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字數:20592   加入書籤

A+A-




    最新網址:..    第四十五章
    一輛淺綠色的出租車在大樹屯不遠處停了下來,從車裏下來一位戴著老視鏡,衣著米淡黃色的西服,鶴頂白發的老人,他中等身材,精神矍鑠,他取下眼鏡,用手帕擦了擦鏡片,重新戴上,望著眼前軍營大門上飄揚的八字軍旗和大門兩側圍牆《提高警惕,保衛祖國》剛勁有力的大字感慨地說:“過去的小平房、駐軍和家屬住宅區,如今已經是樓房、軍營大樓了,中國空軍軍人們在營內站崗訓練,口號聲聲,戰歌嘹亮,這是一支強悍不可戰勝的軍隊”。
    他含著眼淚自語:“愛妻,女兒,你們在這裏生活了近十年,女兒在這裏出生,學的是中國語言”。
    他們本想永遠生活在這裏,女兒,他想到了女兒,快步向屯子裏走去。
    賈超把車開到離家不遠處停了下來,今天是星期日,學生放假,這是他多年來的習慣,每個星期日都回家,可是自從爸爸患病坐輪椅後,他犯難了,不回家,想家,回家,爸爸恨他,不見他,每次他見到爸爸恨他的樣子就心裏難受,他下了車,不知該怎麽辦,是進家門還是……
    “小夥子?請問草原屯怎麽走?”
    賈超看著這位白發老人:“你去草原屯?”
    “對的,我是日本人,叫田三茨郎,請您多關照,我是來尋找女兒的,從大樹屯回國的朋友告訴我,我女兒還活著,在草原屯,我隻要到大樹屯,就會有人送我去草原屯的家”。
    賈超明白了,他一定是找李爍的媽媽。
    “老大爺,你的女兒一定叫田壯吧?
    “對對,那是她的中國名字”。
    老人激動地抓住他的雙手:“小夥子,快告訴我她住在哪兒?我馬上想去見她,40多年了,我們時刻都在想著她,沒想到當時她還是五歲的孩子,能夠活下來,這是我們想不到的,她一定是遇到了好心人把她養大的”。
    老人流著眼淚取出了手機,撥通了對方的號碼:“喂,崗美惠子,你別太激動,注意你的心髒。先告訴你個好消息,我已經到大樹屯了,也就是咱們當時住宅區,就是不遠的那個屯子。過去我的住宅區已經不見了,現在已經是樓房軍營區,中國強大的空軍駐守部隊”。
    他的聲音是動情:“沒想到我們的女兒當時那麽小還能夠活下來,我很快就能見到她了,見到她時,讓女兒給你回話”。他迫不及待地看著賈超。
    賈超說:“大爺,我先帶你去見田壯的大女兒李爍吧,她已經是三個孩子的母親,她家就住在大屯子的後麵”。
    “是嗎?我已經做外公了”。他歎了口氣說:“是啊,我女兒已經46歲了,我也該當外公了”。老人見人心切,健步如飛,這讓賈超意想不到。
    他說:“老大爺,別著急,可能是他家沒有人,都在地裏忙農活兒呢”。
    到了高俊傑家,果然,外麵鎖著門,賈超對老人說:“大爺,你稍等我一會兒,我去把他們的家人叫回來見你”。
    盧花推著賈樹林正往高俊傑家裏走,準備向謝玉華要點兒新鮮蔬菜,給男人炒幾個菜,盡管謝玉華不太歡迎她,盧花她還得硬著頭皮去求。
    她見到了賈超也來了:“你不回家看你爸跑這兒來幹嗎?”
    賈超:“我想回家,媽,你看我爸見到我那熊樣子。我是來找李爍的,他外公從日本來找他們了”。
    “你說啥?甜甜的日本姥爺來找她了”。
    盧花歎了口氣:“謝玉華這回更牛了,原先本想借著假鬼子借點光,沒想到沒借上,這下可好了,攀上了真鬼子”。
    李爍聽說日本老爺來了,她沒有一點兒高興的樣子,謝玉華高興得眉飛色舞:“甜甜呐,咱們那個苦日子可熬到頭兒了,你們有日本親戚了,實實在在的親戚”。
    李爍不悅:“媽媽,你樂啥呢?咱們的日子過得苦嗎?我覺得挺好的”。
    “好個屁,沒日沒夜地種地,流大汗,一年到頭兒賣菜收入那幾個糊口錢容易嗎?你沒聽說人回日本的親戚來信說人家那過的是好日子”。
    謝玉華喋喋不休的恨不得馬上到日本去生活,她看了一眼高俊傑:“兒子,還不快領甜甜和孩子回去認親去,老頭子,咱們也回去,好好兒招待人家”。
    盧花:“大妹子先別走,給我摘點兒新鮮蔬菜”。
    “這沒空搭理你,這地歸你了,想摘啥就摘啥”。說著她頭也不回地走了。
    盧花撇著嘴笑著:“你看,把他們美的兩瓣兒屁股快扭成八瓣兒了”。
    沒想到賈樹林也嘿嘿地嘲笑了幾聲兒,盧花高興:“老死鬼,能讓你笑可真不容易呀”。
    李爍見到這位陌生的白發老人,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盡管賈超一再地提醒她說這位是你的外公,也就是姥爺。
    謝玉華急呀:“這孩子咋了?太激動了,還是緊張了,快叫姥爺,親姥爺”。
    她抱著平平、安安推到老人的麵前:“快叫太姥爺,太姥爺好”。
    平平、安安瞪著大眼睛看著媽媽,誰也不說話,因為他們對眼前這位老人太陌生了,李爍拉著珊珊仍然在那裏站著。
    謝玉華滿臉堆笑的對老人說:“您老別見怪,是孩子們沒見過這種場麵,您請坐,俊傑,快看茶”。
    她用毛巾擦了擦炕沿兒,說:“他親家,沒想到見麵您會說中國話,而且說得那麽好”。
    他謙和地笑著:“可以說我是個中國通,我在這裏生活了近十年,在這裏是這裏的駐空軍部隊。當時我們本想長期生活在這裏,因此都學會了中國語言,孩子們也都學中國語言。回國後,我們沒有忘記中國語言,為的是將來找孩子容易溝通”。
    他看著李爍說:“孩子,你媽媽呢?我馬上想見你媽媽”。
    李爍:“我媽媽在草原屯,離這裏20幾裏路程”。
    謝玉華:“親家不急,先吃了飯,吃完晚飯再去也不遲,咱家有車,半個小時就會到的”。
    “不行,現在我就得去,她媽想她眼睛都哭瞎了,我馬上要她,聽到女兒的聲音”。
    說著,他從皮包兒裏取出兩大捆百元人民幣,交給謝玉華:“給孩子們,謝謝你們”。
    謝玉華接過人民幣,高興得不知道說什麽好:“俊傑,快發動汽車送你姥爺去草原屯兒,對了,你們全家都去住些日子,家裏的活兒不用你們操心,有我和你爸呢”。
    高偉也高興的說:“你媽說的在理,好好兒陪你姥爺,路上注意安全”。
    高俊傑:“你們放心吧”。
    他扶著老人上了車,出發了。
    謝玉華抱著那兩捆百元人民幣親了好幾口:“老頭子,這錢放哪兒裏安全?
    高偉說:“放在哪兒安全,放在銀行,最保險,還得銀行”。
    賈超目送著他們離開了村口兒,他也本想同他們一起去草原屯的,因為他很想見到李倩,可他又怕見到李倩,她一定和曲誌文在一起,見到她又能說什麽呢?他含著眼淚回家了。
    田壯和李誌強在牧場,不知為什麽,田壯的心裏慌得很,是因為翟誌遠,她否認,以前她無論怎樣地想翟誌遠,心裏也沒有這種感覺,她看了看西斜的太陽:“誌強,牛羊都已經吃飽了,回去吧,覺得心裏不安,像是有啥事兒似的”。
    “好吧,那就提前回去,能有啥事兒?不會是甜甜他們……。”
    “不會的,甜甜她們都很好,盼盼才在她姐那塊回來幾天,她閑著沒事,又到城裏看她姑去了”。
    他笑著:“其實,她是想曲誌文老師了,心裏明鏡的。昕昕就更不用擔心了,去城裏也快回來了,明天不讓她進城了,該收心了,過幾天就要開學了”。
    田壯點點頭:“你說得對,孩子們都大了,不用咱們操心”。
    我們養的羊兒們和牛兒們都認家,呼啦啦地擁擠著朝家裏跑著,大黑狗跟在後麵汪汪地叫著。
    “誌強,你看咱家來人了,那三輪兒貨車像似甜甜她們來了”。田壯高興對李誌強說。
    “心裏像長草似的,原來是女兒來了,她一定是又想咱們了”。
    李誌強笑了:“你的眼睛真好,離家還挺遠的,你就看清楚是誰家的車了”。
    “這說明咱們還沒有老,她咯咯地笑著”。
    在李誌強的心裏,這笑聲還是那麽親切動聽,像她年輕時候的笑聲一樣甜美。
    張傑高興地對田三茨郎說:“親家,田壯她們回來了,咱們去迎迎她”。
    “是嗎?我的女兒回來了”。
    他摘下眼鏡,用手中手帕擦了擦眼鏡,重新戴上,整理衣服,又是摟著白發;“要見到女兒了,40年了,我那可憐的女兒呀。他笑著說。”
    麵對眼前這位白發老人,田壯不敢相信這是她多少次夢中的爸爸,她搖頭自語:“不會的,夢中的爸爸是那麽的年輕英武,麵慈可親。
    田美櫻子,我是爸爸田三茨郎”。他張開雙臂要擁抱她。
    田壯木呆呆地站在那裏搖著頭,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不敢相信爸爸真的來尋找她。
    “田壯,我是爸爸,真的是你爸爸,你媽媽身體不好,想你,眼睛都哭瞎了,實在是來不了接你”。
    他慌忙地打開手機,撥通了電話:“崗美惠子,你千萬不要太激動了,我見到了咱們的女兒,她現在就和你通話,田壯,快,是媽媽,快和你媽媽說話”。
    她第一次用手機和對方通話,而且是在異國和媽媽通話,激動思念一起湧上心頭兒,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是默默地流淚。
    “喂,是田美櫻子嗎?我是媽媽,快和媽媽說話呀,媽媽的心快要蹦出來了”。
    聲音是那麽的遙遠陌生,卻又是那麽的熟悉親切,歲月的長河悄悄地流失了40年,這漫長的40年呢,她時刻都沒有忘記媽媽,媽媽時刻都在心靈深處呼喚著女兒。
    “田壯,我的寶貝女兒,你還好嗎?媽媽在和你說話呢,我知道你很恨媽媽,媽媽現在才去尋找你,是媽媽說過你一定要好好兒活下去的,媽媽一定會來找你”。
    她仿佛回到了小時候那樣撒嬌的媽媽,媽媽地叫著,她忍不住大聲地呼喚著:“媽媽”。人們都流淚了。
    張傑緊抱著田壯,用手輕拍著她的後背,像她輕撫著她小時候那樣的輕拍著她。
    李誌強又高興又擔心,高興的是心愛的女人終於盼到了今天,找到了自己的家人,擔心的是她回國後還能回來嗎?這是田壯在草原屯第二次驚動了人們,第一次是她暴露女人身份投河的情景但很快就平靜下來,這次就不同了,因為她這次回國能否還回來,誰能陪著她回國,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
    村民們圍觀著,議論著,這回老李家可遇上難辦的事兒了,要妻離子散了,可不是嘛,沒聽說大樹屯兒那幾個日本女人回國,骨肉離別那難過的場麵,李誌強這小子好命苦,娶了個日本媳婦兒,快到老了,落了個這種地步。
    當田三茨郎得知女兒田壯的男人是李誌強,心裏很是難過,想不到女兒嫁給了這樣的一個男人。
    田壯看透了爸爸心思,小聲地對他說:“爸爸,有機會我跟你講我和李誌強從小走過來的故事”。
    大草原的夜晚,涼溢的夜風送來花香,鳥語蛙鳴,田壯陪著爸爸漫步在大草原深處,給他講小時候的痛苦絕望時跟著李誌強來到大草原所走過的漫長艱辛的人生之路,雖有淚水和痛苦,但是更多的是歡笑與幸福。
    田三茨郎時而為女兒的不幸流淚,時而為女兒的歡笑而高興,此刻他感到幸福極了,多年來盼望見到女兒的心願終於實現了,月光下的小河兒喧鬧極了,雖有過去汩汩流水,但不安分的養殖魚不間斷地追遊嬉鬧,躍出水麵,奏起小河歡快的流淌曲。
    “這河裏的魚兒也太多了,一定是人工養殖的吧?田三茨郎說。
    “爸爸,你說對了,是人工養殖的魚”。
    田壯略一沉思:“不過過去的小河裏野生魚雖然沒有了,但現在在養殖的魚這麽多,也是很富有,這裏的人們都懷念過去的小河,它有著美麗的傳說的故事,於是她給爸爸講起了小河的故事,又唱起了那首心中的歌
    小河的水源遠流長,
    岸邊的人們把你深情相望。
    天長日久,你流長不息,
    養育著萬物,養育著村莊。
    田三茨郎摘下眼鏡擦著眼睛,這個故事很感動人,這大草原也太神奇了,這裏的人們真好,勤勞善良,熱愛生活,難怪我的女兒能活下來,真幸運,很幸運地活下來,看來她已經喜歡上這裏的一切了。
    田壯爸爸的到來,弄得李務農一家人不安了起來。
    李務農悶頭兒吸著煙,張傑默默地流淚,李誌強坐立不安,不住地歎氣,流口水。
    於蓮:“”媽媽,別難過了,誌強,你也別太上火,我相信田壯,她回國是探親,一定會回來的,她不會狠心扔下孩子們不管的”。
    李誌剛:“於蓮說的對,田壯是個有良心的人,這麽多年來,咱們對她咋樣?媽媽,你對她比親閨女還親昵”。
    張傑歎了口氣說:“話是這麽說,可我總是舍不得讓她回國呀,她雖不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可是這麽多年來,我真的把她看成了自己的親閨女兒了”。
    “媽,你別說了,也別難過,我現在想,讓她回國是好事兒,她的心裏一直都想著親生媽媽,也夠難為她的了,至於她還能不能回來,咱不想了,隻要她高興就行”。李誌強說。
    李倩陪著姐姐在老房子裏,她們的心情也靜不下來,都為媽媽高興。但是更多的是擔心,擔心媽媽這一次回國再也不回來了。那麽這個家就會是什麽樣,爸爸可怎麽熬下去。
    李爍看著三個熟睡的孩子笑著對李倩說:“妹妹,你說我婆婆這種人也太有意思了,勢力,攀高枝,見錢比爹都親,聽說老爺家有資產,馬上就想到日本去享受,這不讓你姐夫好好兒陪著姥爺,家裏的地都不顧了,是我逼著你姐夫回去的”。
    李倩笑著:“那老婆子是什麽好東西?為了討好小鬼子賈樹林想著法子把我嫁給賈超,小鬼子沒戲了,也不往他家跑了,人沒走,茶就涼了”。
    “可不是嘛,以前年年下菜,她都往他家裏送,如今不同了,盧花得親自下地去摘”。李爍笑著說。
    李倩:“姐,如果有可能的話,你真的願意去日本生活嗎?
    李爍笑著:“我的根在這裏,我還要繼續寫美麗的大草原的,對了,妹妹,你幫我構思《被異國遺忘的女人》,女主人公的命運,也就是故事的結局該怎麽寫?
    李倩沉思了一下:“這你可為難我了,姐姐你想啊,媽媽回國是必然的,能不能回來,恐怕媽媽自己現在也不知道,決定不下來,回來放心,不想媽媽,不回來又想著咱們,依我看,還是結尾寫的含蓄一點兒,讓讀者去想吧”。
    “看我妹妹不愧是大學生,你是高人指點,正是我所想的,正像曲老師所講的,文章的結尾要寫得有深度,給讀者留有深思的空間,有你在我身邊,媽媽的故事我一定會寫得有聲有色,我們人人都有故事,都有寫不完的故事”。李爍滿懷激情地說。
    看到姐姐那麽自信,對生活對創作充滿激情渴望的表情,李倩的心裏有說不出來的高興,姐姐成熟了,長大了,是羽翼豐滿了,翱翔在大草原籬下的雄鷹,過去那不幸和失去生活勇氣少女的影子不見了,永遠都不見了。
    “妹妹,你在想什麽呢?怎麽哭了?”李爍給她擦著眼淚。
    “姐,我是太高興了,真的為你高興,姐姐,你的才華,你的筆下會描寫出多彩的生活,渴望的人生,讓我們擁有美好的生活”。李倩笑著說。
    李爍興奮地點著頭,抱緊妹妹:“是啊,生活是美好的,讓我們在這美好的生活中不斷充實自己,塑造自己”。
    “姐姐,和你在一起真好,有說完的知心話”。李倩歎了口氣。
    “過幾天要和你分開了,該回學校上學去了”。
    李爍:“是啊,姐姐更舍不得離不開你,時間過的太快了,暑假兩個月的時間一眨眼就過去了,你要好好兒的學習,大學快畢業了,姐姐希望你繼續深造,好了,我們睡覺吧,已經下半夜了”。
    李誌強徹底地失眠了,淚水濕透了枕巾,他抱著田壯,回想著他們的相遇,熱戀,走過的漫長的路,愛妻那特有的香味兒讓他那樣心醉,他眼淚朦朧地望著天空,媽媽和爸爸麵對麵坐著,聊到正在興頭上,田壯不斷地給爸爸添茶水,看到田壯的興奮的樣子,一定是又在給爸爸講他們的故事,是啊,他們的故事是那麽精彩,那麽傳奇,一天一夜,怎麽講得完呢?他是多麽的想回到過去,回到他們在草原深處接吻,回到她戴著紅紗巾在大草原裏跑,他追著她的情景,那是真好,時光永遠停留在那時該有多好,人生為什麽會變老,李誌強的腦袋昏沉沉的,兩隻耳朵像蜂鳴,不停地叫著,西屋的燈還在亮著,田壯還在陪爸爸講他們的故事,不要驚動他們,讓她繼續給爸爸講那永遠也講不完的故事”。
    李誌強抬起快要散架的身體起來了,他要去牧羊。
    張傑見兒子那疲憊走路的樣子,眼淚一下就下來。
    “誌強”。
    田壯追了出去,撲在他懷裏:“這麽早就去放羊,不急,等吃了早飯再去,我陪著你,現在我就去做早飯”。
    李誌強:“我不餓,先把羊牛趕到牧場,你沒到聽到羊咩咩地叫著嗎?
    於蓮忙做早飯,往日早飯很簡單,小米粥兒、玉米麵餅子,現在不同了。
    日本客人,大米飯炒兩個帶肉的菜,李誌剛在家幫助燒火。
    田三茨郎眼睛也紅了,熬夜被女兒的故事所感動,他感覺到他的到來給這一家子帶來了不是高興而是難過,他覺得女兒在這個家的位置是何等重要。
    他給張傑和李務農深深鞠了一躬,謝謝你們對我女兒的關照,給你們添麻煩了。
    張傑:“別客氣,都是一家人,田壯是個好孩子,在俺這兒也受不了多少苦,委屈她了”。
    “媽媽”。田壯抱著張傑哭著:“媽媽,我不委屈,沒受苦,沒有你們就沒有我,是你們把我養大,我永遠也不會忘記你們的,我是真的不想離開你們”。
    “好孩子,說什麽傻話呢?回去,回去看媽媽,媽媽盼你這麽多年想見你,那是一種啥樣的心情?媽媽懂,懂得當媽媽的心裏,如今日子好了,想媽媽,回來,媽媽盼著你回來,說心裏話,媽媽一刻也舍不得離開你,要不是我不爭氣的腿呀,媽媽一定會陪著你,真的想一直陪著你”。張傑流著眼淚說。
    田壯:“媽媽,我的好媽媽,我懂,我一定會回來看你的,媽媽,我的家也在這裏,我忘不了第一次見你們給我洗臉剪頭,睡在你身邊,忘不了我第一天叫你媽媽給我過生日的情景”。
    她看著田三茨郎:“爸爸,我很幸福,因為我有兩個媽媽,生我的媽媽,養我的媽媽”。
    田三茨郎摘下眼鏡,用手帕擦著眼睛:“是的,田美櫻子,你真的幸福,你有兩個媽媽,兩個親媽媽”。
    吃著香噴噴的大米飯,田壯突然想起了還沒有給爸爸講大米的故事,在大米奇缺的情況下,李誌強知道日本人最喜歡吃大米,他想著法子用粗糧兌換大米,翟誌遠也時常地來送大米。
    李誌強獨自一人坐在草坪上,望著藍天白雲南飛的大雁,淚水止不住地流,淚水和口水濕透了衣襟,羊跑散了,他像沒看見,牛離群了,他也懶得去攆,大黑狗子是懂得主人的心情,忙得汪汪叫個不停地追趕離群的牛和羊。
    田三茨郎陪著女兒先給李誌強送早飯,田壯係上那條鮮豔的紅紗巾,先給爸爸講述著紅紗巾的故事:“爸爸,我係著紅紗巾好看嗎?
    “好看,好看極了,我女兒係上紅紗巾就像新娘子”。田三茨郎興奮地說。
    田壯說:“爸爸,這條紅紗巾是我和誌強相愛時買的,為了這條我喜愛的紅紗巾,他秋後打羊草,冬天穿冰打魚到市場賣錢給我買來這條紅紗巾,這麽多年來我都沒舍得帶過幾次,精心地保存著,因為這是我們愛情的信物,又是我們的生命”。
    李誌強見田壯係著紅紗巾來了,他覺得她心裏有他,他懂她的心裏,她是在回憶他們美好的初戀,是在給爸爸講紅紗巾的故事。
    田壯含著眼淚:“誌強餓了吧,快吃飯吧”。
    她打開飯盒,邊給他飯勺,邊給他擦淨留下來的口水。
    李誌強難為情地取出手帕:“我自己來,你和咱爸回去睡一覺吧,我知道你們一夜都沒有合眼”。
    田三茨郎:“打擾你們了,你們大家都很好,我看在大草原上的放羊放牛,你們太辛苦了,風吹日曬的,到我那裏去生活,我們家開工廠,生產家電,生意很好”。
    “我們祖祖輩輩兒都生活在大草原,我們離不開這裏,再說了,就我這個樣子,到你們那兒能幹啥呢?
    田三茨郎:“可以的,我們都是機械化生產,你到那兒不用做技術工作,做一些日常管理工作”。
    李誌強默默地搖了搖頭。
    翟誌遠見李昕很不開心的樣子,就問孫彩雲:“李昕有心事兒啊?
    孫彩雲笑著:“她有心事兒你都能看出來,那麽我有心事兒你怎麽就沒看出來呢?
    “你也有心事兒,我就想不通了,學生隻有好好學習讀書,其他的事兒都不要想”。
    翟誌遠不解地說:“你們都有啥心事兒?
    孫彩雲歎了口氣:“要開學了,煩死人了,我真的不是學習那塊料,一翻書就頭疼,我的心事兒是不想去上學,想長期的留在你這裏工作”。
    她看了一眼李昕說:“我想她也可能有我這種想法吧”。
    翟誌遠說:“不會的,他姐姐是大學生,榜樣的力量是很重要的”。
    他向李昕招手:“李昕過來休息一會兒吧”。
    李昕慢慢地走過來:“翟叔,不累的”。
    她看著孫彩雲:“時間過得真快呀,再過兩天就開學了”。
    翟誌遠:“是呀,所以我要你們珍惜時間,特別是你們是黃金時代,李昕我覺得你好像有心事兒”。
    李昕歎了口氣:“含著眼淚,是的,我姥爺從日本來接我媽了”。
    “是啊,那是天大的好事兒,我真的好羨慕國外有親戚的,將來可以到國外發展”。孫彩雲高興地說。
    “還好事兒,這幾天弄得我們家好不安寧,爸爸像丟了魂兒似的,我奶奶不斷地流淚,害得媽媽也沒主意”。李昕難過地說。
    聽到田壯的父親來接他,翟誌遠的心理緊張慌張不安,心裏放不下的你就要離開了,也許再也不回來了,再也見不到了,這對他來說還有什麽比這更痛苦的嗎?雖然他們現在見麵的機會很少,但是畢竟是在一個土地上,異國他鄉,想見那隻能是夢中。
    孫彩雲:“翟老板,你怎麽了?臉色……是哪兒不舒服嗎?
    “沒有,我是在想你方才說的話”。
    翟誌遠長歎了一口氣:“我想你姥爺來接你媽回國是好事兒,你想啊,這麽多年來你媽媽沒見到親人,那是一種怎樣的心情?問題是你媽媽很為難,是她自己回國,還是……
    李昕流著眼淚:“是啊,我媽這幾天心情很不好,為難,回去,那是一定回去的,我姥姥這麽多年來盼望看見女兒眼睛都哭失明了,不然她一定會來找我媽媽的,我們也很為難,我和姐姐都不能跟著媽媽走,我大姐有三個孩子,二姐在上大學,我爸我奶……如果隻有我媽一個人回國,身邊沒有一個親人陪著,心裏會難過的”。
    翟誌遠:“也是啊,你說這裏有那麽多的親人,你媽是放不下的,我想你媽一定是回去探親,一定還會回來的,李昕,你快回去吧,好好陪你媽媽”。
    他對司機由徉說:“去裝大米給李昕和孫彩雲家送去”。李昕他姥爺從日本回來接她媽媽了,他們日本人離不開大米的”。
    望著他們遠去的小車,翟誌遠的眼淚流了下來,心愛放不下的女人,就要離開養育她的這片土地,養育她美麗富有的大草原,他是多麽希望在她走之前看上她一眼,哪怕是遠遠地看著她,望著她那迷人的笑臉和那銀鈴般的笑聲。
    田三茨郎幾次接他妻子打來的電話,催他快點兒把女兒帶回去,可他被眼前的兒女情長,親人離別的情景感動,難以開口,他隻能勸妻子再等幾日。
    張傑理解老人的心情,幾次勸田壯說:“田壯,快動身吧,別難為你爸爸了,你媽也太著急想見你了”。
    田壯說:“媽媽,40年了,怎麽能說離開就離開呢?再讓我待幾天吧,是的,這麽多年來,我是想親人,時刻都在想念親人,可沒有想到離開你們這種親情好難好難”。
    她像孩子似的偎在張傑的懷裏:“媽媽不要催我,我還不想走,我還要進城去看姐姐,讓我爸也謝謝關照過我的姐姐”。
    張傑:“去吧,做人要有良心,是該好好地謝謝人家,這次回國不知道啥時候能回來,進城也讓你爸走走看看,出一次國不容易”。
    李誌強明白田壯的心裏,她是沒有忘記翟誌遠的,人的嫉妒心總是難免的,是啊,現在的他怎麽同翟誌遠相比呢?人生,多麽現實的人生。
    李春花為弟弟的可悲心裏很難過,這些天來,她住在這裏,陪著媽媽,她知道媽媽對田壯的感情,她聽說田壯要進城去看姐姐,她知道她所謂的姐姐是倆腦袋翟誌遠的姐姐,她分明是在和翟誌遠告別。
    她不悅地:“正好兒,我也想回家看看,咱們一路吧”。
    “好吧,姐姐,我也是這個意思,讓我先到你家去看姐夫和大娘”。田壯高興地說。
    進了城,田三茨郎望著如林般的高樓,整潔的街道,繁華的商場,驚歎不已:“城市發展得真快,那時我們也經常來,這裏還是大屯子”。
    “是啊,在我小時候的記憶裏,這裏麵沒有高樓,隻有火車站一座四層樓,到處都是小平房,街道雜亂,我們常去撿垃圾吃菜葉的地方已經記不清位置了”。
    田壯傷感地:“那個垃圾堆我的印象太深了,是我和李誌強在那裏相遇的,也許是天意,沒有那次相遇,也許我真的活不下來”。
    田三茨郎含著眼淚:“我的女兒受苦了”。
    他想象得出一個小叫花子能夠活下來是靠多麽大的勇氣和信心,那一定是媽媽的話,一定要活下去,媽媽一定會來接你的。是啊,她等到了,終於等到了這一天的到來,然而這一天是那麽的漫長。
    李春花把他們請到自己家,她打電話讓戚運來趕緊回來,別忘了帶些青苞米和江魚,家裏來了貴客。
    戚運來:“我正忙著呢,哪來的貴客?神秘兮兮的。
    李春花小聲說:“是田壯的爸爸來接她了”。
    杜玉芝聽說田壯的爸爸從日本來接她,心情極為複雜,當姑娘的時候她的眼睛好著呢,她親眼見過日本大兵一隊一隊地背著長槍在街上巡邏,小個子,羅圈腿,凶巴巴的,年輕女人們都躲著他們。
    她不冷不熱地對李春花說:“春花呀,給客人沏茶,準備飯”。
    田三茨郎彎腰:“你好,大嫂,給您添麻煩了,飯我們就不吃了,我們得趕時間,田壯還要去看她翟姐,我們盡快趕回日本,她媽急著就要見她”。
    李春花聽他提到翟姐,氣不打一處來:“那好吧,我們就不耽誤你們了,請便吧”。
    她的話正合田壯的心意,她站起身:“爸爸,我們走吧,天黑前還得趕回去”。
    她對李春花說:“姐姐,我們走了,有機會再來看你”。
    李春花望著他的背影,冷哼了一聲:“自己有機會看野男人去吧”。
    見到翟誌遠,田壯真的想撲到他的懷裏哭個夠,這個男人,同樣的,像李誌強一樣,是她的親人,在她最為難的時候,他和李誌強一樣的那樣幫助她,嗬護她,愛護她,就分別了,她是那樣的舍不得離開他,從翟誌遠的目光,她懂得他心裏,我也是一樣的舍不得離開你。
    翟誌遠:“田壯,恭喜你終於要見到媽媽了,這是你盼望已久的心願實現了”。
    田壯點了點頭:“可我舍不得離開這裏,畢竟在這片土地生活了40年,這裏的親人,這裏的一切,不是說離開就能離開的”。她流著眼淚說。
    翟淑珍抱著她:“田壯,記著姐姐,有機會別忘了來看姐姐”。
    她看著田三茨郎,心裏想,如果他爸爸不跟來,讓他們再好好兒的親熱一回,該有多好”。
    朱偉看透了她的心思:“田壯,我跟你爸到街上去逛逛去”。
    田三茨郎不明白朱偉的意思:“謝謝你了,我們已經去了,急著趕時間,就不打擾你們了”。
    田壯站起身來:“是的,我們著急趕回去,後天我們乘上午。。點去省城的火車”。
    她含著眼淚看著翟誌遠,他那明亮、深沉、智慧的眼神告訴她,這不是他們最後一次目光相對。
    明天上午,田壯就要離開養育她40年的大草原和父老鄉親們,村委會的領導和鄉親們都熱送她,都為她高興,因為她終於見到多年思念的親人,同時也相信她這次的探親,她會回來的,因為這裏有她更多的親人,崔誌偉和愛人紀茜也趕來了,帶來了好酒,好多的肉類,晚上在院子裏擺了十幾桌兒,豐富極了。
    張傑指揮於蓮和李春花兒做菜,做草原特色的手把羊肉,田壯的心情隻有盼著時間過得慢一些,再慢一些,也許這次團聚是她在這生活40年的最後一個夜晚。她的心裏有股說不出來的感覺,她有許多話要說,有許多說不完的心裏話要和親人們說。
    李誌強明顯地瘦多了,口水流的次數也多,眼睛紅紅的,他是強打著精神忙活著,他不能讓田壯為他為難,走得太傷心,夜深了,人們還在高興地喝酒談笑。
    田壯舉杯,麵龐緋紅:“謝謝親人,鄉親們為我餞行,大家都知道我是在這裏長大的,是這裏的大草原,這裏的父老鄉親把我養大的,我真的舍不得離開這裏,應該說這才是我的故鄉,我想起了崔叔常給我們唱的《故鄉情》那首歌,更想唱那首人人都會唱的思念小河的那首歌”。
    她激情地唱起故鄉情那首歌,鄉親們也都含著眼淚陪她一起唱了起來
    路遙遙,夜茫茫,
    落荒孩兒思故鄉。
    故鄉山,故鄉水,
    故鄉情濃勝塞北。
    孩兒翹首望鄉淚,
    媽媽招手盼兒歸。
    崔誌偉的二胡拉的從來沒有過的激情,委婉動聽,崔誌偉含著眼淚拉唱完這首歌,他被人們的激情感動,深感不已,他的二胡又拉響了那首歌,草原人們都會唱的思念小河的那首歌兒,黨支部書記郝睿站起來,帶頭唱了起來,人們的激情到了高潮,歌聲是那麽的感人,坐在田壯身邊的田三茨郎也被歌聲歌感染著,很快他也應和著唱了起來
    小河的水源遠流長,
    岸邊的人們把你深情相望。
    天長日久,你流淌不息,
    養育著萬物,養育著村莊。
    田壯懂得人們反複唱這首歌的含義,這首草原人們心中的歌,讓她自己常想起這裏的人們,這裏的一切。她幾乎哭出聲來,跑到自己的房間,她打開衣櫃,在衣服底下取出那條紅紗巾係在了胸口上,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這條她保留了多年的紅紗巾是他們愛情的種子,那火一樣的愛情是那樣的美好真摯。
    不知什麽時候兒,李誌強站了起來,站在她的身邊:“誌強”。
    田壯忍不住地撲在他的懷裏,他們緊緊地擁抱著,誰也不肯放開,許久,田壯哽咽著:“誌強,這條紅紗巾還是放在櫃子裏,留給你做紀念吧”。
    李誌強不加思考地說:“不,你帶著,看到它就會想起我在你的身邊,田壯懂得他的心裏,他是讓自己時刻都想著他,想著這裏的親人,盼著她早些回來,她不忍傷他的心,點了點頭,把紅紗巾揣在胸前的衣兜兒裏。
    早飯後,李務農一家慌亂了起來,老人們歎息,孩子們的哭聲,李誌強更是魂不守舍,身子站不穩,口水不斷地流淌著,羊群早已亂了,咩咩地叫著,鬧著,李誌強這才想起來牧羊,他心煩地打開羊圈,牛圈,任它們各奔東西,他覺得現在什麽都失去了,羊,牛都統統失去了,黑子狗站在他麵前,似乎懂得主人的心意,汪汪地趕著牛羊,全村的男女老少幾乎都來送田壯回國。
    田壯緊緊抱著張傑不撒手:“媽媽,我舍不得你,真的舍不得離開你”。她泣不成聲。
    張傑:“好孩子,別難過,該高興,很快你就能見到你的親媽了,你媽媽苦啊,想你想了這麽多年,好苦啊”。
    媽媽懂得小孩子的心情,田壯抱著大女兒李爍:“我的甜甜”。
    她摸著平平安安,珊珊:“我的外孫女,外孫們”。
    “媽媽,李爍淚如雨下”。
    李昕抱著田壯:“媽媽,你一定要回來,我們等著你,離不開你”。
    田壯:“我的好昕昕”。
    “盼盼,我的盼盼呢?她淚眼蒙矓地尋找著。
    李爍:“媽媽,盼盼到省城讀大學去了,你忘了嗎?是你不讓盼盼回來送你的,等你到了省城,到學校去看她”。
    田壯點頭:“對了,是這麽約定的,我們到省城學校去看她”。李誌剛不停地拉著喇叭。
    張傑:“都快上車吧,火車是不等人的”。
    田壯說:“甜甜,你就別去送媽媽了,在家陪著奶奶”。
    臨行前,田三茨郎把一皮包百元人民幣留給張傑說:“謝謝你們這麽多年對我女兒的關照,你們的恩情我們永遠都不會忘記的”。
    張傑把皮包推給他:“我們現在生活很好,一點兒都不缺錢,你這錢拿回去好好地生活吧”。
    田壯:“爸爸,我最了解我媽媽的為人了,我媽說得對,我們生活得很好,不缺錢”。
    田三茨郎含著淚說:“是啊,你們對我們的恩情是多少錢都買不到的”。
    田三茨郎首先進了駕駛室,李誌強讓田壯坐在爸爸身邊,她不同意,非要在後車廂裏站著,她要麵朝大草原,麵向自己的親人和鄉親們,李誌強陪她,在她身邊。
    田壯含著眼淚看著媽媽拄著雙拐和那些父老鄉親們招手:“再見了,美麗可愛的大草原,再見了,養育我40年的親人和父老鄉親們。
    秋風吹亂了張傑那滿頭的白發,一縷白發遮住了她的視線,他用發抖的右手攏去那縷白發,淚水浸濕了白發,她的心裏明白,自己的心已經讓這個日本女兒帶走了。
    “我的壯壯”。
    她發瘋般地拄著雙拐,蹣跚了幾步,撲倒在地上。
    “壯壯,我的壯壯”。
    想用雙手撐起身子站立起來。
    “媽媽——。”
    田壯再也忍不住從汽車上跳下來,撲向媽媽。
    火車站裏,開往省城的旅客列車停在站台上,送站著人們擁擠著同親人們告別,田三茨郎上了車,找好座位,扒著窗口,看著女兒和親人們告別。
    田壯抱著李誌強,邊給他擦留下來的口水,邊說:“好好照顧自己,放羊別累著”。
    她拉著小女兒昕昕的手:“好好讀書,星期日常到你大姐那兒去看看”。
    李春花、戚運來、李誌剛、於蓮他們都流著眼淚同她告別,乘務員吹著口哨,旅客們請驗票上車了,還有一分鍾就要開車了,田壯檢票上了火車,她把頭探出窗口,向親人們揮手告別。
    她的目光不斷地向遠處張望,她在尋找著那熟悉的身影,翟誌遠的身影,他相信他一定會來送她的。她看到了,終於在不遠處的人流中尋找到了他的身影,他在向她用力地揮著手,她似乎看到了他的眼睛裏的淚光,這個讓她一生忘不掉放不下的第二個中國男人,他們之間雖有著四年那不得多見麵的日子裏,卻給了她激情似火,歡樂如歌的生活,四年隻不過是她生命長河裏的一小段插曲,然而這小插曲確足夠讓她回憶一生了。
    尾 聲
    嗚……火車緩緩地啟動了,送親的人們追趕著火車,有些膽大的人們從車窗抓著親人們的手不肯鬆開,李誌強也追趕著火車,不停的和田壯招著手,田壯把頭探出車外窗外,不停的向親人們招手,她也向翟誌遠招手,再見了,親人們,再見了,美麗的大草原。
    列車加速了,田壯望著木呆呆的李誌強,覺得不該讓他總是惦記著自己,她含著眼淚從懷裏取出那條紅色的紗巾,探出車窗外,紅紗巾被列車帶著的風吹的啪啪作響,
    “誌強—”。田壯流著眼淚大聲地呼喊著。他覺得他們的愛情就是一場夢,很長的夢
    她終於鬆開了手,紅紗巾像燃燒了的一團火騰空而起,列車離去了,紅紗巾在空中飄落著,慢慢地飄落著……
    李誌強:“田壯—”。
    他踉蹌著向飄落的紅紗巾跑去,涼意的秋風裏飄落著稀而大的雨點,紅紗巾飄落著,飄落著,李誌強終於接住了紅紗巾貼在心口,望著遠去消失的列車,他失望了,女人,這個日本女人,他把全部的愛,全部的心血都給了她,愛情,這就是愛情,生活,這就是生活嗎?
    突然,他嘿嘿地笑起來,深凹下去的眼睛向遠處眺望,他看到了,仿佛看到他那可愛的家鄉美麗的大草原,青草地敞開母親的胸懷 ,散發出清新的氣浪把晨曦輕輕托起,草兒搖曳,花兒盛開,羊群像飄動的白雲在向它咩咩地叫著……。
    親,點擊進去,給個好評唄,分數越高更新越快,據說給香書小說打滿分的最後都找到了漂亮的老婆哦!
    :httpap..,數據和書簽與電腦站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