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鍍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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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涉及十六道的考試,要明確時間,主副考官,錄選員額,考題等各項事宜,按著往屆的來辦,這是要經過大朝會的,當然了,到這一層僅是走個流程,真正起作用的,是大朝會前召開的禦前廷議。
    天子有什麽想法,參加禦前廷議的諸臣會知曉,在此期間,諸臣會提出自己的看法及意見,以最終促成科貢的前期準備。
    但現在呢。
    情況跟先前不同了。
    就眼下這複雜多變的朝局及大勢,使得很多人都看出來了,天子對很多事,很多人都是有不滿的。
    不該摻和的事,誰要是摻和了。
    那結果是好是壞,這是誰都說不好的。
    所以針對於一些事,想在其中推波助瀾的就少了。
    別推到最後,把自己給推進了,那就得不償失了。
    熊嚴明顯是察覺到了什麽,故而在禦前所講,僅是涉及到諸道科貢時間,大致錄選員額,東域諸道考試解決等一應事宜,而最為關鍵的諸道主副考官,考題這些事宜,熊嚴是提都沒有提。
    作為禮部尚書,熊嚴是可以舉薦人選的,是可以初定諸道考題的,可是這次熊嚴卻是沒有這樣做。
    為什麽這樣?
    熊嚴看出天子對掄才的決心與意誌。
    這是寧缺毋濫的態度!!
    做到一部尚書這等高位,所要考慮的,洞察的,就不僅是職權範圍內的事了,對於其他領域及層次的,也要有所考慮及洞察,這是必須要具備的政治素養。
    如果連這點都不具備,那根本就坐不穩,也做不長。
    “臣拜見陛下!!”
    同樣是在大興殿,隻是時間卻不同。
    中書省平章政事張洪,應召趕至禦前,在楚淩的注視下,畢恭畢敬的作揖行禮。
    “免禮吧。”
    楚淩淡淡一笑道。
    對眼前這位重臣,楚淩是很滿意的,其在擢升中書省,在徐黜還活著時,對於其本職內的,那是一點都不含糊的。
    其實不止是張洪,像吏部尚書史鈺、禮部尚書熊嚴等,他們在各自本職內所作所為,楚淩都是很滿意的。
    因為有他們的存在,使朝局處在相對安穩下,這也是楚淩敢於將一些事放大的底氣!!
    “涉及十六道的科貢,再有一個多月就該如期進行了。”
    楚淩向前探探身,打量著張洪,“熊卿在前幾日,向朕特意提及此事,針對此次科貢,有些事已然敲定下來。”
    “不過,涉及諸道主副考官,尚沒有最終定下,朕這次召卿過來,就是想要談及此事,對此卿是怎樣想的?”
    咯噔。
    一聽這話,張洪心下一緊。
    熊嚴能想到的,他如何能想不到?
    其畢竟是在中書省任職,所接觸的人或事,遠比熊嚴要多太多了。
    別的不說,單單是這段時日所起風波,特別是廉政總署、榷關總署、錦衣衛、禦史台等有司先後傳訊、逮捕一批中樞官吏,這使中樞有司,從三省,到六部,至諸寺眾監等,可是有不少人被抓了。
    其中抓的最多的,那絕對是徐黜一係的。
    盡管對此,虞都及京畿等地,對此議論的很多,可謂是講什麽的都有,但唯獨在中樞層麵,卻沒有人在公開場合提及過此事。
    在中樞任職,沒有這點警覺,那注定是走不長的。
    僅是廉政總署、榷關總署、錦衣衛傳訊與逮捕一批批官員,有意無意的在避開已死的徐黜,就不難看出些門道了。
    廉政總署的執掌者,是睿王徽。
    榷關總署的宗宰,是武安駙馬。
    錦衣衛的指揮使,乃是臧浩。
    這三位跟天子的關係,那還用講嗎?
    他們做的種種,勢必不會影響到皇權威儀的。
    而徐黜這個人,生前做了什麽,不管是結黨的,還是沒有結黨,那都是心知肚明的。
    天子脾性怎樣,滿朝文武更是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
    雖說徐黜的死很突然,是染疾病逝的。
    可這並不代表天子就會由此放過。
    這涉及的就深了。
    但凡警覺的都會聯想到後宮,也正是聯想到這一點,他們卻也不敢再深想下去了,這不是人臣能妄加揣摩的!!
    在這中樞之上,很多時候你不能隻想一個層麵,這是需要將方方麵麵都考慮到的,由此再去做出判斷與選擇。
    “科貢掄才乃是我朝國策要事。”
    在短暫停頓後,張洪動了,抬手朝禦前作揖,語氣鏗鏘道:“今歲在我朝十六道要召開考試,以為我朝遴選一批新才,然在臣看來,科貢掄才,涉及到十六道考試乃是要務急務,需陛下親裁定奪才是!”
    楚淩沒有說話,笑著看向張洪。
    他就喜歡跟聰明人交談。
    自己是什麽想法,那都是一點就透的。
    如果涉及十六道的主副考官,真想跟張洪探討商榷的話,那在熊嚴提及此事時,大可與之商榷即可。
    畢竟人是吏部尚書,舉薦一些人,出任十六道主副考官,這是在人職權範圍內的。
    但是楚淩並沒有這樣做。
    “臣這樣講是有原因的。”
    見天子不言,張洪繼續道:“在正統四年,陛下出於國情的考慮,改會試及殿試,使我朝科貢掄才更為完善。”
    “而至明歲,我朝將再召會試及殿試,這對參與考試的學子而言,將會是一次盛況。”
    “但站在國朝的角度,既召會試及殿試,那定要真正遴選出一批英才,以叫他們在中樞觀政後,放任到各處擔其職責才行。”
    “卿的意思,是今歲的十六道考試,要比往屆更難一些?”楚淩向前探探身,笑著對張洪說道。
    “陛下英明!”
    張洪朗聲道。
    看來接下來的科貢掄才,隻會是愈發的嚴格了。
    與此同時,在張洪心中暗暗道。
    從吏部提出銓選改製,推動高薪養廉,在朝的不少高官就看到這一層麵了,而後出現了廉政總署,還是叫睿王徽暫領了,這就更加確定了他們所想。
    在這樣的大背景下,科貢掄才就是最後一環。
    明確會試、殿試製度,這隻是個開始。
    向下的道試,府試,縣試,肯定是要逐級進行改製的,至於怎樣改,這是誰都不清楚的事情。
    因為這一切的根源在天子這。
    天子怎樣想的,才是關鍵所在。
    “卿能這樣想,朕很欣慰。”
    楚淩笑著對張洪說道,說這些時,楚淩從禦案上的案牘中抽出一份名單,隨即道:“針對十六道主副考官人選,朕初擬了份名單,卿來看看,若是其中有不合適的,卿可以講出。”
    言罷,楚淩將名單遞給了李忠。
    李忠低首雙手捧起,隨即便朝張洪走去。
    張洪暗鬆口氣的同時,心跳也跟著加快。
    ‘道試必須要嚴抓才行。’
    看著李忠、張洪二人,楚淩雙眼微眯,‘這是整個科貢掄才的關鍵,不把這一層給嚴抓起來,那通過各種手段,上來的濫竽充數之輩,就會危害到整個選才體係!!’
    其實跟那些重臣想的一樣,楚淩對於道試,府試,縣試是有想法的。
    按著楚淩的整體設想,道試是一道分水嶺,是從讀書人到官員的龍門,故而嚴抓道試、會試將成為今後的主旋律。
    至於殿試,諸如科場舞弊、抄襲作弊這些現狀就不可能出現。
    畢竟是在天子眼皮子底下進行的。
    能夠從愈發嚴格的道試、會試選出的讀書人,肯定是有一定水平的,楚淩要做的,就是確保這批群體的質量。
    等到合適的時候,楚淩會出台一項政策。
    即通過道試掄才,但卻屢次在會試落第的,可參加中樞一應有司對外進行的吏員考試,這是為解決吏員整體素質的過渡性政策。
    不想考可以,那就繼續參加會試唄。
    不過等中樞及地方,逐步推行到齡致仕製度,即便你真考上了,可到了歲數,該致仕還是要致仕的。
    在這期間,府試、縣試會逐步加強掌控,這其中操控空間極大的考題,會逐步向上進行收攏。
    掄才的難點,就在於庇護。
    而能通過這點的,一個是官官相護,一個是錢財開路,這些對於真正的寒門子弟,黎庶子弟是最為不公的。
    這使得真正的人才,剛開始就可能被刷下來了。
    而不是人才的人,卻頂著位置就上去了。
    等到這套製度運行個十餘載,甚至是更久一些,待到大虞國力整體攀升到新高度,楚淩才會對科貢掄才,進行一次大刀闊斧的改革。
    到那個時候,官,吏,這兩大群體會有對應的掄才製度,在該勢推動起來,針對年紀會有明確要求,到了多大歲數,是不能再參與對應考試了。
    不這樣搞不行。
    “這……”
    張洪欲言又止的聲音響起,讓楚淩從思緒下回歸現實。
    楚淩看向張恢。
    “卿是有什麽想法?”
    楚淩倚著軟墊,笑著對張洪道。
    “臣沒有。”
    張洪當即作揖道。
    可張洪的心中,卻是掀起驚意的。
    就這份名單,涉及到的中樞官員很少,在地方任職的很多,明眼人都能瞧出這是以此次道試為媒介,隻要所在道的考試進行好了,沒有出現任何問題,那他們一個個勢必會從地方擢升到中樞啊。
    “當真沒有?”
    楚淩再問道。
    “沒,沒有。”
    張洪回道。
    要說沒有想法,這是不可能的。
    畢竟在這份名單中,有一些是一府主官,甚至是一縣主官,盡管他們是擔任副考官,可這在先前是沒有此例的。
    這份名單真要公布出來,肯定是會一些爭議的。
    但是張洪想歸想,卻沒有講出來。
    因為在這些人選中,有一些是他熟悉的,而這些人在各自任上,都是有一定建樹的,隻是為官不夠圓滑,做事過於耿直,故而一直都在兜兜轉轉。
    像宗慶道治下的蘭縣縣令馬越,已經四十出頭了,其先後在多個縣任職,在任期間做了不少實事,可就因為過於耿直,不懂得與上官維係好關係,導致其兜兜轉轉,還是在縣一級任職。
    而馬越有一項本事,是極其過硬的,那就是術算方麵,隻要是數字,那都欺騙不了他的眼睛。
    張洪之所以對其有了解,是因為馬越曾在西涼道任職,當然,這是在張洪赴任西涼刺史前的事情了。
    也是這樣,張洪才壓著想要說的,這份名單,是有很多他不認識,不熟悉,但天子準備這樣一份名單,會是臨時起意嗎?
    答案是肯定的。
    不可能。
    “既如此,那就將這份名單,以奏疏的形式,從中書省呈遞到禦前吧。”見張洪如此,楚淩這才講出心中所想。
    “另,這次京畿道主官空缺,朕有意讓卿來出任,此事要給朕幹好,別出現任何差池!”
    “臣…遵旨!”
    張洪停頓刹那,隨即便作揖拜道。
    這壓力一下子就給到他了。
    可偏在這件事上,他卻不能有絲毫退縮。
    真要退縮了,那天子就該有想法了。
    可是這份名單,他到底該怎樣寫出來?
    這成了張洪要考慮的事情了。
    ‘不錯。’
    見張洪如此,楚淩露出淡淡笑意,如張洪想的一樣,這次涉及十六道的主副考官,是他有意安排的。
    這可以說是一次鍍金,但名單上的那些人,都值得這樣做。
    跟張洪一樣,隻要他們所在道的考試,沒有出現任何狀況,特別是科場舞弊這等大事,那肯定是能向上晉升的,這批群體中的半數是要擢升到中樞的,剩下的也要有所調整。
    而其中跨度看似很小,實則掌權很重的,當屬張洪。
    楚淩有意叫其出任門下省鸞台侍中。
    至於張洪擔心的,楚淩並不在意,因為一場悄無聲息的考驗,已經在無形中對中書省右相國王睿進行了,楚淩想要看看王睿到底是真的臣服,還是假的臣服。
    如果是前者,那在今後一段時日內,中書省不會再有左相國了,而以右相國為主,以主持中書省諸事。
    但要是後者的話,那王睿的仕途就到頭了,楚淩準備再選一個人,來擔任右相國一職,以此將第三時期的前期籌備平穩度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