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生命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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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無言地走在通道中,蘇林發現前方那種真菌人代謝出來的藍色熒光十分明亮,一具頭頂蘑菇,下麵長著五官的人形生物正靠在牆邊,想必就是慕容澤鑫說的真菌人了。
真菌人的周身的地麵和牆壁上覆蓋著一層散發著淡藍色熒光的形似菌苔的物質,慕容澤鑫說道:“這些是真菌人的血液凝聚而成的,他們在這些植物中能成倍恢複生命力,這也是真菌人打架猛的原因之一。”
話雖這麽說,但蘇林卻看到這麽真菌人喘著氣,痛苦地閉著眼,完全不像是健康的狀態,這是一隻巨大的穿著破舊麻布長袍的老鼠來到他們麵前說道:“貌似是攻擊阿但的那頭薩卡斯魔犬在爪子上施加了流失生命的詛咒,平常來說他此時應該生龍活虎才對。”
水天同一聽馬上越過眾人來到了那名叫阿但的真菌人麵前,移開他捂著傷口的手問道:“能看出來是什麽類型的詛咒嗎?”凱撒控製著他的身體回答道:“確實是類似生命分流的詛咒,用魔力消除掉就行了。”
水天同點點頭,反握著匕首,用刀尖處指著那個傷口,蘇林此時看清了那把匕首的樣子,漆黑的刀柄與刀刃宛如一體,在相連接的地方嵌著一顆透明的寶石正閃爍起紅光,光芒延伸至刀尖,一個個黑色的銘文不斷被這光芒逼出傷口。
見水天同那邊有條不紊地進行著消除詛咒的功能,慕容澤鑫便給雙方介紹起來:“這位是斯普林特老師,下水道區的話事人之一,老師,這位是博物館的新外勤蘇林。”
蘇林眯著雙眼注視著眼前的鼠人,對方正雙手合一向他點頭,蘇林小聲對慕容澤鑫問道:“他真不是從電影片場跑出來的?”
這話好像是被斯普林特聽到了,他笑著說:“嗬嗬,鼠人一般沒有自己的名字,往往以氏族名稱呼,但我已經脫離了氏族不想與之有任何瓜葛,那時碰巧撿到了那本漫畫書,我便把名字改得與那名鼠人一樣。但我還要澄清一點。”
“什麽?”蘇林問道。
斯普林特回答道:“我不是變異怪物,也沒有四隻烏龜徒弟,更不是在玩coplay。”
蘇林訕訕一笑,向斯普林特為自己之前的失禮道歉,慕容澤鑫見這裏聊好了,有轉過頭去看看水天同那裏的進度,現在阿但的傷勢基本愈合了,呼吸也變得平穩了許多,他取出自己的手機給他們拍了張照,打算將這件事寫到之後的報紙上。
但慕容澤鑫突然感覺到阿但有一絲不對勁,如果真菌人的生命恢複完畢,那些菌苔也會迅速死去,可現在阿但身邊菌苔上的光芒反而越來越亮。
“快遠離他!”慕容澤鑫朝水天同喊道,但為時已晚,阿但的一隻手臂突然變得巨大無比,將水天同扇飛到一側的牆壁上,同時眼睛變得通紅,身軀在怒吼聲中巨大化到了與下水道通道高度將近一致。
在一邊討論中的兩人也被這個異變吸引過來,阿但的身體上出現了一條黑色的銘文,他在同時伸出一隻巨手拍向他們。
蘇林和斯普林特迅速反應過來向後退去,但慕容澤鑫似乎又看出了什麽,閃過了阿但的攻擊後跳到那隻粗壯的手臂上,拿出手機與那條銘文對照著,隨後說道:“這條銘文與薩卡斯身上那個控製指令一模一樣。”
阿但的另一隻手在同時揮向了慕容澤鑫,他隻能翻滾落下他所站立的那隻手臂,來到蘇林的身邊把手機屏幕轉給他看,上麵的照片正是在圖書館時伊曼解剖的那具魔犬屍體,蘇林問了一句:“你什麽時候拍的照?”
“職業素養。”慕容澤鑫淡淡地回道,斯普林特也湊過來看了眼問道:“就是這個銘文組導致阿但失控的?”
蘇林卻不解道:“可這條銘文明明有缺陷,現在怎麽會又生效了?”
此時阿但又將一隻巨手砸向他們,不過那隻手臂在下落的時刻突然飛出去,飛過了三人的頭頂總重砸落在他們的後麵,最早被拍飛的水天同此時正完好無損地出現在他們麵前,黑色的匕首上沾染著真菌人特有的藍色血液。
他將匕首一甩,凱撒控製這身體他們說道:“這是個組合銘文,伊曼誤判了,或者說是上城區那些人給的壓力過大導致伊曼沒有來得及深入研究,總之這是一個通過把生命流逝和戰鬥狂亂兩種銘文組拆開再拚接起來的魔法,用來掩人耳目,假裝成控製類的魔法。”
一旁阿但被斬斷的手完成了複原,不過蘇林的線網也已經完成,成功限製住了這名巨大的真菌人的行動,水天同接過身體控製權說道:“恐怕我們逼出來的那條銘文是個誘餌,在做了一定的偽裝之後放到最顯眼的位置,等被觸動後就會激活核心指令,造成一個生命流逝和戰鬥狂亂的效果。”
“等等,”蘇林打斷道,“可薩卡斯王國的皇帝要創造的是戰鬥的兵器,為什麽核心指令不是控製而是這兩條?”
慕容澤鑫在聽完水天同的解釋後卻恍然大悟:“一頭失控的野獸可比普通的士兵更加致命,因為他們更加嗜血,而生命流逝就可以確保那條複活的禁咒發動,這樣一來隻要把薩卡斯魔犬投放到一個地方,那裏就完了!”
“他們瘋了吧!這樣做有考慮過後果嗎?”蘇林難以置信道,慕容澤鑫說道:“應該是考慮過的,那個封印裝置應該才是真正的保險係統,隻可惜他們最後還是消亡在了自己的造物手中。人類總是能創造出可以毀滅自己一萬次的東西,這就是個例子。”
“救救我……”阿但的聲音突然出入眾人的耳中,雖然很微弱,但也不得不讓人重新把目光轉回來,蘇林問水天同:“有解決的辦法嗎?”
“有,拖住他,我用之前的辦法消除銘文就行了。”
“那你快點,我感覺自己的能量要見底了。”蘇林有些吃力的回答道,他現在才感覺到張開線網的消耗大,像這類無死角控製的領域類技能看來得當成殺手鐧了。
水天同點點頭奔向了被束縛住的阿但,但就在他靠近時,對方一隻被綁住的手突然變為一把利刃斬斷了線網,刺中了水天同的軀幹,並將其甩向了一邊,水天同的身體深深地砸入了牆壁中,雙手和頭都無力地垂下來。
阿但在這一擊得手後卻沒有再追擊,而是掙脫了纏在他身上的先後向另一個方向跑去,身後還留下了大量藍色的熒光。
蘇林震驚地看著這個場麵,他不敢相信這位驅魔者會就這樣死亡,他的線網在失去控製後消散,但下一刻更讓他心驚肉跳的事發生了,水天同的手指輕輕抖動了一下,隨後竟是睜開眼,從牆壁上跳下來,像個沒事人一樣晃著腦袋,貌似是看到了他們詫異的眼神解釋道:“我的能力是可以將自己的身體狀態倒回到先前的一個時間點,剛才拚著最後一點意識發動了能力,不過畢竟是致命傷,我現在基本感受不到自己的能量了。”
“還能跑嗎?我們得感覺追上阿但,他朝居住區的方向跑了!”斯普林特對蘇林和水天同說道,因為他們是目前消耗最大的兩人,同時他又擔心阿但會對居住區造成破壞。
“當然可以。”
“跑還是沒問題的。”
水天同和蘇林同時回答道,三人一鼠便迅速朝著阿但逃跑的方向奔去。
居住區內,因為最近的魔犬傷人事件,裏麵的居民們都築起了防禦工事,但沒想到的是這些防禦設備沒有用在魔犬上,反而是用到了自己人身上。
阿但像一頭巨獸一般衝進了居住區,一些真菌人同伴還以為他是遇到了什麽高興的事情所以才變得這麽大,也便圍繞在他身邊歡呼雀躍,結果都被一腳踢飛,由此其他人也都看出了阿但的不對勁,啟動了防禦工事將其攔在了居住區外圍。
當蘇林他們趕到時,阿但正和另一名真菌人還有一隻巨大的螳螂人戰鬥,可雖然真菌人的恢複力強,卻也做不到狂暴狀態下的阿但那樣以生命換力量得來的破壞力,螳螂人的攻擊雖然十分致命,但在阿但恐怖的恢複力麵前也毫無建樹,跟何況他們麵對的是昔日的家人,自然難以下手落得下風。
斯普林特連忙喊道:“阿穆!恰克!阿但身上的銘文是失控的原因,這同時還會燃燒他的生命,拖住他,水天同會消除這個銘文!”
真菌人阿穆和螳螂人恰克同時點頭,恰克用鐮刀斬斷了阿但身體的下半部分,同時阿穆趁機從背後抱住他,水天同踩在蘇林釘在兩邊牆壁上用來當做弦的絲線,在慕容澤鑫的風力加持下朝著銘文的方向將自己向其射去,
雖然位置稍微偏下了一點,但水天同把匕首插入了阿但的身體上使自己掛在上麵,等穩定後抓著真菌人那柔軟的外皮朝著銘文的方向衝去,來到銘文的麵前用力將匕首刺下去,但一道透明的屏障卻把他的匕首彈飛出去摔落在地上。
反魔法屏障!水天同暗叫不好,從風衣的另一側取出一把同樣樣式的匕首,沒有發動魔力接近著銘文。反魔法屏障會在檢測到魔力波動後自動觸發,形成一道難以突破的屏障,水天同現在隻有在匕首接觸到銘文的瞬間進行消除工作,才有可能在屏障觸發的一瞬間消除銘文,但這對操作的精密度要求十分嚴苛。
可與此同時阿但的下半部分身體已經恢複完畢,掙脫阿穆的束縛並將水天同也甩了下來,水天同在落地的同時做出一個翻滾的動作撿起剛摔落在地上的匕首拋向了銘文的位置,他打算嚐試用延時發動的魔法來消除銘文。
可阿但突然向後倒去,至使這一擊也失去了作用,剛才還氣勢十足的阿但突然像是老了幾十歲一般縮小下來倒在地上,斯普林特趕緊衝過去,抱住了阿但的身體。
“老師……救救我,我不想死……”阿但抓著斯普林特的領口,用虛弱的語氣懇求道,但又獨自喃喃道:“老師……快離開,我不想傷害大家……”
水天同推開靠近過來的眾人,開始用匕首消除銘文的工作,但每次他發動魔法就會被屏障彈開,他知道自己應該集中注意,精細地和凱撒一起完成這場手術,但他的手卻不自主地顫抖著,不久是因為他此時也虛弱到了極點,也因為目前隻有他能拯救阿但,手上握著別人的什麽,如此近距離的承擔生命的重量,與平常驅趕異族維持人界平和的驅魔者的工作帶來的感覺是不一樣的,那個太過去籠統了,而這卻是實打實的。他畢竟隻和蘇林的年齡相似,成為驅魔者闖蕩也不到一年。
不斷被屏障擋住,水天同幹脆直接舉著匕首,聚集起自己僅剩的一點能量想強行突破屏障,終於在一次次的刺擊中,屏障碎裂開,但真菌人的手已經垂下,停下了呼吸。
水天同的手鬆開了緊握的匕首,跪在阿但的麵前,匕首落地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響,阿但的周圍,閃爍著淡藍色熒光的菌苔蔓延開來,像是閃爍著他最後零星的一點生命。
一片寂靜,眾人的目光全都凝聚與這名真菌人身上,蘇林也無力地站在一邊,再次感受到了生命的逝去給他人所帶來的痛苦,他想起了得到父親死訊時的自己,想起了母親去世時的模糊印象,他以為自己成為了能力者,接觸到了這樣一個異世界,已經與常人不同,但在死亡麵前,他還是如此的無力,如此的心如刀絞,此時他依然感覺自己隻是一名普通人,而這就是殘酷的異世界……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拉……”哼唱聲打破了此時的寂靜,幾名小真菌人圍繞在阿但的身旁,哼唱著他們真菌人古老的旋律,幾名昆蟲人和鼠人來到阿但的身邊,輕輕將他的身體托起,在這奇特的旋律之中走向了居住區的中央,愈來愈多不同種族的人來到通道上,同真菌人一起哼唱起來,目送著阿但的遺體。
“他們要去那?”蘇林問道,慕容澤鑫低落地回道:“讓劇毒史萊姆分解他的身體。”
如果是以前沒準蘇林會打趣道:“真是不浪費啊。”但此時他卻沒有興趣說這話,慕容澤鑫解釋道:“劇毒史萊姆卡普,是下水道居民們的領袖,是他從都市中爭奪到了這塊家園,每當這裏有生命逝去,他們就會把遺體交給卡普,他會將遺體吞噬,一方麵是作為報答,一方麵是為了讓大家在死後也能伸出一地,卡普其實就是大家的墓園。”
斯普林特踱步到水天同前,單手搭在他的肩上安慰道:“你盡力了,做的很好。”
水天同抬頭凝望著他,他不斷道歉道:“我明明可以救他,可是我……對不起。”
“沒事的,你已經很努力了,這不是你的錯,我們能做的隻有結束這場鬧劇,以告慰他的英靈!”斯普林特抱著水天同說道。
蘇林無言地看著這個場麵,仿佛有塊骨頭卡在喉嚨裏一般難受,雙拳死死地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