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問情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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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承天、傅傳書、趙碧兒和趙相承一幹躍入路邊小巷,更不回頭一路前奔,隱約聽到後麵傳來大隊清兵呐喊聲,隻可惜已追不上他們了,隻有遠遠見他們而去。

    法場之中和碩親王舒爾哈齊臉色鐵青,看著本要名典行刑的反賊逃脫,心中五味雜陳,氣得將身邊一個旗竿拍個紛碎,仍是心中憤怒難抒,將身邊一個親兵抓來,隨手狠狠擲出,也不理這親兵是生是死。他已經對此漠不關心,心中隻是想如何向皇帝交代。這可是關乎身家性命的大事,所以有些神誌失常。清心格格見阿瑪形狀瘋狂,心下大驚,便上前大聲道:“阿瑪你不要這樣多傷人命。”嶽停風躍身而前,接著被舒爾哈齊擲飛的那名親兵。那親兵驚魂未定,看這嶽停風。嶽停風將他放在地上,笑道:“不妨事,方才王爺一時情急失措,你莫放在心上。”這親兵隻有唯唯喏喏,閃過一旁。

    嶽停風快步來到舒爾哈齊身旁,叉手為禮道:“王爺息怒,這幹逆賊定然走不遠,隻需下令九門提督盧大人關閉城門,料他們插翅難飛。”舒爾哈齊聽嶽停風這一番說話合乎情理,長長出了口氣,看著天空轉陰,口中喃喃道:“天要下雨了。”回到王府已是傍晚時分。九門提督盧照林接到和碩親王舒爾哈齊手諭,便馬不停蹄分派兵勇侍衛將BJ內城九門朝陽門、崇文門、正陽門、德勝門、宣武門、阜城門、東直門、西直門、安定門統統上門嚴查出入人等。城內八旗步兵營,巡捕五營統統為九門提督盧照林全權節製,隻因和碩親王發下重話,一定要揖拿丘方絕和趙相承一幹忤逆反上的反賊,否則皇帝震怒,誰也難以幸免。

    趙相承與袁承天他們潛入小巷。這時城中住戶聽到街上清兵呐喊一片,早已嚇得關門閉戶,誰也不敢出來,怕惹上無妄之災。他們又行一段,趙相承身上有傷,這一路強行走來,此時已有些不支。袁承天便背負師父,本來傅傳書要背趙相承,怎奈心有餘而力不足,因為這些時日在天牢之中受刑,行動難免不濟,所以便不相強,讓師弟背負師父前行。

    夜色暗下來,他們穿巷越戶,不覺來到另一個巷子,因為初來乍道,於京城道路一無所知,隻有摸黑前行。忽地一個轉角處,有人跳出揮刀向前行的袁承天的頭腦狠狠砍落,似乎要一刀斃命,才算幹休。幸虧是袁承天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聽到惡風不善,見刀來到,奮盡全力躍過一旁,這才堪堪免受一刀之虞。額頭不禁嚇出冷汗。傅傳書在後,見師弟遇襲,便揮掌向那人拍落。

    忽地有人輕聲斷喝道:“住手,是自己人。”袁承天聽聲音耳熟。隻見一人大步走出,見是久別不久的日月堂堂主杜縱橫,他身後站立著幫主丘方絕,隻見他目光炯炯,凜凜神威,其後卻是上官致遠和趙風鈴——隻是他們不知道這上官致遠和趙風鈴是嘉慶皇帝掉包過的是個替身——其本人此時尚被囚禁在別處牢房,隻有嘉慶本人可見親見,其餘人等誰也不可見。這假冒上官致遠和趙風鈴也不是泛泛之輩,也是身有武功的武林人士。因嘉慶皇帝料到菜市街口處決丘方絕他們,複明社餘黨和昆侖派的掌門趙相承決不會袖手旁觀,定然會出手相救,所以他讓別人假冒上官致遠。其實趙相承一到京城他便得到血滴子報告。嘉慶無意為難,因為他知道這昆侖派掌門是個剛正不阿的君子,並非那種十惡不赦的小人,所以他便不讓血滴子插手,不然的話趙相承他們劫法場不會那樣容易得手。在嘉慶內心深處他希望這趙相承投誠朝廷,為我所用,成為西北邊垂武林領袖,可以牽製那些反清複明的組織。隻可惜他這番苦心要白費了,因為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這也隻他的一廝情願,在趙相承心中一直懷念前明,雖然嘉慶皇帝從諫如流,宵衣旰食,為國為民;可是他總覺這天下應該恢複漢人衣冠,他總忘不了家國仇恨。

    趙相承已從袁承天背上下來,見是場誤會,起手為禮道:“丘幫主,你們還沒出去。”丘方絕道:“京城各個城門落閘,再難出去。”眾人正為此煩惱,不料小巷一個角門吱呀開了,走出一個明豔照人的少女。隻見她徑直來到袁承天麵前。她對旁人這一幹江湖豪傑孰視無睹,讓丘方絕和趙相承他們尷尬不已,心想我們這幹自命不凡的江湖豪傑竟然在這少女眼中不值一提,直是讓人情何以堪。這少女不是旁人,卻便正是清心格格。

    她目中所見,隻是袁承天,旁人仿佛都是死人。她此時愛恨交加,目中所見,心中所係皆是袁承天。星月微光隻見他麵目滄桑,卻掩住一世的悲涼。瘦削的臉在夜色蒼茫中說不出愛別離的無限傷感況味。就是為了他,她可以不管父王,不管皇帝哥哥,隻為他一生平安,不讓別人傷害於他。原來人世間情之一字,讓多少人生離死別。也許經年之後,一切都消失,唯有真情可以長留世間,永不泯滅!

    趙碧兒見這清心格格看袁承天的眼神滿是蜜意柔情,說不出的情意綿綿,不覺心中苦痛。她又見袁承天看這格格的眼神充滿了憐愛。清心格格一向任性,才不管別人心中怎麽想,隻是我行我素,不畏人言。趙相承心想現在不是你們你儂我儂的時侯,外麵清兵迫在眉睫,生死隻在眼前,我可要提醒他們。他下意識嗽了一下。

    袁承天忽地驚覺,心想:現在眾人生死關心,怎麽兒女情長,我還要央求清心格格帶我們出京城。清心格格秀外慧中,冰雪聰明自然看出眾人心中憂慮。她輕聲道:“你們快隨我來,這裏可以通到城外。”她一路前行,眾人也不說話。隻見進了院子,裏麵有一處碩大的假山,山上竟還種了不少樹木。清心格格一路到假山一座石獅前,隻見她搬動獅頭,旁邊一塊山石便向一旁縮進,出現一個大洞,枯木用火折子點燃,交到格格手中。清心格格心中一暖,回看袁承天,隻見他麵露微笑,對她蜜意柔情,說不出的關心。清心格格好想牽著袁承天的手一路前行,聽他說起在昆侖派種種往事昆侖山巔雪峰設竹籠捕雪雞、還有那通人性的雪山靈貓、還有玉指峰上玉虛宮、鬆林間的凶猛噬人的雪豹、更有那江湖中傳聞可以起死回生的靈藥——雪蓮花、還有一年四季不結冰的玉水泉湖,裏麵有魚兒遊戲其中,人還可以在湖中遊戲。隻是現在不可以,隻有來日了。

    大約行有裏許,又向左轉,前進二裏有餘,隻見一個鐵門前。格格用手扭動機關,兩扇重逾千斤鐵門緩緩打開,隻見外麵是一處密林,天上繁星點點,身處其間有一種幌如兩世為人,與世隔絕的狀態。格格長噓一口氣,說道:“好了,這也是京城之外,他們不會追來了,你們快走吧!”趙相承深為感動,說道:“多謝姑娘施以援手,否則我們眾人難免又入虎穴。”清心格格道:“趙掌門你太謙了,我隻是覺得你們不是壞人,不想讓我皇帝哥哥捉你們。”杜縱橫這時朗聲說道:“姑娘真是女中豪傑。咱們就此別過,我還要去山東濟南分舵處理本幫事務。”他話一說完便率領本派門人弟子離去,消失在樹林深處。

    這時上官致遠和趙風鈴看了看清心格格,那目光有些怪異,心想:我們如果將格格放走這幹朝廷逆黨的事稟告皇上,怕不皇上雷霆震怒,一定遷怒和碩親王舒爾哈齊,隻怕一時半刻也不會置他的失職之罪,因為舒爾哈齊畢竟是他的皇叔,自然不會問責;如果舒爾哈齊得知是他們向皇上告密,定會懷恨在心,廝機報複。反而是他們裏外不是人,誰也得罪不起,不如索性遠走江湖,不問世事,想到此便執手與趙相承他們告別,說是回歸江南,其實是遠走塞外,不毛之地,離群索居,再不問江湖之事。他們倒想得好,可是嘉慶皇帝手下的血滴子未必答應,隻是這時他們也顧不了多了,隻想一走了之。

    現在隻剩了袁承天和格格。趙相承見格格對袁承天含情脈脈,便知趣地與傅傳書和趙碧兒遠遠走開,讓他們兩個人好說話。趙碧兒臉上很是不情願,她不明白為什麽師弟偏偏喜歡上清心格格,難道貪念人家富貴,可是師弟決不是那樣的人,別人不了解,她可是了解這位小師弟。可是自從袁承天與清心格格相識,便心中割舍不了,不知為何,總覺得這清心格格在以前見過的,又無端想不起來,如果要他舍棄清心格格,他真的做不到,原來世間喜歡一個人真的誰也阻攔不了;隻因每個人心中都有那麽一份執念,放不下的是思念!

    袁承天問清心格格為什麽知道這地道,難道是老早便俢好的,以備不時之需。清心格格道:“這秘密逃生的地道隻有皇帝哥哥和我阿瑪,旁人從來不知道。天不早了,你們走吧。或許以後還有相見之時。”她轉頭,似乎用衣袖拭淚,心中酸楚。袁承天喃喃道:“你與多隆阿大將軍的兒子海查布的婚期不遠了吧?”袁承天不問則可,他這一發問。但見清心格格淚如雨下,不能自己。好一會,她才收住悲傷,戚然道:“我有的選擇麽?你又不肯帶我遠走塞北,牧馬草原?”袁承天無奈道:“我也是無法。”

    清心格格冷冷地看著他,冷笑道:“你這隻是推辭,因為你心底裏就有滿漢有別的想法,一直瞧我不起。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何苦這樣折磨我?你但凡有點人心,也不會舍我而去。我為了你可以背叛我阿瑪和皇帝哥哥,帶你們出城;而你又對我怎樣?你竟可以這樣無情對我,你竟忍得下心?”她的目光隻看著袁承天。

    袁承天轉身走出山洞。清心格格見他一無反顧走去,心一下涼底,在那怔怔出神,仿佛身不在其間,魂遊舍外,那種苦痛亦是無法言語表達。

    袁承天來到師父麵前跪下,說道:“師父你們先走吧。我要留下來。”趙相承知他所為,便叮囑他事事小心在意,便帶傅傳書他們走入夜色蒼茫中,仍可見趙碧兒不時回頭看,她依舊眷戀不舍離去,可是又不得不去,誰也沒有辦法。

    袁承天回身來到清心格格麵前。清心格格實在未料到他會去而複返,當時喜極而泣,撲入袁承天懷中已哭了起來。袁承天手扶格格軟軟的肩臂,說道:“你幹麽還哭,我不是又回來了麽!好孩子別哭了,否則可要變得醜陋不堪了。”清心格格用拳頭捶他肩臂,猶自抽泣道:“你直壞,騙人家白白傷心一場。”袁承天在柴火照耀下,但覺清心格格更加嫵媚動人,不由得心中悸動不已,原來自己還是真的喜歡格格,這種喜歡是不可放棄的。古人不也說: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原來是真的,情到深處難以自拔!

    趙相承他們走出裏許,覺得有些疲累,這一天的奔波也真夠累人的。傅傳書說道:“師父,見麵籬笆之間似有燈火人家,咱們借宿一宿一宿。”趙相承心想也是,便往那閃著燈光的人家走去。趙碧兒低頭走路並不言語,心中著實惱恨師弟這行為,暗暗怪爹不加以製止,放縱他那樣去做,你說氣人不氣人。她隻有自怨自艾,不敢說出口,隻有一個人生悶氣,也是無法。傅傳書見狀,心中暗暗好笑,心想:這回你要死心了吧!我對你一片真心,你卻視而不見不領情,反而對那個小子一往情深,可是人家卻不領情,現在知道痛苦了罷。他心中如是想,臉上並不現顯。

    這戶人家聽有人喊門,從大屋中走出一位滿臉蒼桑的中年婦人,見他們裝束是道士人家,便將他們讓進大屋。趙相承見這屋中隻婦人還有二個小兒女,約摸十一、二歲年紀,都是愁苦的樣子,便問這婦人為何不見她的丈夫。這婦人臉現愁容,歎了口氣,說出事情原委。三年前她的丈夫人因去山上砍柴,不意一腳踩空,墜下懸崖,受了重傷。被人發現後抬回家,日日煎藥,銀子花了不少,總不見好。一日她外出買米糧,回來見丈夫竟尋了短見,一匹白綾在橫梁之上,竟自投環自盡了。唉!這世道??,多是災難,正謂屋漏偏遭連夜雨,船到江心補漏遲,今年又趕年歲不好,蝗蟲作崇,糧食顆粒無收,隻有苦挨。天可憐見離此地不遠有一大戶此人姓錢,為人和善,好行善積德,被人稱做“錢大善人”見她們母女三人可憐,便收她在莊園做長工,這樣才可以緩解生活壓力,否則她真不知道該如何生存!趙相承聽到此,長歎一聲可憐天下蒼生苦,何日才見天下太平!

    次日天明別過這婦人便雇了一輛馬兩一路北行,但見滿目蒼涼,道路兩旁多有草標賣兒的,心中酸楚,苦難方深,不知何時天下子民安居樂業!(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