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前世追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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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許母給許微微煮了個紅雞蛋,笑嗬嗬的問她想要什麽生日禮物。

    許微微想了想,她什麽都不缺。家裏的條件比鎮上大多數人都要好,因為爺爺開了個藥鋪的原因,家裏山楂丸就沒斷過,其他小孩難得能喝到一瓶娃哈哈,許父給她一排一排的買。

    但是看到許母期期艾艾的眼神,許微微隨口說了一個“想吃糖葫蘆。”

    冬天賣這個的很多,爺爺從鎮上回來總會給她捎一串,並不麻煩。

    許母點了點頭,去忙自己的事了。

    吃過午飯,許微微出去和小姐妹們堆雪人,打出溜滑,玩的不亦樂乎。看天擦黑了,就告別小姐妹回家。

    沒有人跟往常一樣招呼她去爐邊烤火,家裏空無一人。

    許微微看了看煤爐,裏麵的煤球已經燒到灰白,連忙換了新的進去。

    母親有時候會去山上等父親下工一起回家,所以許微微並不害怕,拿著小人書安靜的坐在爐邊看書,隻是原本有趣的漫畫今天卻怎麽也看不進去,心煩意亂的。

    不知等了多久,外麵傳來父親和工友的談笑聲,許微微忙過去開門,看到許父一個人回來,怔怔的問“爸,媽沒去找你嗎?”

    許父一聽把工具撂到一邊,皺著眉說“沒有,你媽呢?”

    “我不知道,中午還在家……”

    許父推了家裏的摩托車出來,叮囑許微微在家看門,不要亂跑,然後就騎著摩托車出門了。

    許微微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寒風驅散她身上最後一絲暖意,打了個寒顫後,許微微又回到爐子邊,盯著火苗出神。

    不知等了多久,許微微困得頭一栽一栽的,等到爐子裏最後一絲餘熱散盡,許微微起身,發現外麵天已經黑透了,也不再管火,爬到床上蜷縮到冰冷的被窩裏睡去了。

    兩天時間過去,家裏沒有一個人回來。幸好是冬天,食物不容易腐壞,剩飯剩菜熱了兩頓,之後啃饅頭就鹹菜勉強填飽肚子。

    第三天的中午,屋外傳來摩托的轟鳴聲,許微微站起來快速跑出去,一把拉開屋門。

    看到熟悉的臉龐從摩托車上下來,許微微一把撲到媽媽懷裏,想訴說自己這兩天的委屈,可下一秒卻被無情推開。

    許微微抬頭,看到許母蹙著眉頭、滿懷厭惡的盯著自己,好像她是什麽髒東西。

    明明是一樣的五官,一樣的身形,許微微卻覺得自己麵前的是一個陌生人。

    或許說仇人更恰當一點,因為陌生人也不會這樣這樣嫌惡的對一個小孩。

    許微微不明白為什麽,母親就站在自己麵前,她卻好像已經失去她了。

    兩天前。

    許母去鎮上給許微微買糖葫蘆,因為冬天冷,黑的又早,賣糖葫蘆的有時會提早回家,許爺爺下班時並不總是能夠買到。

    許母為了確保許微微在生日這天能吃到糖葫蘆,決定走路去鎮上買,但是路上的雪都被凍硬了,在上麵走路滑的很,許母為了躲車不慎摔了一跤,腦袋磕到了路邊的石頭上,當即昏了過去。

    有村民認出來這是許家的兒媳,幫忙把人送到醫院,聯係了許爺爺,回村的路上又碰到了急急忙忙的許父。

    父子倆在醫院裏守著,人很快就醒了,除了磕到的額頭有點皮外傷之外都很好,甚至比以前更健康,因為許母恢複神智了。

    看著麵前這個和自己朝夕相處五年的男人,許母眼中不複依賴和喜歡,全然是厭惡、崩潰和不可置信。

    那親身經曆的五年在她腦中放電影一般閃過,許母隻覺看了一場荒謬的悲劇片。

    她心中默認的自己的身份,已經回到了五年前——女大學生許燕玲。而不是誰誰的妻子亦或是母親。

    許燕玲尖叫著,打砸房中的東西來宣泄自己的憤怒和排斥,她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自己稀裏糊塗的嫁給一個力工。

    許父和許爺爺沒辦法,一人在這看著,一人請了許燕玲的父母過來。

    兩位老人聽說女兒恢複了,十分驚喜,可事已至此,這幾年間,女婿對自家女兒的好他們也是看在眼裏。

    在病房裏單獨勸解了兩天,許燕玲才鬆口,同意跟許父回家。

    也就有了許微微開門那一幕。

    她看出來媽媽不再喜歡自己了,於是更加懂事。平時就會幫父母做活的她現在更是什麽活都搶著做。

    許燕玲脫下來的小皮鞋也趁著大人睡著之後擦得鋥亮——媽媽不喜歡她碰她的東西,看到了會生氣。

    許父也是盡力討好著。從醫院回來後兩人就分了床,下工後再騎著摩托去鎮上買些鹵肉醬菜糕點之類。

    但許燕玲並不買賬,總是草草吃兩口就又躲進房間關上門,不知在忙些什麽。

    這樣的相處終究是不健康的,許父漸漸受不了許燕玲的冷眼和輕慢,兩人開始爆發爭吵。

    這個家變得肉眼可見的搖搖欲墜。

    大年三十這天,許父和許爺爺去了一趟縣城,兩人剛吵了一架,冷戰好幾天了,趁著過年,許父想進城給許燕玲買點東西,緩和一下關係,剩小薇薇和許燕玲單獨在家。

    許燕玲平時也出去過,雖然不許小薇薇跟,但當天總會回來。

    但是這次許燕玲出門時,許微微卻預感“媽媽”再也不會回來了。

    她什麽都沒有帶,跟往常一樣,隻是細看的話眉毛是精心描過了的,精氣神兒也大有不同。

    許燕玲邁出房門那一刻,許微微慌張的喊了聲“媽媽”。許燕玲扭頭,眼中劃過一絲憐憫,可也僅此而已。

    大門在許微微麵前合上,她沒有追出去,隻是待在原地,腦袋一片空茫。

    後來聽說許燕玲失智前有個男朋友,也是大學生,兩人是鄰村的,在去學校的火車上認識彼此,家裏人還不知道,許燕玲就是跟他跑了。

    許父受不了村裏人的指指點點,也對這個地方傷透了心,離開家外出打工,剛開始還有音訊傳來,後來跑的越來越遠,消息也越來越淡了。

    許微微開始了和爺爺相依為命的日子,父母在她生命中短暫的出現過,又如流星般消失。除去繈褓中的一年,蹣跚學步的一年,懵懂無知的兩年,真正數得上來的也僅有那一年時光。

    可隨著年歲漸長,這一年的記憶也在回憶中褪色。

    父母這兩個角色,帶給她的隻有一年的甜,和漫長的苦澀。

    她從未幻想自己還能再次成為一個“女兒”。

    隔著一層玻璃,許微微看著這個激動的閃著淚光的女人,不知該作何反應。

    而西福斯太太已經和梅琳十指緊握,若不是身體不允許,她簡直高興的要蹦起來。

    “你看到她的眼睛了嗎?跟我一樣!我終於有一個寶寶隨我了。”

    “小小姐太可愛了~~!上將看到後一定會很喜歡的。”

    西福斯太太驕傲的挺起了胸脯“那當然,隻要是我生的,哪怕是個土豆他都喜歡。”

    梅琳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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