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二十六章 二十人與候補們(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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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的雲岩國京城,是一座燈火輝煌的不夜城,大街上,白衣少年將兩隻袖子抖得飛起,仿佛落地的兩片白雲,甩袖如囊
    路過一處脂粉香氣彌漫的銷金窟,樓上有憑欄紅袖招客的鶯鶯燕燕,等到她們瞧見了街上那位姿容俊美的少年郎,或紈扇遮臉,或是秋波流轉,小了嗓
    裴錢問道:“虛張聲勢,胡說八道?”
    崔東山唉了一聲,道:“出門在外,以誠待人,必須是拋卻一片心的真”
    裴錢可不信大白鵝這番說
    崔東山便換了說法,“酒桌上談事情嘛,無外乎‘可以’,‘小事情,沒問題’,‘包在我身上’,‘喝了這杯酒就是朋友了’,‘下次我請客”
    裴錢說道:“陳靈均那麽好酒,恨不得成天泡在酒缸裏,他也不這樣”
    崔東山笑嗬嗬道:“不一樣的,他就沒喝過”
    裴錢不太理解這個說
    崔東山也沒有解釋什
    若是修道之人禦風蹈虛,俯瞰大地,夜幕沉沉,一座城市裏的萬家燈火,就像被關起來的一籠螢火不像玉圭宗、蒲山雲草堂這些個頂尖勢力,青萍劍宗始終沒有在京城內買宅子,雲岩國皇帝和禮部倒是早有預備,不敢怠慢了這座桐葉洲獨一份的宗字頭劍道宗
    門,隻是被種秋婉拒了,選擇在魚鱗渡那邊落腳,住宿、修行都在自家渡船上邊對付一落魄山和青萍劍宗,上下兩宗,如今擁有兩艘令人豔羨的跨洲渡船,分別從中土玄密王朝和大泉姚氏“購買”而來的風鳶和雷車,前者走北俱蘆洲、寶瓶洲和桐葉洲這條南北商貿航線,後者走桐葉洲、南婆娑洲和扶搖洲這條東西商貿線,分工明而龍舟“翻墨”,與劉財神作為觀禮贈送給青萍劍宗的“桐蔭”,都在本洲境
    內跟著錢走,經營一條財路的同時,也可以擴大門派在沿途各國的影響
    至於那艘大驪劍舟“丙丁”,如今就停靠在魚鱗
    桐葉洲這邊,隻是聽聞這種劍舟,殺妖如剪花芟
    這艘劍舟,是在霽色峰祖師堂勢單力薄的崔宗主“哭”來的,算是暫借給下
    可憐崔宗主總覺得自己在落魄山,是越來越不受待見了,自家先生防他如防
    崔東山轉頭回望了一眼城
    福與禍同門,利和害同城,高柳蟬鳴一般的喜怒哀樂,冰下流水似的悲歡離合,人間一夜花開花落知多白衣少年稍稍抬高視線幾分,望向城記得老王八蛋當年忙完公務,挑燈夜讀雜書一宿,放下書籍,偶爾會在天將亮未亮的時分,來到外城頭之上,看著那些
    等候出城和入城的各色人
    到了渡口,崔東山瞧見那艘渡船,難免觸景傷情,自從當了這個任勞任怨的過渡宗主,就跟落魄山變得生分
    一路長籲短歎,雙手負後,踱步上了渡船,種夫子帶著那撥劍仙胚子出去曆練了,如今船上隻留下幾個老道號青秘的馮雪濤是這邊的常客,前不久陪著薑尚真去過一趟落魄山,更早還曾被某個狗日的拖去蠻荒天下,隻是戰事將起之際,竟然還被嫌棄是拖累,隻會妨
    礙出想當初在中土文廟,一天之內,被左右和阿良同時問馮雪濤自己當然臊得慌,不願提及此事,如今反而成了一件被外界津津樂道的壯隨著九洲山水邸報的解禁,青秘這個道號的名氣越來越大,幾乎可以與鴛鴦
    渚一役暴得大名的“嫩道人”相媲
    “憑借一己之力,接連接下兩場問劍,那位青秘老神仙都沒受傷,毫發無損!你們行嗎?”
    馮雪濤再野修再厚臉皮,也說不出這種話,當然歸功於某位摯友的鼓吹造勢
    昔年除了中土神洲,一洲境內,出現一位嶄新玉璞境修士,都不算什麽小事,可以大談特談好幾年光
    像那書簡湖劉老成,當初以野修身份成為寶瓶洲第一位玉璞境,各家邸報,不大書特書,感覺都屬於不
    怎料如今再有某位元嬰境修士成功躋身上五境,邸報何等吝嗇筆墨,甚至連提都懶得提
    崔東山撇撇嘴,自言自語道:“不曉得要出現多少位新十四和飛升境,才算補足三個天大的窟”
    兩位劍氣長城的本土劍修,邢雲和柳水,當下都在船上,擺了一桌,待客馮雪
    老嫗的廚藝很一般,被邢雲念叨了幾句,就撂了挑結果就變成了馮雪濤這個客人,得去廚房炒幾個拿手的下酒
    山澤野修,大多是比較會過日子的全
    馮雪濤也樂得有人不把他當飛升境看
    劍修的眼界都高,更何況是劍氣長城的本土劍再加上馮雪濤是飛升境,所以他們湊一起聊閑天,多是山巔的人物
    浩然天下,已經出現了一撮有據可查的新飛升,例如扶搖洲那位道號虛君的王甲,流霞洲天隅洞天的洞主等
    哪怕是半山腰的練氣士,通過各種邸報和小道消息,都猜到人間極有可能出現了一兩位新十
    隻是花落誰家,還要拭目以
    崔東山落座,坐在邢雲身邊,與老劍修勾肩搭
    裴錢默默坐在柳水那邊,老嫗眼神和藹,笑著幫年輕女子捋了捋鬢裴丫頭明明是個漂亮女子,就是太不愛妝扮自己
    柳水繼續先前的話題,“聽你們這麽聊天,怎麽感覺米繡花的仙人境,一下子就變得沒那麽值錢了?”
    馮雪濤搖頭說道:“再過百年千年,一位仙人境劍修,走到哪裏都還是很值錢”
    柳水隨口問道:“一萬年以後呢?”
    馮雪濤笑道:“哪裏能想到那麽遠的事”崔東山笑嘻嘻道:“是的嘞,那麽遠的事情,誰知道說不定到時候一個四五境的山野精怪,就是橫行萬裏的大一位僥幸躋身洞府境的練氣士,就是傳說中
    過了天關、得以常駐人間、世人眼中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地仙”
    柳水朝馮雪濤抬了抬下巴,“方才聊起武學,青秘道友說曹慈之於武道,巍巍哉山嶽之再看陳平安,浩浩乎江河之”
    邢雲點頭道:“馮兄言外之意,真正登頂武道,還得看曹慈,咱們隱官,至多就是占了同時還是修道之人的便宜,證道長”
    馮雪濤有些鬱悶,喝點小酒的桌上閑聊,你們較真什馮雪濤看了眼裴
    崔東山滿臉震驚道:“原來青秘前輩也會拽文,不止會說些大白話啊?”
    察覺到馮雪濤的視線,裴錢灑然笑道:“師父自己也沒信心贏過曹”崔東山舉碗豪飲狀,隻是放下酒碗的時候,高度不減,砸吧砸吧嘴,“陸芝有可能在近期出關,當然是那種不假外力的閉關了,可以一舉破開瓶頸,躋身飛升
    ”
    邢雲問道:“陸芝怎麽跑去龍象劍宗跟著齊廷濟混,不來我們這邊當供奉?聽米裕說陸芝當年跟隱官關係處得挺好”
    崔東山揉了揉下巴,“是啊是啊,要是陸芝能來我們青萍劍宗,米大劍仙就可以不用頂著個首席頭銜到處亂跑了,美滋”
    崔東山冷不丁問道:“馮大哥,有沒有信心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以後我在外邊,也好吹噓自己的山頂人脈有多廣,認得幾個十四境大佬,有幸同桌喝過”
    馮雪濤倍感無奈,“就憑我這塊料?不材之木,觀者如市,隻是給人看笑話”崔東山唏噓不已,“老兄飛升弟仙人,可憐俱是不如再加上個周首席,和每天躺著?太陽的米大劍仙,兄弟幾個要是哪天湊一桌喝酒,估計喝著喝著就要抱頭
    痛”薑尚真是從飛升境跌回仙人的,要想重返飛升,難度可想而知,米裕則是躋身了仙人境就開始問心無愧了,在落魄山私底下編了本菜譜,跟鍾大宗師每天忙著點
    一頓酒足飯飽,叼著牙簽,打著嗝走出老廚子的宅子,就開始合計著下頓吃什
    馮雪濤不接這種好像往酒裏兌水的
    說實話,馮雪濤不太願意跟崔東山聊天,太費腦子,總覺得對方每句話都話裏藏話,自己像個不開竅的榆木疙
    大概真如薑尚真所說,太過聰明的人,哪怕他們不說話,隻需保持沉默,不必耀武揚威,他們本身就有一種鋒
    由於禦風少,徒步行路多,略顯風塵仆仆的陳平安帶著謝狗一起現身渡
    瞧見那個平時略有耳聞的貂帽少女,柳水便立即起身,邢雲猶豫了一下,與年輕隱官點頭致意,才跟著老嫗一起離
    陳平安對此沒有說什麽,不必強求人人處處事事的一團和
    謝狗是全然無所謂可要說這倆玉璞,以後遇見了小陌還是這麽見外,就別怪自己不把他們當一條船上的人
    裴錢想要起身,陳平安伸手虛按兩下,示意坐著喝酒就是大姑娘家家了,又是走慣了江湖的,如今喝點酒算什
    先與馮雪濤禮節性寒暄幾句,陳平安好奇問道:“是你跟範先生說了什麽?怎麽聽謝狗說他在一條巷子拐角處,徘徊了很久,遲遲不肯走出巷”
    崔東山含糊其辭,盡量讓自己不扯謊又不敢說全部事實,“我賭範先生走出巷子就可以躋身十四境,看來範先生不太有信”
    陳平安微笑道:“範先生沒有信心,崔宗主就有了?”
    崔東山故意略過那個傷感情的稱呼,試探性問道:“先生不如跟禮聖問句準話?不管成與不成,範先生肯定都會承這份情”
    陳平安瞪了一眼,真當天外盯著兩座天下青道軌跡的禮聖,跟你一樣閑?!就在此時,陳平安心湖中響起一個火急火燎的嗓音,“速速去小巷見一見財大氣粗的範先生,什麽都不用說,這份白賺的人情,先小賺那財主幾千顆……我們讀書
    人不談錢,有辱斯文,都是一見投緣、誌同道合的朋友而”
    畢竟是先生發話了,陳平安不敢有任何猶豫,徑直施展縮地山河神通,去向那條小巷,去見那個猶豫不決要不要走出那一步的範先
    崔東山小聲嘀咕道:“先生還是以身作則、言行一致的,又學了一”
    謝狗趕緊轉頭望向裴錢,“記下,趕緊記在賬簿上”
    裴錢微笑道:“你跟郭師妹是一個山頭的,我跟小師兄是一夥”
    謝狗笑哈哈道:“沒有沒有,沒有的”
    小巷那邊,範先生瞧見陳平安,後者抱拳而笑,好像與前者道賀一
    範先生本以為陳平安是幫著崔宗主來賠禮道歉的,或是來這邊找自己談買賣
    但是等到他見陳平安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便一瞬間心中了然,範先生依舊穩了穩道
    他不說話,陳平安隻是同樣不言語,範先生就愈發明確了那個猜測,心思急轉,認真思
    陳平安很佩服這位商家祖師爺的堅韌道
    範先生抬頭望向天幕,緩緩說道:“如果禮聖當真點頭了,假設我一定可以躋身十四境,那就不妨先緩一緩,預留到浩然天下打贏這場仗,我再合”
    陳平安聞言,作揖行
    範先生神色肅穆,作揖還天外星河,倆老頭翹首以待人間小巷那邊的一舉一動,於玄以心聲問道:“老秀才,是不是直到過了這一心關,範先生才算真正功德圓滿?禮聖才算真正點頭答應
    他將來的合道一事?”
    商家在諸子百家中的地位,文廟抬升再高,如果祖師爺範先生境界有限,跟範先生有朝一日能夠合道,境況是一個天一個
    其實在文廟內部,不單單是亞聖、伏勝等人,再加上七十二賢,就連老秀才自己,始終都不讚成過高抬升商家的地
    老秀才撫須而笑,“”
    於玄問道:“你先前沒有提醒陳道友什麽,暗示範先生什麽吧?”
    老秀才瞪眼道:“於老兒,放你的狗屁,你當禮聖是誰,真有這種見不得光的勾當,他會看不穿?!”
    於玄憋屈道:“咋個還急眼了,我這不是怕你畫蛇添足嘛,隻會連累陳道友在禮聖那邊惡了印象,被誤會是見利忘義之”
    說到這裏,老真人忍不住瞥了眼老秀才,不是打腫臉充胖子,沒有此地無銀三百兩吧?
    老秀才笑了笑,拍了拍於玄的肩膀,一切盡在不言
    其實雙方以前關係一般,一個是窮怕了的,一個是這輩子沒為錢發過半點愁的,怎麽聊天?難道商量著把財運勻一勻啊?
    如今就不一樣了,哥倆關係老好
    兩人趕緊起身,原來是禮聖親臨此禮聖說道:“有人曾經給過我一個比較功利的建議,文廟要麽大大方方抬升商家的地位,但是將商家幾位祖師爺的境界,全部壓在仙人境,連飛升境都是奢要
    麽文廟單獨給範先生讓出一條合道之路,但是讓商家在諸子百家當中永遠墊”
    於玄說道:“真夠狠”
    雖說老真人猜出此人給出的建議,是免得人間未來的大道與財路近乎重
    可是稍稍設身處地,換成範先生或是商家弟子,恐怕一旦哪天知道此事的真相,都要一個個道心崩潰了
    老秀才隻是聽著,沒說什麽好與不好,善或不
    禮聖問道:“你們認為陳平安當時站在巷口,內心深處是怎麽想的?”
    於玄臉色微變,“不敢”
    當師弟的,是亦步亦趨學崔?,還是不學崔?反其道行之?
    老秀才淡然道:“不必”
    ――――
    中土神洲,一座不被史書記載的洞天秘
    一把巨大的青銅古鏡,占地方圓百
    鏡麵上擱放著二十把椅子,就像一座用不著金玉譜牒的祖師
    有煉氣士悄然進入秘境,點燃九炷
    列席議事的修士不必真身親至,甚至都不用分出一粒芥子心
    曆史上的議事,就從沒有人數湊齊的時多則十四五人,少則五六
    按照最早訂立的規矩,一炷香,有空就參加,有事就不用理
    三炷香,盡量參加,若是連續三次不參加這類議事,就會被自動剔除身份,失去議事資九炷香,必須參除非是剛好閉生死關,或是麵對某些涉及大道根本的緊急情況,又比如身邊站著一位容易察覺端倪的飛升境修可如果有誰連續兩次不參
    加這類議事,後果自因為會被其餘十九人,視為共同的大道之
    近三百年來,點燃九炷香的機會,其實屈指可
    時間由近到遠,劍氣長城被蠻荒妖族攻破,齊靜春護持驪珠洞天,還有劍氣長城與蠻荒天下的那場十三之爭
    而位置最靠前的兩把椅子,幾乎次次空缺,不見身
    就算難得現身,他們也極少開口言語,至於是否曾經與誰心聲說話,天曉
    來此議事的成員,或者一團雲霧,籠罩全部身形,或者用上了障眼法易容術,畢竟沒有誰願意公然以真身露
    今天最不同尋常的事情,還是出現了兩把處於居中位置的主位座椅,與之相
    來此議事的,身份沒有高下之分、貴賤之別,隻是相互合作,各取所需,不可強買強
    當然被猜出了身份和境界,私底下的買賣,如何討價還價的具體光景,另
    不到一炷香功夫,這座“祖師堂”就來了大半修士,紛紛落座椅
    總計二十二條椅子,其中位置最為特殊的新舊四把椅子,此時依舊空尚未正式議事,就有女修笑著詢問,“司徒夢鯨當初連送上門的宗主都不肯當,怎麽願意跑去下山當山主了?在小龍湫祖師堂,給那些晚輩掛像敬香的時候,場麵
    豈不是很有趣?”
    道號龍髯的司徒夢鯨,是小龍湫現任山
    這就跟一部尚書跑去地方當刺史差不多,典型的官位高
    便有幾位修士眼神玩味,瞥向主持儀式的那位仙人,這座古怪祖師堂明麵上的東道那位仙人置若罔聞,端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片刻,轉移話題道:“已經可以大致確認,韓玉樹並未出現意外,前不久他被溫煜喊去了天目書院,萬瑤宗收到了一
    封措辭嚴厲的書院‘請帖”很快就有人幸災樂禍,“溫煜這小子可不簡單,與那淶源書院高玄度在內的幾個年輕君子,都是文廟重點栽培對象,以後都是山長起步、要當學宮司業、祭酒的人
    物,韓玉樹不會交待在那邊吧?可別過幾天,天目書院就傳出個消息,韓玉樹已經被帶去中土功德林喝茶”
    有人也替韓宗主說了句公道話,“溫煜好像還是一位劍修,飛劍神通不同尋常,韓玉樹還真不一定脫得開”
    “情有可原,但是既定的規矩不能再有一次,他就不用到會議事若是一直被關押在功德林也好,至少不必”
    不同於始終無人落座的四把椅子,看著那幾個“老熟人”的空位,已經趕來此地的在座諸人,心情各
    這些位置,就算以後有人落座,也換人
    比如刑官豪素已經去往青冥天下,如今身在白玉京神霄
    何況豪素主動讓出了位置,由親傳弟子杜山陰補上次議事,其中一項議程就是商量此事,通過
    所以豪素的那個位置,此次換由杜山陰補缺落
    是個劍氣長城出身的少年劍修,名叫杜山
    他是頭回參加議事,杜山陰並不怯場,懶洋洋靠著椅
    他既想在這裏見到那位年輕隱官,也不想陳平安現身此
    有修士詢問這個新人,知道對方的真實身份,卻依舊沒有道破名字,“我想要那個跟在你身邊的婢女汲清,你出個價,隻管往高了開價,不用擔心嚇到”
    杜山陰說道:“隻要能夠保證讓我在百年之內飛升,我今天就把汲清轉贈給”
    那人嗤笑道:“老子如今才是仙人境,你這就有點強人所難退一步商量,保證你成為劍仙,可能性不”
    仙人傳授飛升法?
    年輕人做夢去
    這杜山陰,不愧是豪素的唯一嫡傳,有個好師父當靠山,說話就是硬
    在劍氣長城牢獄內,與長命形影不離的少女汲清,前者是金精銅錢的大道顯化,汲清則世間穀雨錢的祖錢化
    杜山陰主動問道:“那枚‘祖泉’化身,如今隱匿在何處,你們誰有確切的消息?”
    人間第一枚錢幣,被譽為“祖泉
    萬年以來,出現過寥寥數次,在青冥天下和西方佛國都有過驚鴻一瞥的蹤跡,上次他露出馬腳,是在斬龍一役之前,被大修士發現原來躲在海底龍宮藏經樓
    杜山陰答應過師父,在自己劍術大成、證道飛升之時,就是山上采花賊死絕之
    好像是因為師父當年逃難途中,得到過百花福地的幫助,欠了一份天大人
    豪素去了青冥天下,這筆債務,自然而然就落在了杜山陰頭
    到底是資曆淺的緣故,沒有人願意搭理這名年輕劍
    杜山陰自討沒趣,神色如耐心聽著那些山水邸報上很難瞧見的消
    “五彩天下那位,她來到浩然天下沒多久,就又走了一趟酆都地出劍極”
    自然不敢對寧姚直呼其
    “可以完全確定,皚皚洲劉財神已經躋身十四境”
    “北俱蘆洲那位老真人,合道成”
    “皚皚洲那邊,除了劉財神在自家祠堂內合道成功,不還有一位新十四,差不多時候合道?是不是那個姓韋的?”
    “扶搖洲全椒山那邊動靜不小啊,聽說出現了多位奇人異”
    “寶瓶洲那座山頭,底蘊愈發深不見底哈哈,與人家當鄰居的某個婆姨,不知如今作何感”
    “嘿,反正她有個手眼通天的好師兄,想必不會介意這種小事”
    “靠師兄橫著走這種幸運事,看遍數座天下,沒幾個能比她強那柳騷包算一個?好像可以跟她掰掰手”
    一般來說,此地言語,除去不對十四境大修士直呼其名,大可以無所忌諱,但是當聽到有人冷嘲熱諷柳赤誠,便又有人連忙咳嗽幾
    沒辦法,別說是鄭居中這個名字,他們提都不敢提,就連要不要說到白帝城,都要好好掂量幾分,而且這種情況,還是在鄭居中躋身十四境之
    盡量不談與白帝城沾邊的人或事,好像是這邊一個極有默契的規
    在他們閑聊之餘,又有修士陸陸續續趕來落
    田婉對於參加議事一向熱衷,總是早早來到此地,今天卻是姍姍來遲,她好像還用上了某種秘這個心傲氣高的婆姨,難得流露出歉意神色,與眾人解釋她為何會多此一舉,“先前著了崔東山和薑尚真的道,尤其是前者,心思縝密,心腸歹毒,會定期翻檢我
    的神魂、記憶,我不得不小心”
    這位手係紅繩的婦人,望向對麵那邊某個暫時還沒有補缺的空位置,她不由得感歎道:“荀老兒,可惜”
    “若論師兄,某人豈不是更誇張?”
    “何止是師兄,先生,道侶,自身運勢,此人哪個差”
    “洪福齊天,豔福不淺,我們羨慕不來”
    一直托腮聽他們扯閑天的某位女子,微笑道:“提個醒啊,你們談到新任隱官,說話都給我客氣”
    有人冷笑道:“奇了怪哉,你跟他不是對立的陣營?”
    確實,隱官一脈劍修,是分前後避暑行宮的兩任主人,先是本土劍修卻選擇叛出劍氣長城的蕭?,之後才是作為劍氣長城外鄉人的陳平
    她笑道:“我就是提個醒,當不當真,是你們的”
    有一個位次不高不低的中土仙人境,他內心正在天人交戰,在猶豫要不要與那位鄭先生……哦不對,是那位陳山主通風報
    他思來想去,好像沒必要多此一舉?以“他們二位”的心智,估計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就在此時,那位主持議事的東道主仙人站起身,沉聲道:“今日議事,不同以首先,位置相對的四把椅子主人,都會現其次,我們今天都會以真實麵容現
    身,不願意如此麵對其他人的,現在就可以離開”
    雖說各懷心思,各有各的權衡利弊,最終還是沒有一人選擇起身離開此
    有人比較猶豫,問了個貌似始終沒有人去深究的關鍵問題,“當初創建此地,宗旨是什麽?”
    相對的四把空椅子,兩邊已經各自出現了一位,其中一位渾身道氣磅礴的矮小道士,手持一杆袖珍幡子,道士是跨越天下而
    道士沙啞開口道:“不曾想故人凋零至此,敘舊幾句都成了奢”另外一位,則讓人大吃一驚,竟是皚皚洲那位七十二峰主人的韋赦,三千年來幾乎從不外出的他此刻站在椅子旁邊,好像不著急落座,隻是伸手扶椅,微笑道:“
    早年我也問過這個問題,好像緣於陸掌教的那部著作,內外各有一篇,分別名為《齊物論》和《?篋所以答案就是內齊物,外?”
    眾人開始仔細咀嚼此中深在某地與那閽者嬉皮笑臉套近乎、攀關係的某位道士,霎時間呆若木雞,好不容易回過神來,頭戴蓮花冠的年輕道士開始捶胸頓足,痛心疾首道:“道友你們可莫要坑害貧道啊!不管你們信不信,反正貧道就沒有寫過什麽齊物論和?篋!你們這是栽贓嫁禍,是中傷好人,是陷害忠良哇!貧道也是有師尊師兄可以依仗的人
    ,退一萬步說,我們還是同鄉,走路上見了麵要兩眼淚汪汪的,豈可如此……”
    陸沉突然停下話頭,因為他發現那位閽者頭回露出沉思神色,遙遙望向光陰長河的某處隱蔽漩
    在那邊,鄭居中找到了一位很難界定是處於當下還是未來境地的十四境修士,微笑道:“道友耐心真好,除非麵對麵,否則陳平安是如何都猜不到是你”
    “馬苦玄在這件事上,確實給陳平安出了個很好的謎”“畢竟就因為當年沒有討要到的那幾十兩銀子,這件事,嚴格意義上,跟陳平安沒有直接關係,跟你同樣沒有直接關你們兩個走到對立麵的當事人,其實一句話都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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