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不能隻算經濟賬!

字數:7720   加入書籤

A+A-


    “陛下當真要一戰平滅東籲叛逆?”
    氣氛明顯不同的大殿內,隨著蕭靖的聲音響起,殿內諸臣齊刷刷看去,而在這注視下,蕭靖卻麵不改色,抬手朝禦座作揖行禮。
    也是這樣,不少人的目光,終落在了禦座之上。
    “朕適才說的很明確。”
    楚淩緩緩抬眸,語氣擲地有聲道:“東籲叛逆竊據我朝疆域數十載,朕作為大虞天子,斷不能容忍此等叛逆,在我朝疆域作威作福,更以竊據之地襲擾、進犯我朝東域!!”
    “東籲叛首身死,這對我朝而言,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朕要大虞健兒匯聚前線,以為國朝勘定叛亂!!”
    蕭靖聽後,立時表明態度:“若是這般,勘定東籲叛亂主力,斷不可從中樞抽調,需以征東大將軍府所屬戍邊軍為主。”
    “且不提與東籲叛逆交戰如何,僅是我朝跟東籲交戰,一旦周邊諸敵知曉我朝意誌,定然會在邊陲有所動。”
    “我朝雖在四邊置有戍邊強軍,以保我朝邊陲安穩,但若遇多邊強敵進犯,靠此想安穩邊陲這是有凶險的。”
    “蕭大人這是何意?!”
    不等蕭靖講下去,孫河皺眉質問,“難道蕭大人對戍邊軍就如此不信任?!”
    “榮國公先等蕭某講完。”
    麵對孫河的質問,蕭靖沒有絲毫懼怕,相反卻很是平靜的說道,隨即,蕭靖再朝天子作揖拜道。
    “臣之所以這樣講,一方麵是要保有對部分邊陲馳援之力,一方麵是以中樞精銳震懾治下。”
    “恰是因為東籲所處之地重要,我朝自太祖朝多次發起平滅之戰,但每次至關鍵時刻或因國內之變,或受國外動蕩,繼而導致我朝收複東籲叛逆竊據之地,終以不了了之落下帷幕。”
    “如果陛下真下定決心,想要憑此之變收複舊土,則中樞所轄精銳不可抽調太多,不然此戰打到最後,終會像太祖朝那樣不了了之。”
    你是真敢講啊。
    蕭靖這話講完,被殿內諸臣聽後,不少人緊張起來,看向蕭靖的眼神都變了。
    即便是講真話,那也要委婉一點啊。
    尤其還當著這麽多人的麵。
    一些人想到這裏時,內心忐忑的看向禦座,他們想看天子是何反應。
    而在這種注視下,楚淩的臉上,沒有露出任何表情。
    這反倒叫他們心中更忐忑了。
    ‘這是要算賬啊。’
    楚淩麵無表情的打量著蕭靖,心中暗暗思量起來,自己的想法,蕭靖明顯是看出一二了。
    對東籲這一戰,跟正統五年的北伐不同,這是一統中樞想法,要對東籲叛逆發起一場規模大戰。
    這潛在意思即對戰東籲所需,一應從國庫去進行調配,或許在這期間內帑會拿一些,但大頭是國庫在兜底。
    蕭靖,既是尚書省左仆射,又兼戶部尚書,對外征伐的事,他可以不管,但打有準備之戰,還是無準備之仗,他必須要管。
    如果是前者,即便勒緊褲腰帶,那也是要打的。
    畢竟東籲竊據之地,能被國朝收複回來,這意味著什麽,沒有比蕭靖更為清楚的了。
    但要是後者,蕭靖寧願這一戰不打。
    錢糧耗費了,將士死傷不少,到最後,又因為曾發生過的再度上演,那蕭靖不知打這一仗意義何在?
    看起來,蕭靖講的是中樞精銳不可動,既要顧及邊陲安穩,又要震懾內部宵小,實則蕭靖想知的,是天子到底準備出動多少。
    “既是對東籲叛逆展開攻勢,中樞不派一兵一卒出戰,隻靠征東大將軍所統戍邊軍,不足以彰顯中樞平滅東籲叛逆之勢。”
    沉默了許久,楚淩這才悠悠開口道,“南北兩軍要出將出兵,朕若沒有記錯,當初東域境內出現嘩變,南北兩軍合計出動數萬精銳,今下這兩支精銳都在何處?”
    “啟奏陛下。”
    南軍大將軍張恢,從朝班中走出,作揖拜道:“南軍所派押解嘩變軍士及與榷關總署所查要案相關群體,今在宣武道治下。”
    “啟奏陛下。”
    北軍大將軍韓青緊隨其後道:“北軍所派今在宗慶道治下。”
    針對東域治下嘩變鎮壓結束,南北兩軍所派精銳,是分批撤離東域治下的,南軍在前,北軍在後,除卻押解參與嘩變被俘軍士外,還有被強遷走的一應富戶。
    這等規模的戰事,對兩軍來講,根本就不算什麽大仗。
    “以南北兩軍之名,八百裏加急分赴宣武道、宗慶道治下,著所屬營校原地駐紮。”楚淩伸手對二人道。
    “所押嘩變被俘軍士一律編入死戰營,凡在後續攻打東籲叛逆中,斬賊五級或先登兩次,即豁免所犯罪行!”
    “至於跟榷關總署所查要案相關者,由上林軍派遣營校前去接手,負責將一應群體押至京畿待審。”
    “臣遵旨!!”
    張恢、韓青沒有任何猶豫,立時朝天子作揖拜道。
    這就是平滅東籲叛逆所派中樞主力了。
    殿內諸臣聽到這裏,無不在心中盤算起來。
    南北兩軍所出精銳合計有近五萬,所押嘩變被俘軍士三萬徘徊,這人數還說的過去,但是要靠誰來統轄,才能將他們給整合好?
    也是這樣,一些大臣的目光,開始在孫河、孫斌、韓青、張恢幾人身上來回打轉,畢竟是中樞主導的平滅東籲叛逆之戰,中樞層麵必須要派人掛帥的,不能叫在東域坐鎮的征東大將軍掛帥啊。
    真要把東籲叛逆給滅了,這政治含義是不一樣的。
    ‘皇兄這是打算錘煉勳貴子弟了啊。’
    察覺到這些的楚徽,心中忍不住思量起來,盡管在此前北伐中,在軍曆練的勳貴子弟,算是取得了一定戰績。
    可跟黃龍為首的羽林相比,多少還是差點意思。
    平滅東籲叛逆這一戰,恰好是勳貴子弟曆練的好去處。
    如果不是這樣,那就不會叫在宣武道的南軍精銳,宗慶道的北軍精銳原地駐紮,這擺明是想叫他們出戰的。
    而在這兩部之中,凡是自家皇兄看上的勳貴子弟,可都是在其中的。
    宗織,孫賁,董衡,曹京,昌封,李斌,徐彬,上官秀,韓城……
    一個個熟悉的身影,在楚徽的腦海裏浮現出來。
    “中樞抽調的精銳,除朕提及的這些,最多再抽調兩萬,對外宣稱十萬精銳,參與平滅東籲叛逆之戰。”
    楚淩撩了撩袍袖,掃視殿內諸臣,語氣擲地有聲道:“朕打算在朝選一位主帥,負責此次對戰東籲,征東大將軍王昌為副帥,不知哪位愛卿願為朕,為社稷分憂解難啊!!”
    楚淩的聲音,在大殿內回蕩。
    “陛下!!臣請戰!!!”
    沒有任何的猶豫,孫河的聲音,在大殿內響起。
    一雙雙眼眸聚焦在孫河身上。
    “隻孫卿一人嗎?”
    楚淩的目光,在孫河身上停頓刹那,隨即便掃向別處,微微抬眸的說道。
    “陛下!”
    “陛下—”
    一聽這話,孫斌、韓青、張恢、黃龍幾人相繼出列,齊聲朝天子作揖請命,隻是不等他們的話講出,孫河的請戰將他們打斷。
    “陛下!!臣願立軍令狀!!”
    在眾目睽睽之下,孫河單膝跪地,怒目圓睜的沉聲喝道:“此戰,臣若不能率我朝健兒平滅東籲叛逆,臣自戰死沙場不歸,另請陛下罷黜榮國公之爵!!”
    殿內一片死寂,群臣心頭震顫。
    在場之人皆看出孫河想掛帥出戰,孫河為何這樣,很多人也是能看出的,但是這話說的太滿了。
    畢竟榮國公的爵位,乃是太祖高皇帝親敕,授丹書鐵券,允世襲罔替,非謀逆大罪不得褫奪。
    楚淩眸光微動,似有波瀾掠過。
    他凝視著殿中跪伏的孫河,指尖輕叩龍椅扶手。
    殿內寂靜如淵,須臾,楚淩起身離座,緩步走下丹墀,響起的腳步聲,每一步都似敲在群臣心間。
    他停在孫河身前,俯瞰著孫河說道:“卿當知,這軍令狀立下,就斷無更改之事,卿當真想好了?”
    孫斌、韓青、張恢、黃龍等人,無不是看向了孫河。
    特別是孫斌,他想到自家大兄會搶下攻打東籲叛逆之機,以此扭轉天子對其看法,但他沒有想到自家大兄,會拿榮國公的爵位來立軍令狀。
    “陛下!臣想好了!”
    孫河深吸一口氣,語氣鏗鏘且堅定,朝跟前站著的天子表態,“臣蒙受國恩之重,天下皆知!!”
    “臣能得榮國公之爵,更是得太祖高皇帝厚愛!!”
    “東籲叛逆竊據我朝疆域數十載,這對我朝而言是恥辱,太祖高皇帝在世時,多次想收複此地,以彰顯我朝赫赫軍威,然有死敵、奸佞作祟,以至此事遲遲沒有能成!!”
    “這次東籲叛首身死,乃是我朝不可多得的機會,臣若不能率我朝健兒,趁此勢收複叛逆作亂之地,臣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說得好!!!”
    楚淩朗聲喝道:“這才是大司馬大將軍該有的風範!!”
    講到這裏,楚淩彎腰,伸手攙扶起孫河。
    孫河難掩激動的看著天子。
    在看到天子銳利的眼神,孫河情緒更激動了。
    賭對了!!
    隻要此戰能滅掉東籲叛逆,那先前所做種種,天子定然會隻字不提的,這對他來講,對榮國公府一脈,都將是一種解脫。
    “來人啊!!”
    在孫河內心激動下,在群臣思緒各異下,楚淩的聲音在殿內回蕩,“將朕珍藏的倚天劍取來!”
    “奴婢遵旨!”
    李忠立時作揖拜道。
    可聽到這話的楚徽,卻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殿內所聚諸臣,是不知此劍的來曆,但在看到楚徽的表情時,他們明顯察覺到不對。
    不多時,李忠捧著一把佩劍,快步朝禦前走去。
    而在一道道目光注視下,楚淩伸手接過倚天劍,劍鞘玄金鑄就,隱有龍紋纏繞,拔劍出鞘寸許,寒光逼人,殿內眾人不由屏息。
    楚淩凝視劍身:“此劍乃朕在上林苑時命人所鑄,與之齊名的,還有七把,合稱“上林八劍”,皆以天外隕鐵鍛成,此劍出鞘不飲血,誓不歸鞘!今日朕賜你倚天,非為榮寵,實乃寄予平定東籲叛逆之重望。”
    講到這裏,楚淩將倚天劍抽出,遞到了孫河麵前。
    “持此劍,如朕親臨!!”
    楚淩語氣鏗鏘道:“朕希望卿持此劍,斬東籲叛逆眾首,使天下皆知叛我大虞者,雖遠必誅!!!”
    孫河伸出雙手,呼吸有些急促。
    楚淩將所持倚天,交至孫河手中,劍柄尚存帝王掌心餘溫,劍身卻帶著絲絲寒意。
    孫河雙膝跪地,雙手高舉過頂,“臣孫河,叩謝天恩!陛下之言,臣定銘記於心,斬東籲叛逆眾首,使天下皆知叛我大虞者,雖遠必誅!!!”
    “叛我大虞者,雖遠必誅!!!”
    餘音在殿內回蕩。
    而聚在殿內的諸臣,無不露出各異表情。
    這句話,他們太熟悉了。
    當初北伐之際,天子曾講過犯我大虞者,雖遠必誅!!
    這是對周邊強敵的強硬態度。
    而這次,針對東籲叛逆,天子再度表明了強硬態度。
    這不止是針對東籲叛逆,同時也是在告誡本土治下,如果誰要是敢做出有違大虞社稷之事,一旦被中樞給查到了,不管是在何處,勢必會遭到正義的鐵拳!
    統禦一方國朝,該立起的規矩,就必須要立起來。
    什麽是底線。
    什麽是紅線。
    都必須要清清楚楚的,不能有任何含糊之處。
    楚淩就是要通過對東籲這一戰,進一步豎立起中樞的強勢威儀,以此來警告那些有私心,有算計的家夥。
    一個個在規矩之內,那怎樣都行。
    但要是敢壞了規矩,下場不會好。
    與此同時,這也是在凝聚大虞民心,通過這樣的方式,叫大虞治下的萬千子民知道,他們忠於的朝廷,到底是怎樣的,這樣強勢的朝廷,在麵對任何不公之事時,勢必會堅定不移的站在他們這一邊,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楚淩要用自己的方式,來給大虞打造起獨有的家國情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