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之中，祂踏著雨滴走向天空，祂聽著天的哭聲，在這天的痛哭之中，走到她的身邊。
    “最後了。”
    “是啊，最後了。”
    舒秋巧輕聲笑著，眸光之中帶著一絲複雜的情緒，此時，李夏的臉就連她都再不能看見。
    他已經重新是祂。
    或者說，他本就是祂。
    倀鬼行走在幹涸的海床之上，行走在烈焰與蒸汽之間。
    卻見祂略微抬手：
    “慶賀吧。”
    於是那上億倀鬼齊齊跪拜，在枯萎的世界之中叩首不止，天地之間的叩首之聲甚至蓋過天哭。
    它們慶賀著，歌頌著，用最嘶啞的喉舌歌頌祂的偉業，歌頌祂的偉大，歌頌祂的仁慈。
    用最血腥最肮髒最醜惡的麵目，最粗啞最陰鬱最令人作嘔的聲音，讓祂的名號響徹天地。
    在這美好的歌頌祝福之中，祂單手舉起戰刀，舉向頭頂，舉過頭頂，指向那天地萬靈一體者。
    指向那真正的天。
    “無德無道敕令。”
    祂開口，聲音逐漸沙啞粗糲，就仿佛在永恒的時間之中受盡永恒的折磨。
    以並不存在之身在時間長河在世間在無盡的罡風無盡的雷霆無盡的火焰之中徘徊一千兩百年。
    再，重歸世間。
    “斬天。”
    一刀揮出，天道退避，那無形無相的存在在這一刻發出尖銳的叫聲，那痛苦之聲直接響徹整個三千世界。
    天下的一切都在死去，在天的嘶吼之聲，一切生靈都沒有辦法幸存，那些凡物僅僅隻是一刹就肝膽俱裂而死。
    而那些修行不深的存在，更是在這一聲嘶吼中當場爆體身亡！
    仙人，那所謂的仙人啊，那可悲的仙人啊——
    他們死去，他們死去，他們死去。
    他們的魂他們的血他們的肉都在死去，他們的存在他們的過往他們的一切都在死去。
    借著這無窮無盡的死亡，那無形無相的存在對祂發起反抗！
    【過去已定，未來未來。】
    這一瞬，祂好像看到了無限的未來，那無限的未來在祂麵前收束，在祂麵前被那無形無相的存在，被那天選出唯一的結果。
    天道五十，大衍四九，人遁其一。
    哪怕是這斬天一刻，也有一個唯一的【最優解】，天道唯一的【好結局】，祂唯一的【壞結局】
    但是祂笑了。
    天啊，天啊。
    終究還是我的算計技高一籌。
    早在此身尚且衰微之時，此身就以心魔李玄序修成未來法。
    又以心魔重返天地之名，利用此身於過去未來的最高位格，將這未來法開頭之路從天地間斬去！
    天啊，好老天啊。
    這世上已經無人修未來法了。
    修未來法的人都死了。
    你已經沒有未來法了。
    那無盡收束的未來在祂麵前輕易散去，祂再次斬出一刀，斬出耗盡一切的一刀，斬出灌注此身一切的第一最後一刀。
    將頭頂蒼天，將蒼天之後的九天罡風，將九天罡風之後的無盡深空——
    一分為二。
    我祂又贏了。
    我祂總會贏的。
    手中長刀逐漸化作一柄漆黑長劍。
    怨憎會，又是你來陪我祂最後一程，真好啊，真好。
    走吧，怨憎會，陪我祂去‘怨憎會’。
    祂抬起腳步，向著天走去，祂看上去這樣的疲憊，疲憊的，似乎即將死去。
    祂太貪了，祂是史上世上最貪的神明，祂要此世一切皆好，祂要一切失去的都重歸，祂要一切人都回到祂身邊。
    我祂要做到。
    我祂能做到。
    我祂做不到。
    我祂無法邁步了。
    那最貪最蠢的神明，疲憊了。
    一隻手扶住了祂的肩膀，舒秋巧看著眼前之人，看著眼前最終看不清麵目之人。
    祂似乎已經聽不到自己的話語了。
    祂似乎已經看不見自己的模樣了。
    “好室友，怪不得當年的你如此疲憊......”
    舒秋巧輕輕將祂的手臂搭在肩上，攙扶著祂一步一步向著天空走去。
    這一段路是這樣的短，以她如今的修為，邁步即可進入深空。
    可是她卻如一個凡人一般邁步前進，邁步向著那無窮高的天空前進。
    她帶著祂，攙扶著祂去走完這最後一段登天之路。
    “李夏，看到了嗎？兩百年時間，我們終於登上了那天。”
    舒秋巧輕聲在祂耳邊說著，又從袖中一張一張，取出信封，取出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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