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章  糊糊

    因為他是下放來勞動的人員，即使幹的比村裏所有人都多都累。

    分的糧食也遠遠比不上村裏人而且大部分還是村裏人挑剩下的。

    那些年底分的細糧和肉，更是沒有他們的份。

    能分到吃到半飽的糧食，都是因為村裏的幹部格外正直了。

    他下放這一年多以來，雖然一直在林家村待著，但也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外麵的情形是什麽樣子還是知道的。

    林家村已經是對待牛棚的下放人員算是待遇比較好的村子了。

    還能給他們這些下放人員分一半的糧食，不至於讓他們餓死。

    也沒有三天兩頭的帶人批鬥他們。

    社員們每天都埋頭種地，偷奸耍滑的很少。

    除了應付領導心血來潮的突擊檢查的時候，需要他們這些被下放到牛棚的人，臨時寫個檢討，並當眾念出來以外。

    村裏地方幹部並沒有特意的為難他們，而是無視他們。

    但無視也是有好處至少他在林家村自由寫，能偷摸上山尋摸點吃食。

    其他下放人員被下放在有些激進的村子裏，算是倒了大黴。

    那些村子的村幹部帶頭正事不幹，一天天的鬧革命，村裏的地都荒廢了。

    結果到了冬天分糧食的時候，大家就傻了眼，本村的村民糧食都分不到多少，更何況是外來的下放人員。

    那些下放的人是倒了血黴了。

    不但要三天兩頭的被拉出去批鬥一番。

    跪碎磚瓦的渣滓，一跪就是幾個小時。

    還要被全村的人打罵嗬斥。

    生產隊連一點吊命的糧食都要克扣。

    沒人願意幹的髒活累活也丟給他們，卻連最差的食物都不願意提供，讓人餓著肚子幹活。

    那些下放人員餓死的、病死的、累死的一大堆。

    和他們比起來，趙科覺得自己能夠分到林家村已經足夠幸運了。

    上一年，因為從沒幹多少活，再加上來林家村的時間短，分到糧食並不多。

    他和弟弟兩個人在大冬天差點餓死。

    還是村裏的幹部看他們可憐，借了點糧食給他，不過等今年分糧食的時候，還得還回去。

    本來分糧就不多，還有擠出一部分還給村裏，糊口的糧食就更少了，所以今年他才那麽拚命的幹活。

    他一個在城裏從來沒吃過苦的人，肩上連十斤重的東西都沒扛過。

    剛開始給地裏挑水的時候，他的肩頭上天天都是出血紅腫。

    如今總算適應了很多，一百斤重的東西勉勉強強也能挑著走了。

    但對於挑糞這樣的事情他是怎麽也適應不了。

    第一次挑糞的時候他吐了又吐，差點連黃膽都吐出來了。

    整整一天都吃不下任何東西，差點沒餓暈過去。

    但人是一種適應性很強的生物。

    趙科如今雖然依然會覺得很惡心，用厚厚的布料蒙住鼻子，還是覺得非常的難受。

    卻不會再吐了。

    幹完活回家洗個澡也，不耽擱他做飯和吃東西了。

    今天和以前一樣，挑完糞，在計分員那裏算完工分，趙科就回了一趟家拿洗澡的衣服。

    弟弟不在，他也不在意。

    茅草屋確實逼仄了點。

    弟弟雖然很小，但很懂事。

    知道哥哥每天上工，就是為了不讓他餓肚子。

    所以為了讓哥哥省心，並不會到處跑。

    趙科回到屋子裏，拿出唯一一套換洗衣服去河邊洗了個澡。

    順便將換洗的衣服一並洗了，就回家了。

    這次回來以後，卻發現小弟依然沒在家。

    他沒著急先把晚飯做了，沒什麽好吃的東西，就是熬了一點棒子麵糊糊。

    然後早上捉的那根黃鱔砸碎，弄進糊糊裏一起熬，等快要熟的時候，又加了點青菜葉子進去。

    糊糊好以後依然不見弟弟的人影，這個時候的趙科終於意識到了不對勁。

    這個時候的趙科心裏就擔心了起來，這可是以往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趙科坐不住了，就往牛棚附近另一座茅草屋裏去問了。

    那一間屋子和趙科家差不多，都是自己做土坯蓋起來的房子。

    屋子的主人，是一對老夫妻，他們比趙科兩兄弟下放的時間還早一點。

    趙科能帶著弟弟在林家村活下來，多虧了他們兩夫妻的照顧。

    老夫妻中男人姓陳，趙科他們叫他陳老，女人就叫陳大娘。

    雖然叫陳大娘，但是看她的麵相趙科就覺得叫老了，應該叫陳姨才對。

    一起相處久了，他也知道陳老是一名老中醫，醫術還行，生病了可以在山上采草藥醫治。

    據陳老自己說的，他是被自己的唯一的閨女給舉報下放的。

    說起他唯一的女兒陳老夫妻兩個人就老淚縱橫。

    陳老年輕的時候醉心醫術，耽擱了人生大事。

    他是在自己接近四十歲的時候，遇到了想要相守一生的女人－－他如今的妻子孫茉莉。

    他和他的妻子正好是人們閑話裏的老夫配少妻。

    他比自己的妻子孫茉莉整整大了二十歲。

    孫茉莉嫁給陳老前，是個非常命苦的女人。

    她的父母從小就重男輕女得厲害，沒嫁人前在家裏幹得最多吃得最少。

    等她到了出嫁的年紀，父母又因為高價的彩禮將她賣給了城裏一戶有錢人家給愛打人的男人當媳婦。

    她頭一個男人平時裏看起來還算正常，也能掙錢養家，但是受不得刺激。

    一受刺激就會發瘋，那個時候的他完全沒有理智，打起人來完全不知輕重。

    在孫茉莉和他結婚前，他已經有過兩段婚姻了。

    他的第一個媳婦因為膽子小，被他瘋起來的樣子嚇壞了，一時想不開，自己上吊自殺了。

    另一個媳婦是個遠嫁的農村人，結婚前並不知道他有那樣的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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