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族士兵不知道蕭靖川此舉何意，上前接過洛瑜後就匆匆離開。
    蕭靖川追上去幾步，忽又頓住，垂落的雙手止不住地顫抖。
    士兵們麵麵相覷，甚至有兩個臉色難看至極，上前想去質問他們尊上這是什麽意思？合著你老子和神族攪和，你也和神族攪和唄？
    魔族骨子裏的劣性與生俱來，蕭靖川曾經是帶領他們征戰沙場的主帥，現在又是魔界之主，他們一方麵是從心裏順從臣服，一方麵也是懼怕這個男人。
    但若是魔尊和神族有了不清不楚的糾纏，神魔恩怨之深，他們即便再畏懼，也不會視若無睹。
    蕭靖川和洛瑜的關係在魔界，起初隻是八大長老和幾個大臣知道。
    他們為了蕭靖川著想沒有昭告百姓。後來蕭無柬找人散播這個消息，也隻是在少部分人的地方傳，並沒有激起什麽波瀾。
    士兵朝蕭靖川走近，正欲開口，就被允龍伸手擋住，士兵也是個不服輸的：“護法大人，兄弟們都有疑問，合著您也知道，你不讓我說，那你來問吧！行嗎！”
    允龍喝道：“你他娘的敢以下犯上！”
    他踹了士兵一腳，抬腳欲踹第二腳，蕭靖川說了句：“住手！”
    允龍悻悻收回腿，“尊上，他們……”
    “不必再說了，正是你們看到的那樣！”蕭靖川轉過身來望著他們，他語氣毫無波瀾，眉毛輕輕蹙著，最後一句聲音很輕柔，仿佛在自言自語，“我喜歡上了神族。”
    頓時現場就像冷水入了油鍋，士兵們都炸了。
    脾氣火爆那幾個開始言語的，見他們尊上半低著頭一言不發，他們還以為是他聽進去了，後來越來越多的士兵也加入言語。
    “尊上！你這樣做擎楊將軍知道嗎？上一場大戰才過了多久，五萬將士死了三萬多，其中將近一半都是剛才那條白龍殺的，你忘了嗎！”
    “尊上，我從進軍營第一天就是你帶的，是你跟我說神族是六界中最惡心的玩意兒，他們該死，他們不配存在於世，神族的土地最終隻能是我們魔族的，是你說的啊，如今你在幹什麽？你說的話又是什麽意思！”
    “喜歡神族？天亡我魔界啊！”頭先那個士兵仰天感慨喊了一聲，喊完發現蕭靖川在冷冷地盯著自己。
    他聲音立馬弱了下來，“尊上，我們都是在提醒您，別忘了前魔尊。”
    蕭靖川隼目淩厲地掃過他，“天亡魔界？我問你一句，你家裏還有多少個親人？”
    士兵頓住，囂張的表情立馬變了，氣息明顯變亂，“兩個哥哥，兩個弟弟，還有一個父親，但是，他們陸續死在戰場上了，我隻有一個病弱的母親了。”
    “都怪該死的神族！還有那野豬妖！如果不是他們，我的家人現在都還在。”怒道，“不隻是我，尊上問問在場的人，他們的家人又有多少是死在神族的兵刃下？”
    “殿下一句喜歡說得輕易，可曾替魔界考慮過？”
    “他們是我們的仇人。”
    蕭靖川收回鋒利的目光，遲緩了稍許，開口問士兵：“依你所言，他們是我們的仇人，但神魔之間的戰爭延續了這麽多年，依你看需要多久能分出勝負？”
    士兵咬著牙，眼珠子看著地麵，想了半天，“這不是我該管的事，無論多少年都要打下去，死去的同胞不能白死，這是老祖宗留下的話。”
    蕭靖川冷笑一聲，“所以就為了最初死去的那些同胞，不停地讓新的同胞喪命？愚蠢至極！說這句話的祖宗的牌位早該被拿掉。你家裏隻剩你一顆獨苗，下次戰爭你用不著上戰場，可以回家娶妻生子，等將來你的兒子出生，你就要被迫與妻兒分離再次上戰場，若再碰上運氣不好，你丟了命，你的妻兒會落得個什麽樣的下場，想必，你自己心裏有數！”
    士兵臉色死白，不止他，很多人的臉色霎時也變了，如果這番話換個人來說他們可能會嗤之以鼻，再把說這話的人揍一頓。
    但說話人是魔尊，他的聲音始終帶著一股上位者壓迫感，他們見識多了，聽多了，自然而然就聽進去了。
    什麽下場？
    婦女無非是淪為男人的玩物，且如果懷孕了婦女擅自打掉被發現，會被關押一百年；孩子則是流浪，到了可以參軍的年齡他們為了溫飽基本上都會主動參軍。
    他們的孩子以後要經曆他們的苦日子一代又一代，循環往複，永不停歇。
    “魔界先前到處都是流浪的孤兒和婦女，那副景象才是天亡魔界的征兆！！”蕭靖川殘忍地說，“冤冤相報何時了，本尊想清楚了，過兩天把通天河的兵力全部收回。”
    “什麽？！”
    士兵們本來被蕭靖川說得有些感觸，但那點子感觸還未來得及蔓延，驀然聽見尊上要收回通天河的兵力，他們又開始炸鍋了。
    好不容易打到通天河，撤回兵力意味著把這來之不易的地盤還回去，這誰願意啊……
    蕭靖川沒有和他們吵太久，留下給允龍善後，他獨自回魔界。
    允龍為了堵住他們的嘴巴，不讓他們到處亂說話，將他們迷暈後統一關押起來。
    麵對他們憤怒的目光，允龍也隻是搖了搖頭，其實他開始也是接受不了的。
    後來跟著蕭靖川做這件事，走訪整個魔界，見識到人間疾苦，漸漸的心境就不一樣了。
    他走出牢房，在假山後麵坐了半天，細細想來，他活了這麽些年最自在的日子竟然是在八淵和難民一起勞作那半年。
    蕭靖川將他扔到八淵，本以為會是個苦差，實際上，因為魔尊變成蕭靖川之後，難民們更加覺得有希望，很自覺地參與到重建家園。
    他們感染了守在八淵的士兵，士兵們也不再冷冰冰地監督，而是熱情地幫忙。
    允龍每日在八淵走上一圈，難民和士兵相處融洽，對允龍更不會厚此薄彼。
    嘮嗑問問題熟了之後，就什麽都能聊了。
    半年裏，允龍對八淵有了感情，很多孩子喜歡叫他哥哥，他每每一聽，心中很高興。
    看著那些婦女辛勤勞作的背影，他想到了記憶中母親的身影。
    允龍很小的時候母親就失蹤了，直到如今也沒一點消息。他顛沛流離多年後，跟隨同齡人一塊參軍，最後受到擎楊君賞識，當場將他撥給了年幼的蕭靖川。
    蕭靖川雖然也對他很好，但那種好需要他仰視，他不能笑，需要時刻記得自己的身份。
    蕭靖川那個時候還小，滿腦子都是吃喝玩樂搗亂，他作為他身邊的士兵自然得跟著，後果常常是他們倆一塊兒被罰。
    被罰的蕭靖川總是不服氣，事後想方設法要去報複，還想拉他一塊兒，允龍第一次敢反對：“我不去！殿下您要是這麽做的話，我隻好去告訴擎楊將軍了。”
    蕭靖川嫌他窩囊，擺擺手道：“不去就不去。”
    轉頭，他就背著允龍偷偷跑到擎楊將軍議事的帳篷外，聽著裏麵的討論聲，他從兜裏拿出一串長長的爆仗，點燃了撩起帳篷底下的縫隙塞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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