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一十八章 金榜題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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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狗試探性問道:“我去把山主請過來?”
    老觀主說道:“貧道可沒有那麽大的麵”
    謝狗埋怨道:“都是自家人,說啥氣話不能夠”
    在落魄山,謝狗從小米粒那邊學到了很多說
    老觀主說道:“閉關事大,不可兒”
    謝狗這才放下心
    在遠古歲月裏,這位“自出洞來無敵手,能饒人處不饒人”的道士,除了喜歡釀酒一事,人間道士皆
    此外碧霄洞主的道法有多高,心眼就有多小,就有多記更是如雷貫耳,聲名赫赫!
    但是小陌卻不認同此說,與道侶謝狗耳鬢廝磨竊竊私語一句,說這位碧霄道友是人間罕見的大氣道
    當然,這句話的首尾都是千真萬確,隻有中間段落內容,是謝狗自己添加上去的,再讓編譜官必須記錄下來,還要有條下劃線!
    老觀主說道:“兩場問劍的具體過程,你們以後可以問小”
    謝狗試探性問道:“有多具體?”
    老觀主笑道:“天材,目擊道存,又不是隻有你做得到,小陌也不差”
    謝狗點點頭,伸手,勾了
    老觀主嗤笑道:“讓個客人,主動拿酒,這就是落魄山的待客之道?”
    謝狗如今說話做事,靈光得很,在落魄山學到了很多為人處世的技巧,說道:“撇開次席供奉不談,暫時當我是白景”
    老觀主無動於
    謝狗無奈,碧霄道友也太不把自己當弟媳婦
    朱老先生說得好啊,幽居山中要長壽延年,讀書花月美酒常相
    貂帽少女從袖中摸出兩壇酒,幫忙揭了泥封,隨手拋給碧霄洞
    老觀主也取出兩隻花神杯,推給白景道友一
    謝狗往那花俏酒杯裏倒滿了酒水,提醒道:“事先說好了啊,我如果接下來有什麽說得不對的地方,一人做事一人當,都衝我來,咱們山主正在閉關,你可別瞎”
    老觀主說道:“你的酒品,貧道有”
    所以根本不敢拿出酒請她
    謝狗赧顏,氣勢弱了許多,小聲滴咕道:“酒壯慫人”
    老觀主朝某個方向抬了抬下巴,“你要都是慫人,那位算什麽?”
    謝狗煩得很,有完沒完,總這麽拐彎抹角說咱們山主……貂帽少女一拍桌子,舉起酒杯,“來,碧霄道友,萬年沒見,都還能活蹦亂跳的,好哇,好得很,甭廢話了,提一個!”
    老觀主舉起酒杯,與白景各自一飲而
    經過夜航船一役,陳平安一直在大膽設想,千方百計小心求證,以十四境吳霜降作為假想
    在那之前,假想敵是劍術裴那次在桐葉洲天宮寺外,陳平安輸得比較慘,還損失了一把彷
    裴旻與白景一樣,都是飛升境圓滿劍修,還擁有四把本命飛他還是陸台的兩位師父之
    陸台作為劍修卻恐高,就是拜裴旻所
    因為得到過陸沉和吳霜降的提醒,陳平安如今必須提防那位道號“太陰”的女冠吾洲,因為這位青冥天下的老資曆十四境,已經盯上了陳平安的“斬勘”和“行刑
    躋身於“人貌而天虛”境界的吾洲,陳平安上次在文廟河畔議事期間,見過一麵,風彩卓然,是一個行事比劍修還幹脆利落的存這就意味著吾洲隻要哪天決定出手,就一定是獅子搏兔亦用全力的結果,她絕對不會有任何含天宮寺雨幕一戰,畢竟裴旻並無太多殺心,陳平安可不覺得一個需要煉物補道的吾洲,會忌憚自己的那些身
    上次在煉丹觀被一位十四境候補鬼物偷襲,事實證明,陳平安的未雨綢繆,確實很有必
    三教祖師散道過後,山巔修士做事情,可就沒有那麽講究
    作為陳平安壓箱底的手段之一,就是三張青色材質書頁、涉及光陰長河的保命符籙,書頁是跟先生討要來的,符籙是於玄畫
    但是持劍者提醒過陳平安,有這幾張光陰符傍身,依舊不是萬全之策,比如對上那位重返十四的斬龍之人陳清流,就比較麻
    除非是手持道祖親自煉製的那張大符,才算萬全之能夠讓一位十四境之下的煉氣士,等於多出一條“性命”,是全身存道的性命,而非單指生
    老觀主抬了抬袖子,掐指一算,轉頭望向扶搖麓方向,譏笑道:“有這麽多條線索,明裏暗裏,或隱或顯,都指向了一擺在了眼皮子底下,偏偏要假裝看不世間有幾種劍術,膽敢自稱‘可通神明”
    貂帽少女立即豎起耳朵,靜待下
    陳靈均早已經溜之大吉
    腳底抹油的青衣小童,隻是覺得這條山道好長,不管是撒腿飛奔,還是禦風遠遁,連那縮地法都用上了,咋就沒個盡頭
    老觀主問道:“白景道友,見過劍符了?”
    謝狗點點頭,用了一句古玩行的術語,“大開門的好東”
    老觀主問道:“對這門遠古劍訣,你就沒動心?”
    謝狗白眼道:“對我來說,還是雞”
    老觀主繼續問道:“對落魄山,尤其是青萍劍宗呢?”
    謝狗裝傻道:“我隻是個供奉啊,不想這”
    要想補全一篇劍訣,需要五六枚劍注1,851章《泥瓶巷》)
    當然前提是每一把劍符蘊藏的劍訣內容不重
    此物注定無法摹刻拓印,劍訣與劍符是大道共存的關她大概留下了三份
    老觀主說道:“婆婆媽媽,不爽大道之上,男女情愛些許漣漪,算得什如此刻意避諱,反而坐實了此地無銀三百”
    謝狗瞪眼道:“碧霄道友,你要是這麽講的話,我可就……”
    老道士微笑道:“哦?”
    謝狗難得認慫一次,“可就不附議了”
    今兒剛收了個暫不記名的嫡傳弟子,大喜日子,就不與這臭牛鼻子老道掰扯什麽
    以前落魄山還籍籍無名的時候,西邊大山地界,想要禦風,必須懸佩一枚龍泉劍宗秘煉鑄造的劍符,這是阮邛訂立的一條鐵
    當年長命是先於陳平安回到落魄山的,就數她購買劍符最多,每次出行,腰間一並懸掛,多得像是小管家暖樹的鑰匙
    那會兒長命也沒多想,反正她家底豐厚,劍符瞧著還美觀,價格又不長命就想要多買些,以後可以轉交返鄉的自家公子,再轉贈給霽色峰祖師堂成
    其實當時龍泉劍宗是有規矩的,一人隻可以購買一枚劍但是那會兒長命與那位常去騎龍巷買糕點的阮姑娘,十分親
    況且長命也厚道,每次花錢購買劍符,價????????????????格都一次比一次高,關鍵她用的,還是她自行鑄造的金精銅
    所以即便阮邛知道了這件事,也難得沒說什
    另外一位搜集了數量眾多劍符的行家裏手,當然是財大氣粗的周首席
    每天一睜眼,哎幼喂,怎麽賬上的神仙錢又多愁死個人,怎麽花
    鑽了個漏洞,搜集劍符上癮的薑尚真,專門花錢請人,幫忙去跟龍泉劍宗購買劍
    作為阮邛首徒的董穀,因為是精怪出身,所以他對落魄山的印象很好,也就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如今跑去桐葉洲那邊幫助開鑿大瀆的仰止,這頭舊王座大妖手上,擁有一門謝狗都要垂涎不已的遠古神
    於修行本命水法的仰止而言是雞肋,於劍修白景來說卻是大補之
    謝狗想砍仰止不是一天兩天
    “道號”這玩意兒,誰嫌多
    仰止從未與人提及,她在證道之前,不幸被一場大戰殃及,她曾經在骸骨累累的恐怖戰場之中,親眼見到那尊遠古五至高之
    所以“仰止”這個道號,還有如今在大泉姚氏當供奉的化名,“景行”,都是源於遠古歲月裏,這場高低懸殊的初次相
    那個離開王座走到仰止身前的存在,低頭彎腰,伸手按住仰止的腦袋,將後者比喻成一隻有點醜的爬
    不知為何,這位“巍巍火德,萬神仰止,高居王座,烹山煮海”的存在,非但沒有煉殺一頭修煉水法的妖族修士,反而傳授給了仰止一門神
    玉宣國京城的崇陽觀,有個尚未記起前身的老道士,自封道號“回祿
    更早之前,封姨借住在大驪京城的火神
    前前後後,這幾個,哪個陳山主沒見過,沒有麵對麵聊過?
    單個人物單件事,你小子可以不理會,用不夠聰明搪塞過
    串聯在一起,還要裝傻扮癡?
    跳魚山花影峰和鶯語峰之間的那座石橋,瀑布垂瀉,長虹跨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偏你與小米粒路過了,便要出現?
    黃湖山與那座龍泉劍宗搬山一空落雨而成的還劍湖,恰如一場山水相逢無言
    不也對應著某人早年送出的某件禮物,青綠竹簡上邊,是誰寫有一句山水有重逢?注2,180章《恍如神人》)
    你越是覺得與情愛無關,你就越是心中有
    聯袂遠遊,劍開蠻荒,與托月山大妖元凶有過一場凶險萬分的問注3,860章《單挑》)
    那位托月山大祖的首徒,本命飛劍“響象”,兼具十二高位神靈“想象者”與“回響者”的一部分神
    讓年輕隱官眼中所見如遇心魔,分別有當年贈予背劍少年一顆金色文膽者,城皇沉溫,質疑賬房先生在書簡湖的不
    昔年於山壁間降服心猿的白衣僧人的出現,寓意質疑昔年心中孜孜不倦追求的“無錯”境
    還有齊靜一位青衣女“她”並無攔路的意圖,好像就是想要得到一個答桉,是董水井曾經問過陳平安的一件
    當時董水井的問題,大致意思是異鄉的倒懸山那麽遠,就在家鄉的神秀山那麽近,若是心無雜念,兩個地方,為何去與不去?
    老觀主晃了晃袖子,震散些許道韻,嘖嘖道:“才是個仙人,就敢去攔阻陳清流遞劍斬頭顱,真是不將大道之爭當回事”
    謝狗咧嘴笑道:“藝高人膽大,虛驚一場”
    老觀主撇撇嘴,“要不是前人栽樹後人乘涼,以那位青主道友的一貫脾氣,敢擋他的路,殺誰不是”
    打個比方,玉璞境劍修的於越,敢殺一個被玉圭宗寄予厚望的邱
    飛升境劍修的小陌,就不能做這種事小陌尚且如此,陳平安就更不用說
    修道之人,重重身份,既是護身符,也是負
    就像那市井,底層江湖,能打的,也怕那種狠的,狠的,最怕碰到個渾
    往往是有身份的,死於沒身份的愣頭走路上,給莫名其妙一刀捅死
    謝狗說道:“道理不是這麽講若非如此,以山主一貫小心謹慎的行事風格,也未必會去瞎摻和趟渾水”
    老觀主微笑道:“在這兒繞我呢?”
    謝狗嘴上哈哈哈,心中腹誹不
    奇了怪哉,碧霄洞主哪來這麽大火氣,咱們山主在那藕花福地曆練一遭,一老一少,一主一客,據說處得挺好
    瞧見那個雙腿飛奔如車軲轆的黑衣小姑娘,老道士臉上雖無笑意,語氣卻是緩和了許多,“小米粒來了”
    至於那個化名箜篌的白發童子,她自然是不敢來此
    小米粒是帶著任務來的,跑到桌邊,摘下斜挎棉包,一股腦兒拿出瓜子魚幹,“老仙長,好久沒來了”
    老觀主是個頂較真的,笑問道:“好久是幾天?”
    小米粒都不用心中如何盤算一番,當即就報了個準確的天顯然是時常心心念念這位和藹可親老仙長的
    老觀主臉上浮起笑意,輕輕點頭道:“有心”
    謝狗再次對小米粒刮目相
    咱們落魄山右護法好強啊,還能如此待客?
    要知道在遠古歲月裏,碧霄洞主隻要出了落寶灘,獨自行走人間大地,那是出了名的誰的麵子都不賣,一言不合就是不留手的殺招,至多是在動手之前,撂下一句“給你臉了?”
    小米粒撓撓臉,眼珠子急轉,猶豫著如何開
    老觀主猜出她的心思,以心聲笑道:“告訴那個歲除宮天然,某人的那副牽線傀儡徐雋,他躋身了十四境,自然是有一份大道回饋尤其蠻荒斐然與晷刻兩心相契,正式結為道侶,讓一座天下的天地大道相契至此,是萬年未有的事情,助力極多,大道裨益之豐,可想而那麽某人的兵解是真,死是死不了”
    “兵家行事,環環相扣,步步為都在某人的算計中再等劉羨陽與賒月於今年五月五結婚,之後你們家山主,與五彩天下第一人的寧姚結為道侶,諸如此類的事情,攢得多了,相信某人用不了多久年月,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舒舒服服躺著,重返巔”
    小米粒一字不差默默記下,稍後回去就跟編譜官稟報軍
    謝狗驚歎不已,“原來箜篌的道侶,腦子這麽好使啊?難怪我們這位編譜官平時不愛動腦”
    老觀主說道:“時代不一樣了,一萬年來,煉氣士的道力不見漲,心力是要高出許多他這位道侶,暗中手段,多了”
    謝狗冷不丁問道:“那位真無敵,不會死翹翹了吧?”
    老觀主斜眼看
    坐鎮白玉京的掌教餘鬥,與離開白玉京領劍的餘鬥,能一樣?
    謝狗哦了一聲,那就是沒可惜
    老觀主說道:“高孤在地肺山華陽宮的最後一場道會,所講內容,看似是為下五境道士傳授的道法,實則大有深意,修道資質越好的,反而越要聽聽”
    原來那位道號“巨嶽”的高孤,青冥天下公認煉丹第一道會之上有三講,一講仙、凡魂魄的異二講人身為何可貴,三百六十五氣府如何成為一座長生橋,細說人身小天地內儲君之山的定位、開辟與不同本命物間的精妙配置,如何才算最優三講陸沉的說劍篇和齊物論,其道高在何處,其術如何落
    當時山中聽眾極多,通過鏡花水月,青冥天下十四州道士皆可聞
    隻是他們當時都不清楚,高孤此次現身,既是傳道,又是遺老觀主的眼界和境界都擺在那邊,隱匿其中,連他都有些收
    謝狗眼睛一亮,神采奕奕,啥叫資質越好的,過於含蓄了啊,碧霄道友直接報我的名字就行了
    真是想睡覺就有人遞枕頭,謝狗正發愁如何教柴蕪
    老觀主從袖中掏出一枚玉簡,遞給怎麽看怎麽別扭的貂帽少女,提醒道:“收”
    “得令!”謝狗身體前傾,低下頭,畢恭畢敬,雙手接過那枚玉
    老觀主眼皮子微顫,進了落魄山才幾天,就這幅德行了?
    謝狗得手之後,便隨手將玉簡往袖子裏一
    老觀主以心聲說道:“告訴你那位陳山主,別學算卦了,他身份、境地特殊,再加上此道資質太差,算不準的,毫無意”
    謝狗說話不過腦子的,“算不準?算出了吉凶,再顛倒看結果,不也是一種準確?退一萬步說,最不濟也是個參考,變相的窮舉法嘛,逐‘一’驗證,先將這個一排除在外,也不算白費功夫吧,怎就是全無意義碧霄道友這話說得不……”
    她本想說一句不過腦子,隻是看在老道士與小陌是摯友的麵上,算了,免得被碧霄道友記仇,回去就在小陌那邊說自己的壞
    老觀主默不作白景的腦子,是真與小陌結為道侶,確實是誰都不虧待了誰,沒什麽高攀與下嫁,世間罕見的良
    隻是她當下這副尊榮,與那白景真身,是不是太過天差地別
    謝狗悻悻然,光顧著為自家山主仗義執言
    老觀主瞥了眼某地,“陳大道友,這就是你所謂的上心不分心?就是這麽閉關的?”
    扶搖麓那邊,那處道場內沉默半餉,大概是好不容易醞釀出個既穩重又誠心的措辭,“前輩,這叫關起門放心其者,可以守神可放”
    老觀主嗤笑一聲,站起小米粒立即跟著起
    謝狗打了個酒嗝,依舊盤腿坐在長凳上,她雙手抱拳,晃了晃,算是與碧霄道友拱手作
    老觀主取出一支卷軸,拋給謝狗,“有機會轉交給雞湯和尚,算是預祝他的弟子合道功”
    謝狗不愧是謝狗,與碧霄道友半點不見外,當場打開卷軸,一幅畫,上邊隻是畫了六竿墨竹,留白極
    鈐有兩方鑒藏印,白文“六根清淨”,細朱文印“如是觀
    謝狗重新卷起畫軸,抬起胳膊,往袖中一丟,抬頭問道:“道友能不能換件禮物?”
    老觀主問道:“睡不成小陌,你就要當尼姑?”
    貂帽少女趕忙轉頭呸呸呸,與那臭牛鼻子老道怒目相向,“說啥呢,咒我呢,信不信以後我不許小陌跑去跟你喝酒?!”
    老觀主笑嗬
    高大身形一閃而
    道場內,道冠者陳平安坐在那把夜遊劍上,一手雙指撚住那件鮮紅法袍,一手捧腹大笑,“哈哈,陳大道”
    陳平安依舊閉目養神,置若罔
    道冠者伸手揉了揉眼角,忍住笑聲,問道:“以後哪天高兩境了,也要如此禮敬前輩麽?”
    陳平安澹然道:“即便到了十四境,更要禮敬前”
    道冠者回去忙正
    約莫半個時辰過
    果然,來
    身量雄偉的老道士,悄無聲息出現在太虛境界
    陳平安站起身,打了個稽首
    等到陳平安直腰起身,老觀主擺擺手,“免了,貧道來落魄山,不是稽首來”
    陳平安一時語
    老觀主也不與這位陳大道友廢話半句,開門見山道:“貧道在此遊覽片刻,問題不大,多上點心,自行查漏補缺便”
    言語之際,老觀主拋給陳平安一塊大如壯漢拳頭的隨形章,“此物稀罕,世間僅有你先凋刻成一對素章,剩下的邊角料,就當是你的刻工潤金”
    “歸白玉京青翠城管轄的並州,青神王朝那邊,有個劍修叫傅玄介,年紀不大,資質很早是你的羨慕者了,尤其是見識過了你在大木觀的傳道風采,愈發心悅誠刻出一對素章過後,其中一方,邊款就刻道祖的三千言,白文底款,刻‘精神一到何事不成”
    “另外一方,邊款內容隨便刻,胡謅幾篇你最擅長的打油詩都”
    陳平安已經招手將那一截斷劍,雙指握住劍尖,以此作為刻
    坐在一張蒲團上邊,身前擺放著一隻桉幾,香爐一隻,炊煙鳥
    桉幾放了些遲尺物和方寸物,還有一堆道書和十數張符
    陳平安“下刀”的動作極為凝滯,由此可見,印章材質的堅韌程度,猶勝磨劍
    陳平安抬起頭問道:“耗時不短,前輩能等?還是讓謝狗帶去青冥天下?”
    老觀主澹然道:“文廟和白玉京催不了貧道,前者需要盯著兩艘渡船的軌跡,後者暫時顧不上貧道的去”
    陳平安默不作聲,神色如常,繼續低頭,小心翼翼“刻石
    顯而易見,在老觀主眼中,文廟就隻是禮聖,白玉京就隻有餘
    陳平安神情專注,每刻一刀,都要反複打量數次,隨形作素章,先劈斬玉石,在老觀主的眼皮底下,豬油蒙心了才會偷工減
    閑來無事,一部《丹書真跡》,老觀主伸手抓在手中,直接翻到最後兩頁,竟然全是空
    老觀主朝書頁上輕嗬一口氣,再雙指並攏,打消全部禁製,現出兩張符籙和數百字的批
    很巧,其中一張符籙名為“長生橋”,差不多就是高孤傳道三講之
    修道之人的一座長生橋,其實就是五百六十五座人身氣府的串聯之
    人身生而有之,這又是煉氣士的大道根基所
    世間每一張大符的繪製,千難萬難,大符的功效越是巨大,越是需要付出與之“等價”的結
    需要消耗掉海量的天地靈氣的不說,還會折損自身多年道行,更有甚者,還需要消耗畫符之人的功德和氣
    陳平安落刀變得大起大落,有了素章的雛形,休歇片刻,揉了揉手腕,問道:“我這些手段,擋不擋得住吾洲的偷襲?”
    老觀主沒有著急給出答桉,先伸手從桉幾上撚住一張笑了笑,“青同這個一味貪多什麽都想學、什麽都不精的廢物,唯獨學習符籙的資質,還算湊合,能從陸老三那邊學來這一手‘忽然符’,估計花了兩三百年光陰,才能得個勉強‘神似隻是陸老三也是從他師尊那邊的‘萬年橋’學來的,已是次一等真跡了,青同再彷,又是一層失真,到了你這邊,又過了一手,”
    老觀主再抓來一張中土陰陽家陸氏首創的“真相符”,點頭道:“就算吾洲親臨浩然,你靠著那些亂七八糟的手段,再加上這張有點小意思的斬屍符,祭出之後,與真身無異,可以替死,連用三張,斬屍符再配合忽然符,跌一境,足夠支撐到別人來救你了,性命無前提是吾洲隻奪寶,不想著殺人,同時也不想被小夫子抓去文廟功德林吃牢”
    陳平安問道:“有無可能,會被吾洲連破六符?”
    老觀主笑道:“不然你以為?吾洲就那麽有閑情逸致,陪你玩捉迷藏啊?”
    陳平安繼續忙碌起
    老觀主再抓來桉幾上邊相鄰擺放的三張大符,“陸老三的奔月符,吳霜降的玉斧符,再加上這張白日舉形寶籙,嘖嘖,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昔年的泥腿子少年,如今都能幫人傳道護道下了這麽大的本錢,都用上了降真青綠籙,是想著三符合用,疊陣為一,好幫助那小道士在功德圓滿之後證道飛升?”
    陳平安頭也不抬,笑道:“受人所托,忠人之”
    老觀主問道:“為何不學一學三山九侯先生的筌字符?”
    陳平安無奈道:“學不”
    老觀主搖搖
    顯然有不同的意
    陳平安心領神會,當即問道:“當年李二前輩教拳,有個很新鮮的說法,他說人身肌肉六百三十九塊,就是天地的山嶽、龍脈,純粹武夫開山越多……”
    老觀主打斷陳平安的言語,“不用跟貧道嘮叨這些武學門道,自己琢磨去,不要再想著從貧道這邊驗證什麽”
    之後陳平安便沉默刻石,兩方長條素章,終於成邊角料,還真不
    老觀主點頭道:“可以刻字落款”
    陳平安猶豫了一下,照實說道:“三千言,必須一氣嗬成,精神連我刻不出,暫時沒把”
    老觀主嘖嘖稱奇,“貧道不稽首,你就不刻字?陳山主還真是沒有隔夜仇”
    陳平安無可奈何,先前自己哪裏想到這玉石材質如此堅這會兒汗流浹背,可不是作
    老觀主笑道:“這方印章你可以先留著,下次去青冥天下,自己去青山王朝送給傅玄”
    陳平安如釋重負,三千言不敢胡亂下刀刻字,另外一方素章的邊款打油詩,那還緊張個什麽,稍微刻岔了,那叫寫意!
    老觀主說道:“邊款的內容字數,你自己決定,甚至可以不但是落款,傅玄介卻是有要求而且貧道今天必須帶”
    陳平安一時無言,沉默片刻,“落款是什麽內”
    老觀主撫須而笑,“也簡單,就一句”
    陳平安趕緊說道:“我能不能直接與前輩買下這方印章?”
    老觀主說道:“你確定自己買得起?”
    陳平安小聲說道:“賒欠行不行?”
    老觀主反問道:“你覺得呢?”
    陳平安很想說一句,我覺得毫無問題
    老觀主眯眼撚須而
    陳平安倍感無力,“哪句話?”
    愈發想念小陌了,小陌在場就好
    老觀主緩緩說道:“‘青冥天下傅玄介與浩然天下陳平安同年同月同日’”
    陳平安頭皮發麻,默默抬手,擦了擦額頭汗心
    問個屁的問,傅玄介肯定是個娘
    先前聽說高君和鍾倩,陳山主就吃過虧
    陳平安試探性問道:“能不能換個說法,底款字數稍微少些,比如‘同是劍修’?”
    老觀主笑問道:“不如貧道幹脆在這邊多待幾天,陳山主幫人護道,貧道幫你護道?豈不是一樁山上美談?”
    陳平安黑著
    老觀主微笑道:“那就換個說”
    陳平安如獲大
    老觀主說道:“換成‘青冥天下傅玄介與浩然天下陳平安同是劍修同年同月同日’”
    陳平安一個後仰倒地,雙腳擱放在桉幾上
    愛咋咋的,老子不伺候
    ————
    先前海上明月中見著於玄,陳平安跟老真人討要了三張能夠隱匿身形、分別棲息一粒心神的符
    這可就是問道於道了,於玄便舉手抬足間,畫出了三張袖珍符和三張“夜航船”寶籙,可以搭配使用,全部贈予陳道
    隻是於玄不忘提醒陳平安這三張心神所棲的符籙,所謂的行蹤隱蔽,也是相對的,陳平安如今是仙人境,分出了心神,相當於一位地仙坐鎮山頭道場,就隻能騙過玉璞
    其實這類符籙,於玄是有預備的,數量還不少,隻是在陳道友這邊,老真人不得抖摟一手符籙手段?
    當時於玄也不問陳平安那三粒心神的去
    這也是老觀主在落魄山那邊,出言嘲諷陳山主閉關如此認真的緣
    三位“袖珍”青衫小人兒,乘坐三艘芥子大小的“夜航船”,分別去往南海雨龍宗,桐葉洲中部大瀆,北俱蘆洲的瓊林
    到了雨龍宗地界,沒有駕馭船隻浮空登岸,陳平安反而是極有耐性,在那祖山島嶼附近,瞧見了幾根粗如井口的魚線,原來是有幾位下五境練氣士在此垂釣,至於釣技嘛,擺地攤的那種,差不多跟大瀼水劉廂是一個水準等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條“龐然大物”的海魚,已經咬餌,被修士提竿之前,一艘“夜航船”朝那魚口,風馳電掣而去,刹那間鑽入魚腹
    你大爺
    原來海魚都已經咬餌脫鉤而走了,也沒見岸邊有個動
    青衫小人兒罵罵咧咧,隻得重新離開,駕馭渡船在水中徘回,等著下條海魚咬鉤,在被岸上那廝碰運氣釣
    岸上那位與魚獲失之交臂的高手兄,後知後覺,看似瀟灑提竿,雖然空竿了,依舊既興奮不已,又百般失落,竟然還有臉與旁人反複念叨一句,肯定是條至少百來斤的大魚!
    聽岸上的對話,陳平安已經記住了這家夥的名字,叫賀不
    一場????????????????苦等,耐心好如陳平安,都快要忍不住直接駕馭渡船上岸
    以前總覺得修道之人或是純粹武夫,垂釣不用任何術法神通、真氣手段,才算同道中人,才有滋味來著……
    總算抓住機會,藏身於一條蠢魚腹中,再被那位高手兄提竿抓住,結果這家夥嫌棄魚兒太小,給拋回了海中……
    那廝嘴上念念有詞,去喊你家長輩祖宗親戚們過
    賀宗師,你玩我呢?
    你不是柳筋境,是仙人境吧?
    所幸賀宗師一旁的練氣士,釣上了一條魚,被隨手丟入了魚
    至於賀宗師,最後是跟幾個朋友討要了幾條魚,裝入自己魚
    一路跟著魚簍顛簸不已,被丟入一隻水缸,說是晚上開葷,呼朋喚友喝點小
    他們幾個,境界低,都是雨龍宗外門修士,隻是由於如今宗門人數少,故而住處倒是有以前宗門嫡傳弟子的待
    登岸之後,陳平安察覺到有兩次陣法漣漪,看來雨龍宗重建之後,花了不少錢,按照圖紙,總算重啟護山大陣
    一座新宗門,迎來送往是常有的事,尋常上五境修士都會視為苦事,納蘭彩煥卻是樂在其
    掌律雲簽一開始還擔心納蘭彩煥會不勝其煩,更擔心一個不順心,就要宗主、掌律互換身
    一向不喜好待人接物宴飲應酬的雲簽,甚至做好了打算,由她來幫忙擋客,讓納蘭宗主專心練
    納蘭彩煥卻是讓雲簽一邊呆著去,你這掌律與貴客們見了麵,聊兩句就把話說完了,落了座,更要麵麵相覷,到底誰是主人誰需要待客啊,連累那些客人還要千方百計找些覺得你能搭話幾句的話題,才能免得冷再說了,登門的,隻是些客人嗎?都是錢啊!
    劍氣長城的美男子不在少數,更是美女如雲,納蘭彩煥便是其中的佼佼者,本身容貌就出彩,再加上裝飾精美,更添韻
    雲簽這輩子用過的衣裙、首飾脂粉,加在一起的數量,可能都沒納蘭彩煥在短短一個月內更換得
    今天祖師堂議事,主要討論一座海市的開辟,到底要不要選址在碧玉島遺跡,再就是一些離著雨龍宗比較遠的仙家島嶼、小門小派,紛紛申請成為雨龍宗的藩屬,該如何篩選資質,擇優錄
    納蘭宗主穿了一身某個中土王朝時興的宮樣妝容,頭別一支碧玉簪,玉簪尾端巧凋刻一隻惟妙惟肖的鮮紅蜻
    如今祖師堂,分成了新舊兩個陣營,兩座山
    納蘭彩煥以“外姓”入主雨龍宗,她是帶來一大筆“嫁妝”總計六位地仙練氣士,三位劍修,三頭鬼
    其實已經是一位玉璞境劍修的納蘭彩煥,對外宣稱自己是元嬰境瓶頸而已,知曉此事的,暫時隻有掌律雲
    如果不是納蘭彩煥帶來這撥心腹“娘家人在雲簽手上重建的雨龍宗,可謂處境淒哪怕加上藩屬門派,記錄在冊的譜牒修士,總計不到百起先一座祖師堂,拿得上台麵的,就隻有一元嬰四金
    尤其是那位出自舊碧玉島的老元嬰供奉,如今轉去占據羽化島了,這個叫田粟的家夥,當初在雲簽找到他的時候,竟然說要與她結為道侶,都不用分家了,夫妻一起壯大雨龍如果她覺得麵子上過不去,傳出去不好聽,雙方雲雨一番,共度春宵幾也就是性格軟弱又身處困境的雲簽,好說話,不然換成任何一位玉璞境的宗字頭一把手,遇到個敢這麽不知死活的元嬰境,不說當場打殺,也該將其驅逐出境
    所以納蘭彩煥後來說她是典型的紙麵修為,竹篾境
    雲簽也不惱,納蘭宗主說的是事修道當真就隻是修道,與人切磋或是搏命的鬥法一途,雲簽確實一塌湖
    而且納蘭彩煥當時還說了句怪話,讓雲簽其實完全不必妄自菲薄,與人廝殺一事,她沒有想象中那麽羸弱不堪,隻需一而再再而三,次數多了,經驗豐富了,你雲簽絕對是一位深藏不露的此道高手,屈指可數的大宗師,玉璞境可敵仙人而不落下
    雲簽聽了,也沒上心,不敢當真,隻當是納蘭宗主的幾句寬慰之
    納蘭彩煥坐在居中的宗主位置上,打著哈欠,聽著下邊的議事,她實在是提不起精
    都是掌律雲簽和泉府的頭把交椅,在那邊談事
    田粟這撥“功勳”,一個個的,不是新納了如夫人、辦了喜酒的,就是最近身邊多出幾位貌美侍女
    都是某些想要投靠雨龍宗門派的孝不是送錢便是送女人,或者都
    納蘭彩煥看了眼那個雨龍宗的四把手,首席供奉田粟,後者正襟危坐,如臨大敵,而且目不斜
    如今這個老色胚算是徹底老實
    隻因為作為新任宗主的納蘭彩煥,前不久大駕光臨,主動做客羽仙島,一照麵,她都沒寒暄半句,那位作為東道主、著急忙慌趕來迎接的老元嬰,就挨了一
    納蘭彩煥問了一句,懂了嗎?
    老元嬰穩住身形,思量片刻,默然點
    納蘭彩煥再問一句,給你個機會,要不要退出雨龍宗譜牒?
    老元嬰問是活著離開,全身而退,還是死了退出,譜牒勾銷名
    納蘭彩煥沒說
    老元嬰便說自己願意留在雨龍宗一百年,不收俸沒跟新宗主表忠心,也沒說什麽豪言壯騙不了納蘭彩煥
    納蘭彩煥的生意頭腦,不是一般的隻要是個能夠一直賺大錢的,就一定笨不到哪裏
    最後納蘭彩煥笑眯眯提醒對方,以後再敢在祖師堂議事期間,朝著咱們雲簽掌律流哈喇子,眼神使勁朝她的領口裏邊鑽,就把你的三條腿都剁
    老元嬰隻說一句絕對不敢
    納蘭彩煥大笑不已,說你不用與我保證什麽,反正就是隨手一劍的小不如跟你褲襠裏的老弟發個誓,不會害它被剁掉喂
    當時身為舊碧玉島的掌律祖師,也是跟著田粟一起跑路避劫的得意弟子,此人就隻能是旁安安靜靜,一言不
    他一個小小金丹,哪敢為師尊仗義執言半句,半句害死自己,沒說出口的半句,害了師
    等到納蘭彩煥禦劍離去,足足過了一刻鍾,金丹修士依舊不見師尊挪步,便以心聲小心翼翼問道:“師尊?”
    田粟沒說什
    師尊的心態好啊,始終神色自若,臨危不亂,不愧是元嬰境瓶頸的一方霸
    金丹便問道:“那邊的劍修,都這樣嗎?”
    田粟輕輕咳嗽幾聲,笑道:“也不全”
    “論奸猾和膽識,跨洲渡船的話事人,哪個不是聰明絕頂,見過大風大浪的,他們尚且油不過那個他,更狠不過”
    據說當年在春幡齋,第一個死的,不是那撥鬧事的船主、管事,差點就是屬於劍氣長城自己人的某位女子劍
    而這位女子劍仙,就是納蘭彩煥,差點一劍砍死老元嬰的新宗
    見那徒弟一直傻愣著,田粟歎了口氣,“趙存,別愣著了,為師受傷不輕,扶一”
    金丹趕忙低頭彎腰,伸手攙扶師尊一起走回府
    離開渡口,走近府邸,田粟突然滿臉憤恨,忍不住輕聲罵了一句,“納蘭賤婢,壞我好事!”
    金丹嚇了一跳,趕忙提醒道:“師尊小心”
    老元嬰喟歎一聲,滿臉失落神色,喃喃道:“趙存,為師修行水火雙法,你是知道的,你卻不清楚,雲簽那娘們,極有可能學會了一門雨龍宗的不傳之秘,若是與她雙修,為師就有可能打破停滯百多年、卻始終雷打不動一般的元嬰瓶否則為師跑來這邊做什麽,碧玉島都沒了,去桐葉洲,別說當個憋屈的首席供奉,直接開山立派,給某個王朝當個國師,不是更逍遙?”
    先前那道劍光看似直奔雨龍宗,毫不拖泥帶水,不管是與納蘭彩煥這個名字,還是今天的遞劍,人與事,是很契合風格
    實則真身隱匿在一小片雲霞中的納蘭彩煥眯起眼,思量片刻,點點頭,大致可以確實田粟也就是個色膽包天的貨
    幾句嘴花花的調戲言語,就把雲簽這個傻娘們給嚇到了,一點都沒有較真的想
    納蘭彩煥可信不過這個去而複還的老元
    不是說他貪生怕死,怕死的練氣士,浩然天下茫茫多,不差他一
    起早貪奔波勞各人有各人的活
    但是絕對不能暗中勾結蠻荒畜生,這是納蘭彩煥的底
    祖師堂議事結束,反正都是內定的結論,誰敢有什麽異
    納蘭彩煥踢掉靴子,盤腿坐在椅子上,隻留下了掌律雲
    雲簽見宗主不說話,就陪著發
    怔怔出神,沉默許久,納蘭彩煥想起一事,“聽沒聽說過洗冤人和西山劍隱一脈?”
    雲簽搖搖頭,聞所未
    納蘭彩煥皺眉道:“當年在金甲洲,有個劍修找到過我,想拉我入”
    她與雲簽大致介紹了洗冤人和西山劍隱是做什麽不管怎麽說,雲簽這婆娘,總有一種傻人有傻福的鴻運當
    雲簽聽過之後,疑惑道:“聽上去很不錯啊,一本萬利的買賣,交換消息,互通有無,宗主當時為何不答應他們?”
    她再不懂生意門道,也還是知道一個粗淺的山上道理,一條新開辟出來的財源,往往最早來自某個消
    納蘭彩煥譏笑道:“我是個滿身銅臭的生意人,不管跟誰做買賣,隻認得一個宗旨,任何好處,都是要付出同等價格不在錢上計較,就要在人情上結賬今天從誰身上占著的便宜,很容易就是明兒還回去的他們越是不談錢,我就越心”
    “所以我就問他們怎麽不去找齊廷濟和陸”
    “對方說是沒意我嘴上當然表示理解啊,心中開始罵娘,好嘛,覺得我境界低,好騙是吧?還是以後賴賬,覺得我沒轍?”
    “我再問他們找沒找米那人也算實誠,說暫時沒找,將來有可能會直接找到那位年輕隱”
    說到這裏,納蘭彩煥笑嘻嘻望向臉皮最薄的自家掌律祖師,不曾想發現對方也在用一種玩味眼神打量自
    納蘭彩煥氣不打一處來,好嘛,雲簽掌律都曉得在男女一事上挑釁自己
    雲簽微笑道:“納蘭宗主,還喜歡他嗎?”
    納蘭彩煥咬牙切齒道:“喜歡這種床上床外都是繡花枕頭的銀樣鑞槍頭做什”
    雲簽愣了
    納蘭彩煥擺擺手,“老娘可沒跟他滾過被單,聽來的小道消”
    納蘭彩煥跟米裕是一個輩分、差不多年齡的劍這就很麻煩
    若是比米裕年紀小個大幾十年、百來年的,可能還好些,那會兒米繡花的綽號,已經爛大街
    對米裕動心,至多就是垂涎米裕那張臉,饞他的身
    納蘭彩煥卻是不同,她當年永遠要比米裕低一到兩個境界,追趕不
    直到米裕烏龜爬爬躋身了玉璞境,納蘭彩煥離開倒懸山之前,也才是元嬰
    等都到了浩然天下這邊,納蘭彩煥終於躋身了玉璞境,不料很快就得到消息,那家夥也破境了,竟然是一位劍仙
    當年在春幡齋,在門口擺了張做做樣子的賬房桌子,其實每天無所事事當門神的米裕,對當時還是個小金丹的韋文龍,都沒什麽架子,在那避暑行宮,對上那些損人很有一套的年輕劍修,更是擺出誰說他十句、他回一句就算輸的架唯獨在納蘭彩煥這邊,米劍仙都是從來不假顏色的,板著臉擺大譜,朝夕相處,看都不看她一
    要說談正經事,查賬對賬,米裕還臭著臉,故意不理她,納蘭彩煥心裏邊反而好受些,問題在於他在這些事上,很認真,甚至還會主動跟她請教學問……納蘭彩煥怎能不咬牙切齒,狼心狗肺的東西,是真不把老娘當回事
    當年在劍氣長城,罵米裕最多最凶最沒有忌諱的,男子肯定比不上女納蘭彩煥,在戰場上出劍狠辣,罵米裕更是不遺餘
    據說米繡花的綽號,最早就是納蘭彩煥給取不是喜歡醉臥雲霞嗎?你就是繡花枕頭一
    大概這就是所謂的求之不得,既然愛而不得,由愛生恨與
    納蘭彩煥再心高氣傲,她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當年出劍學米
    又何止是她一人模彷,那一代的年輕劍修們,不管男女,幾乎都喜歡學米裕的那種出劍方
    “地仙兩境的米攔腰,別有一種劍仙風”
    這句話,是老劍仙陳熙親口說
    當時的聽眾當中,就有納蘭燒
    納蘭燒葦當然聽進去了,況且米裕的出劍殺妖,積攢下來的戰功,有目共睹,而且米裕還有個哥哥,米祜當時就已經是劍
    這門親事,怎麽看都是門當戶對郎才女貌?米裕與納蘭彩煥,男女雙方皆有才
    納蘭彩煥晃了晃腦袋,不想這些糟心事
    雲簽起身告
    納蘭彩煥笑嘻嘻道:“雲簽啊,你想要躋身仙人,我倒是有個建”
    雲簽已經掠出祖師堂,身姿曼妙,衣帶當風,行雲流
    雨龍宗所在,屬於南海水
    與那南海水君府,也沒什麽主從關係,神號皎月的水君李鄴侯,雖然沒有親臨雨龍宗,但是派遣了禮製司主官神女來過這
    東海水君府裏邊,納蘭彩煥倒是有點門路,當年她自稱
    是倒懸山水精宮的譜牒修士,跟一個昵稱阿嫵的扶搖洲本土女修,名叫宮豔,合夥做過生
    如今宮豔搖身一變,發跡顯貴了,當上了東海水府君校書司的一把手,這在浩然山水官場,算是一個頭等美官,清貴得
    關鍵是同時宮豔還兼著巡檢司的差事,卸任讓賢之前,宮豔可謂是虛、實權柄都在手的大人物
    雲簽愈發確定自己讓納蘭彩煥當宗主,是一個最明智的選
    納蘭彩煥隻看商家典籍和賬本,雜書讀得不多,對那位扶搖洲山上公認“尤物”,隻覺得一個詞匯,正好拿來形容宮豔,飽
    如今再看眼前這位自家掌律,讓女子見了都要我見猶憐的清瘦佳人,便覺得雲簽與宮豔,嘿嘿
    邵雲岩和酡顏夫人,是雨龍宗的記名客卿,必須是不收薪俸的那
    做買賣,打算盤,納蘭彩煥自認劍氣長城第三,都沒人敢跟自己爭第
    誰是第一?當年春幡齋和梅花園子是怎麽沒的?一張涼席都給你卷跑
    拜劍台的小賬房納蘭玉牒,按輩分,小姑娘得喊納蘭彩煥一聲祖師奶
    小小年紀,都已經學會跟隱官大人做買賣落魄山幾條主要財路的某些分支,小姑娘都是有參股分紅
    雖說數額不大,但是能夠跟那個家夥
    納蘭彩煥佩服不已,家族未來的頂梁柱
    當年納蘭彩煥得了年輕隱官的授意,約等於“領了一道避暑行宮頒布的法旨”
    納蘭彩煥離開倒懸山,大搖大擺去往扶搖洲,臨時接管了一座群龍無首的山水窟,期間認識了個不錯的生意夥伴,女修叫宮豔,玉璞
    她掏空了山水窟的家底,別說是財庫與秘境這類必須刨地三尺的存在了,就連祖師堂的二十多把椅子,都沒能逃過一
    甚至是那些個山上秘製的痰盂,女修們專用的馬桶,都給納蘭彩煥轉手賣了,全部換成真金白銀神仙錢!
    賺錢嘛,不磕
    納蘭彩煥還認識了一個當時負責對接山水窟財務的文廟君正是如今淶源書院副山長的高玄
    也不是賣多少掙多少,就全部歸納蘭彩煥的,她隻收取兩成利即便如此,那也不老少
    所以她還是很有幹勁
    之後納蘭彩煥去了金甲洲和流霞洲,在哪裏不能做買賣,如今不談私房錢,隻說她手頭便有六件方寸物,兩件遲尺物!
    雲簽離開祖師堂,暫時也沒有修行煉氣的心思,她就開始在祖山散步起
    作為雨龍宗的祖山,說是兩座對峙的島嶼,其實單獨摘出一座,都要比許多小國京城還要占地規模更
    先前納蘭彩煥自作主張,替她收了個親傳弟
    是個手持玉牌的少納蘭彩煥代為轉交的拜師禮,就是一塊無事牌樣式的玉注,927章《與諸君借取千山萬水八)》)
    一麵篆體刻四字“劍氣長城”,一麵楷書“浩然天下
    而劍氣長城這麵,還有小篆銘刻“隱官”二字,再加上一個蠅頭小楷的數
    既然是拜師禮,如今這塊“無事牌”便是雲簽的物件
    雲簽喜歡下意識微微皺眉,總是這般多愁善
    當年偶然從水精宮來此參加議事,一路上豈會如此冷冷清清,以前是躲著人,如今是遇見個人都不容
    她的師姐,也就是當初將她趕去倒懸山掌管水精宮的宗隻在一件事上,輸給了百般看不起的師妹雲
    除了開山祖師,和一位與蛟龍溝簽訂盟約的中興之祖,在她們之後,時隔千年之久,隻有雲簽學成了雨龍宗的“芙蓉暖帳,雲雨境地確是不傳之秘,每一代,隻會精心揀選二三人,口傳秘一年之內學不成,就會被消除記
    其實雨龍宗的那位開山祖師,曾經訂立下一條規矩,將來不管誰當上宗主,若是此人無法修成此法,那麽隻要誰修成了,就可以立即擔任宗
    但雲簽是難以啟而那位師姐,則是不願讓
    師姐妹兩個,就心照不宣,一個假裝沒學會,一個當你沒學
    雲簽幽幽歎息一聲,海風拂麵,吹亂鬢角,她身上法袍被吹向一側,本就姿容傾城的女子,愈發曲線畢
    雖說宗門暫時人少,可因為宗主是納蘭彩煥的緣故,如今那些年紀都不大的譜牒修士,多數都是雲簽當年從水精宮帶走的嫡傳一脈,因為他們是在倒懸山修行,反而要比雨龍宗祖山修士見多識廣,閑暇時聊起劍氣長城的掌故軼事,津津樂道,是家常便一些個無據可查的小道消息,也說得有鼻子有眼睛,很喜歡替劍氣長城劍仙們排座次,往往誰都不服誰,爭得麵紅耳
    也有些聊那位年輕隱官的,資質好調侃資質一般的同門,喜歡說一句,出門在外,行走江湖,你是學年輕隱官,壓了十境啊?
    資質不好的,真心覺得修道不易,功課辛堅持不下來的時候,就想一想換上女裝、走出避暑行宮去戰場殺妖的隱官大
    雲簽神色恍忽間,伸手捋了捋鬢角青
    她回過神,趕緊一揮袖子,驅散那份雲雨跡
    新宗主新掌律新供奉新譜牒,什麽都是新氣象的雨龍
    還是有幾個老人的,隻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這撥舊雨龍宗元老,連同田粟、趙存師徒兩位地仙在內,其實都坐了冷板
    雨龍宗東北方海域,約莫千餘裏水路,有一座最大的藩屬島嶼,名為羽仙有此名字,好像是因為曆史上有得道之士這裏羽化升仙,羽化島修士在幾百年來,都是這麽認定的,師門長輩是這麽說的,師門長輩的長輩們也是這麽說的,其實年輕一輩的譜牒修士,誰都不信這套說辭,說的人都不信,就更別提聽的外人
    羽化島運氣不錯,那位白玉京餘掌教撤走了一座倒懸山,蠻荒妖族攻破劍氣長城入侵浩然之後,也許真是得了那位羽化飛升仙人的蔭庇,隻是被一頭大妖占據為私人府邸,等到蠻荒妖族如潮水般湧來再退回去,藏好神主離島避難的修士們,返回羽化島,收拾收拾,發現竟然還能湊合著用,與那座毀於一旦、最終淪為遺址的碧玉島離得近,形成了鮮明對
    至於島主換成了田粟,其實相較而言,都是小事在那種飛升境都要紛紛隕落的大亂之世,他們這些一輩子都夠不著上五境門檻的,能夠活下來,可以避劫而走,再返回舊山門,實屬不幸中的萬
    遙想當年,宗門鼎盛時,雨龍宗在祖山之外,擁有二十七個藩屬島嶼,每一座需要與雨龍宗納貢的附庸仙府、門派,都建造有一座渡口,隻是每座渡口的麵積大小,按照能夠同時容納多少艘符舟來計算,雨龍宗那邊都有個“定額”,隻是每十年可增可減,據????????????????說每位祖師堂座位相對靠前的供奉,都掌控著一兩座仙島渡口的“生殺大權”,不算在薪俸之內,美其名曰“冰敬
    所以雨龍宗根本不需要跨洲渡船,隻需要跟那些跨洲渡船做買賣,靠收租一事,就能掙大
    一座宗門,跟官場似的,連同祖山、藩屬譜牒修士們在內,再加上那些仙裔親卷,婢女雜役,加在一起,總數有三萬多都雨龍宗被分出了三六九等,總計有二十二個台階,倒也算仙與俗,人人有盼
    羽化島附近,就是那座質若碧玉的島嶼,盛產一種仙家碧璽,隻要買到,就能賺如果不是當地門派嚴格控製產量,打定主意,作長遠計,早就賺得盆滿缽盈這座碧玉島曾是雨龍宗藩屬門派中,首屈一指的大仙結果等到蠻荒妖族如潮水湧入浩然,如蝗蟲過境,將碧玉島吃得一點不剩,光禿禿的,等到老元嬰田粟帶著一幫徒子徒孫返回,就隻好搬去隔壁的羽化島了,對方門派,倒也識趣,樂得當個背靠大樹好乘涼的副掌
    作為師尊的愛徒,昔年碧玉島掌律祖師的金丹趙存,瞧見了遺址,最是悔恨異早知如此,還不如放開手腳鑿山開采
    閉關養傷的田粟走出道場,不知為何,老元嬰有些心情煩躁,便出來散散
    察覺到師尊的那股氣息,剛剛升任掌門的趙存趕忙湊近過來,不敢怠慢了師尊他老人
    師徒雙方,一起登上山巔那座羽化台,登高遠眺,田粟望向蛟龍溝那
    雨龍宗與蛟龍溝,自古就是屬於在那種不遠不近、距離剛好的山上鄰
    太近了,容易搶地盤,爭奪天地靈太遠了,也就沒所謂鄰居不鄰居
    遠親不如近再加上雙方大道相契的緣故,關係一直很
    去南婆娑洲行雲布雨的蛟龍,經常在歸途力竭而歇,也就是海上船戶所謂的疲龍墜海,雨龍宗練氣士,都會搭把手,幫忙運轉水脈,推波助瀾,漂回蛟龍與此同時,作為報酬,雨龍宗每年都有定額的祖師堂嫡傳弟子,手持通關文牒,有資格去往蛟龍溝深處,在那邊修煉水
    趙存小聲問道:“師尊,有心事?”
    隻是一開口,趙存就覺得說了句廢
    師尊差點被那婆娘一劍剁了,前不久又心灰意冷卸任了掌門,師尊若還沒有心事的話,就不是養氣功夫如何好,而是缺心眼
    看來自己還是修心不夠,麵對那個氣勢淩人的納蘭彩煥,已經慌了陣
    田粟以心聲言語的:“沒什麽心事,為師隻是想起了一個好像運氣極好、就隻是差一點運氣的年輕人,那是一個心比天高、曾經覺得自己是天命所歸的可憐”
    趙存猶豫了一下,“師尊是說那雨龍宗嫡傳傅恪?”
    傅恪,曾是雨龍宗曆史上公認資質、運勢最好、最年輕的金丹地當然了,這小子的豔福,更是不
    畢竟是有希望成為雨龍宗第一位男子宗主的修道天
    偎紅倚翠,大享齊人之任何一位雨龍宗的嫡傳女修,何況是兩位!
    田粟笑道:“他當年對自己的未來,充滿了信心,準確說來是野瞧不起正陽山的仙子蘇稼,覺得她是一隻走地雞覺得有機會將那劍氣長城的羅真意,司徒蔚然,一並擁入懷”
    趙存錯愕不已,“這小子瘋了吧?”
    在雨龍宗,你傅恪可以亂來,到了劍氣長城,你小子算個卵
    至於師尊為何會知曉這種密是傅恪親口說給師尊聽的,還是如何,趙存並不好奇,也絕不探
    田粟竭力壓下一陣陣心湖漣漪,老元嬰縮手在袖,手指搓指尖簌簌而落的,皆是劫如年年野草,祛除不
    傅恪那小子,當年有句心聲,說對了一“可惜蠻荒天下的畜生太廢物”
    緊接著師尊說了一句話,讓趙存瞬間背脊生涼,四處張望起
    田粟雙手插袖,神色澹然道:“既然是造訪羽化島,那麽來者是客,道友就不必藏掖”
    天地寂靜,趙存膽戰心驚,片刻之後,趙存更是悚然,原來師尊田粟竟如“羽化飛升”一般,身形化作白虹,轉瞬即
    然後便有一位頭別玉簪的青衫男子,從一輪寶光流轉的月相中抬腳跨出,徑直來到羽化台,自顧自說道:“看來不是那個全椒山道士,不過多半是二十人之一難怪不敢見‘田粟’,難道是雨龍宗的開山祖師不成?你覺得呢,趙掌門?”
    趙存一臉茫然,心中驚駭萬這位神通廣大的不知名仙長,實不相瞞,我覺得我什麽都不知道
    ————
    中土神洲,山海
    古話都說是那犬守夜,雞司
    雞鳴外天光欲曙,催促人間新婦起嚴
    大清
    一個小姑娘,捧著那把一年到頭都會攜帶在身的心愛油紙
    走到海邊,碧空萬裏時分,找到老位置停步後,小姑娘依舊打開傘,蜷縮起來,好像躲在雨傘
    一路看過去,可以看到寶瓶哪怕看不見,但是家鄉就在那
    小姑娘念念有
    她的名字叫撐花,說是自己取
    先是腰別一根旱煙杆的宗主納蘭先秀,來這邊坐下,開始吞雲吐
    關於這位山海宗宗主的姿容,不知是誰給出的形容,“婦人之美,萬千言語,盡在此”
    所以納蘭先秀自然是一位極好看的女
    之後是少女模樣的女鬼飛翠,當年強行閉關,想要躋身仙人,結果渡劫失敗,隻得屍解為鬼
    唯一的好處,可能就是她之前的容貌,不算好如今便年輕漂亮多
    撐花來自寶瓶洲大驪王朝的舊北嶽地界,是一隻自認勤勤懇懇、最務正業的小精怪出
    有一天清晨時分,她在山路上閑逛,然後就被一個紮著長辮子的青衣女子撞見注,631章《澹澹風溶溶月》)
    之後小精怪就跟著那個特別喜歡吃糕點、好像每天總是提不起精神的青衣姐姐混
    小姑娘收起那把油紙傘,當成一柄鐵錘,使勁揮動,獨自在那邊念念有
    “轟隆隆,老君掄錘兒,熒惑添炭屑,嘿幼嘿幼,雨師風伯在助陣唉,雷公電母來搭把手唉,劈裏啪啦轟轟轟……”
    撐花經常念叨這個,一旁兩位聽眾,早就見怪不怪
    如果去掉那些小姑娘自己亂加的象聲詞,幾百字的內容,其實是一篇鑄劍口
    “山君老爺放個屁,動靜就會大如雷,炸死小精怪一大串,擺個燒烤攤兒賣點錢,換了錢來買糕點……”
    飛翠聽著覺得有趣,笑問道:“撐花,今兒才思如泉湧啊,是你新編的歌謠?”
    小姑娘停下動作,氣呼呼道:“是別人教我背了好久,她說我如果背不下來,就把我吃了,不頂餓,但是塞牙”
    飛翠笑問道:“撐花,今兒怎麽不紮草人了?”
    小姑娘沒好氣道:“忘帶”
    納蘭先秀微笑道:“當局者尚且無所謂,你一個被她撿來的小姑娘,替她打抱不平作”
    小姑娘雙手叉腰,腮幫氣鼓鼓,“等著吧,與那壞蛋見了麵,本姑娘非要賞他一記老”
    飛翠忍住
    納蘭先秀咦了一聲,“先前見了麵,怎麽沒見你出拳?”
    小姑娘疑惑道:“啥?”
    納蘭先秀笑了笑,“沒”
    北俱蘆洲,清涼宗,屋簷下,賀小涼在此閑
    算計閉關破境的白裳不成,一場精心設伏的問劍,如果不是那個純陽道士出手,麵對飛升境白裳,賀小涼很難全身而
    在這種事上,確實是賀小涼主動招惹的白裳,這種動輒斷人大道前路的山上廝殺,師尊陸沉、白玉京掌教的名號,嚇不住人
    白裳就算當場宰了賀小涼,那也是賀小涼自找的,可算是她命中注定的一場刀兵
    一向懶散的陸掌教再願意為弟子破例一回,其實都不好說什麽、做什
    前不久一道劍光直落,當場斬落了賀小涼的一截手
    接續斷腕一事,賀小涼耗時頗多,廢去的天材地寶,不在少
    畢竟是一位十四境劍修的劍
    接連兩事,都不順
    賀小涼卻並無半點頹喪神色,而且絕無作
    簷下懸有一串鈴鐺,走馬清風中,好似叮叮冬冬說般
    有三個女弟子,她們的道號分別是青崖,打醮,甘
    她們聚在一起,陪著師父一起悠哉悠哉打發光
    道號甘吉的年輕女冠,一直覺得師父偏心,道號取得不好聽就算了,當年連拜師的回禮都那麽潦草馬
    給兩位師姐的,不是那頭七彩麋鹿,就是一件遲尺結果就送了她幾個市井坊間都不值幾文錢的橘子!
    青崖初見,打醮山渡船又見,北俱蘆洲海濱再
    一艘嶄新跨洲渡船之上,作為新任大管事的賈成,捎帶上了身為下宗首席供奉的米大劍
    一般來說,得有個元嬰境坐鎮渡船,當然,若有玉璞境,那是最
    賈老神仙是目盲心明,極有眼力勁按照老廚子的說法,賈道長真去了公門修行,容易當上那種每天點卯、批條子
    當然以賈成如今的境界,早就修成了心目
    於是賈老神仙擺下一桌佳肴,趁著酒勁,便問米首席,以後有無為渡船保駕護航的興
    米裕一聽就來勁了,說怎麽沒有興趣,必須有在船上,不也能開啟鏡花水
    賈成說這艘渡船,卻不是去北俱蘆洲,是要走南婆娑洲、雨龍宗蛟龍溝和扶搖洲這條航
    米裕愣了愣,再一思量,覺得還是挺不錯
    就像天師趙天籟回到了一趟龍虎
    火龍真人也從蠻荒返回北俱蘆洲,破天荒封山一場,讓那些道士、道童們都先搬往別處山
    為了表示此次閉關的鄭重其事,從弟子張山峰屋內拿來一張蒲團,老真人坐在上邊,剛坐下,就又去別處屋內找了壺酒過
    有些自家修行事,很難與晚輩
    通衢鬧市中覺死寂,山穀幽靜反成喧
    既然道號火龍真人,又是龍虎山上一代外姓大天師,精通火法與雷法,是再合情合理不過的事
    事實上,老真人是火法,雷法,水三絕
    大日懸空,陽光灑落人間,但是在老真人眼中,卻是一場名副其實的滂沱“火雨
    上道下
    吾道成
    皚皚洲不過是新近多出兩位十四境,就敢跟貧道搶個“北”字?!
    有本事單挑
    寄來一封下山寄給上宗的家書,署名盧白
    老廚子捏著鼻子打開書
    中嶽掣紫山的神君晉青,他雖然跟魏夜遊、還有陳山主,關係都很一般,但是與譜牒在落魄山的盧白象,卻是關係極
    盧白象的兩位親傳弟子,姐弟倆元寶元來,他們在那邊早就有了自己的門
    但是朱斂沒想到盧白象臉皮這麽厚,說是他新收了一撥弟子,邀請山主去那邊坐坐,隨便教幾手好
    朱斂便直接回信一封,你先與晉神君問清楚,咱們山主到了掣紫山地界,需不需要準備禮物,會不會參加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中嶽夜遊
    落魄山中,集靈峰路
    那條取名為韓盧的騎龍巷左護法,始終沒有煉形,每天就是在小鎮街巷和漫山遍野閑
    今天它陪著右護法一起巡斜挎棉包的黑衣小姑娘,耍了一手酣暢淋漓的瘋魔劍
    聽裴錢說過,江湖上有個幫派,很無敵,名字就叫天橋
    最厲害的地方,是隻要一出拳,再擺上一隻空碗,就能掙著嘩啦啦下雨似的銅
    新任掌門就是本護法
    瘋魔劍法,絕世拳法,裴錢都教給小米粒誇她是奇才,拳法與劍術,小有造
    蹦蹦跳跳,快步走,高抬腿,以拳擊靴,身形回旋如陀螺,氣沉丹田,哼哼哈
    大聲朗誦秘笈上邊的口訣,指撮一根針,拳掃一大片,出拳如射箭,收拳若飛劍……銅錢都到我的碗裏來!
    左護法默默離
    霽色峰山路一個黑衣小姑娘,一個白發童子,身高相
    白發童子扯開嗓子,滿臉漲紅,振臂高呼,“隱官老祖,抽口旱煙,法力無邊!隱官老祖,喝點小酒,劍術通天!”
    小米粒豎起大拇
    哦豁哦豁,還挺押
    趁著隱官大人不在,編譜官趕緊表一表忠
    什麽?隱官大人在場的時候為何不表?好問!那算啥表忠心,那叫溜須拍馬!非我輩鐵骨錚錚豪傑作
    對吧,右護法大人?
    暮春時節,草長鶯飛,山花爛她們來到一處幽靜地方,道路兩邊都是桂樹,蹲在樹蔭裏,交頭接耳,嗑著瓜子,閑聊起
    等到春風喊來夏季,夏天再喊來鄰居,等到此地叢桂秋時著花,芬芳撲麵,香聞數裏,悠然步行其中,恍入金粟世
    扶搖麓道場中,陳山主正在伏桉默默刻
    老觀主站在旁邊,一手負後,一手拿著塊青磚,點頭讚賞道:“陳道友憑這一手純熟館閣體,若是參加科舉,可以金榜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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