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爾虞我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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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枚落下高牆,擒拿袁承天一路快行,來到一片小樹林,喘了口氣,恨恨看著袁承天心想:如果不是這王府中侍衛出手,自己可就大功告成,以慰那屈死的冤靈,可恨這小子!他停下腳步,隻聽樹林深處傳出忽律律的馬叫聲。他左手拿住袁承天,右手倒提竹棒,大踏步走入。
樹林深處隻見一株大槐樹上正係著一匹健馬,正自仰頭叫喚,看到主人到來便不再叫,低頭吃起青草來。袁枚用手撫摸馬鬃,輕聲說道:“馬兒馬兒咱們今夜又要起程。”袁承天問道:“袁幫主你要帶我去那裏?”袁枚道:“都是你這鷹爪子壞了我的好事,我要找一個地方,驅毒療傷。”袁承天道:“我不是清廷鷹爪子,我是昆侖派弟子袁承天,我師尊趙相承。”袁枚聽他一番話,心中好奇問道:“你既是昆侖派弟子,怎麽又做了和碩親王的侍衛,而且你還出手不讓我殺和碩親王,是什麽道理?”
袁承天道:“你殺了和碩親王,也是於事無補,逝者已矣,活著堅強。如若你殺了和碩親王,清心格格也不能獨活世上,所以我才出手。”袁枚笑道:“兒女情長,這也怪你不得。嗨,既然這樣,我也不殺你了,隨我去海島罷。”
兩個人上了健馬出了樹林,走不多遠,已到城牆左近,隻見守城士兵來回巡視。袁枚見狀心想今夜隻怕難以出城,忽然他的目光看到袁承天腰牌,心想:憑這王府腰牌定可出城。袁承天自然也看出了他的心思,便大嗽嗽來到城門,命令守門兵士開門讓他們出城。正恰這守城官兵正是嘉慶皇帝狩獵那日的親兵衛隊的小隊長,自然識得這位木蘭圍場救了皇帝的袁侍衛,當下不敢怠慢,命手下兵卒開城門,放他兩個人出城。他們剛剛邁出城門,翻身上馬。便見身後一隊和碩親王府侍衛兵士趕來,一名侍衛長口中大聲道:“王爺口諭,不可以放走一人,咦,”。他抬頭遠遠見有人出城,喝令守城門官兵道:“適才出去的是什麽,可有腰牌手諭?”守城門官兵道:“適才放行的是你們和碩親王府的袁清袁侍衛,腰牌上寫有名字,明明白白不會有錯。”侍衛長道:“袁侍衛沒錯,與他同行的是刺殺王爺的反賊,你們太過大意,為何不驗明他的身份。”守城門士兵一臉委屈,心說:誰敢啊!可是又敢頂撞,隻有不說話。這和碩親王侍衛長也不多說話,拔轉馬頭疾回王府。
和碩親王聽聞袁枚和袁侍衛出了城,倒不怎樣關心,倒是清心格格焦急萬分,心想:這丐幫幫主既然可以行刺我阿瑪,未使不會對袁大哥下死手,他一定懷恨袁大哥壞了他的好事,想到此不由淚珠打轉,一時間忍不住落了下來。舒爾哈齊見女兒這樣,便安慰她道:“清心,我這便下令王府侍衛一路追蹤,一有機會便救下袁侍衛,放心,如若不行還可以請皇上派出大內血滴子頭領,還怕不成功麽?”清心格格聽了破涕為笑,因為她知道大內血滴子的厲害,比之大內四大高手不遑多讓,此之前明東廠的錦衣衛有過之而不及。
袁枚和袁承天出了京城,一路前行,來到一處荒山亂葬崗。山風凜冽,吹得人心中不安。袁枚回頭看了看袁承天道:“你怕不怕?”袁承天道:“有幫主在,我怕什麽?”袁枚哈哈笑道:“好小子,有氣魄有膽量,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膽量便不如你,真是後生可畏,將來逐鹿中原,一決高下,君臨天下是你們年輕人的事,也許我們這些老頭子該退隱林下了。”他隨手取下腰間酒葫蘆,拔了塞子,仰頭咕咚咚飲了幾大口,連說好痛苦。他看了看袁承天道:“你要不要喝幾口,這可是老乞丐我自己用五種毒蟲所泡的藥酒,可以增進功力,小子喝兩口罷。”袁承天盛情難卻,隻有接過來,便覺一股辛辣的酒味直衝頭腦,讓人渾渾然,欲待不喝,卻見袁枚正直直看著自己心想:自己可不能丟了師父他老人家的臉,想此不加思索,咕冬冬飲了幾大口酒。酒入喉嚨便火辣辣冷,隨著到肚中更是翻腸倒肚地辛辣,說不出的滋味。袁枚看著他痛苦的表情哈哈笑道:“不妨事,不妨事,小半個時辰便辛辣盡去,肚中說不出暖洋洋好受。小子放心,這不是毒酒,你死不了。”袁承天覺得心中難受,便盤膝打坐,調休運功,這樣可以稍稍好一點,饒是如此額頭也出了汗珠,心想以後再也不喝這酒了。
袁枚看著袁承天的表情,哈哈大笑道:“這點痛苦算什麽,亞聖先師不也說過‘天將大任於斯人也,必先勞其筋骨,苦其心誌,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我老叫化子看你小子骨骼清奇,天資慧潁,與眾不同,將來定可做出一番轟轟轟烈烈的事業,所以現下受的苦又何足道哉!”袁承天心想他說的不想:人豈不都生於憂患,死於安樂。他靜靜心思,不再覺得肚腹之中痛了。
忽然遠處馬匹忽律律叫個不停,是王府清兵衛隊奔來,燈球火把直映得天也紅了。袁枚心中殊未料到王府被擒走一名侍衛,和碩親王竟會大動幹弋派清兵衛隊巴巴地趕來,不由又上下打量一番袁承天,心想:他一定和格格關係不一般,否則以和碩親王做事風格,斷然不會派大隊人馬追殺他們。
袁承天見袁枚看自己眼光透著古怪,仿佛自已是個怪物不是人。袁枚說道:“看來這位和碩親王著實關心你啊?巴巴地派眾官兵來營救你,看來王府中的那位清心格格對你情深意重,你將來可莫辜負人家。”袁承天不置可否,笑道:“我們身份有別,也許事過境遷什麽事都可以改變的。”袁枚聽他口氣有異,笑道:“你們年輕人真是多變,難道你不喜歡她。”
袁承天酒意上湧,看了看亂葬崗上的亂蓬蓬長草,草叢之中時有野狼出沒,閃著藍汪汪的眼睛,露出瘮人的白森森牙齒,仿佛擇人而噬,讓人見不覺心生寒意。袁枚竹棒往地上一頓,長聲嘯中驚得群狼四散。天上寒星照人,一切仿佛歸於平靜,可是寒風吹來刺人肌膚。袁承天裹了裹衣衫,以禦寒風。袁枚脫下自己身上的皮裘,披在袁承天肩頭。袁承天推辭不受。袁枚有些不悅,說道:“小子,你嫌老叫化的衣服肮髒,是以不肯穿。”
袁承天那有此意,忙道:“不是的前輩,我看你身單力薄還是你穿吧!”袁枚見這袁承天乃是性情中人,不由仰天笑道:“好小子,你有這份心思就好了。我老叫化雖上了年紀,但是還沒到弱不禁風的樣子,想當年我五十歲那年在通州郊外遇到甘陝道上讓人聞風喪膽五鬼,這五鬼本是山賊出身,不走正道,專幹些打家劫舍,殺人放火的勾當,加之他們犯奸作科時都頭戴鬼臉麵具,所以世上沒有人見過他們的本來麵目。當地衙門捕快盡些膿包,多年來揖拿無果,便下了海捕公文,遍布天下。怎奈這五人總是脫險一困,所以朝廷捕快也拿他們沒辦法。”他緩了口氣,又咕冬冬飲了幾大口酒,笑道:“通州本處江南,氣候溫曖,既便冬天也極少下雪,可是那年天氣反常,竟然下起了片片鵝毛大雪,這情景本來隻有在塞北苦寒之地才有,不料那年通州竟下了大雪,一連幾日,積雪至脛,路上少有人蹤。那晚也是該著撞見這五個奸賊。他們鬼鬼崇崇向一座大屋走去。我便尾隨其後,察看究竟。隻見五鬼輕手推木屋小窗,閃身魚貫而入。大屋之中正有一位錦衣老者在數桌子金兩,旁邊還有算盤,他正聚精會神將算盤拔打山響,算這月銀錢收入。他怎麽也沒料深夜有人闖入,驚得算盤都跌在地上,他忙不迭將銀包抱於懷中。驚問那五人深夜意欲何為?”他說到此,不再言語,隻抬頭看天,隻見一片烏雲飄來,遮住了那渾濁的月亮,氣氛有些緊迫,仿佛那夜殺機就在眼前。袁承天禁不住好奇心道:“前輩,後來怎樣?”
袁枚不答反問道:“我現在不是好好活著麽?”袁承天一拍頭腦,也笑了起來:“我真笨,如果前輩失手,恐怕現在晚輩見到的可就是鬼魂了!不問可知,自是前輩大展神威,誅殺了這幾個奸賊,為一方除害。”袁枚道:“不錯。原來那屋中老者是本地紳士,名字叫做趙有坤,在鎮上開有十幾家綢緞鋪,很是有錢。可是他有一個天生的毛病,吝嗇的很,為人處事鐵公雞一毛不拔,鎮上每有窮苦人乞討他從施舍,把銀子看得此命重要。今次見有強盜要強銀子,那可比殺了他還難受。他死死抱住銀袋子,抵死不交。這五鬼可沒有慈悲心腸,手起刀落將這趙老爺給殺了。我待去救已是晚了,可是也不能讓他們這幹宵小之輩逍遙法外。我躍身入內,手起掌落使撂倒一個。其他四人見我殺了人,便顧上分贓,將我圍在當場向我發難。我下定決心殺了他們,便施展我們丐幫一十八路打狗棒法,一時將他們籠罩其間,誰也不可以逃去。他們四個人當時就後悔沒有逃去,此時要走已是不難。我手下更不留情,指東打西,指西打東,不一刻又結果二人。隻留五鬼中的大哥和二弟。這兩′個家夥負隅頑抗,我手上加急,撲撲點中二人腦門,也都了帳。我長長出了口氣,這一番惡鬥,額頭汗水漬漬,衣衫幾乎濕透,但是心中卻是開心,因為誅殺了惡賊,為百姓去了一惡。我心想除去他們鬼臉麵具看看他們究竟是什麽人。我用竹棒挑去五人頭上所戴麵目,不由吸口涼氣,卻原這五人竟是通州衙門中捕快當班中五人,原來如此,難怪這幾年之間通州發生的案件無一偵破,原來是官匪一家。這世上那有好人和壞人之分,有好人戴著壞人麵具;有時壞人戴著好人麵具仿佛明鏡高懸的父母官,所以世上本無好人壞人之分,隻不過立場看法不同罷了,便如我們丐幫行俠義之事,與朝廷為敵,在百姓眼中我們是好人;而在清廷眼中便是忤逆反上的亂臣賊子,所以世上原無好壞之分。”
袁承天心想這話說的不錯,這位丐幫前輩的話似是而非,可是想想大有深意,世間有些事可不就是這樣麽?所謂英雄隻不過成王敗寇罷了。
袁枚看看清兵臨近,翻身上馬,手控馬韁,道:“小子,上馬。他們追咱們不上的,這可是匹萬一選一的好馬。”兩個人身在馬背,袁承天心中似乎有話要說,可是又縮回去。袁枚雙腿一夾馬腹,那馬受痛,忽律律大叫,奮開四蹄,向茫茫夜色中而去,隱隱聽到官兵聲傳來。
次日,天色發亮,趕了一夜路,他們下馬一路前行來到一處鎮甸,找了家客棧好好體息體息。日頭轉南,二個人起程趕路,剛離這家客棧不久,便見有一隊官兵進了客棧手拿兩張圖像,隱約聽到:“你們可見過這兩個人?”隻見那店夥計向他們指了指。袁枚對袁承天道:“這些家夥真是附骨之蛆,真是沒有辦法,咱們駕舟出海,茫茫大海看他們上那找尋咱們,這樣一來,隻怕那位清心格格可要牽腸掛肚了。”袁承天沒想到這位前看似不苟言笑,有時也會插諢打科,不覺笑道:“前輩你又不是格格肚孑裏的蛔蟲,你怎麽知道她喜怒哀樂。”袁枚不以為然道:“年輕人,當你到了我這樣的年紀便會明白了。”他話音剛落,便聽到後麵馬蹄疾馳,有人大喊:“莫讓這反賊走了。”
袁枚一拍馬匹,這馬吃痛,忽律律一聲長叫,四蹄奔開,向前奔出,一下甩出後麵追兵老遠。袁承天但覺路上樹木一個勁後退,耳邊風聲呼呼。大街上行人紛紛躲避,唯恐傷及自身,間雜小孩子哭叫聲,還有老人撲倒塵埃之聲,原來是幾個官兵見街上百姓躲的慢了,便揮手中馬鞭抽打無辜百姓,他們竟將捉不到袁枚的惡氣遷怒到百姓身上,也是無能之至。袁承天看得心頭火起,便欲下馬殺幾個狗官兵解氣。袁枚也是看在眼中,恨在心間。他控韁放緩,隻待那為惡的清兵追來,好將他們一殲而滅,否則可枉為人也。
清兵見袁枚所騎馬匹放緩,心想定是他們精疲力盡,今日若能擒拿可是大功一件,上司定會大加重賞,是以人人奔命,個個踴先。袁枚心道:來得好,今個兒要你們有來無回。其實他無殺意,隻是看到清兵用馬鞭抽打無力還手的百姓,不由得氣憤填膺,血脈賁張,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袁承天亦是如此,如果讓他撞見他會毫不猶豫出手,決不會讓奸人得逞,否則世間大義難彰,又豈是我輩所為?袁枚見袁承天一樣的豪氣幹雲,大聲道:“好小子,咱們各殺他幾個狗官兵,為天下百姓出口惡氣。”袁承天道:“好,有前輩同行,何懼有哉!”他二人躍下馬鞍,站在當地隻等這幹清兵趕來。
為首之人乃是和碩親王府中一等侍衛漢人將領左秋明,隻見他滿臉殺氣,手握刀把,冷眼看著袁枚又下意識看了下袁承天,見他們神態親密,不似仇人反而似朋友,心中有氣。先前袁承天在王府是統領侍衛,而且王爺和清心格格青眼有加,他看在眼中,氣在心頭,心想:這小子何德何能,居然受到皇上的褒獎,王爺格格看重,真是氣殺人也,便心中懷恨,隻是找不到機會除去他。今個可有機會,他在王爺麵前自告奮勇追拿袁枚。其實王爺很清楚,以他左秋明那點功夫在袁枚眼中不值一提,遑論去追拿,簡直癡人做夢。可是他並不攔著,任由他去送死,因為他有他的算計。他已看到清心格格對袁承天情深義重,心想這怎麽可以,皇家貴胄怎麽下嫁一個侍衛,這不是荒唐之極的事麽?今次正好袁枚將他擒去,定死無疑,因為袁承天壞了他的好事。現在左秋明不知死活去了更好,否則如果讓皇帝派大內血滴子,一定可以馬到成功,可是那樣袁承天不死,那怎麽能行?將來我和碩親王是要與多隆阿將軍府聯姻,以鞏固我在朝中地位。清心格格那知道阿瑪心中這算計,見他派大隊人馬去揖拿袁枚他們,心中很是感激,覺得父王對她真好,其實那知和碩親王是要他們都死,可見這位王爺城府之深,誌不在王位,而在於天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