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你喜歡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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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網址:..    徐西桐搖搖頭,看著任東的眼睛認真地說:“謝謝你,任東。”
    陳羽潔把徐西桐送回家後,和徐母說了這件事,徐母強擠出一個笑容:“人沒事就好。”
    人走後,徐西桐一隻手臂撐在牆壁上,瘸著一條腿站在周桂芬麵前,有些不知所措。
    周桂芬本想訓斥她幾句,看她這副樣子又於心不忍,語氣軟了下來:“餓不餓?我給你下碗麵條?”
    徐西桐正要回答,“哐當”一聲,臥室裏傳來摔東西的聲音,徐母臉色一變,不停地往臥室的方向看去:“你叔喝醉了,我進去看看他,餓了冰箱裏有吃的,你去找找。”
    下一秒徐母就匆匆進了臥室,房間裏傳來男人嗬斥的聲音以及女人低聲好氣地勸導。徐西桐站在那裏,似乎反射弧有點長沒反應過來,垂下來的睫毛顯得臉色有點淡,她對著空氣訕訕地說了句:
    “好。”
    洗漱完後,徐西桐坐在書桌前,擰開台燈,暖色的燈光傾瀉在書桌的一角,她拿出數學題集練習。
    作業做完後,她拿出自己的日記本開始寫東西,徐西桐一直有在寫東西,不管是什麽,她覺得發生了值得思考的事情,就會記錄下來。她很熱衷於寫作。
    徐西桐很喜歡寫,她偷偷地寫。
    她想著,如果有一點寫出點兒成績,媽應該會認可她的吧。
    徐西桐寫著寫著卻分了神,她咬著筆頭想了一會兒,在旁邊寫下一句話:
    ——他還是童年的任東。
    徐西桐的腿瘸了一個星期後就能正常行走了,隻是下樓梯的時候,腳踝處會傳來輕微的撕裂痛感。她和任東的關係好像變好了一點,在學校或是在外麵兩人都很少說話,但碰上了會點頭打招呼。
    月考很快來臨,徐西桐把心思放在了複習上,考試結束沒兩天,學校的老師加班加點批閱成績,成績很快就出來了。
    一到教室,徐西桐便看見幾個男生女生圍在一起,為首的一位女生手裏拿著全校的成績排名冊在說著什麽,不學習的人照例插科打諢混一起,任東依舊一身黑色的棉襖趴在最後一排補覺。
    徐西桐沒湊前去看,而是回到座位上看到了先發下來的試卷的成績,都在正常發揮內。上課鈴很快響起,後麵幾科的成績陸續發下來。
    其實她心裏有些忐忑,在看到數學試卷那一刻臉色灰敗,剛好年級排名冊傳到她這裏,徐西桐翻看自己的位置,年級排名150多,她的數學成績不及格,65分,和年排第五十名的數學差了有近五十分。
    她的數學真的爛到沒邊了。
    剛好這節課是數學課,下完課以後老頭把徐西桐叫到辦公室,給她講了一遍出錯的點且批評了她一句。
    徐西桐一直都蔫蔫的,偏偏今天來了姨媽,腹部隱隱作痛,冷汗涔涔,一整個上午她也不怎麽講話,腦子很亂,心底無比沮喪。
    第二節課結束,徐西桐趴在座位上不想去做廣播體操,陳羽潔塞給她一個熱水袋,又給她打了熱水,關心道:
    “有不舒服的再跟我說。”
    徐西桐勾著她的手指,黑色的長睫毛動了一下,生理期人是脆弱的,撒嬌道:“羽潔,你怎麽這麽好。”
    陳羽潔拍了拍她的手臂,便下去做廣播體操了。
    教室的人稀稀拉拉的,任東被吵醒,慢慢抬起脖頸,蓋在他身上的試卷嘩啦啦掉了下來,他還沒看到自己的成績,孔武就跟個大喇叭似的到處喊:
    “你每一科都不及格,除了數學和地理,你英語居然三十分。”
    “那你呢?”任東冷冷地問。
    孔武被嗆住,訕訕地說:“三分。”
    周遭的人哈哈哈大笑,笑得前俯後仰,任東從來不在意自己的成績,將地上的試卷撿起來一股腦塞進抽屜裏,再慢吞吞地離開座位,他拎著外套用力抖上麵的灰塵,男生不經意地往前排看了一眼,教室第三排一向活潑好動的小姑娘此刻像個鵪鶉一樣趴在座位上,腦袋擱在胳膊上一動也不動,背影看起來落寞極了。
    無聲地皺了一下眉。
    傍晚放學的時候,教室裏的人陸續離開,徐西桐把下巴擱在試卷上,正認真地想著怎麽解眼前這道題。
    一雙手出現,青色的血管突起蔓延在手背,對方扣了扣她的桌子,徐西桐偏了一下頭,看見那個光滑的方形石頭蕩在手腕處,一抬眼,對上任東的臉。
    “帶你去玩,去不去?”任東看著他。
    徐西桐愣了一下快速回答:“不是要上晚自習嗎?我不逃課的。”
    任東衝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窗外:“今天是周五。”
    徐西桐看了一眼空蕩的走廊才反應過來,她還是搖頭,明顯心情不佳,說話也有氣無力的:“但我數學試卷還沒訂完。”
    “那你先訂,我出去打球,好了來接你。”任東看著她。
    他的眼睛黑又亮,總是透著一股莫名的磁吸力,徐西桐心裏的那丁點兒堅持被打敗,點點頭:
    “好吧。”
    徐西桐訂完試卷後,天色完全沉了下來,夜色濃稠,四處黑燈瞎火。她收拾好東西,裹上圍巾走出教室,剛出去,一陣刺骨的風將她的頭發吹亂,徐西桐沒心情整理,自言自語道:“冬天果然容易出女瘋子。”
    她走到學校大門的操場邊上,任東果然在那裏打籃球。
    他的個子很高,在球場上奮力奔跑著,像一頭矯健的獵豹,任東在往回跑地時候一眼便看見了穿著紅色棉襖的徐西桐,紅得耀眼,腳步一停,直接把球丟給了同伴。
    同伴的眼睛在兩人身上的滴溜地轉,隨後吹起了長長的口哨,打趣道:“任爺,約會去啊?”
    任東當場踹了他一腳。
    任東走到徐西桐麵前,又一陣凶猛的冷風吹來,吹歪了徐西桐頭上戴的帽子,她向上吹了一口氣,都快沒脾氣了。他站在她麵前抬手把帽子扶正,手指的陰影落在她小巧的鼻尖上,徐西桐一瞬間僵住,不敢動彈。
    直到那雙手撤離,任東重新把手插進羽絨服衣兜裏,徐西桐才自在了些,她問道:“去哪兒?”
    “去了你就知道了。”
    兩人站在公交站台上等車,寒風吹徹,對麵剛好是貨運站,貨運站前麵是煤礦企業大樓,寫著第十三煤礦有限公司,煤灰常年的覆蓋,大紅的油漆字已經變得模糊不明,旁邊砌了一道凹凸不平的灰色圍牆,拉煤的火車發出轟鳴聲,呼嘯而過。
    煤車經過,空氣中彌漫著嗆人的煤灰,徐西桐捂著嘴咳嗽了幾聲,公交車也疾馳而來,在他們麵前停下。
    兩人並肩坐在公交車上最後一排,車子駛過髒亂差的街區,搖晃地向前開著。徐西桐不知道該和任東說什麽,便從書包裏拿出常看的那邊雜誌擱在膝蓋上,拿出複讀機插上白色耳機線聽歌。
    餘光瞥見任東正低頭看手機回信息,她便低頭看書去了,她心情不太好,不想說話也不知道說什麽。
    半晌,耳邊傳來一道低沉的男聲,帶著青春期獨有的像被砂紙摩挲過的質感,漫不經心的:
    “在聽什麽?”
    他上次問的也是這句話。剛好一曲完畢,下一曲傳來熟悉舒緩的前奏,徐西桐決定告訴他,猛地一轉頭。
    剛好,任東傾身過來,她的鼻尖碰到了他的額頭,她瞪大眼睛,一閃即過,卻留下皮膚相貼的溫熱。他很自然地摘掉她耳朵一側的白色耳機線塞進自己耳朵裏。
    兩人挨得很近,近得徐西桐能看見男生清晰的突出來的喉結,上下緩緩滑動著,舉手投足都透著慵懶的勾人感。
    徐西桐又覺得他不是童年那個小男孩,他長得太高太快,長成了真正挺拔的陌生少年。因為他的靠近,她會有一絲羞赧和不自在。耳機裏響起一道隨意的唱腔:
    “無心過問你的心裏我的吻,厭倦我的虧欠代替你所愛的人……”
    兩人靠在後座上,誰也沒有說話,安靜地聽完了這首歌。徐西桐正看著書,眼前忽然飛來一隻大白兔奶糖,不偏不倚地落在雜誌書縫中間。
    “你吃吧,這玩意兒齁得慌。”任東背靠座椅,雙手墊在腦後,隨意地說。
    徐西桐拆開糖紙,把糖丟進嘴裏,慢慢地嚼著,越嚼越甜,心情也漸漸好了起來。
    “剛才那首歌叫什麽啊?”
    “伍佰的《淚橋》。”
    任東帶徐西桐去的是城北一龍格鬥俱樂部,徐西桐以為他是邀請自己看比賽,但任東雙手插兜一路領著她上了樓,懸在牆壁邊的燈泡布滿油汙,牆體呈淡藍色,樓梯間還有人隨地扔煙頭和小卡片,被人踏過,黏在陰暗的水泥板上。
    任東徑直上了三樓,徐西桐跟才後麵才發現這裏還有一整層的台球俱樂部,入口處擺了一排遊戲機,正對麵是玻璃門,因為室內開了暖氣而透著一層水霧,任東略微抬手拉開發黃的卷簾,嗆人的煙霧飄了過來,他低聲罵了句:“操。”
    “馬亮,開窗散下味。”任東衝他開口。
    “得嘞,哥。”
    瘦猴一樣的男生從台球桌麵跳了下來,徐西桐才發現他那是那天在地下格鬥俱樂部搬東西的男生,裏麵放置了好幾桌台球桌,收銀處圍了好幾個人,客人則一邊提著酒瓶一邊拎著球杆在閑聊。
    徐西桐放眼望去,發現任東似乎這裏的老大,他一出現,在場的人紛紛喊道“任哥”“老大”,還有人把一天的情況,誰鬧事誰沒付錢報告給他聽,似乎在等著他處理。
    “這是你的地盤?”徐西桐眼睛轉了一圈。
    “算是吧,我在這裏給文爺打工,這裏一整棟都是他的產業,包括搏擊俱樂部。”任東回答道。
    他正忙著看賬單和處理事情,便抬手讓馬亮招呼徐西桐。
    馬亮熱情地跑過來,問道:“我叫馬亮,叫我亮子就可以,你叫什麽名字?”
    徐西桐點頭禮貌地回:“我叫徐西桐,你叫我什麽都可以。”
    “得嘞,任哥說你心情不太好,玩不玩桌球啊,來打兩局?很爽的,”馬亮領著她走向一張空的台球桌,幫忙清台,“不過你會玩嗎?”
    “中式八球?我沒玩過,但你可以教我,我學東西很快。”徐西桐說道。
    “謔,厲害啊。”馬亮讚歎道。
    馬亮拿著球杆俯身在球桌上,一邊示範一邊告訴她規則。徐西桐凝神聽著,把規則快速地記在腦子裏,兩人正交談著,聊天忽然被一陣聲響打斷。
    徐西桐看過去,有幾個身材姣好,穿著短裙的女生跑過來找任東,聲音隱約傳來。
    “老板,聽說你打球很厲害,能不能教我們啊?”為首的女生捏著嗓子說話。
    任東倚在前台處,“啪”地一聲,食指和中指夾著的賬本飛到桌子上,他笑了一下,並沒有拒絕:
    “行啊,前台交費。”
    女生自信滿滿地等著任東回答,沒想到他張口就要錢,卻也不依不撓,繼續撒嬌道:
    “老板,人家是慕名而來的,你看,給你場子增加客流也是生意嘛,我們真的好笨,需要人教,能不能免費……”
    “沒錢談個錘子,”任東毫不客氣地說道,“還有,我不是老板。”女生們的臉色變得相當難看,任東不再和她們周旋,衝旁邊的人抬了一下手,示意他過來教他們,人就離開了。
    徐西桐收回視線,馬亮在一旁添油加醋道:“任哥長得不錯對吧,來這的女的十有八九就是衝他來的,不過他基本都不理睬,話說回來,我第一次見任哥帶女生來,你們——”
    麵對馬亮的擠眉弄眼,徐西桐下意識地想解釋他們是青梅竹馬,但想起那天任東讓她別跟著他,小時候的事他早忘了,話又咽了回去。
    徐西桐學東西很快,一開始還不懂台球規則的時候吃了一下憋,之後一路順風順水,越打越順,甚至還開啟了車輪戰,挑戰場內每一個人。
    比賽到賽點時,徐西桐握著竿,動作靈巧地擦了一下巧粉,反複在手中試竿。
    她脫了外套,徐西桐趴在桌上,上身穿著白色毛衣,因為動作的拉扯若有若無地露出一截腰線,藍色牛仔褲勾起好看且飽滿的臀線,動作十分帥氣,竿頭抵在白色母球二分之一的上方,隔著彩球,“啪”地一聲,發出清晰的撞擊聲。
    黑球受到撞擊直接跳球進袋。
    高階玩法,小伍帶頭鼓掌,高喊“厲害”,其他人也紛紛讚歎。
    “牛啊,作為初學者還把哥哥們都贏了個遍,”小伍說完後又衝她身後的方向說話,“任哥,你帶來的小姑娘可以啊。”
    “都是你們讓著我。”
    徐西桐謙虛回答,她順著小伍的方向回頭,才看見任東站在不遠處的門邊上,他手裏還擒著一根煙,漆黑的眼睛看著她,似在所有所思,也不知道觀摩了多久。
    車輪戰贏下來,徐西桐隻覺得暢快,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付出了考試卻沒有得到收獲,想要發泄一下,勝負欲一來,她衝任東抬了一下巴:
    “贏下你,怎麽樣?”
    場內的人哈哈哈大笑,笑她的不自量力,任東也跟著低頭笑了,很淺的弧度,馬亮湊到徐西桐耳邊,小聲地說:“你挑錯人了啊,任哥就沒輸過。”
    馬亮比了個大拇指的手勢:“他是這個,你就別自找不痛快了。”
    場內有個男人吹了聲口哨,從兜裏拿出五十塊錢,吼了一嗓子:“小妹妹,你要是能贏了任哥,這賭注就是你的了。”
    “我輸了呢?”徐西桐問道。
    “那你得給我同樣的賭注,五十。”小伍雞賊地說。
    徐西桐看著他,眼神裏透露著天真:“我隻有十塊錢。”
    小伍咬了咬牙:“十塊就十塊。”
    談判好後,徐西桐不怯反勇,衝不遠處的任東挑了個眉,嬌憨的臉流露出幾分酷颯,言外之意是來不來?
    任東下意識地眯了眯眼,掐滅煙,走過來:
    “陪一局。”
    任東打起球來是一貫地遊刃有餘,他俯身握竿,利落地用主球將彩球擊中落袋,其它球巧妙地貼庫。
    徐西桐也不甘示弱,對抗難度加大,她反而隱隱有興奮之意。
    “啪”地一聲,任東幹脆抬竿擊打,力道狠辣,關鍵的庫邊4號球處理完畢,球落袋那一瞬間,小伍鼓了個掌。
    徐西桐繼續進球,發揮常規,任東手握球杆輕輕碰著母球,眼看就要贏了,他遲遲沒有動,眾人以為他在憋大招,都在等著看小姑娘哭鼻子。
    “噠”地一聲,黑八直接被打飛了,任東違規,竟然輸了。
    “操。”小伍罵了一聲。
    小伍來到窗邊抽煙,明顯有些不爽,馬亮走了過來,摸不著頭腦:
    “東哥這是發燒了嗎?他怎麽會輸。”
    “對,他發騷了,”小伍彈了一下指尖的煙灰,看馬亮還是一臉雲裏霧裏,沒好氣地說,“沒看出來啊,人騷得都快浪起來了,他故意放水的。”
    兩人視線轉向不遠處的台球桌,徐西桐趴在桌上打球,任東站在一邊,時不時地傾身指導,跟剛才對那幾位女生時表現出來的不耐煩判若兩人。
    “他媽的,活這麽久第一次見他哄人,拳擊賽場的人都叫他終結者,這你信?”小伍掐滅煙,十分沒素質地把煙頭扔到了窗外。
    煙抽完,心情多少暢快了些,小伍走過去,從兜裏掏出五十塊錢遞給徐西桐,她笑著道了謝。
    小伍越看她越熟悉,半晌才認出她是那天追來觀看比賽的那姑娘,拉著任東轉過身,壓低聲音說道:
    “這是之前一直纏著你的姑娘吧。”
    即使聲音再小,徐西桐還是聽清了他們的對話,手中捏著的紙幣幾欲變形,她垂下眼睫,什麽也沒有說,隻覺得難堪。
    下一秒,任東的聲音響起:
    “不是,我們是一起長大的朋友。”
    徐西桐眼睛下意識地睜大,不知道任東為什麽會承認他們的關係。
    結束後,任東同徐西桐一起回家,夜風瑟瑟,兩人踩在雪地裏發出簌簌的聲音,七礦家屬大院安靜地立在那裏,像一棵垂暮的大樹,隻有賣金醬老酒坊的李叔店裏還亮著一盞煤油燈。
    兩人站在院子口,徐西桐同他道別後正要往家裏的方向走,任東忽然喊住她:
    “娜娜。”
    明明是再稀鬆平常的語氣,徐西桐的心卻顫了一下,已經很久沒有人叫過她娜娜了,隻有外婆會這樣叫,媽則根本不知道她改名字的事,記憶中,她沒有參與過她的童年。
    回到北覺後,她是堅強的,不能喊屈的,要爭氣的徐西桐,而不是那個無憂無慮的娜娜。
    好像他打開了記憶的潘多拉魔盒,一下子熟悉感湧上來,她回頭看著任東,等著他說話。
    任東看著徐西桐:
    “娜娜,我們和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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