻那明裏暗裏的產業人脈之外，他們還把控著整個中原地區陰陽門的話語權，甚至李家有你最想要的修煉秘典，這一點，你繞不過去，想出頭，就得借勢，想要對付他們，先要比他們強。”馬老頭道。

    “我做不到。就不說別的，你忘了咱們倆差點死在他家派出的殺手手裏？”我直接拒絕道。

    馬老頭道：“我自然不會忘。可是想要成事，必須忍，冬青，你缺的是機會。”

    “如果李家真的開出誘人的條件，楊師傅會成全我們？人家自己都不會去爭取嗎？”我道。

    “所以我建議你爺爺親自去一趟四九皇城，而且他也接受了我的建議，那個離京半生的縫屍匠李玉堂，恐怕現在已經重回到他年輕時候瀟灑過的土地，他也會不惜任何代價把楊師傅想要的東西帶回來，我相信那個東西帶回來的時候，這人情就已經不是順水人情了，楊師傅一定不會拒絕。”馬老頭道。

    我猛然的站了起來道：“你！”

    “李家一定會付出代價，但是絕不是現在。”馬老頭道。

    我沉默了，爺爺能相信馬老頭，甚至能接受他的建議不通知我去了京城，就代表了他是支持馬老頭的，這兩個人所做的決定，也一定是當下最適合我的抉擇。

    馬老頭走過來之後拍了拍我的肩膀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今天來本身就是想讓你跟那個楊師傅處好關係，聽到他主動跟你聊天，說明你爺爺之前的順水人情已經起了作用，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去打探一下消息，看看他到底有沒有解掉命厭的方法，如果有，咱們就等你爺爺把東西給帶回來，如果他沒有，你爺爺帶回來的東西就不能給他。”

    答應楊師傅的東西，卻不給他？

    聽楊師傅話裏話外對那個爺爺的嫖友毛師傅的敬重來說，這個當年皇宮裏出來的木匠在魯班門中一定有著很高的地位，甚至有可能毛師傅的墓裏不僅有那一套慈禧太後賞賜的木工工具，還有其他的東西。

    到時候的這個東西的作用，可能就是引來更厲害的木匠，成為交換解救李家大小姐的籌碼。

    此刻我心裏是很難受的，這是我世界觀的第三次崩塌。

    不過有了上兩次的崩塌，這次崩塌多少讓我好接受一些。

    事到如今，我也隻能是聽從了馬老頭的建議，中午又去吃飯的時候，我有意的打飯坐到了楊師傅的身邊，我裝作隨意的問道：“楊師傅，湖景花園的事兒你知道，我當時聽那木匠說過，他給李家的大小姐下了命厭，這命厭是魯班門裏最厲害的厭勝術，那木匠說，哪怕是道門的大真人中了招，也得強行一換一。”

    楊師傅點了點頭道：“對，不過這命厭絕不是魯班門裏最厲害的厭勝，隻能說是最陰毒的厭勝吧，等於是用自己的命給人下了厭，不是不死不休的時候誰也不會輕易去用，哎，李家這次也算是陰溝裏翻了船，他們怎麽也沒有想到就是拿一個小木匠打了生樁，竟然把人家的師父逼上了絕路，李家後來給的價碼可不低，但是錢有時候真不是萬能的。”

    “有的解嗎？”我道。

    楊師傅看了我一眼道：“我不是聽說你跟李家人不對付嗎？想幫忙？還是你也聽說了什麽事兒？”

    “啥事兒？我啥也沒聽說，隻是很好奇而已，世上真有強行同歸於盡的法術。”我道。

    楊師傅吃了一口飯，皺著眉頭道：“但凡有厭，皆有解法，就像有毒藥就有解藥一樣，隻是這個解命厭的法子，知道的人不多，而且想解非常之難，再退一步來說，魯班門雖然大家都不聯係，可五湖四海皆兄弟，拜的同一個祖師爺，都是師兄弟，魯班門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命厭不可解，有人把你的弟兄逼到同歸於盡了，你不幫自己人卻去幫了外人，這要放魯班教的時候，是要受千刀萬剮的刑罰的，現在雖然沒了魯班教，可這事兒要是傳出去，在這個圈子基本上就混不下去了。”

    隨後楊師傅笑道：“李家這幾天對外放出了消息，能救李家大小姐的，李家可以付出任何代價，甚至包括讓李青瓷嫁給救命恩人，實話跟你說，李家還派人找過我，不過被我推辭過去了。”

    “為啥？我見過那個李家大小姐，年輕漂亮，而且李家要人有人，要錢有錢…”我道。

    楊師傅瞪了我一眼道：“小李別胡鬧，我路上多看兩眼別的女人，你嫂子都要抓花我的臉，我對李青瓷沒什麽興趣，我剛也說了，我救了她，那就是不仁不義不忠不孝，以後你還讓不讓哥哥見人了？而且解命厭的法子，九死一生，就算有人豁出命想賺李家的這個錢，也未必有命享受。”

    說罷，楊師傅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他想說什麽，卻又欲言又止。

    我得到了我想要的回答，也沒有繼續問下去，再問的話就顯的十分刻意了。

    我把情況告訴了馬老頭，這家夥自然高興不已，因為隻有這樣他才能把計劃進一步的實施，我雖然同意了他這麽做，可我打心眼兒裏覺得自己這是在助紂為虐，我便把他趕走把自己關進房間裏繼續拚屍。

    九具屍體，我已經拚了六具。

    未縫屍之前，這些還都隻是碎肉，看著那殘缺的人頭，那種強烈的負罪感再次的把我吞噬，為了贖罪，我也隻能更加認真的工作。

    等到晚上的時候，黃安然又來了，這丫頭這一次倒沒有吐，當然也有可能她上次的吐就是裝的，隻不過她這次來的心情就變的不太好，我對這丫頭了解的不多，可就這件事上來說，我們倆其實是有共同語言的。

    “這件事不好查吧？”我問道。

    黃安然頹然的點了點頭道：“我今天被叫回家裏臭罵了一頓，不是我家人也怕李家，而是湖景花園的簍子捅的太大了，這件事如果真的拉到明麵上來，我家裏也有人會倒黴。忽然覺得自己好沒用。”

    其實這個回答，才是意料之中。

    我想安慰她，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我連自己都勸不住，談何去勸別人？

    隨即黃安然道：“我今天去了李家，見到她了，情況很不好，她的頭發已經快掉光了，身上全是屍斑，她那麽驕傲的人，竟然會變成這個樣子，可能她自己也沒有想到吧。其實看到她這樣，我還是很難受的，拋卻其他的不說，她一直都對我挺好的。”

    “可憐的人多了。”我冷笑道。

    “我知道，哎，對了，她今天對我提起你了，可能她知道咱們倆有聯係，也知道我想調查她吧，她讓我告訴你一個地址，說那裏藏著這九個受害者的人頭，既然你來了這裏當了縫屍匠，也算是送你一個順水人情，她還說上一次沒想著殺你，隻是想暫時把你軟禁起來，怕你打亂了那個祭祀儀式。把九個人頭送回來讓你免得去補缺，也算是恩怨兩清了。”黃安然道。

    我點了點頭。

    我想問問黃安然，如果我接下來可能會救她，甚至還會因為這個跟李家搭上關係，她會怎麽看我。

    可是我終究是羞於啟齒。

    我站起身來道：“走吧，去把九顆人頭找回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