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有條惡龍為禍人世。某個國家深受其害，國王為了保衛國家，便向全國發布了一則詔令。他召集全國上下所有勇士，若是誰能殺死惡龍，便將公主許配給對方，並將王位繼承於他。”
    “詔令發布後，一位少年踏上了討伐魔龍的征程。旅途中一路坎坷，少年披荊斬棘，越過千難萬阻。靠著堅定的信念，和對公主深深的仰慕，他最終來到了惡龍麵前。經過一番艱難的戰鬥，少年打敗了惡龍——”
    “凱旋的少年來到國王麵前，國王兌現了自己的諾言，將公主嫁給了他，並在死後將王位也傳給了少年。”
    說道這裏，李察停了下來。
    “這個勇者鬥惡龍的故事如何”
    格雷夫臉上滿是迷茫。
    “這個故事倒很有激勵效果，但是這和...”
    李察伸出手阻止了格雷夫繼續問下去，他笑著說道：
    “你是不是以為故事已經結束了不，還沒有。”
    李察喝了口紅茶，繼續說道：
    “少年成為國王後，靠著強大的實力不斷開疆擴土，領地也越來越大。但是嫁給他的公主發現了一個秘密。原本國內偶爾會發生失蹤事件，而隨著領地不斷變大，失蹤的人數也變得越來越多，發生失蹤事件的頻率也越來越高。”
    “直到有一天晚上，公主發現少年偷偷離開了城堡。她跟了上去，並發現少年偷偷見了一個人——不，應該說是一條龍。”
    看著臉色慢慢變得愕然的格雷夫，李察笑意更深，繼續說了下去。
    “你沒猜錯，就是當初那條惡龍。原來當初少年根本沒有殺死惡龍，或者說他當時就發現自己是殺不死惡龍的。”
    “那時候惡龍和他做了個交易。它可以不再破壞人類的居所，同時還可以將自身的力量借給少年。但是有個條件...”
    李察伸出了三根手指。
    “每個月，它都必須要收到三個人類作為供奉，這樣它就允諾不再出現在人世間。同時少年可以謊稱殺掉了惡龍，迎娶自己心心念念的公主。”
    “少年同意了。他按照要求，每個月將三名人類送給了惡龍。可隨著時間變長，惡龍的貪欲也越來越大，慢慢的開始要求四個、五個、六個，越來越多...每當少年因為心中的正義和良知產生動搖，它便會用揭發謊言來威脅少年。讓他越陷越深，再也無法擺脫惡龍的蠱惑。”
    “少年不想失去人們的敬仰，便隻好不斷的滿足惡龍。可隨著王國失蹤的人數越來越多，這件事總有一天會瞞不住。這時候少年已是國王，他突然想到自己還擁有惡龍賦予的力量，便開始開疆擴土，用更大的領土、更多的戰爭瞞下了失蹤越來越多的人類。”
    “...少年發現了跟蹤他的公主，最後親手將他曾經最愛的人殺了。沒人能知道他當時的想法，隻有惡龍知道少年一直喃喃自語：‘我不能讓人知道這件事，不能、不能...’。但終有一天，少年的惡行還是被揭發了，所有人都知道了那個傳奇的故事其實是個謊言。”
    “少年最終失去了民望，同時精神也崩潰了。惡龍給予他的力量原來一直在侵蝕他的內心，到了這一刻，他終於黑化了——哦，也就是徹底變得邪惡的意思。他帶著惡龍殺光了所有抵抗他的人，並用暴力再次征服了王國。”
    李察停了下來。
    過了好一會，已經聽得入迷的格雷夫忍不住問道：“然後呢”
    “結束了。”
    “結束了”
    格雷夫的臉上再次露出了愕然之色。
    “故事都是美好的，但故事背後的真相卻大都是殘忍的。現實沒有轉折，這個國家的子民從此數百年都活在少年和惡龍的奴役之中。”
    李察認真地望向格雷夫。
    “人類的**無窮無盡，人是會改變的，勇者終有一天會變成惡龍。”
    “我——我還是不懂大人將這個故事是什麽意思。”
    “沒聽明白，還是不願意相信那我再告訴你一件你不知道的事如何”
    格雷夫的表情緊張了起來。
    “你知道艾德為什麽要抓小孩，還引惡魔來領地嗎那是因為他想要召喚魔王，供他驅使。”
    “魔、魔王”
    格雷夫的瞳孔猛烈的收縮了一下。魔王對於普通人來說，那就是最強大最邪惡的存在。
    “很像是嗎艾德和那少年剛開始的想法也許是相同的...”
    李察停頓了一下。他腦海中閃過當時查理提到艾德時，臉上的敬仰尊重。
    “不隻是你誇艾德，我還聽到過不少人誇艾德是個好領主。”
    “就是艾德自己也說過，他為領地做了多少事，多麽的偉大——但是就像我說的，人是會改變的，哪怕是初心。”
    “終有一天，艾德也會變成那條惡龍。”
    格雷夫臉上的表情不斷變化，他沉默了很久，最終表情變得堅定。
    “大人說的隻是一個故事，我不認為現實會和故事中展開一樣。艾德子爵是個極聰明的人，他一定有辦法完美地控製住魔王。”
    李察聞言失望地搖了搖頭。
    “你現在的樣子不像是個深思熟慮的幕僚，而是個相信童話的小孩。”
    他想了想，也許格雷夫並沒有完全聽懂自己的意思。
    屠龍少年終成惡龍，是他用那個世界的故事進行的改編。也許是他語言組織的不夠好，所以才導致了對方沒能聽懂。
    “那我們就不說這些。我再問你一個問題，殺人要償命嗎”
    李察突然將話題轉到了一個全新的角度。
    “看殺的是什麽人。如果是惡人，那相反應該讚賞。”
    格雷夫這次回答得很謹慎。
    “好，那再設個前提，殺的人就是個普通人，不是好人也不是壞人。”
    “那...也要看身份吧，如果是貴族，並不需要償命的地步...”
    “所以，你的意思是貴族就可以不用殺人償命”
    格雷夫沉默了。
    如果他是貴族，也許他現在能理所當然地說一句是；如果他是什麽都不懂的平民，也許他也能無知的說一聲是。
    但他是一位頗有學識的幕僚，哪怕思想頑固。
    “格雷夫，你有兒子和孫子嗎”
    聽到李察的詢問，格雷夫的表情突然變得有些不自在。
    “有...”
    他回答的聲音很輕。
    “如果貴族殺了你的兒子和孫子，你還會覺得貴族不用償命嗎”
    李察向前微微探出身子，直視著格雷夫的眼睛。
    “他們憑什麽不用償命”
    “不償命，那些被惡魔殺死的平民和士兵，他們的親人會同意嗎你知道他們的感受和痛苦嗎”
    “可、可艾德子爵這麽做，是想為領地做好事...”
    說這話時，格雷夫的眼神情不自禁的躲閃，握著茶杯的手微微發抖。
    李察看在眼裏，他冷笑了出聲。
    “你覺得這個理由充滿了正義的味道，認為犧牲在所難免是嗎可你連自己都無法說服！看看你自己的臉吧，需要我給你麵鏡子嗎”
    咚!
    茶杯掉在了地上，殘餘紅茶在地毯上留下了一片汙漬。
    格雷夫突然露出了極度痛苦的表情。
    “我的孫子——被那晚侵入領地的惡魔殺了...”
    李察原本淩然的氣勢突然一滯。
    這時候格雷夫雙手捂住了臉，用沙啞的嗓音繼續訴說著。
    “我兒子的妻子因為保護孩子也死了。我的兒子雖然僥幸活了下來，但是他因此失去了雙腳，成為了廢人...我、我無法不恨艾德子爵，但是我又尊敬著他...”
    如果不是那雙手遮住了他的臉，李察便能看到格雷夫臉上扭曲糾結的表情和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