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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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網址:.. 夜色如墨,濃厚的迷霧籠罩著叢林,風聲在樹間低吟,訴說著不詳的預兆。
林以紓醒來,發現自己躺在一個深達兩米的坑中。
坑壁陡峭,四周黑得無法看到五指,隻有頭頂上方能看到一線微弱得月光透入。
空氣中彌漫著潮濕、腐敗的氣息。
林以紓掙紮著坐直,坑外傳來叢林中的各種聲音,遠處的狼嚎聲,近處的枯枝斷裂聲,和時不時傳來的低沉鳥鳴。
林以紓醒來後,慌亂地試圖爬出土坑,可坑壁太過光滑,泥土鬆軟,每次嚐試都隻會讓更多的泥土滑落。
她被邪祟拖行了一路,後背太疼了,根本使不上勁兒。
黑暗中,她總感覺有什麽東西在盯著她,隨時都有可能突破迷霧向她衝來。
林以紓擦拭額上的冷汗,手在抖。
她全身上下,能用的隻有一個聽音鈴鐺,連把防身的小刀都沒有。
聽音鈴鐺亦可以傳音,能讓方圓十裏散布神識的修士聽見。
林以紓拿起鈴鐺,“能聽到嗎?”
她用手又拍了拍,“喂,喂,能聽到嗎,隨便是誰,能不能回答一聲?”
聽音鈴鐺黯淡無光,四周回應林以紓的隻有風聲。
林以紓開始意識到,叢林中的迷霧不是尋常的霧,它能讓聽音鈴鐺失靈,讓她無法向外界求救。
與此同時,那股盯著她的視線越來越明顯。
林以紓僵硬地抬頭,看向頭頂。
土坑邊,兩個骷髏趴在邊緣,正死死地盯著她,眼框空洞。
林以紓瞬間臉色蒼白,腦海中浮現‘異病’兩個字。
柴桑中患有‘異病’的人,渾身發膿,無藥可治,直至被腐蝕為白骨。
而被異病人咬到的人,會被傳染,患上異病。
兩隻骷髏看到她後,沒有任何猶豫地從坑邊跳下來,骨骼發出碰撞的聲音。
“啊!”林以紓後背發涼,慌亂中抓到一個枯樹枝抵抗。
骷髏的速度極快,衝力大,枯樹枝被一個骷髏嚼碎,另一個骷髏撲向林以紓。
骷髏張大嘴,露出鋒利的牙齒,迅雷不及掩耳地咬像林以紓的手臂。
林以紓吃痛,用力地抽開自己的胳膊,手臂處,鮮血從破開的衣裳絲帛間噴射而出。
林以紓慌頹地貼緊坑壁,心中已經把自己的遺書寫好了。
然後,就在她的血濺出的瞬間,兩個骷髏突然停止了動作,它們仿佛聞到了什麽恐怖的氣味。
它們極快地攀退到對麵的坑壁上,掛在半空,骨骼相互碰撞發出哢哢的動靜。
林以紓:“......”不是,你們後退什麽,該嚇爬的應該是她吧?
林以紓發現那個咬她的骷髏,嘴中沾染到她血液的部位,正往外冒白煙,被腐蝕著掉落骨渣。
林以紓:“!”
林以紓驚訝地捂住自己手臂上的傷口,兩個骷髏的目光也緊盯她。
它們看著血液的眼神,既貪婪,又恐懼。
林以紓僵站許久,確保兩個骷髏不動後,雙腿發軟地跌坐在地上。
手臂上的血汩汩往外流,根本止不住,被咬的地方如火燒般疼痛。
林以紓坐在坑中,泫然欲泣。
她隻是一個普通人,一條求安寧的鹹魚,穿到《破道》中後孤木孑立,現在又讓她遇到這般的命懸一線。
她為什麽這麽倒黴?為什麽是她?
她活到這麽大從未做過一件壞事,為何遭罪的是她?
那兩隻骷髏似乎恢複了精力,骨頭架子梭動,蓄勢待發。
坑邊傳來沙沙的腳步聲,一道枯長的身影出現在坑邊,正是將林以紓抓來的墮修。
墮修臉色發青,眉宇間充斥血氣,“你怎麽還沒死?”
林以紓:“是你把我抓來的?”
她用手捂住傷口,“你要多少錢,我家中很有錢,你想要多少我都給的起。”
墮修桀桀笑,“萬家皆齊首,眾生同日月。魂破世間怨,重鑄大同天。我抓你來,不為錢財,隻為大道。”
林以紓:“......”聽不懂。
林以紓:“這位大俠,有了錢財,你的道才能走得更遠,你不如放我出去,我資助你早日實現你的道義。”
墮修:“不是我的道義,是眾生的道義。”
林以紓:“...好,我願意資助。”
墮修咧開血紅的嘴,“你死後,你的錢財自然會到我手中。”
林以紓本不想暴露身份,“你知道我是誰麽?”
墮修:“柴桑王府中的客人,非富即貴。”
林以紓:“知道你還是想讓我死?”
墮修:“少說廢話,就算你是天上來的玉皇大帝,今夜也死定了,明日早上,你將成為我的第三個骷髏。”
墮修說完後,大步離開。
林以紓頹然地背靠坑壁,那兩個骷髏從坑壁上匍匐而下,再次向她撲來。
林以紓已然脫力,隻能抓起坑底的一塊大的木塊,擋在身前。
一隻骷髏狠狠地拽住木板,骨爪如鋼鐵般堅硬,瞬間將木板掰成碎片,另一隻骷髏趁機撲向林以紓,咬住她之前受傷的手臂。
手臂劇痛,鮮血再次湧出,染紅骷髏的牙齒和骨爪。
骷髏的嘴被她的血也腐蝕,“嗤嗤”地冒白煙。
但骷髏似乎被一種難以言喻的貪婪驅使,忽視自身的腐蝕,繼續貪大口咬血,哪怕腦袋已經被融得隻剩下一半,骨頭渣子窸窣往下掉。
林以紓:“......”不是,她真就這麽好吃嗎?
疼痛讓林以紓意識恍惚,淚水和冷汗齊下,她拚盡全力抓起地上的一塊木板碎片,朝骷髏頭上砸,骷髏的腦袋比石頭還硬,根本砸不動。
慌亂間,血從傷口湧出,滴落在地上,匯成一灘,將地上的聽音鈴鐺沾濕。
被沾染上血的聽音鈴鐺散發白煙,上下晃動,突然又有了動靜。
林以紓正淚水滿臉地揮舞木塊,耳邊傳來模糊不清的聲音。
聽音鈴鐺:“身為天都林氏的王女,怎麽又哭了?”
冷淡而威嚴的嗓音,讓林以紓一下站直,兩隻骷髏警惕地望向聽音鈴鐺,往後退幾步。
林以紓淚如雨下,用力拽住鈴鐺:“王兄,救我!骷髏、還有墮修,他、他們要我死...”
複金珩:“冷靜下來。”
林以紓:“好、好。”
複金珩:“我感受不到你的位置。”
林以紓:“四處都是迷霧,隔絕了外界。”
複金珩:“把周圍環境說給我聽。”
林以紓:“我陷於坑中,看不到具體外麵什麽模樣,但是坑底有榕樹枝,這應該是個榕樹林。”
複金珩:“好,你待在那裏,我去找你。”
林以紓:“先、先別掛,王兄,你要多久才能到。”
迷霧籠罩,找人需要功夫。
複金珩:“一個時辰內。”
林以紓小臉煞白,“王兄,別說一個時辰,一炷香內你再不來,我就要死了。”
複金珩:“你受傷了?”
林以紓:“是、是。”
複金珩:“拿幹淨的布條包紮,拖到我來。”
林以紓:“可、可我打不過。”
複金珩:“林以紓。”
林以紓雙肩緊聳,這是複金珩第二次喊她的大名。
複金珩:“記住你的身份。”
他冷淡的聲音從聽音鈴鐺中傳來,“能讓你活下去的隻有你自己,不要丟了你的身份。”
聲音戛然而止,聽音鈴鐺失去光澤。
林以紓絕望地閉上雙眼。她能有什麽身份?日天日地的天都王女嗎?
可她隻是條穿書的倒黴蛋啊。
不過複金珩的話提醒了她。
能讓她活下來的,隻有她自己。
就算是玉皇大帝,也不可能立刻降臨在她身邊。
兩隻骷髏饜足地抹著嘴上的血,它們暫時飽了,但隨時都有可能再次衝上來。
林以紓小心翼翼地沿著坑壁往角落裏挪動,離它們保持一個距離。
她從身上撕下一塊幹淨的布條,包裹住自己流血的手臂。
淚水不受控製地往下落,林以紓捂住自己的腦袋,“快想、快想,到底該怎麽脫身?”
她隻有兩條路,一是等死,二是想盡辦法殺死骷髏和墮修。
她不通術法,還是個練氣廢柴。
她唯一學會的道法,就是召靈陣。
可這裏根本沒有竹篆可以畫陣。
兩隻骷髏對著她咆哮,她嚇得一激靈,拽起地上的一根枯枝。
枯枝?
反正跟竹篆一樣,都是長條的東西,可以用來畫陣麽?
如果林以紓熟讀經書,便可以知道從古到今,從未有人用竹篆以外的憑借物召過靈。
可林以紓不知道,她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死馬當做活馬醫。
枯樹枝在泥地中上下遊走,艱難地作陣法。
林以紓抹幹淨臉上的淚水,認真地作陣,眼中是少有的堅定。
枯枝折斷,她就趕緊拿起另一支枯枝,沿著剛才的陣筆往下畫。
地上的法陣初步顯現雛形,就被迷霧所蓋,迷霧下泥土凸起,自動掩埋法陣的痕跡。
林以紓立即又拿起另一根枯枝,比剛才還用力地畫陣,紮實地落筆,不讓迷霧作亂。
兩隻骷髏咬著骨爪,沿坑壁往她靠近,骨臂長而尖,如同鐮刀般高高地揚起,下一刻就能插入她的脖頸,將她一分兩半。
就在此時,召靈陣終於匯成。
林以紓本不抱希望,可被枯樹枝畫下的召靈陣中,竟然真的冒出黑光。
光亮大盛,林以紓將枯樹枝插向陣眼中央——
一道枯長的身影出現在法陣中,不可置信地環顧四周。
竟是將林以紓抓來的墮修!
墮修驚訝地看向林以紓,“我怎麽會憑空出現在這裏,你對我做了什麽?”
他適才於地麵禱告,忽而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力量將他包裹,下一刻,他就出現在這裏。
林以紓睜圓雙眼,她也很不可置信。
她以為自己最多隻能召出個老虎,沒想到竟然又召出個人。
還是將她抓來的墮修!
召靈陣,顧名思義,所召之物,皆受召喚人的指示。
林以紓是史上第一例能召出人的,她心想既然是同樣的陣法,不管是人是物,效用應該都一樣。
墮修:“放我出來,要不然我立刻就殺了你!”
他不想要第三個骷髏了,他想要這個少女立刻就死!
林以紓試探地問,“你,出得來嗎?”
墮修用力地撞陣法,陣法哐啷哐啷冒黑氣,卻無法從內被破開。
墮修的雙眼都是紅血絲,“你究竟用了什麽邪門歪道,竟然敢如此羞辱我?”
他轉朝骷髏怒吼:“給我殺了她!”
兩隻骷髏咆哮著撲來,林以紓用手捏緊枯樹枝,“替我擋住!”
受困陣法的墮修突然閃現,擋在了林以紓的身前。
他目瞪口呆,低頭望向自己不受控製的身軀,骷髏收回骨刺,空洞的雙眼中有迷茫。
林以紓往後退,遠離骷髏和墮修。
她開口,“我要你,殺了這兩個骷髏後...自戕。”
此話落下,墮修的身體不受控製地移動起來,他努力地用左手握住自己的右手,毫無效用。
他想衝向林以紓,擰住她的脖子,可雙腿就是不聽話地奔向骷髏。
他的臉轉朝林以紓,麵目盡然是怨毒,身軀中卻蕩出一陣祟氣,拍向兩隻骷髏。
一人兩骷髏纏鬥,從坑底打到地麵之上。
林以紓坐在坑底,因為剛才召靈的緣故,她頭暈目眩。
打鬥的聲音很大,時不時夾雜淒厲的喊叫,林以紓捂住雙耳,抱緊自己。
不知過了多久,打鬥聲終於結束,一聲極為尖銳的喊叫聲後,一顆頭顱掉落到坑中,骨碌碌滾到林以紓的麵前。
墮修麵色鐵青,死不瞑目。
林以紓尖叫著跑到另一處蹲著,平複激烈跳動的小心髒。
都、都死了?
林以紓確認四周不再有聲音,她站起身,往上爬。
周圍有野獸的叫聲,她不能待在坑底坐以待斃。
手臂繃緊,林以紓的兩隻手探向地麵,露出她大汗淋漓的一顆腦袋,她環顧四周,確定沒有人後,手指紮入泥土,手臂作力往上撐。
她的上半身已經伏出地麵,半個墮修的身子從榕樹上掉落,摔在她跟前。
血淋淋的脖頸陡然出現在眼前,林以紓手一鬆,身子往下墜。
迷霧震動,一道玄色的劍影穿破迷霧,劍上修長的身影接住她下降的腰身。
林以紓:“王、王兄...你終於來了...”
她沒有力氣和複金珩寒暄,發軟的身軀靠在他的懷中,手緊緊地攥住他的衣袂。
複金珩扶住林以紓,垂首看向林以紓。
她的臉上都是血,眼中還蓄著淚,衣裙破爛,釵環散亂,可粉靨卻像一朵開滿的芍藥般,美得驚心動魄,她的眼神不再是往日故作的膽怯,多了幾分清澈和韌勁,如同被拂去塵灰的珍珠,煥發出珠圓玉潤的光彩。
複金珩收回視線,“怎麽弄得如此狼狽?”
林以紓欲哭又止,“王兄,我能活著就不容易了。”
林以紓:“王兄,我們還不走麽?”
複金珩:“迷霧有害,擾亂民生,需得肅清迷霧。”
林以紓:“整個榕樹林都是迷霧,得花多長時間才能將此處給清了?”
複金珩結印,一瞬間,迷林的地上浮起數百道黃符,如同沙礫一般向上懸浮。
黃符升至半空,匯聚的靈壓遮天蔽地,將整個榕樹林都罩住,頂端形成一個漩渦。
漩渦處,狂風大作,榕樹林中的迷霧被狂風卷入漩渦,在呼嘯的風聲中化為虛無。
片刻之後,榕樹林中的迷霧被卷盡,霧氣消散,隻剩下不斷嗚咽的風聲。
複金珩的靈力如同一盞銅鍾,用力一撞,蕩平整個榕樹林。
林以紓已然看呆了,“王兄,你怎麽還會用符?”
複金珩到底不會什麽?
複金珩:“殿下如若能多讀些經書,想必也能學會。”
林以紓:“......”知道了,他不會說話。
複金珩收回符紙時,林以紓看到有數道金紋在他的手背一閃而過,那些金紋蔓延至他每一根骨節分明的手指。
等她再看時,金紋又沒了。
林以紓:“王兄,你剛才手背上的是什麽東西?”
複金珩:“你看到了什麽?”
林以紓:“金色的紋路,很長,很詭異,還會動。”一看就不是什麽好東西。
複金珩:“你看錯了。”
複金珩語氣如此淡定,讓林以紓真的懷疑自己看錯了。
林以紓看向他,“王兄,你的臉怎麽如此蒼白?”
明明清迷霧之前還好好的,一轉眼,就變得如此蒼白,如畫中人。
複金珩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該給殿下一麵銅鏡,才能讓殿下知道,什麽才叫作真正的麵白如紙。”
林以紓:“......”她這是失血過多!
複金珩將墮修和骷髏的殘骸裝入縛魔網,禦劍飛行,帶林以紓離開榕樹林,往柴桑王府的方向回去。
路上,林以紓將自己如何被抓到這裏的,怎麽逃脫出來的,全盤交代。
林以紓有些後悔:“我該將那墮修留個活口的,還可以問異病的事究竟是怎麽回事。”
複金珩:“將他留為活口,殿下就不一定還是活口了。”
林以紓:“......”
夜色如墨,柴桑王府隻剩下幾盞燈還亮著。
複金珩將林以紓送到廂房門口,“稍後會有醫修替殿下處理傷勢,殿下先自行將磕磕碰碰處上藥。”
林以紓困得眼皮子打擺,連連點頭,“好。”
說完後,林以紓推開門回房,複金珩兀然拽住她的手腕。
袖子被掀開,潔白的小臂上,除了係有青色綢帶外,還有兩排觸目驚心的血色牙印。
複金珩立即垂眼看她,“殿下被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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