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盒子裏放著兩塊拳頭大小的不規則物體，陰灰色，質地像油蠟。
    老夫人見識的多，一眼就認了出來：“這是‘灰琥珀’吧？”
    海桑回答道：“外界好像是這麽叫的，我不懂，想著是我們那裏的特色，所以拿了兩塊送給您和阿姨。它加熱後的氣味很好聞，我們一般拿來做香薰。”
    隻聽“灰琥珀”這個名字許微微一時間還有點陌生，再往後聽到“鯨魚”兩個字，她立馬反應過來了。
    這不就是龍涎香嗎？！龍涎香的別名就叫灰琥珀啊！
    它可是比黃金還珍貴，隻有抹香鯨體內才能產出。它們長期大量捕食烏賊和章魚，這些東西的骨骼難以消化，有時會吸附在腸道內，刺激腸道分泌蠟狀物將其包裹，然後經過各種酶和細菌的作用，固化結塊。
    《本草綱目》裏就提到它“活血、益精髓、助陽道、通利血脈”。
    從來源就可以知道它是多麽稀少，好比虎骨和虎鞭。古時候還好弄一點，後來都成保護動物了。雖然有人工合成的替代品，但藥用價值和純天然的比肯定差遠了。
    許微微也隻是聽導師說過，從未見過真正的龍涎香。沒想到現在竟然有機會跟皇帝一個待遇了。
    她直接上手拿起一塊，仔細打量，還深深嗅了嗅它的氣味。
    管家有眼色的提議：“小姐，現在給您點上？”
    許微微眼睛一亮，看向海桑：“可以嗎？”
    海桑失笑：“當然，我沒有任何意見。隻是已經送出去了，你要不再問問阿姨她們？”
    “媽~~~~~”
    西福斯太太笑的開心極了：“點，給她點。”
    “等等——”老夫人伸手阻止，表情十分憂心。
    “我記得，它好像是有毒性的。”
    “有毒？！”眾人驚呼。
    海桑更是嚇得不輕：“怎麽會？！我們族人經常用的，從沒聽說有中毒的案例，您……您是在哪遇到過什麽嗎？”
    老夫人回憶著，慢慢說道：“我年輕的時候，大概是二十四五歲吧……去到一個長輩家裏做客。她家裏就點著這種香。”
    “原本大家都在正常聊天，突然，她兒媳就開始流血，沙發染紅了一片，那個三四個月大的孩子，也流掉了……”
    “後來，這東西在帝都星也就沒人敢用了。”
    海桑喉嚨幹澀，頭腦一片空白。他從未遇到過這種情況，也不覺得老夫人是在說謊害他。可他該怎麽解釋這一切呢……
    許微微把手搭到了海桑肩膀上拍了拍，安撫的笑了一下：“我來解釋吧。”
    “咳咳、其實，我師傅有教過我。灰琥珀原名龍涎香，在以前可是皇帝才能用的名貴香料，同時也是一味珍貴藥材。其中有一個作用就是活血。”
    “孕婦長期聞的話可能就會導致血液循環加快，然後流產。其他人是沒有任何問題的，而且還對身體有好處。”
    “至於為什麽夢梅德人沒事——可能是身體素質強悍，加上長期用，產生了抗體，再一個就是胎生和卵生的區別了吧……我猜……哎你們是卵生嗎？”許微微杵了海桑一下。
    海桑已經完全不緊張了，他全程望著替他說話的許微微，一顆心已經在泡溫泉。
    “如果夫妻雙方都是人魚，那就是卵生，如果另一半是其他種族，也有可能是別的。”
    許微微兩手一攤：看吧。
    眾人放下心來，緩和道：“原來是誤會”。
    “現在可以點了吧？我還沒聞過龍涎香是什麽味道呢。”許微微滿臉期待。
    老夫人抬手示意。
    管家馬上道：“麻煩交給我吧，我去處理一下。”說完捧著禮盒下去了。
    “你怎麽回事？這種好東西竟然沒有我的份兒是吧？”許微微叉著腰，假裝慍怒。
    海桑舉手做投降狀，嘴角是止不住的笑意：“冤枉，我哪裏知道你喜歡這個，不然直接裝一麻袋給你帶過來。”
    “啊~那多不好意思啊~我按市場價買好了，以後你的星訊就改名‘AAA夢梅德特產代購小海’怎麽樣？哈哈哈哈！”
    “薇兒，不許對哥哥的朋友沒有禮貌。”西福斯太太嗔怪。
    許微微一秒乖巧。
    “沒事的阿姨，我喜歡別人跟我開玩笑。”海桑趕緊維護，然後轉頭對許微微說道：“什麽時候想要，要多少，跟我說一聲就行了，不要給我錢。這東西在我們那兒不稀奇。”
    許微微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繼續，涉及到錢本來就敏感，還是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她私下再找機會去和海桑商議就好了。
    “這個是給你帶的。”海桑接著打開了下麵那個盒子。
    黑色的絲絨布上嵌著一枚赤紅如火的鱗片，流光四溢，看著就讓人心生喜愛。
    許微微瞳孔一縮，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海桑。看上去隻有驚沒有喜。不過眾人都被鱗片吸引，沒注意到她的異常。
    甘茨目不轉睛的盯著，一段久遠而模糊的記憶在腦海裏逐漸清晰。
    十年前，薇兒曾經拿出過類似的東西讓他挑選。眾多五顏六色的選項中，他一眼便看中了紅色那幾枚，因為很容易讓他聯想到薇兒的發色，結果卻被告知它們有著特殊的意義。
    現在，看著那似曾相識的小物件兒，甘茨突然頓悟了。兩件事情瞬間串聯了起來，時間跨度之長讓他心中產生了莫名的不安。
    “怎麽了，你不喜歡嗎？”看著許微微的表情，海桑心裏咯噔一下。
    “沒有，怎麽會呢。”許微微勉強擠出了一個微笑，把盒子蓋上。
    喜歡才不是這個反應。
    海桑心口一窒，刹那間便胡思亂想了許多：這個禮物是不是太普通了？還是說她已經有了很多所以早就看膩了？沒有驚喜？……
    管家這時端著一個巴掌大的紫砂香爐過來。
    香爐內部分為兩層，底部用於放置炭火，上方的金屬墊片則承托著固體香料。
    通過加熱，龍涎香碎粒的氣味得以釋放。一時間，滿室飄香。
    許微微驚豔極了，這氣味簡直太“東方”了。複雜而古老，莊重又神秘。如果九重天上的大殿也會熏香，那大概就是這個氣味了。
    沉香的醇厚、檀香的辛暖、沒藥的清苦、麝香的靈動，此外還有乳香和花果的甜香……
    眾多氣味被融合包裹著，釋放出海浪般瑰麗的層次。
    “當那縷融合了海洋的遼闊、日光的溫度、歲月的沉澱與生命回響的奇異幽香再次飄散，它訴說的，不僅是鯨魚與海洋的古老故事，更是人類文明長河中，一段關於嗅覺、關於想象、關於權力、關於雅致、關於永恒的，永不消散的傳奇。”*
    許微微想起了自己曾看過的一段關於龍涎香的描述。直到今天，她才對這段文字有了實感。
    瑞恩從學校回來，剛進家門便看到了客廳坐著的一圈人，正對著他的妹妹還一臉“陶醉”的表情。
    他輕輕走過去，突然出聲道：“嘿！幹嘛呢？吸嗨了？”
    許微微被嚇了一跳，氣得拿抱枕丟他。
    西福斯太太也教訓道：“口無遮攔，看你那沒型的潑皮樣……”
    話沒說完，她的聲音突然卡在了喉嚨裏，身體也僵硬了一下。
    “我想起來，臥室裏的燈好像忘關了，我上去關一下。”
    “這點小事讓傭人去不就好了……”瑞恩看著母親的背影嘟囔。
    “就你愛使喚人。”
    “我不說話了好吧……”
    “行，這是你說的，你可得記、著……”老夫人也是一僵，然後慢吞吞站了起來。
    “我房間裏的好像也沒關……”
    瑞恩愣了，指著奶奶的背影，一臉茫然：“我是什麽治療失憶的藥嗎？怎麽我一來她倆記性都好起來了？”
    許微微同為女生，隻有她猜到發生了什麽。
    媽媽和奶奶好像生理期還沒過去，剛剛說了，龍涎香的一個顯著作用就是活血，所以，兩人應該是“決堤”了……
    這種一瞬間的恐慌和僵硬，經曆過的一看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