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大考(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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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
    “…”
    “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
    “嗬嗬~~”
    當笑聲在大興殿響起,坐於龍椅上的楚淩,臉上卻無半分笑意,流露更多的卻是複雜與玩味。
    在這個位置上待的時間越久,越能清晰感受到權力帶來的冷酷與殘忍。
    如果不能保持清晰的頭腦與絕對的警覺,那麽說不定到了哪一日,一個徹底由謊言編織的牢籠,就會在悄無聲息間扣下,這對於掌握統治權柄的領袖無疑是致命的。
    因為在你毫不知情下,損害國朝統治根基的事,就由你本人親自推動並深陷其中。
    而那些曾追隨你,支持你的群體,還有那些反對你,甚至你想要消滅的,就會在看不到的黑暗中悄然聯合,借你之手實現他們的真正目的。
    年輕毫無疑問是最大的本錢與倚仗。
    年輕意味著有足夠的時間與精力,來一點點將已經腐爛,正在腐爛,尚有苗頭的都給揪出來,並以不傷害社稷根本,不損害底層的方式,以各種形式的博弈與鬥爭,去將腐朽連根拔起,以整頓秩序朝好的方向推進。
    而歲月終會帶走這份銳氣,權柄也會逐漸磨蝕初心。
    一旦掌權者陷入這種狀態,便極易被既得利益群體裹挾利用,使得上下的矛盾日益尖銳,最終將國朝推向動蕩的邊緣。
    此刻殿外寒風凜冽,殿內燭火搖曳,映照出楚淩深邃的眼眸。
    楚淩深知自己雖坐擁天下,但稍有鬆懈便會淪為他人棋局中的傀儡,唯有不斷自省,破除蒙蔽視聽的迷霧,才能讓權柄真正為己所用,而不是成為權柄的奴仆。
    “你說…他們是怎樣敢的?”
    當冷漠的聲音響起時,在禦前服侍的李忠,心中下意識一緊,藏在袖中的手微顫,盡管天子隻講寥寥之語,可他卻知天子所言深意。
    李忠幾度想張口說話,可話到嘴邊卻怎樣都講不出。
    殿內氣氛漸漸凝重。
    “在各方插手會試的大背景下,當朝野間滿是歌頌與期許下,藏在其下的是虞都及京畿的算計和試探,是臨近前線各道府縣諸價哄抬的事實,嗬嗬…他們一個個以為朕被所謂的盛世蒙蔽雙眼,被正冉冉上升的國運所吸引,在大虞自詡聰明的總是這般多,哪怕朕殺了一茬又一茬,可舊的被消除掉了,但新的又遞進而上,這說起來真是夠讓人覺得諷刺與好笑的!!”
    李忠的心跳不斷加快。
    楚淩向前探探身,雙手按在禦案上,那雙冷眸直視一摞摞密奏,這些密奏是分門別類擺放的。
    在大虞對外掀起征伐,對內欣欣向榮,特別是天子血脈有了的轉折出現,給人的一切感覺都是好的。
    天命在虞,大勢所歸嘛。
    所有的反調、阻力全都消失不見,甚至此前敲定與推行的新策眾規,都迎來了前所未有的下沉。
    就像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砥礪前行,隻要大虞上下能鉚足一股勁兒,必然就能走到所追求的彼岸!
    可實際上卻是一切皆隱於表麵下了!!
    “你親自去跑一趟。”
    楚淩的目光,落在一摞密奏上,伸手對李忠語氣冰冷道:“去上林苑,叫黃龍,在羽林軍中挑一批人手,另叫羽林營中排序靠前,夠參與禦前羽林選拔的也挑一批,給朕秘密離都趕赴各地,將這批內外勾結,徇私舞弊的奸佞,連同他們的親眷、九族給朕盡數逮捕,還有地方上與他們有牽扯的,不管是官吏,亦或是什麽,一並給朕逮捕起來,這件事給朕往大了去抓,不必考慮影響什麽的!!”
    “奴婢遵旨!”
    李忠立時作揖拜道。
    “慢著。”
    在李忠欲低首退下時,楚淩忽又出聲,指尖輕敲禦案,“此事辦完以後,你以最快速度趕赴京畿道城,見京畿道刺史傳朕密諭,時機已經成熟了,可以將那些敲定的進行抓捕了,一個都不能給朕漏了,全都逮捕起來!!”
    “奴婢遵旨!!”
    李忠再度拜道。
    可他的心情卻很是緊張,這涉及到兩件大事,前者出動羽林,甚至叫黃龍親自來辦,這要抓的是隸屬於紫光閣的一批商行商號,還有在京畿道治下的市鎮,其中有一批群體被拉攏腐化了,他們以為自己做的很隱秘,可實際上卻被暗中的監察探查的很清楚。
    別的不說,僅是宗慶、平原兩道治下以糧、布、藥、油等為首的諸物價格節節攀升,與此同時是經別處源源不斷匯聚的諸物規模不斷走高,足以證明背後有巨手操控,借國朝征伐之機囤積居奇,擾亂民生以牟暴利。
    在對外征伐尚未取得終勝之際,已經有蛀蟲不顧國朝所負壓力,社稷所涉利益,開始為自己及背後謀取利益,這等行徑,與叛國何異?
    其心可誅!
    而京畿道刺史所要執行的,乃是清除過去的餘孽群體,雖說早先曆經了多次清洗,但他們隱藏的太深了,以至於使他們一次次被漏掉,但是這一次涉及到的太多了,讓他們多露出了馬腳。
    楚淩如何能不惱怒。
    看著李忠離去的背影,楚淩的雙眸掠過寒意,盡管他在初登大寶,尚未掌權親政之際,就已然在心中預想到這些了,有些東西是無法根除掉的,畢竟這違背了人性!!
    可現在呢?
    居然敢有人頂風作案,甚至他一手締造的框架,其中都有一些腐敗墮落了,這是楚淩斷無法容忍的。
    ‘大誥必須頒發天下,不止是這樣,每隔一段時期就要及時更新,不這樣做的話,一切都是毫無意義的。’
    楚淩攥緊雙拳,強壓著心頭燃起的怒火。
    統治就是這樣,伴隨著各種形式的鬥爭出現,花樣會層出不窮的出現,哪怕其內核是一樣的,可對芸芸眾生來講,絕大多數是不能分辨這些的,這就需要統治階層中有人來進行細分才行。
    唯有明刑弼教,方能正本清源。
    必須讓天下人看清這些蠹蟲的真麵目!!
    楚淩太清楚一些事了,現在沒有問題,不代表以後沒有,隻要有問題存在,那麽矛盾就失蹤有的。
    想要自己不被蒙蔽,就要在權力之外開辟通道,叫那些遭受冤屈,受到迫害,甚至被逼到無路可走的,能夠有一條直達天聽的路徑。
    這不僅是對貪腐的震懾,更是對民心的安撫。
    楚淩知道這樣做,勢必會引發一係列新的問題,但若因畏懼問題而止步,才是真正的大患。
    眼下民智沒有開啟,百姓難以辨明是非,易被蠱惑,但楚淩卻堅信一點,等到民智真正開啟的那日,他的堅持就達到了成效。
    但前提是他要堅持,不做任何妥協與讓步。
    如果他都選擇妥協與讓步,那麽一切都將變得毫無意義,而在這之前,他需要做的就是不斷補充新鮮血液,將那些真正心懷天下、不懼權貴的才俊提拔起來,叫他們緊密跟隨自己的腳步前行,使得大虞能朝好的方向不斷前行。
    至於說這過程中不斷有掉隊的,轉變的,反複的,那就以權力的方式來解決,畢竟躋身權力場的那刻,就應將這些都想明白,而不是說等到問題發生了,卻沒有任何辦法去解決,繼而以各種理由去搪塞逃避。
    楚淩幹不出這種事來!!
    他要讓所有人明白,權力不是用來謀私的工具,而是承載責任與使命的重擔。任何背離初心者,縱有千般借口,也難逃法網嚴懲。唯有如此,才能為後世立規矩,為黎民爭公道,為江山社稷築牢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