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瑜將一絲不苟，高領禁欲的寬袖白袍，換成了玄色窄袖的勁裝，束緊的腰身，線條流暢的肩背線條將他身形襯得昳麗修長，即便是易容了一張很普通的大眾臉，依然有不少鬼怪被他周身的氣質吸引，頻頻回頭觀望。
    雲霽也一樣換了張臉，穿了身灰白色的書生裝束，“師尊，冥界這麽大，我們去哪裏找師妹啊？”
    洛瑜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抓走他們的定然在鬼界地位不凡，多留意那些鬼王首領的府邸。”
    在郝州七大世家舉辦的擂台賽上，空蒼山表現出彩，從一百多家門派裏脫穎而出，順利擠進前五名。
    可在最後一場決賽開始前一天夜裏，消失了十五名弟子，細細盤查才知道，消失的這些弟子都是水係靈根的修習者，其中就包括花月珊。
    洛瑜和其他人一同追查，凶手並沒有刻意掩蓋行蹤，別說洛瑜，單說郝州七大世家的長老們一看那滿屋的陰氣，就知道是鬼怪作祟。
    但一路追到人鬼交界處，才知道這事並不容易，且不說那被拖進冥界的人是否還活著，就算是還活著，派人進去救援，那也是羊入虎口。七大世家丟了四個弟子，還都是重要培養的弟子，即便如此，都不敢妄下決斷要進去找尋，何況小門派！
    最後都自認倒黴，世家賠了些禮，各自回家去了。
    空蒼山隻丟了花月珊，洛瑜作為她的師尊，前往鬼界找尋，自然是義不容辭。
    隻是冥界鬼多口雜，大街上什麽聲音都有，壯漢打鐵鐺鐺聲，滿臉蛆蟲的臉滿大街隨處可見，這些人隔三差五瘋狂地尖叫一小會兒，霎是驚悚奇異，賭坊裏邊人滿為患，在門口擺起來四張賭桌，張張圍滿了魑魅魍魎，鬼怪骷髏，嘩然聲痛苦聲，瘋魔聲，雜七雜八的聲音混合在一起，吵得洛瑜腦仁疼，失了方向感。
    迎麵撞上一個踢毽子的小男孩，洛瑜伸手扶住他，男孩看著很正常，他滴溜溜的大黑眼睛好奇地看了洛瑜一會兒，笑了一下。
    洛瑜見狀，也笑了一下，說：“踢毽子怎麽不找個人少的地方，這裏來來往往這麽多人，碰到你怎麽辦？”
    男孩還是笑著，也不說話，洛瑜覺得奇怪，當男孩張大嘴巴他才知道，這孩子沒有舌頭。
    口腔的白牙整齊顯眼，但空蕩蕩的，黑沉沉的如同深淵。
    雲霽則是被嚇得後退半步，穩住了：“也沒有傷口，看著不是割掉的。”
    洛瑜想到十八層地獄，看著男孩輕聲說：“是拔掉的。”
    男孩笑容更大了，越看越滲人。
    雲霽道：“這麽小的孩子能犯什麽錯，竟會被拔舌？莫非這小孩被誰拿去頂罪了不成？”
    洛瑜把視線從男孩身上移開，輕輕歎了口氣，“走吧。”
    雲霽回過頭看了一眼那男孩，男孩已經一邊踢著毽子一邊漫步在鬧市裏，那樣子很是嫻熟。
    在冥界打探消息是件有技巧的事情，你不能明著問“嘿，問件事，最近有沒有聽說那隻鬼從人界帶了人回來？”
    抓了人這種事情一般不會大肆宣揚，不多見。在市井小鬼裏頭詢問會顯得很怪異，人家會懷疑你是別界混進來的探子。
    洛瑜和雲霽就吃過癟，迎著整個茶樓和說書先生懷疑的目光，雲霽集中生智，編了個八卦才糊弄進去。
    摸索了幾天，洛瑜帶著雲霽去了鬼界最大的茶樓，裏邊有三層高，一樓的大廳很寬敞，地上鋪了繡金絲雲紋的紅毯子，大廳中間是一個連接著四道樓梯的舞台，樓梯連著二樓，三樓，兩旁有席座，總的來說，華美又大氣，布置的也很喜慶，紅綢紅花燈籠花瓣樣樣沒落下。
    舞台上已經有女鬼在跳豔舞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這裏是青樓楚館，哪裏有一點像茶樓？
    舞台下的鬼怪有一些模仿舞女跳舞，扭得很是來勁，雲霽皺著眉說：“師尊，咱們該不是走錯地方了吧？”
    洛瑜往一樓左邊走，尋找著空位，道：“能來這裏的鬼才不簡單，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是最好找線索的。”
    “二位吃點什麽？”送菜單的是個模樣俊俏的姑娘，聲音甜甜的。
    雲霽笑著接過，說了聲：“謝謝。”
    翻開菜單，雲霽忍著反胃，說：“師尊，咱們有多少錢？”
    洛瑜示意姑娘先下去。
    然後說：“鬼界的東西，人族不能吃，切記不能吃。”
    雲霽默默合上了菜單，鬆了口氣。
    這兩天吃的是隨身帶的餅子。
    “那師尊你可以吃嗎？”
    洛瑜道：“可以，但是為師不吃。”
    冥界需要冥幣，洛瑜沒有，隻好給了塊金子那姑娘，讓她幫忙換紙幣。
    他象征性地點了占桌該點的果盤和茶點，然後看都不看，就坐著聽周圍的動靜。
    雲霽看著從餅子麵皮裏鑽出來的，還在蠕動蚯蚓，忍不住胃酸開始泛濫。
    地龍爆漿糕——好歹把東西蒸熟吧？就這樣拿出來害人有意思嗎？
    雲霽強壓下惡心，卻又被一股腥臭腐爛味熏得胃裏的東西到了喉嚨，忽然背脊一寒，師尊正冷冷的看著他。
    若是他敢當眾吐出來，師尊定要打他一頓，他隻憋屈地咽了下去。
    發出味道的是“果盤”，說是果盤都算是虛假宣傳，這玩意和果沾不上一點兒關係。
    它是由腐爛的人類心髒或者動物心髒切片擺盤製作成的拚盤，黑乎乎黏膩膩的，上邊布著粘液，更可惡的是，還爬滿了細小乳白的蛆蟲。為了增加口味，切片的鬼特地撒上了一把椒鹽……
    雲霽實在忍不住，捂著嘴吧，手舞足蹈地給洛瑜比劃。
    洛瑜揮手讓他離開了，往旁邊桌子看去，比他這邊更離譜。
    他扶著額頭，揉了揉眉心。
    袖中掉落一隻小青蛇，被臭味熏得暈頭轉向的，啪嗒一聲就掉下來了。
    宿青迷迷糊糊又爬回洛瑜的袖子，肚子有些餓：“神君，你還有吃的嗎？我餓了。”
    洛瑜把他放在桌子上，“吃的都給雲霽了，你是妖族，要是真餓了把桌上的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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