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軍改下的虞都(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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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世間的事沒有一件是一蹴而就的,凡事都有起因,經過,結果,而當牽扯進的人多了,事兒也會隨之變得複雜起來。
    人一多,想法就多。
    想法多,利益就多。
    一旦有了利益,事就跟著難做。
    這在官場,體現的最淋漓盡致。
    “這是出什麽事了?睿王殿下要召我等皆至。”
    “不清楚啊。”
    “這次的感覺不太對,看來是有大事發生啊。”
    “大事?什麽大事?”
    “該不會跟邊榷有關吧?”
    廉政總署,一幫年輕官員步伐很快,朝正堂趕去時,你一言我一語的聊著,與年輕人的浮躁青澀不同,他們的眼睛是亮的,舉止是沉穩的,身上流露出的氣勢很正。
    對在中樞為官的人來講,特別是含權量高的有司,三十出頭,這就是年輕人,正是出大力,幹瑣事的年紀。
    背後有人,不會幹這些。
    背後沒人,幹一輩子吧。
    正堂內。
    楚徽倚著座椅,一手撥弄著念珠,在他手邊放著一盞茶,郭煌、王瑜麵無表情的站於身旁。
    “臣等拜見睿王殿下!”
    響起的行禮聲,打破此間平靜。
    楚徽打量著眼前眾人。
    夏睿、廖烺、雷燮、藺東、黎沅……一個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看著眼前這一行人,楚徽心底有些感慨與唏噓。
    與廉政總署初設時比起來,眼前這幫人褪去了往日青澀,沉穩多了幾分,變化不可謂不大。
    也是這樣,劉諶的話,在楚徽腦海裏浮現。
    廉政總署特設有段時日了,這前後也辦過不少案子,參與審訊、調查的也有不少,對虞都及京畿一帶,廉政總署之名已經傳開。
    可這不過是表象罷了。
    其實楚徽知道,在此之前的廉政總署,不過是撿了別人的成果,這也就是對接的是錦衣衛等有司,但凡換別的有司來,這些憑什麽要給你廉政總署啊。
    廉政總署在過去,更多的是在幹什麽?
    熟悉流程,熟悉節奏。
    在這一過程下,不斷地完善內部構架,特別是牽扯到廉政內核的,這都是要一點點構建起來的。
    一個新有司的籌設,不是說掛了牌子,召集了人手,就能順勢運轉起來了。
    事兒要真那樣簡單,就不會這樣幹了。
    廉政總署是楚徽暫領的,沒有誰比楚徽知道,在過去這段時日,廉政總署經曆了什麽,又吸納了多少人手。
    在廉政總署下轄的有司,有一批人的進來,是給廉政總署增強了實力的,他們此前是在錦衣衛任職的,可如今,他們卻是換了官衣,屬於錦衣衛的生涯結束了,之後他們要做的,就是在新的地方展開新生活。
    “免禮吧。”
    楚徽沉吟刹那,這才開口道。
    “是!”
    眾人當即應道。
    可也是這樣,使夏睿一行心底泛起嘀咕,味兒不太多啊。
    正統六年了,他們躋身官場的時間不算短了。
    別人或許仍能把他們當做新人,可他們自己卻不能了,尤其是在廉政總署擔任各職,要是他們遇到些事就退縮,身邊的同僚怎樣看他們?底下的人怎麽看他們?
    何況他們進廉政總署,可是他們願意進來,為天下,為社稷,做一份身為人臣該做的職責的。
    “都坐吧。”
    在此等氛圍下,楚徽露出笑意,伸手道:“這段時日本宮忙,諸位也忙,連帶著廉政總署,本宮來的也少了。”
    楚徽話是這樣說,但夏睿等一行卻沒有這樣聽。
    睿王殿下是來得少,可關於廉政總署的種種,還是很關心的。
    如果沒有睿王殿下的照料,廉政總署不可能有今日的。
    別的不說,單單是在此之前,從錦衣衛調任一批人,來廉政總署任職,要不是睿王殿下從中調停,此事是斷無可能辦成的。
    廉政總署跟禦史台比起來,是有一定差別的。
    很多事是需要查實了,查到對應線索了,才能有對應行動的。
    之所以會有這樣的安排,為的就是避免有些人拿此來做黨爭工具,楚淩創設廉政總署,是為了更深層次整頓吏治,而不是叫底下的人彼此爭鬥的。
    也是如此,牽扯到一些層麵,就需要專業的人來辦。
    錦衣衛是什麽地方,這同樣是天子特設的,最關鍵的一點,錦衣衛的前身,是隸屬於羽林第八校尉部的,羽林,那同樣是天子特設的,關鍵這個地方,不是隨便什麽人都能進去的。
    尤其是北伐一役打完,羽林之名早已遍傳天下。
    這也就有了,不是老子英雄兒好漢的,這輩子就別想著進羽林的說法。
    羽林有著羽林的驕傲。
    錦衣衛同樣也有。
    在創設之初,錦衣衛查辦的大案要案眾多,逮捕處決的奸佞敗類不計其數,如果說羽林是對外的國之利刃,那錦衣就是對內的國之利刃。
    關鍵是錦衣衛雖有凶名在外,但卻不似原有的六扇門那樣惡跡斑斑,這樣的有司,不知有多少人搶著想進,可偏偏卻是進不來的。
    “近來廉政總署可有什麽事?”
    在眾人思慮之際,楚徽卻話鋒一轉,看向夏睿一行道。
    雖說他與劉諶已商榷好,想針對掌握的情況,廉政、榷關兩總署聯合辦案,以此把一些事推下去。
    但他也想看看廉政總署的這幫署理中高層,一個個的警覺性如何。
    夏睿這幫官員,是在廉政總署任職不假,但直到現在,他們還都隻是代理,拔苗助長這種事,楚淩是斷不會做的。
    這些他挑中的人選,是到廉政總署任職不假,但是想踏踏實實坐到對應位置上,就必須拿出真實政績才行。
    這個政績,可不是辦一個兩個案子就行的,這是需要辦很多案子,關鍵是這些案子,要叫人抓不住任何漏洞才行。
    如果在此期間,誰要是做的不夠好,那職官說被免掉就被免掉了。
    楚淩用人就是這樣,沒有論資排輩這一套,奉行的就是能者上,平者讓,庸者下的用人之策。
    大虞既然來到了正統朝,那就要有新的一麵,倘若一切都沒有變化,那大虞豈不是隻會積攢更多問題了?
    楚徽這話講出,在場眾人就察覺到不對了。
    如果是問先前的種種,高高在上的睿王殿下,肯定不會親自跑一趟的,叫底下的人過來就行。
    所以這一定跟最近的有關。
    在這段時日下,叫朝野間議論不斷地,一個是九門提督府、南北兩軍改製,一個是邊榷員額競拍。
    但是前者吧,引起的影響是不小。
    可參與其中的卻很少。
    因為九門提督府也好,南北兩軍也罷,全都戒嚴了,有任何的動靜,也都是在不動聲色下進行的。
    就好比先前,軍改依舊在持續,可關注的有多少?
    外界對此了解的有多少?
    答案是肯定的,關注的或許多,但是了解的卻少之又少。
    平、定、成幾位國公坐鎮下,誰要是敢把不該說的說出去,那後果是可想而知的。
    如此就剩下一個了。
    “殿下,臣有事要匯報。”
    在此等態勢下,在一些人還在思量時,夏睿起身朝楚徽作揖道。
    “坐下聊。”
    楚徽見狀,笑著伸手道:“這裏沒有外人,這是碰頭會罷了,無需像上朝那樣,嗬嗬……”
    “是!”
    夏睿作揖應道。
    跟楚徽相處的久了,特別是在官麵上的,都對這位大虞睿王的感觀很好,待人很隨和,沒有架子,遇事不亂,最關鍵的一點,是不會把鍋甩給底下的人。
    “臣這段時日,一直在關注邊榷員額競拍。”
    在道道注視下,夏睿表情嚴肅,微微低首對楚徽道,“這次競拍,在榷關總署的主導下,參與的群體眾多,來自各地的群體雲聚虞都,想要獲取的,是關乎三年的邊榷員額,這牽扯到的利太大。”
    這番話講出時,有些人的表情變了。
    而這些人的變化,全都在楚徽觀察之下。
    對他們的這種變化,楚徽一點都不奇怪。
    ‘看來有察覺的不少啊。’
    楚徽心裏暗暗思量。
    在夏睿他們之中,有人留意到一些事,甚至開始在暗中查些什麽,彼此間沒有交流,這在楚徽看來是正常的。
    倒不是說他們刻意隱瞞什麽。
    實則是各有各的小心思罷了。
    楚徽之所以沒有戳破,是因為他懂得這種感受,這跟朝中多數有司任職的官員,暗地裏下絆子使算計是不一樣的。
    眼下的他們,尚未到那種程度。
    在他們流露的表情下,楚徽看到了很多,但更多的,卻是暗鬆口氣的感覺,這代表著什麽?
    沒有獨立辦案下,這種底氣上的不足。
    廉政總署終究是新設的。
    沒有幾個主導的大案要案傍身,在廉政總署任職的這幫官員,歸根到底是不牢靠的,這跟能力沒有關係。
    在自家皇兄身邊待的時間久了,楚徽明白一個道理,能力是能錘煉出來的,做的事多了,犯的錯多了,隻要善於總結,終究是會有所變的,可問題是在現實中,誰會給你這麽多次機會?
    官場上,你進一步,不知要擋住多少人的路。
    這其中就可能有交好的人。
    一次這樣,兩次這樣,或許因為情誼不會有別的,可次數多了呢?差距大了呢?這份情誼還會像最初時那樣純粹?
    不見得吧。
    不過對於這些,楚徽是不在意的。
    因為他跟很多人都不一樣。
    他是大虞親王,他生來就不一樣。
    當然這是在大多數人眼裏的。
    其實楚徽比誰都要清楚,自己比任何人都要幸運,如果不是得到皇兄的疼愛,因為他與皇兄的處境很像,那他就不可能被皇兄養在身邊。
    畢竟對楚徽而言,做皇帝的皇兄,可不止一位。
    兩位皇兄流露出的,是不一樣的。
    如果一切跟先前一樣,他經曆的是什麽?依舊在十王府待著,依舊孤苦伶仃的一個人,除了頂個看似光鮮的光環,餘下的什麽都沒有。
    在天家長大的,經曆的遠比同齡人要多太多了,這也使他們必然比同齡人要更早熟。
    “……臣在這期間,查到一些人,暗地裏跟朝中一些官員有所聯係。”在楚徽感慨之際,夏睿表情嚴肅道:“隻是他們之間的聯係,到底是正常的,還是不正常的,臣現在還沒有查清楚。”
    “你們呢?”
    楚徽看向其他人。
    “殿下,臣也查到一些。”
    廖烺起身作揖道。
    “還有臣!”
    “臣也查了。”
    雷燮、藺東不分先後,起身作揖道。
    “把人名寫下來。”
    楚徽撩撩袍袖,收好那串念珠,表情嚴肅道:“這就是本宮叫你們來的原因,邊榷員額競拍一事有貓膩!!”
    一言激起千層浪。
    楚徽的話,讓夏睿他們表情變了。
    睿王如此態度,使得此事的性質變了。
    在郭煌、王瑜拿來筆墨紙硯後,夏睿、廖烺一行揣著各異思緒聚去,其他人卻露出各異神色。
    ‘廉政總署是需要主導一次大案要案,來進行全麵的洗禮了。’看著眾人的表現,楚徽暗暗下了決心。
    在此之前,廉政總署上下,是在熟悉,是在磨合,是在成長,或許他們之中有不少人都有變化了,但他們本人並沒有察覺到。
    底氣是很重要的。
    楚徽覺得自己有必要,來提攜夏睿他們一次。
    不可否認,眼前這幫人,都是不可多得的翹楚。
    能在科貢選拔中,尤其是經曆一次科改下,依舊能脫穎而出的,那有一個是簡單的嗎?
    沒有。
    但是吧,那僅限於讀書,眼下跟讀書不一樣了。
    做官要比這難太多了。
    官場之上,更多的是當有人走通一條路時,第一件事就是隱藏這條路,或者徹底堵死,畢竟來時的路有多苦,唯有自己最清楚。
    楚徽呢,完全不必理會這一套。
    所以能提攜一些新人,能叫他們更快成長起來,楚徽是樂意去做的。
    畢竟隻有大虞越好了,這才對楚徽越好嘛。
    倘若大虞真出狀況了,那他又能好到哪兒?
    他的一切,都是大虞賦予的。
    此刻的楚徽在考慮一件事,到底該要誰去榷關總署,以此把這盤大棋給打開,這是必須要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