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二十二章 二十人與候補們(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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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平安準備去雲岩國京城看看,先寄了一封飛劍傳信給種秋,大略說了這次找見青壤幾個的過程和結果,讓種秋捎話給那座臨時組建的祖師堂,就說米大劍仙親自出馬,可惜隻抓著了兩個幫凶,被跑掉了那個正主的符籙修士,但是這頭蠻荒妖族肯定已經無力攪局,大瀆沿岸數十國的大瀆開鑿一事可以放心複
    那麵如白紙的凶相漢子,與他那姘頭,也不知怎麽想的,一番合計,著急忙慌離開荒廟,找見了山腳那邊的陳平安,說他們夫婦二人願為仙老爺鞍前馬後,當奴作陳平安啞然失笑,說自己習慣了單槍匹馬走南闖北,不喜別人服侍,你們找錯人了,不如另尋靠山約莫是見這位談笑間便將三位魔道男女化作劫灰的仙師,比較和氣,他們愈發堅定心思,在山路上納頭便拜,一個幹嚎,一個梨花帶雨,訴說這些年的艱辛苦楚,隻是等到他們抬頭,已經不見了那位書生的蹤跡,他們猶不死心,終於在天蒙蒙亮的時候,一座荒廢驛站裏邊,又瞧見了那位正在借灶煮飯的仙男子叫範銅,女鬼叫謝三娘,問那仙師,是不是嫌棄他們的低賤出身和醃臢過陳平安沒說什麽,隻是請他們吃了頓簡便的早餐,謝三娘是有個眼力勁的,手腳勤快,幫著收拾碗筷,陳平安也沒有攔阻,打趣一句,你們自己就沒點數嗎,誰敢將你們帶在身邊,誰瞧見了我們這支隊伍,不誤會我們是打家劫舍的窮凶極惡之輩?婦人是有自知之明的,笑得花枝招展,漢子愁得直撓頭,憑良心講,道理確實是這麽個道隻是他這麵相,是天生的,打小在學塾念書,夫子都不敢打他的手
    陳平安問了他們一個問題,如果先前在那荒廟內,一照麵就打殺了你們,你們會怨誰?
    婦人說話比較打官腔,倒是漢子比較實誠,說怨臉?
    好像也沒一定要有個確切答案,接下來那位仙師,隻是與他們問了些周邊諸國的山下近況,兩位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動身之前,陳平安說自己要去趟雲岩國京城,你們願意跟著就跟著,兩人眼睛一亮,剛好順路,他們信誓旦旦保證隻會遠遠跟著仙師,絕不會讓人誤會他們仨是一夥
    謝三娘早就從包裹裏換了一身可以將身段包裹嚴實些的衣漢子私底下提醒婦人,說那位仙老爺術法通神,道行高深是不假,你可別給老子戴頂帽走采陽補陰一道的女鬼,笑得不說她這等蒲柳之姿,哪裏入得了山上譜牒神仙的法說到這裏,漢子臉色陰沉起來,曾經給一位山上仙裔當過暖腳婢和美人盂的女鬼,也有幾分暗自神漢子歎息一聲,愧疚起來,拍了拍她的手背,女鬼嫣然一笑,反手抓住他的手心,撓了撓,漢子立即心神蕩漾起來,眼神便活了,往婦人鼓囊囊的胸脯那邊摸
    走在前邊的陳平安輕輕咳嗽幾聲,後邊兩位便有所收
    範銅是四境武夫,還算不得江湖上的好手,畢竟五、六境才有那小宗師的美譽,這也是範銅如此顛沛流離的唯一理
    謝三娘是柳筋境鬼物,身邊漢子陽氣足,隻要晚上功課做得足,便可讓她白日行走無礙,隻要別靠近城隍廟就沒有問
    漢子聚音成線密語道:“三娘,你說他為什麽改變主意,允許我們跟著?”
    女鬼以心聲笑道:“總歸是有利可圖,不然帶倆拖油瓶作甚,好玩嗎?”
    “有機會走趟渡口,買幾封過時的山水邸報,看看有沒有關於‘陳平安’的消”
    “聽風就是雨的,你想啥呢,能夠被山水邸報寫上名字的那種大人物,真能被咱們撞見?何況他說自己是誰就是誰啊?”
    “我覺得先前廟裏那一男二女,是紮手的硬點子,隨便拎出一個,對付咱們倆是綽綽有餘了,這位陳仙師既然能夠輕輕鬆鬆降服他們,保不準就是一位傳說中的陸地”
    陳平安也由著他們“竊竊私語
    籠中雀要成就一個天時地利人和完備的小千世界,餘時務他們幾個長短工,如今暫時還是在靜態的死物上邊下功
    關於各色人物的“底本”,還隻是開了個老話說一樣米養百樣人,描摹世間百態,就得至少有一百個人的一百種人
    如那美人,無限麵皮兒,需????????????????要各有各
    目前例如夏侯瓚這般,可以作為典型範式的人物,總共也就五十幾就像先前跟餘時務說的,單憑陳平安空想出來的人與事,往往太過合理,反而美中不所以作為報酬,休歇時,陳平安會讓那對夫婦挑選一些能說的舊事,不拘是豪言壯舉還是雞毛蒜皮,什麽都可以畢竟翻檢搜集他人記憶一事,對付蕭形、仙藻幾個,陳平安自然是信手拈來,沒有任何心理障礙,可要說對範銅他們用此手段,還真過不了自己的心
    有朝一日,等到心相天地內有了百來個關鍵人物,就可以將籠中雀內所有風景、建築、器物都串聯起
    打個比方,若說垂楊係馬,密炬高燒,月上柳梢頭,庭院花影搖動等等,它們都是一幅幅定格的畫,那麽有了個人,便如魚得水,隨之活潑起而且搜集這些底稿人物,肯定難度會越來越等到真身返回扶搖麓道場,陳平安接下來的閉關,其中一件要務,就是統計一個假定耄耋之年的長壽老人,一輩子大致會看見幾十萬、還是百萬計的各異畫麵,看見了,又會記得幾
    所以陳平安又給青同寄了一封密信,在信上約好了見麵地
    一片梧桐葉,便是一座幻象天青同手上還有不少這類梧桐葉,如果鐵了心不賣,可以借嘛,又不是不給錢,利息都可以
    周邊並無一座仙家渡口,諸國人氣都向魚鱗渡聚攏
    看得出來,經過這些年的休養生息,桐葉洲有了很大的改觀,市井百工重興,說是太平世道可能為時尚早,但亂世氣象轉淡,是毋庸置疑
    一路行來,短亭楊柳接長亭,偶有外出郊遊的靚裝婦人和青蔥少女,亭亭玉立其鄉野村落雞鳴犬吠,炊煙嫋
    期間陳平安收到了一封種夫子的回信,說那座祖師堂之內,至少半數成員對此事持有將信將疑的態度,所以很多小國得到消息之後,都是硬著頭皮壯著膽子重新鑿
    不難理解,先前米裕就是追殺青壤最賣力的一個,如今經由種秋給出殺二逃一的結果,祖師堂成員不是懷疑米大劍仙的殺力不夠高,而是信不過米裕有這種好運
    是不是換成低一境卻福緣深厚的黃庭,更能服眾?
    不過種秋在信上也笑言一句,隻要山主在魚鱗渡現身一次,保證各家勢力疑慮盡
    大概這就叫人的名樹的影,隱官親臨桐葉洲殺妖,確實更像是一顆定心
    這天在一處山間棧道停步,範銅終於忍不住疑惑道:“陳仙師,咱們說的那些芝麻大小的事情,聽著有意思?”
    婦人對此也是好奇萬分,豎起耳朵,想要知道個答
    陳平安隨口說道:“讀書人,都喜歡寫文人筆記,記錄山水見聞,朝野掌故,還有宮闈秘聞、官場內幕什麽此外水仙山鬼,狐魅花妖,草木精怪,都得有一不一定非要記載大事,瑣碎事也是可以”
    陳平安怎麽都沒想到,隻是這麽一句隨口胡謅的閑天,那對夫婦一聽這個就來勁了,跟打了雞血似的,本來感覺已經掏空故事的兩人,一下子就開竅似的,在確定當真什麽事情都可以講述之後,婦人甚至掏出紙筆,幫著漢子一起按年份算起,好記性不如爛筆頭,先嘀嘀咕咕,落筆紙上,等到寫滿幾張紙,再去陳仙師那邊,當起了說書先
    陳平安一邊記錄,一邊調侃詢問他們怎麽就變得文思如泉湧
    她捋過鬢角發絲,說若能在一本書上,有自己的名字和故事,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他雙手握拳,眼神熠熠光彩,說自己這輩子做夢都沒想過能夠成為書上有名有姓的
    原來如
    漢子開始嫌棄自己的名字不好聽,由於諧音飯桶,從小沒少被笑話,漢子便詢問陳仙師,要不要換
    那位陳仙師說不用,這個名字,在書外不討喜,書上反而有好處,因為容易被看客們一眼記
    在一處舊豪奢之家的山野別業,已是斷壁殘垣,雜草叢驟然逢雨,他們在這邊躲雨,雨歇時池水重新聚作水銀
    那對夫婦時不時就要悄然走遠,每次耗費一兩刻鍾光陰不等,再回來時,俱是紅光滿臉,容顏煥
    陳平安搬了條太師椅坐在簷下,背後舊宅是一座五楹的寬大書屋,藏書萬卷,裏邊書櫥櫃眾多,倒塌歪斜,書籍散亂在地,悉數蟲蛀發黴,昔年壁上所懸畫幅,悉數墜地,漫漶破碎,興許多年之前,可能會有一個飽腹詩書的老人在此,縱橫排列如牆,壁上懸畫依四季時令花期而變更,每逢有客來訪入屋,不知主人所在,需要高聲呼喊名號,主人聞聲佝僂走出……
    坐在太師椅上,陳平安開始翻檢荒廟一役繳獲的戰利品,那劍修豆蔻有一件咫尺物,六棱的玉質剛仙藻隻有一件方寸物,是一柄形製特殊、連陳平安都不曾見過的古鏡,不過要論裏邊的家底,還是後者更為殷實,光是神仙錢,就有兩百多顆穀雨錢,還有兩件法
    反觀豆蔻那邊,就隻有零零散散幾件棄而不用的舊時小煉之物,品秩都不這與她是野修出身契
    劍修確實
    將兩物重新收入袖中,得等那對夫婦鳴鼓收兵才好趕路,閑著也是閑著,陳平安就回到屋內,幫忙重新立起那些七倒八歪的櫥櫃,看得出來,舊主人是個真正的讀書人,所藏書籍皆不重版本,書上多有藏書印和眉批、題跋,是真的讀書,而不是那種“看”“好書
    那對夫婦今兒又去了一趟僻靜後院,回來時卻見多出了個顏色絕豔的青袍女子,謝三娘便有些自慚形
    那青袍女子與陳仙師並排坐在簷下,漢子見著這般天仙似的人物,哪敢有半點歪心思,隻覺得陳仙師與她一起走在市井,難免教人猜測,那男人肯定很有錢
    來者正是從雲岩國京城趕來的青同,其實與信上約定的位置還有幾百裏路程,隻是青同閑不住,陳平安雖說故意收斂了一身道氣,卻完全沒有遮掩行蹤的意思,青同好歹是一位飛升境,施展掌觀山河的手段,自然遙遙一看便知,但還是等到陳平安在此躲雨,才決定提前現身,至於陳平安為何身邊會帶那對很容易就天雷勾動地火的的男女,青同對此並不好不得不承認,那兩位境界低微,可以忽略不計,床笫花樣倒是挺多,可謂棋逢對手將遇良
    先前見著陳平安身邊沒有跟著那個黃帽青鞋的小陌,青同便情不自禁輕鬆幾
    嫩道人大抵可算半個自家人,知道的內幕更多,所以聽聞此事,頗為不忿,你陳山主高風亮節,不好虛名,那就送給我
    外界得知是我嫩道人親自出馬,豈會懷疑什
    由於老瞎子和李槐都不在身邊的緣故,如今嫩道人似乎膨脹得厲害
    雲岩國這種手掌之地的小國,京城又能大到哪裏去,可就是這麽點地方,就有三位飛升
    化名景行的仰止,成了大泉姚氏的供搬山和煉山兩不誤的嫩道人,這條飛升境,離了十萬大山,好像就開始飛黃騰達行大運還要再加上那位道號青秘的馮雪濤,他如今被薑尚真連累,在桐葉洲的名聲算是爛大街了,他不願意去玉圭宗或是雲窟福地,就代替那位道號老象的張豐穀,待在雲岩國這邊,做做供奉樣
    張豐穀是如今玉圭宗輩分最高、年齡最長的祖師爺,是荀淵的師不管是薑尚真,還是韋瀅,先後兩位宗主,可以說都是老人看著長大
    得有人幫玉圭宗在這邊盯著,同時負責具體事務,玉圭宗可不敢這麽使喚一位飛升境供奉,所以雲窟福地的少主薑蘅,就需要常駐京他父親可以跟與這位青秘前輩言談無忌,薑蘅卻不敢有絲毫怠慢,終究是一位道行高深的飛升
    早個幾十年做客桐葉洲,桀驁如一洲仙師領袖的杜懋,估計也不敢與馮雪濤這種野修吆五喝
    隻是在離著魚鱗渡隻有幾步路的陳平安這邊,青同卻刻意略過那仰止不
    陳平安就跟著假裝不
    青同說道:“謝”
    陳平安笑道:“與人方便即是與己方家鄉那邊有句老話,去點力氣不花錢的好事,能做就做,要多做,老了容易有晚”
    原來除了搬離桐葉洲中部地界,其實對一洲本土妖族修士而言,近期還多出了一個好去
    是一座橫空出世的宗字頭門派,名為梧桐山,宗主道號青玉,是一位聞所未聞的玉璞境修
    梧桐山對外宣稱,門派隻收山澤精怪出身的“山上濁流”練氣
    這個桐葉洲新建宗門的份額,當然是陳平安幫忙討要來
    其實按照青同的資曆和履曆,他如果真要遞信給中土文廟,說自己想要創建宗門,當個宗字頭門派的開山鼻祖,屬於兩可之
    隻是青同既抹不開這個麵子,更無法接受萬一被文廟駁回的結所以陳平安,準確說來,是禮記學宮的茅司業,就當了一回“作伐的冰人
    中土文廟允許青同的新建宗門,廣開門路,接納桐葉洲本土妖
    幫著這些成天提心吊膽、苦不堪言的山澤精怪之屬,有個托身之諸洲練氣士的搜山一事,經常會有一些見不得光的醃臢事,明明是一樣躲災,譜牒修士重見天日了,重建道場,而他們卻要到處躲藏,怨氣不小,如今大伏書院處理各種衝突事件,忙得焦頭爛故而某種程度上,桐葉洲開鑿大瀆,大興土木,理清各地山水界線,無形中等於是幫著梧桐山,為淵驅魚,聚攏本土妖族修所以青同那場略顯寒酸的宗門創建典禮,唯一亮點,就是大伏書院程山長親自前往道
    程龍舟一到場,那些歸順梧桐樹的妖族練氣士,就徹底放下心這等官樣文章,山上山下其實無
    範銅與謝三娘有些手足無措,隻是在簷下屏氣凝神站他們再沒眼界,再孤陋寡聞,單說青同那副氣態,就足夠震懾人心
    這一路朝夕相處,與那位陳仙師混得熟了,會忍不住詢問幾句境界的事
    陳先生自稱是一位地仙,用先前他在那荒廟所斬大妖,用上了飛劍手段,隻是你們道行不濟,未開天眼,看不真切……
    既然這位女子,能夠與陳仙師平起平坐,相談甚歡,想來也是一位高不可攀的陸地神仙?
    青同開門見山說道:“知道這趟把我喊過來的用意,說吧,想要幾張梧桐”
    陳平安難得有些尷尬,解釋道:“別誤會,人情歸人情,買賣歸買賣,我們分開”
    青同問道:“那就另算?”
    要不是欠下這份人情,早就覬覦梧桐葉的陳山主,休想從自己這邊黑走一張梧桐
    確實那些梧桐葉在他手上,恐怕連雞肋都算不上,可偏是青同的心頭好,有事沒事就拿來養養
    就像此地,豪貴之家,開辟山林別業、建造都市庭院,樂此不疲,山上仙家,同樣孜孜不倦開創下山、藩屬,那麽一片一天地的梧桐葉,豈不是更寶貴?
    陳平安揉著下巴,不說
    青同其實早有打算,買賣就算了,無甚意思,幹脆湊個整數,送十張梧桐葉給陳平
    就在此時,一道紮眼虹光從天而降,筆直砸向池塘,來勢洶洶,可離著水麵還有丈餘距離,又轉如一片羽毛飄然落
    貂帽少女大大咧咧說道:“碧霄道友說得對,小陌不在的時候,我是得看著點山主,可不能在我家小陌閉關期間,出一丟丟的紕漏,免得到嘴邊的煮熟鴨子都飛”
    謝狗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
    陳平安自己都有點理虧了,“別誤會,我沒喊她過”
    越說越像此地無銀三百別說青同,陳平安差點自己都不
    謝狗疑惑道:“山主,誤會啥?次席見山主,還要偷偷摸摸?”
    那棵梧桐樹精,認得,不
    聽小陌說過,如今發達了,由於跟碧霄洞主當了萬年鄰居,就比較喜歡擺
    一聽這個謝狗當場就不樂意了,好在小陌又說不打不相識,對方已經當上了青萍劍宗的記名供奉,還被山主視為整座下宗的幕後護道謝狗便來了一句,真不挑
    青同卻未能認出眼前這位腮紅鮮豔的貂帽少
    但是她一口一個碧霄道友、我家小陌,卻讓青同知曉輕重利
    道齡夠長的,大可以吹牛皮不打草稿,說自己與誰誰是莫逆之交,但是幾無例外,敢隨便說自己與碧霄洞主相熟,稱呼後綴以道友二
    一????????????????旦被碧霄洞主知曉,真會讓這種人“熟”
    陳平安見沒有認出謝狗的身份,就沒有多說什麽,否則不就成了挾恩自重外加威逼利誘?
    青同不敢久留,二話不說,從袖中掏出早就備好的一隻木匣,交給陳平安了
    陳平安道了一聲謝,青同說得空了就去梧桐山坐坐,陳平安說一隻是青同不忘提醒一句,屆時山主登山,不用表明身
    陳平安無言以
    有你這麽邀請客人登門的?真不把我當外人?
    等到心細如發的青同走遠了,而非縮地山河,謝狗鬱悶說道:“咋回事,這家夥很煩我?”
    陳平安笑道:“估計是青同道友已經猜出你的身份”
    那對夫婦大氣都不敢喘一下,陳平安介紹道:“我有個小山頭,她是次席供”
    不等兩人說幾句場麵話,謝狗大手一揮,“莫要客”
    謝狗突然笑嘻嘻問道:“你們倆是一對兒?”
    範銅和謝三娘摸不著頭腦,還隻得點
    謝狗雙手抱拳,咧嘴笑道:“喜結連理,早生貴”
    青同前腳剛走,便又來了個湊熱鬧的黃衣老
    道行高深,一步跨越重重山脈,老者雙腳落在水上,大袖鼓蕩,天生的辟水神通,一池塘水激蕩不已一掃而空,如開了一朵碩大的碧綠水花,隻是頃刻間水花便消散,重歸池黃衣老者淩波踏步,踩水走向屋舍那邊,抖了抖袖子,笑嗬嗬一句,不曾想在窮山僻壤之地遇見陳山
    嫩道人是循著這邊的虹光異象而來,想要看看,有無揚名立萬的機
    之前在鴛鴦渚,與浩然飛升境修士放對,一戰成名的滋味,相當不錯
    來了才發現是陳平安這家夥,嫩道人便大失所
    範銅不由得心中感慨一句,陳仙師認識的奇人異士,真
    婦人卻是心情古怪,先是荒廟降妖,再有接連山上朋友各展神通的真人露相,這位文弱書生模樣的陳仙師……人不可貌
    謝狗靠牆而立,打著哈
    嫩道人笑眯眯問道:“陳山主,這位道友是?”
    謝狗搶先說道:“你就是之祠道友養的那條……”
    陳平安咳嗽一聲,貂帽少女隻得改口道:“那位閽者?”
    閽者一說,還是先前在劍氣長城那邊,與鄭居中學來的講
    陳平安實在是不敢讓謝狗跟嫩道人多聊幾句,以心聲解釋道:“化名謝狗,道號白她跟小陌是道”
    嫩道人臉色如常,抱拳道:“原來是白景前”
    謝狗撇撇嘴,不搭
    她自顧自浮想聯翩,若隻說麵皮,十萬大山的老瞎子,當年那是真俊
    說來奇怪,早年就見過自剮雙眼之前的之祠幾麵,謝狗卻沒有見著小陌的那份心
    陳平安拉著嫩道人聊了幾句大瀆事項,嫩道人很謙虛,隻是就事論事,半點不提自己的勞苦功高,像個半點受不得旁人恭維的仁人義
    謝狗不愛聽這些俗事庶務,進屋子挑書去了,瞧見順眼的書名,就將書籍往袖子裏邊
    嫩道人很快就告辭離去,直接一步就重返了雲岩國京城,心有餘悸,後怕不
    陳平安坐回椅子,打開木匣,裏邊有十張珍惜異常的梧桐
    經過這麽一出,夫婦二人就有了分道揚鑣的心思,範銅是個嘴笨的,還是謝三娘開口,找了個請辭由頭,陳平安也沒有挽留,隻說稍等,去屋內拿來兩本書籍,分別贈送給他們,打趣一句,書中自有黃金屋和千鍾
    這算不算是慷他人之慨?不料這種瞧不起黃金白銀的神仙老爺,還是個會過日子
    不過此舉多少是個客客氣氣的禮數,確實讓範銅和謝三娘受寵若
    雖說一開始是想著投奔這位仙師、奢望求份仙家緣分來著,但是能夠結伴山水一程,這般好聚好散,也算極好
    離開那處山林別業遠了,謝三娘不比那粗枝大葉的漢子,她從袖中摸出書籍,霎時間瞪大一雙眼眸,再轉頭與那範銅麵麵相
    所謂書中如何如何,實非虛言,各自書中,夾著一顆神仙謝三娘是鬼物,好歹摸過雪花錢、見過小暑錢、聽過穀雨
    謝三娘雙指顫巍巍撚起那枚神仙錢,喃喃道:“穀雨錢,肯定是傳說中的穀雨錢了,足足一千顆雪花錢”
    難怪之前某次閑談,那位仙師會看似隨意問他們夫婦若是手頭有了點閑錢,會過怎樣的日
    她驟然間盯著漢子,範銅攥了攥那顆神仙錢,過過手癮似的,便主動遞給
    範銅與那位仙師私底下曾有閑聊,後者說謝三娘可以在生死關頭為他赴範銅當然疑惑不解,說這種事,如何知曉,怎能確定,莫非仙師能掐會算?當時那位仙師老神在在,說自己以前擺過算命攤,的確會看一點麵
    範銅倒是不覺得仙師有必要蒙騙自己,便信既然婦人為了自己連命都舍得不要,自己沒理由舍不得一顆神仙
    此刻婦人挑眉,嫵媚一笑,豔福不淺的漢子便知新花樣等著自己
    其實漢子那本書中還有一顆小暑漢子心領神會,可作私房錢!
    肯定是一位居家時便要囊中羞澀的過來人!
    難怪陳仙師這趟外出遊曆,走得不急不忙的,如此從
    在山外道上,與那山中舊宅方向,現如今習慣了素麵朝天的婦人,斂衽施了個萬福,漢子遙遙抱拳致
    急匆匆的昨天,慢悠悠的明天,身在其中,一頭霧
    帶著謝狗,來到雲岩國邊境線,陳平安走在一處五座陡峭山峰如手指觸摸青天的山脈綿延處,山水形勝之地,仙家風範的舊址頗多,山中留下不少破敗不堪的宮觀廟宇、煉丹煉藥痕跡,可惜如今靈氣稀薄,混淆渾濁煞氣,不宜重新開辟道
    之所以來此一觀,是因為陳平安發現山中有一點神光熠熠,忽明忽暗,分明是建有淫祠的跡
    陳平安說道:“若覺無聊,可以自己隨便”
    謝狗問道:“咱們繞路來此,是要看看本地山神的做派,是正是邪?再決定幫襯一把,還是將其封山禁絕?”
    若真是如此,她是半點不覺無聊的,摩拳擦掌,躍躍欲
    陳平安給了一個古怪答案:“想看的東西,要更多”
    謝狗瞥了眼山主的側臉,想了想,她還是沒有多
    之後在本地山神所轄地界,瞧見了一撥外出曆練的年輕修士,謝狗豎起耳朵,聽他們閑談內容,是出身幾個有世交關係的山上門派,十幾人相約一起,要去雲岩國京城,魚鱗渡那邊有處臨時籌建的師門產業,可供歇那幾個門派的名字,陳平安都沒聽說過,看得出來,這支隊伍沒有護道人,境界最高的,是位洞府境的紅臉漢子,矮小精悍,布衣草鞋,雙目炯炯有神,名叫趙鐵硯,腰別一枝銘刻雷部符籙的鐵鐧,算不得法寶,屬於靈器中品相較好的那種,對於小門小派而言,估計是一件世代相傳的鎮山之寶了,果不其然,在一處昔年仙師煉丹玉井遺跡旁,陳平安多聽了幾句閑談,漢子是個門派的掌律,道齡不長,就是麵相顯老,所在門派是一條旁支道脈,如今總共也就兩個輩分,因為早年那條主脈諸多祖師爺和嫡傳、仙裔家眷們,都帶著神主、掛像和所有值錢物件,跑去五彩天下避難了,所以漢子的這個掌律,當得輕鬆,反觀掌門師兄和管錢的師姐,他們這些年到處求奶奶高爺爺,去各國四處化緣,燕子銜泥似的,帶回些金銀,師姐每次回山,叫苦不迭,說這日子沒法過了,如果門派還想要再收三代弟子,她就真隻能去做出賣色相的皮肉生意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掌門師兄就讓他借機出趟遠門,看看有無掙快錢的門道,順便結交幾個家底豐厚的山上朋
    至於同行遊曆的門派弟子,也都不寬裕,若真闊綽,他們早就乘坐仙家渡船了,說是曆練,其實就是相互抬轎子,爭取當那小國的朝廷供奉,或是顯貴人家裏邊當客卿,他們在遊曆途中,一聽說哪裏有鬼宅凶地,妖魔作祟,精怪害人,就趕緊往那邊趕路,
    免得被同行們搶了買賣,個個都想要把自家門派的一塊金字招牌立起來,願意
    替天行道,擅長降妖除魔,長久以往,隻要將名氣打出去,門派就有了口
    隻是桐葉洲經過這麽多年的持續搜山,再想要找到幾頭蠻荒妖族餘孽,並不容易尤其是等到開鑿大瀆一事興起,一洲中部山河,本土妖族修士都不敢觸黴頭,紛紛搬遷了事,自然是要大罵青萍劍宗、玉圭宗、大泉姚氏這些個罪魁禍首幾句的,因為那個姓陳的外鄉人,他是青萍劍宗的上宗之主,聽說此人與那位姚氏女帝是舊識,便編排起這對同齡男女的脂粉故事,內容嘛,肯定是怎麽香豔旖旎怎麽來,書商版刻成冊,銷量不差,薄利多銷,竟然還真成了一條財路,一些個規模不大的野路子仙家渡口,都賣這個,或者幹脆被某些順帶做不正經生意的仙家客棧拿來送
    陳平安好像在等人,也可能是等事,就給了謝狗一個建議,“聽說桐葉洲南部,出現了一處無主的秘境,你可以去那邊瞧”
    好像是一處遠古金仙的私人道場遺址,瓊樓玉宇,恍若帝王宮古來仙人煉丹處,不是羽化留玉井,便是荒草沒為
    根據如今泄露出來的小道消息,那處遺跡,不管是碑文內容還是崖刻文字,口氣都很
    比如山門所立石碑,其中便有“授君不死方,可以煉精陰陽烹五彩,水火煉三”
    服丹飛升,上古歲月裏,還有幾個有據可查的真實例子,上古以降,三千年多年以來,好像就再沒有人完成這樁壯
    所以關於這座傳聞有可能有一瓶仙丹的遺跡,玉圭宗那邊已經有所動作,視為了勢在必得的囊中
    可能唯一的變數,就是聽說太平山黃庭也去了那邊……碰運
    至於崔東山和青萍劍宗那邊,反正暫時還沒給自己任何消
    謝狗直截了當問道:“山主是對那處秘境的歸屬,有點想法?”
    閑逛就算了,要說以次席身份,為自家山頭建功立業,謝狗不介意跑一趟,反正是奉旨行事,百無禁忌
    如果山主都覺得可以爭一爭,那就肯定可以
    山主做事,還是老道
    陳平安笑著搖頭,“隻是怕你在這邊悶,就讓你出去散散心而山上早就證明了,這類地界,得看緣法,不然就跟男女婚事差不多,強扭的瓜不甜,到頭來鬧得一地雞”
    謝狗故作驚駭狀,“山主點我呢?屬下可是有哪裏做得不對的地方?”
    陳平安無奈,這都跟誰學
    謝狗雙手抱住後腦勺,疑惑道:“總想著把我支開,不會是有什麽見不得光的事情要做吧?說句大實話,我可是心向山主的,不該看的絕對不看,不該說的絕對不”
    陳平安解釋道:“隻是想著你這樣的境界和道齡,什麽沒看過,總這麽跟著我瞎跑,肯定會感到枯燥乏”
    謝狗說道:“不會啊,就這麽漫無目的亂逛,蠻有意思”
    咱與小陌的婚事,到底成與不成,能不能洞房花燭夜,說到底,還不是你山主一言決
    給一座淫祠的山神老爺占據了,既不是精怪之屬占山為王,建廟吃起了人間香火,也不是楔子嶺白茅這樣的前朝英烈,而是一位淪為鬼物的野修,去年開始廣發英雄帖,邀請各路豪傑來此落腳,壯大聲山神府對外,當然不會說自己是一座尚未得到雲岩國朝廷封正的淫以至於荒廟裏邊的女鬼與白麵漢子,原本就是打算來此投奔,在這邊撈個女官、武將當當,端隻鐵飯碗,好歹吃份皇
    就這麽點地盤,夜中出行,喜歡擺出一副帝王行幸的巡遊儀仗,長柄障扇,敲鑼打鼓,各種不知從哪裏搜羅而來的幡幢旌旗夾雜其中,全是胡來的,沒有半點規矩禮製可言,反正就是圖個熱估計是看了幾本官家史書,將那大駕鹵簿記了個大概,學了個四不魚龍混雜的山神府,夜夜笙歌,大宴來賓,一派升平氣
    這撥練氣士不過是偶然路過此地,至少不像是找茬的,或是專程來此打秋風的,那些負責巡視地界的山神府官差兵丁,見對方人多勢眾,不敢造次,擺出了井水不犯河水的架那尊山神老爺聽聞稟報,思量片刻,使了個避字訣,倒是有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如????????????????今府邸正值與那座雲岩國朝廷“討封”的緊要關頭,不宜節外生實則他哪敢與那麽一大撥山上神仙討要什麽過境關牒,對方不打上山巔祠廟興師問罪,就算客氣
    夜色正嬋娟,月明翡翠明月與佳人兩嬋娟,天上人
    有位姿容氣態最佳的年輕女修,取出一卷象牙編織的玉色冰簟,攤開在地,席地而坐,幾位別家門派的男女修士,道齡相仿,來此閑聊,女子與她竊竊私語,男子便沒話找話,與她們聊些近期見聞,他們不會總是一直結伴遊曆市井,多有聚散,相約某時在某地重新相下山入世的修道之士,興許二八佳人的容貌,可能就是百歲高齡的歲數了,於紅塵滾滾中,不管是砥礪道心,還是籠絡結交朝中顯貴,都是常有的事,見多了人事風景,仿佛長生之外皆是過眼雲煙,容易鐵石心腸,好像也是沒法子的事
    像那位自家門派當掌律的漢子,當下便領著兩位晚輩弟子,作那呼吸吐納的煉氣課業,隻是他們心思都不在正業上邊,漢子也無可奈
    修道之人,不太看得上凡俗眼中的美嬌娘、俏娥眉,道理其實很簡單,隻因為眼力太好,些許瑕疵,落在練氣士眼中,就會絲毫遮掩不住,什麽一白遮百醜,在練氣士這邊是不管用的,定睛一看,妍媸立再比如市井女子身上稍有異味,對於五感敏銳的練氣士而言,簡直就是臭氣熏天一般,所以一樁山上姻緣,結為道侶,比市井更講求一個“門當戶對”,男女容貌與身份、資質皆
    陳平安默然站在山巔,望向相鄰山頭的那撥練氣
    謝狗蹲在一旁,扯著貂帽
    陳平安突然問道:“謝狗,會不會算卦?”
    謝狗咧嘴道:“山主喊我狗子就行”
    陳平安錯愕不已,誰教你的?那家夥就不虧心嗎?老廚子做不出這種勾當,到底是何方神聖,膽大包天,敢這麽糊弄謝狗?
    又是陳靈均?
    謝狗比較講義氣,沒有報出那人的名號,反而幫忙說話,哈哈笑道:“鄒子什麽的,不都是姓氏加個“子”字後”
    陳平安疑惑道:“那怎麽不叫謝子?”
    謝狗咦了一聲,“也對無所謂了,反正我覺得挺順耳的,顯得親”
    陳平安說道:“說正”
    謝狗說道:“不會算卦啊,我一向命好,不用鑽研這”
    陳平安點點
    算命一事,分支極多,不同路數,各有千
    在山巔,大修士的推衍演造之術,其中有一種號稱最準、卻也是門檻最高的冷僻手
    就是將推衍一說的“推”字,變成真正的字麵意
    陳平安始終是耳聞,在書上見過幾次,一直沒有親眼目睹此事,所以先前在扶搖麓道場內,就與老觀主請教了一
    老觀主對此嗤之以鼻,讓陳大道友不要想著一口吃成胖子,這門高明手藝,是注定學不來涉世深者,即便僥幸掌握了這門神通的皮毛,視野所見愈發混亂且晦
    推衍預知天命境界越低,道行越淺,看到的脈絡就越多,岔路無數條,而且一條線上的景象,越往後越模糊,甚至在某些節點上,景象直接就地消
    老觀主當時便一巴掌拍在陳平安的肩膀,輕輕一
    陳平安摔出去很遠,頭暈眼花,重返原地,好奇詢問老觀主看見了什
    老觀主笑而不
    陳平安立即明了,純屬手癢,正大光明打他一巴
    老觀主收斂笑意,說道:“比如小陌,白景,不光是他們境界比你高,兩人尤其命硬,否則也活不了萬年光陰,所以你是如何推也推不動”
    謝狗問道:“碧霄道友傳你口訣了沒有?”
    陳平安點點頭,“傳了,但是想要轉述道訣,需要耗費大量靈氣不說,人身小天地之內,動靜不我就刻在一對方章剩下的邊角料上”
    謝狗伸手道:“讓我瞅”
    陳平安從袖中摸出那方篆刻道訣內容的隨形章,謝狗接過手,掃了幾眼,丟還給山
    陳平安放回袖中,問道:“門檻比較高,不容易學會?”
    即便有承載神性的道冠者,作為精研此術的基礎,陳平安隻敢說學到了一點皮毛,離著登堂入室的境界,不可以道裏
    先前就拿青壤和仙藻幾個小試牛刀了幾回,確實如老觀主所說,依仗雙方懸殊境界,也隻能推動些許仙藻,預見了她在心相天地內與蕭形的重逢,僅此這一條線,數以百計的“仙藻”站在這條金色長線上,脈絡清反觀青壤和豆蔻,就看不長
    而範銅和謝三娘,各自出現了十數條蔓延出去的絲線,他們與脈絡,宛如一座祖山與旁支龍脈的關
    其中兩條相對實在的金色長線,可能就是代表著他們的兩種不同命運,一條直達此地山神
    一條卻是蔓延到了當下趙鐵硯、簡繡他們這邊,交纏在一起,好似打了個繩結,最終範、謝夫婦二人,就此身死!
    所以陳平安才會先選擇親身入局,將他們帶在身邊,再贈送給他們三顆神仙錢,放慢腳步,在此等候他們雙方好像“走龍銜接一處”的景
    陳平安既在等人也在等等著仙,神,鬼,妖,人,他們悉數匯聚在
    先前推衍武夫範銅、女鬼謝氏之時,陳平安看到了一些模糊畫麵,例如有一個後來才知名叫儲熹的練氣士,瞧見了那矮小婦人,認出了是一頭漂泊無依的孤魂野鬼,沒什麽根腳背估計她能夠維持一點靈光不滅,是靠身邊跟著個見色忘命的惡漢,用以補充陽也有一個名叫況夔的修士,靠著家學,略通望氣手段,其實看出了那女鬼婦人,有幾分由濁轉清的跡象……
    在那之後,陳平安就沒有再推衍範、謝夫婦的命理走向,畢竟算命一事,不可過於頻繁,容易把命算
    謝狗看了眼山
    平時多聰明一人,想東想西的,渾身都是心眼,咋個一碰到修行事,腦子就不靈光了
    陳平安默默嚼著一根撣去泥土的甘
    他總是這樣,喜歡管閑
    可能是因為自己太沒有少年氣的關係,他就特別喜歡那種滿身少年氣的
    記得先前在那合歡山地界的潑墨峰之巔,陳平安跟楔子嶺白茅第一次見麵,當時山上還有心懷叵測的鬼祟之
    之後便有天曹郡劍修張雨腳,金闕派垂青峰金縷,一雙璧人的少年少女,聯袂而至,他們一出場便讓白府主驚駭萬
    那位山澤野修眼中高高在上的少年劍仙,配合少女的神通,一斬再斬,雷厲風行,全無過
    修道之士,堂堂正正的斬妖除魔,不過如
    那種少年意氣風發,不必言
    別看上次在青杏國京城重逢,陳平安跟張雨腳形若陌路人,估摸著少不得要在少年那邊落個倨傲的印
    但是在自家山頭,與於玄閑述江湖事,陳平安卻是專門提及此事,對那少年劍修,毫不吝嗇溢美之
    當陳平安賤兮兮說起那少年曾經幾乎屬於當著自己的麵,親口說自己日後若是見著了那位陳劍仙,給對方提鞋也不配,但是他補了一句,也不會提言外之意,欽佩歸欽佩,絕不肯惺惺作態,故意低人一等,賣乖討
    聽聞這件趣事,於老真人也是忍不住哈哈大笑,撫須點頭,給出一句評價,少年郎當如
    陳平安蹲下身,想事情的時候,下意識咬著手
    謝狗大致猜出了自家山主的用心,猶豫再三,還是忍不住問道:“想啥”
    陳平安輕聲道:“想一些想了很多年都想不明白的事”
    謝狗好奇問道:“舉個例子”
    陳平安緩緩道:“比如嫁衣女鬼,書簡湖,一個叫黃師的武夫,某位城隍爺說過的某個道”
    謝狗說道:“既然死活想不通,那就幹脆別想”
    陳平安淡然道:“陋巷走夜路,隻此一條道,繞不過去兩眼一抹黑,隻能遇賊殺賊,否則此路不”
    謝狗哀歎一聲,“你們這些個讀書人啊,就是喜歡鑽牛角”
    陳平安呢喃道:“曾經有位佩刀的劍客,與草鞋少年說過一個小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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