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三十六章 人各夢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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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平安說道:“來時路上,見到金翠城的全貌”
顧璨笑道:“同樣是落地生根,比我們驪珠洞天要好”
陳平安點頭道:“鄭先生要更自”
顧璨無奈道:“我就是有感而發,隨口一”
陳平安說道:“我也”
柳赤誠在旁眼觀鼻鼻觀心,話癆難得如此安
沒辦法,一個是師兄,一個是齊先生,都要由衷禮當初符陣封印鬆動,柳赤誠得以僥幸脫困,起先心氣還是很高的,想要在寶瓶洲那邊有一番作為,從哪裏跌倒就從哪裏爬起來嘛,也好讓多年不見的師兄略微寬心一那會兒不知深淺,自認確定了寶瓶洲山上並無高人,一個玉璞境足夠橫著走結果柳赤誠在一處荒廟就想要收陳平安為弟子,哪曾想少年與自己竟是同
道中人,都有靠山,都有師
話說回來,柳赤誠在師侄傅噤那邊提起寶瓶洲故事二三,在師叔這邊從無好臉色的傅噤,眼神都變
陳平安問道:“金翠城編織的法袍,銷量前景如何?”
聽出陳平安的言外之意,顧璨徑直說道:“我暫時還不想跟文廟打交”
原來一夜之間,於全椒山地界,一處平坦開闊處,平地起巨城,堪稱雄偉,寶光流溢,五彩煥然,夜如白
原先金翠城內部,宛如陷入天狗食日境地的數百譜牒修士,終於重見天女修居多,占據十之七
她們這一出門,才知道原來換了天下和宗門譜牒,錯愕之餘,亦有一種不約而同的如釋重負,然後就是欣喜萬分,憧憬未
蠻荒修士,天生慕是不是上五境,是上五境了,是不是飛升境,是飛升了,是不是王座大妖,都是最牢靠的道
鄭居中竟然能夠在兩座天下對戰期間,搬遷金翠城到浩然,不愧是魔道第一
顧璨猶豫了一下,說道:“金翠城內部還是有幾十號修士,道心蠢動,相互串聯,想要聯係蠻荒,被鄭清嘉察覺端倪,親自出手,全殺”
陳平安不置可
柳赤誠咋舌,那位鴛湖道友瞧著柔弱動人,說話嗓音也是軟糯的,不料如此狠辣,難怪她會被師兄帶回浩然,確有可取之
陳平安好奇問道:“是怎麽說服黃鸝島仲肅的?”
老元嬰仲肅,作為昔年書簡湖為數不多能跟截江真君掰手腕的地頭蛇,特立獨行,使得黃鸝島的門風也不似別
照理說仲肅不該理睬顧璨才對,道不同不相為
顧璨答道:“對付這種油鹽不進的硬骨頭,隻能是掏心掏肺,以誠待”
陳平安也懶得詢問細節,問道:“由他擔任掌律祖師?”顧璨點頭道:“仲肅管人,六親不認,賞罰分明,正好合鄭清嘉管錢,花錢和掙錢都是她和金翠城的職劉幽州頂著個副宗主的頭銜,什麽都可以管,也可以什麽都不庾謹擔任首席供奉,就是做做樣子,會比較清侍女顧靈驗身份稍多些,掌律一脈的二把手,擔任勘驗司的主官,暫時還會兼管禮製其餘
人等,白帝城舊人,也給了某司署的官身和祖師堂座椅,宗門大體上就是這麽個架”
陳平安說道:“開宗立派之初,能夠同時擁有三位仙人,已經是一個很好的開頭頂尖戰力這一塊,你們雖是下宗,卻已經勝過傅噤的上”除了韓俏色是一位已在閉關證道飛升的仙人境,道號鴛湖、被鄭居中賜姓的鄭清嘉,這位蠻荒出身的女仙,自然還會長久擔任金翠城的城主,而從飛升境跌到仙人境的鬼物庾謹,作為扶搖洲本土人氏,庾謹屬於故地重遊,衣錦還鄉,別看顧璨說庾謹就是個紙麵首席,作為浩然曆史上第一位差點完成一洲大一統的皇帝,
雄才偉略,野心勃勃這類說法,哪怕一股腦丟給庾謹,這廝都是接得住
想落魄山開山之始,也就是一個滿身寒酸氣的草鞋少年,帶著青衣小童和粉裙女
況且那會兒山神廟尚未遷走,主客含糊,當了很久互不往來的近
顧璨搖頭說道:“傅師兄也在偷偷招兵買馬,到了蠻荒就沒閑著,他心氣高,估計不會收些爛魚爛蝦,反而會故意減少譜牒人數,憑此吸引更多的上五境修”柳赤誠終於能夠插上話,“作為師兄的開山弟子,這個身份還是很有號召力的,加上傅噤本人就是一位大道有望的劍仙,性子是傲了點,不過隻要是肯吃他這一套
的,肯定都不是俗”
陳平安說道:“忘了問你們宗門的名”
顧璨說道:“就叫扶搖宗,比較俗”
陳平安笑道:“淶源書院和那麽多的本土宗門仙府,就都沒意見?”
柳赤誠說話不過腦子的,“桐葉洲不就有個桐葉”
發現陳平安和顧璨都望向自己,柳赤誠笑容尷尬道:“當我童言無”顧璨繼續說道:“山上能有什麽意見,敢有什麽意見,鄭居中的徒弟創建宗門,不叫這個名字,他們才會覺得意何況扶搖洲曆史上就有好幾個叫扶搖宗的,下場都不好,覺得名字太大,接不住這份氣其中一個扶搖宗,還是庾謹當皇帝那會兒扶持起來的一洲山上執牛耳者,等到王朝覆滅,國祚一斷,沒過幾天,宗門就跟著四分五裂前不久庾謹提及此事,拘了一把辛酸淚,說那是殉國啊,那位與他青梅竹馬、更是紅顏知己的女子國師,長得可好看不過我查過檔案
,庾謹就沒幾句真”
顧璨說到這裏,以眼神詢問某
陳平安說道:“我什麽都不知”
柳赤誠疑惑不解,打啞謎?
顧璨卻已經知道答
金甲洲的女子劍仙宋聘,極可能就是那位女子的轉
所以她才能夠得到那把長劍“扶搖”的認
庾謹之所以肯加入“扶搖宗”,估計也是衝著她來顧璨沒來由笑道:“以前的宗字頭門派,做夢都想有個飛升境坐鎮山頭,不敢奢望更除了中土神洲,一洲能有二三飛升,就是氣運深厚、人傑地靈如今倒
”
柳赤誠笑得不如果一個門派,要論十四境修士的數量,可以找他柳赤誠多聊幾
陳平安提醒道:“飯要一口一口”
顧璨說道:“時不我”
陳平安說道:“大好前程,你急什”
顧璨突然說道:“以前懵懂無知,不清楚山上算計的雲波詭譎,如今眼界一開,我絕對不允許自己成為青冥天下的邢”
陳平安默然無
柳赤誠如墜雲顧璨說道:“金璞王朝如今的國師,是流霞洲那位青宮太保的親傳弟子,名叫高耕,我跟洪氏皇帝談買賣的時候,高耕就在旁坐著,對我很客氣,殷勤得有點過分
 看得出來,洪氏皇帝對這位新任國師極為信”
陳平安笑道:“高耕跟著他師父荊蒿在落魄山待過一段時日,估計陳靈均帶他去過泥瓶”
柳赤誠小聲嘀咕道:“他高耕的師父,不過是個老字號飛升境,能跟你顧璨的師父比?這份客氣,功勞不算不到陳山主頭親兄弟明算賬,一碼歸一”
顧璨皮笑肉不笑,“什麽時候柳師叔跟陳平安是情比金堅的好兄弟了?”
柳赤誠開始擺師叔的架子了,“顧璨,你別這麽笑,像個反”
顧璨斜眼過去,“哦?”
陳平安忍不住笑出聲,打趣一句,“柳道友真是拿命在插科打”
本想讓柳赤誠長點記性的顧璨,也跟著笑起
顧璨問道:“一個人來的?”
陳平安說道:“還有小陌,謝狗,不過我們是乘坐夜航船而”
柳赤誠誤以為自己聽錯了,問道:“謝什麽?”
陳平安沒好氣道:“狗!”
柳赤誠爽朗大笑起來,他倒不是取笑這個清新脫俗的名字,隻是想起某個劍氣長城的說法,好像是遠看近看什麽
陳平安微笑道:“柳道友跟我家次席供奉見了麵,還可以喊她狗子,不必見”
柳赤誠將信將疑,問道:“坑我?”
陳平安滿臉驚訝,“這都猜得到?”
柳赤誠長籲短歎起來,誰能想象當年一個迂腐古板的少年,會變成如今模
陳平安笑問道:“如今一個個證道飛升,你就不著急?”
柳赤誠滿臉愁容,“怎麽不急,急得就像熱鍋上的螞蟻,心如急焚”
若說不著急,顯得沒有上進
其實柳赤誠半點不
師父重新出山師兄都是三個十四境
如今連兩位師侄都開創宗門了,那麽天底下最不用著急得那個人,就是他柳赤
柳某就是一個天生享清福的你陳平安是勞碌命,怎麽跟我比?
邊走邊聊,閑情逸致,散步走出一座人聲鼎沸的金屑渡,柳赤誠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麽東
一間當二道販子代售符?靈器的山上鋪子,掌櫃再次抬頭,看了眼那個東摸摸西摸摸就是不掏錢的家
掌櫃提醒道:“客官,鋪子有規矩,不買就別”
那人回了一句,“我兜裏有錢,挑好了物件就一起打”
掌櫃氣笑道:“那你倒是掏錢”
那人說道:“開門做買賣得有耐”
掌櫃氣不打一處來,“老子在這金屑渡,如何做生意,還需要你來教?”
不料那人說道:“實不相瞞,如今整座金屑渡,都是我們門派的地”
掌櫃給逗樂了,“沒聽說咱們金璞王朝的洪氏皇帝,有你這麽大歲數的兒子”
那人說道:“有沒有可能我是他”
掌櫃顯然被這句話給噎到了,對方路子這麽野,定然是那種野狗刨食的山澤散修出
沒猜錯,柴伯符確實是寶瓶洲野修出身,自號龍伯,與清風城許氏婦人是師兄妹的關
隻不過今時不同往日,屬於譜牒仙師幾乎可以說,柳赤誠沒有見過這麽會見風使舵、趨利避害的人,柴伯符隻要見機不妙,那真是半點臉皮都不要
不得不承認,柴伯符跌境升境都是一把好
跌境這種事情,熟能生雖說如今境界不高,底子紮實
這次同行給顧璨道賀,柳赤誠便萬分好奇,在金丹、元嬰兩境來來回回這麽多次了,到底何時躋身上五境?
當時柴伯符還挺委屈,眼神幽怨,“我也想知道”
柴伯符還有半句話,打死不敢說,你幫忙問問你師兄柳赤誠拍了拍龍伯道友的肩膀,隨便扯了個謊,算是鼓勵,免得柴伯符墜了心氣,“道友別氣餒,看在朋友情分上,與你破個例,泄露天機一句,我師兄是拿你觀
道一場呢,金丹元嬰既然統稱地仙,兩境之間自然有大學”
柴伯符好似被一語驚醒夢中人,恍然大悟了,頓時熱淚盈眶,二話不說,便朝白帝城方向跪地磕頭,砰砰作
柳赤誠吃了一驚,莫非誤打誤撞,被自己勘破真相了?
實則柴伯符半點不信,心中苦不堪言,這趟出門,剛重返元嬰境沒幾天,還沒捂熱姓柳的,你他娘的都這麽說了,我除了遙遙與鄭先生磕頭致謝還能如何?
柳赤誠是胡說八道,柴伯符是全然不
可事實卻是白帝城鄭居中確有此心,他要為人間修道重新界定“地仙”一
全椒山一座峰頭,舊有降真庵,已成遺跡,鄭清嘉在此開辟洞府,作為金翠城之外的一處山中道場,山水清幽,避暑形
鄭清嘉性格清冷,哪怕收了一眾親傳弟子,依舊沒有幾個能真正入她法眼的,難以托付道統法
隻有一個例外,就是翟廣韻,也隻有這位得意弟子能夠來降真庵舊址這邊串翟廣韻道齡不長,尚未躋身元嬰,無法施展掌觀山河的神通,故而竭盡目力,也隻能將那金屑渡口看個大概輪廓,“師尊,隱官跟顧宗主關係那麽好,他一定會參
加這場典禮的,對吧?否則兄弟情誼和江湖道義上都說不過去”
鄭清嘉有些頭顧宗主今天確實下山了,但是顧璨要去見誰,誰敢保證什
翟廣韻是那位年輕隱官的崇拜
上次去寶瓶洲找顧璨,做客落魄山,鄭清嘉將她從袖中抖摟出但是沒敢讓她與陳平安見上一麵,就怕橫生枝
隻要沒有去過蠻荒天下,就永遠不知道年輕隱官在那邊的超然地尤其是去過浩然天下再返回蠻荒的妖族修士,先前在數洲戰場上破境頗多,如今有不少年輕天才,逐漸成為了蠻荒天下的中堅力這撥妖族修士,對半截劍氣
長城上邊的那道鮮紅身影,幾無例外,印象極
翟廣韻說道:“師尊,顧宗主瞧著像是個讀書人,用人做事,很有手腕跟著這種人混,就像吃了顆定心”
鄭清嘉一語雙關,笑道:“確實是看著”
如果真將顧璨視為正兒八經的讀書人,那就大錯特錯全椒山這條礦脈,就是一座字麵意思上的寶山,雖然經過反複勘察,礦石雜質較高,不適合拿來鑄造神仙錢,無法成為穀雨、小暑和雪花之外的“第四錢”,但是
誰都不懷疑坐擁全椒山的扶搖宗,千年之內不會為一個錢字發扶搖宗和淶源書院,各占玉礦三分之一,後者會用這筆收入來重建到處破爛不堪的扶搖恢複國祚還沒幾年的金璞王朝,那位眼光長遠的皇帝陛下,作為地頭蛇,私底下跟過江龍的顧璨做了一筆大買賣,先將一座建造在欒家灘的金屑渡,雙手奉上,白送再來談那條礦脈的歸屬和分紅事宜,反正很快金璞王朝境內就多出了一個新興門派,跟著顧璨一起從寶瓶洲在這邊落腳的四人,就是那個門派的“開山祖師”,玉宣國前國師,金丹境地仙,黃烈,擔任掌門,綽綽有此外剛剛破境成為元嬰境武夫的沈刻,鬼物管窺,和化名蒲柳的元嬰境老嫗,分別擔任門派要職,扶搖洲本就戰況慘烈,民生凋敝,這座山頭不容小覷,當然,它
就是扶搖宗暫不公開的“下山”顧璨將三分之一的全椒山玉礦,又分成三份,一份給金璞王朝,一份贈予締結盟約的後山,扶搖宗自己預留一份,不過名義上依舊歸屬金璞王朝,與洪氏皇帝做
了個類似君子之約的口頭約定,免得被淶源書院那邊的某些道學家抓住把
宗門典禮還沒舉辦,顧璨就已經擁有私家渡口,一條跨洲渡船,一座好似搖錢樹聚寶盆的城池,有了一個秘密的下山門鄭清嘉揉了揉弟子的發髻,忍不住提醒一番,語重心長道:“浩然不同於蠻荒,我們蠻荒殺人不講道理,浩然這邊好以道理殺從今往後,你隻管關起門來好好修道,該是你的天材地寶、仙家機緣和位次身份,不會差了你半點絲毫,卻要牢記一事,不要隨便挑釁顧宗主,切記切記,顧璨若是對你起了殺心,師尊是肯定
護不住你”
翟廣韻點點頭,“師尊寬心便是,弟子曉得輕重利”
哪怕得到心愛弟子的口頭保證,鄭清嘉還是擔心她習慣了蠻荒風俗和金翠城的自由自在,“還需與師父保證一點,不可以擅自單獨麵見顧宗”翟廣韻沒有故作嬌憨討饒,也沒有假模假樣如何發誓,隻是小聲說道:“年輕隱官都能守得住城頭,卻差點走不出書簡我這種小小螻蟻,在顧宗主眼皮子底下
為人處世,哪敢掉以輕”
鄭清嘉神色複雜,點點頭,算是認可了弟子的承諾,隻是又正色提醒一句,“這種話,以後不可再提,跟誰都不要說!”
翟廣韻趕忙答應下
大海之濱,懸崖陡立,此地距離全椒山入海潛脈猶有千裏之遙,有兩位貨真價實的得道之士,相約在
富家翁模樣的,便是被譽為浩然首富的皚皚洲劉氏家
另外還有一位背負青囊的清瘦老者,身份多重,既是全椒山當家道士,又是瓊林宗婁
劉聚寶的態度很有意思,對於兒子與顧璨廝混在一起,這位皚皚洲新晉十四境大修士,沒說什麽,就講了一句知道
劉幽州並沒有邀請父親參加慶典,劉聚寶就隻當什麽都沒有發
劉聚寶笑道:“就這麽被鳩占鵲巢,舊主人瞧見了不心煩?”
韋赦說道:“反正是幽州當二把手,就當肥水不流外人田,做長輩的,給了份賀”
劉聚寶說道:“賀禮不”
韋赦不覺得這件事值得多費口舌,開始轉移話題,神色間大為遺憾,“本來還想著我們兩個一起走趟俱蘆洲,把事情給說定了,了卻心願,可惜還是晚了一”
如果火龍真人沒有合道成功,一切都好他們倆到了那邊,邀請那些一貫眼高於頂的劍修,坐下來談買賣就是
就隻為了買回一個“北”
皚皚洲兩位十四境聯袂蒞臨俱蘆洲,若是負責待客的,隻是飛升境的火龍真人和劍修白裳,那從今往後,就真的隻是俱蘆洲
在拿回“北”字這件事上,劉聚寶是早有執念
劉聚寶也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聊,問道:“你怎麽臨時改變主意了,要主動去蠻荒?”
韋赦沒有藏掖,說道:“去見一見走出煙霞洞的張風海,聽說他脫離白玉京譜牒,拉起了一座山頭,不容小”
劉聚寶笑道:“道友都打算將買賣做到青冥天下那邊去啦?”
張風海一行道士,如今正在遊曆蠻關於此事,沒有宣揚,但是山巔修士還是有所耳
韋赦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此
劉聚寶說道:“你猜全椒山主峰祖師堂內,會懸掛幾幅畫像?”
是單掛一幅鄭居中的畫像,還是再加上祖師陳清流的畫
這個問題,可大可
韋赦說道:“掛一掛二還是都不掛,好像顧璨都做得出”
劉聚寶笑道:“那就拭目以”
韋赦說道:“降真庵舊址所在山頭,到了兩位高”
劉聚寶說道:“道友得學我,看都不看一眼,免得被視為一場問”
韋赦笑道:“畢竟是吾家舊道場所在,偷瞥幾眼,想必問題不”
言語之際,劉聚寶和韋赦便發現全椒山峰頭那邊,一位貂帽少女伸出雙指,朝他們這邊彎曲幾
你們這些還沒有熬到老十四的新十四,就不要在我這邊充大爺
韋赦讚歎道:“不愧是白景,果然神識敏”
隻是再轉頭,韋赦發現劉聚寶這廝已經不見蹤跡
韋赦搖搖頭,灑然一笑,身形如青鶴,捏一辟水訣,瞬間沒入海中歸墟通道,徑直去往蠻
山頭那邊,認出了那位黃帽青鞋綠竹杖的青年身份,鄭清嘉趕忙拉著弟子翟廣韻一起跪
她雙手貼地,額頭三次觸及手背,每磕頭一次便重複一句,“金翠城鄭清嘉,道號鴛湖,拜見祖”
小陌淡然道:“些許道統傳承,磕頭三次就足夠了,從今往後你我就以道友相”
鄭清嘉依舊沒有起身,隻是抬頭,說道:“祖師不認弟子為道統後裔,弟子卻萬萬不敢不認祖師在”
小陌無所謂道:“隨”
鄭清嘉站起身,再與那貂帽少女行了個稽首禮,“見過白景前”
謝狗唉了一聲,埋怨道:“忒生分,喊我狗子!”
鄭清嘉哪敢如此造金翠城曆來是搖曳河管轄之地,而搖曳河新主,王座大妖緋妃,真要論輩分,好像就是劍仙白景的徒孫?
翟廣韻呆呆起身,約莫是福至心靈,脫口而出一句,“金翠城一脈弟子翟廣韻,見過祖師奶”
小陌無可奈鄭清嘉神色緊白景的遠古事跡,一樁樁一件件,可都跟喜怒無常沾點例如傳說中有過一場凶險萬分的身陷圍剿,由兩頭大妖領銜,百餘號修士參與埋伏,兩位謀劃已久的飛升境,仍是被白景殺一傷一,至於其餘螻蟻,悉數被一劍分屍,白景遞劍喜好當中劈身負重傷的女子劍修現出真身,在戰場上,大口朵
頤,將那些屍體飽餐一頓,半點不曾浪
饒是朱厭這種同等道齡的大妖,後世提及白景,都要罵一句凶婆
此刻謝狗雙手叉腰,使勁板著臉,開心極了,哦豁哦豁,小妮兒嘴真甜,該你吃喜糖,哇哈哈,鄭清嘉收徒本事不孬啊,怪順眼
謝狗嘴上卻是說道:“嗯,小姑娘以後可以常去落魄對了,名字叫什麽來著?”
翟廣韻怯生生道:“回祖師奶奶的話,我叫翟廣韻,一向仰慕隱官大”
謝狗哀歎一聲,聽到後半句話,她立即改口,“那你還是別去落魄山”
我暫時隻是次席供奉,官帽子比不過山主夫
山主千好萬好,就是怕寧姚這一點,有待商
小陌有些後悔,不該被她拉著來這邊
謝狗原本打算學景清鐵骨錚錚一回,哪怕丟了官身,都要說幾句忠言逆耳的話,勸山主一勸,你是娶媳婦討老婆,怕她寧姚做啥子
不過小陌勸她別說,那就聽小陌
一起禦風到了全椒山,陳平安隻是粗略逛了一遍祖山沿途風景,其餘諸峰都沒去瀏
柳赤誠見沒人搭理自己,隻好主動詢問自己下榻何處,顧璨讓他打地
當下劉幽州不在山上,最近都在金翠城,詳細了解一件法袍的編織過
今宵花好月圓夜,人逢喜事精神
明天清晨就是宗門典禮,一個三十來歲的年輕宗主,可謂功成名就,大道可
顧璨獨自坐在觀景台欄杆上,雙手輕輕放在膝蓋上,一拍又一
侍女顧靈驗象征性敲了門,走來這邊,雙臂環胸,斜靠門口,望向那個反而瞧著有些落寞的背
是因為那位隱官大人,不來這邊敘舊閑聊,跑去跟沈老宗師幾個喝酒嘮嗑,所以生悶氣呢?
顧璨不說話,她百無聊賴,繡花鞋的鞋尖,一下一下戳地
嘿,公子在下山之前,專門吩咐膳房司不用準備什估計是想讓陳平安親自下廚?結果?結果就是現在的光景
顧靈驗乖乖閉嘴,她當然不敢往顧璨傷口上撒鹽,真會被記仇的,尤其是跟陳平安有關的事
顧璨自言自語道:“高山容易過,平路最難”
顧靈驗見他終於不當啞巴了,附和道:“日常功夫,很是緊道理是這麽個道理,公子想要成為一洲道主,如今才是起”
年幼時被截江真君劉誌茂相中根骨,帶去書簡湖,從此正式走上修行
在殺機四伏、人心鬼蜮的書簡湖,依仗一條元嬰境水蛟,行事暴虐,以殺止最厭煩的,便是“規矩”二
機緣巧合之下,跟隨鄭居中去往白帝城,成了師徒,耳目一
打破元嬰境瓶頸,斬殺心魔,成功躋身上五從此別有天
山下的而立之年,已是一位開山祖師,成為浩然曆史上數得著的年輕宗
顧璨頭也沒轉,說道:“別陪我喝西北風了,忙你自己的”
顧靈驗笑顏如花,“好好服侍公子,不就是婢女的正事嗎?”
顧璨說道:“我沒心情跟你廢”
顧靈驗不以為意,施了個萬福,乖巧悄然離
顧璨眺望遠
回顧人生,恍如夢
天蒙蒙亮,距離典禮至少還有一個時辰,第一個到祖師堂門外廣場的,反而是個外
到了那邊,無事可做,腳穿布鞋的青衫男子,就在白玉鋪地的廣場上緩緩散
如果沒記錯的話,先前青萍劍宗的開山典禮,作為上宗之主的男人,都是最後一個到場
顧璨住處這邊,顧靈驗敲開房門,服侍自家公子洗臉、擦手,幫忙仔細整理衣衫,戴正玉冠別好金
當她說起此事,顧璨好像並不意外,隻是重新拿起手巾擦了把臉,隨即臉上笑容漾開,說道:“在我這裏,他一直這”
――――
黃昏裏,鄉野道上,有個青衣小童摔著兩隻袖子,大搖大擺一路走過村頭,腳踩青石板路,去往那座溪邊村
路邊狗吠不已,青衣小童立即拉開架勢,擺出個開山問路的拳招,與它們對
最終它們夾著尾巴跑遠,青衣小童驀然站直,一摔袖子,劈啪作響,“跟大爺鬥?真是狗膽!”
有村民瞧見了這一幕,直搖村村都有傻子,不知道這孩子是從哪個村晃蕩到這邊來
臨近剛剛下課的學塾,青衣小童便扯開嗓子喊道:“周兄周兄!”
薑尚真腋下夾著幾本書籍走出學堂,抬臂招手道:“這裏這”
陳靈均快步走向周首可不能冷落了自家周兄弟,代替山主老爺在鄉野教書,孤苦伶仃的,得看他一
何況趙樹下和寧吉都在這邊,陳靈均作為半個前輩,總要教他們一些為人處世的道理,都是書上不教、千金難買的金玉良
趙樹下和寧吉在灶房忙碌起來,陳靈均去門口那邊點了幾個菜,說不用太麻煩,可以將就,但是土釀得有,趙樹下笑著都說
飯桌上,這次串門,陳靈均還帶來一個新鮮消息,讓周首席百感交集,喝酒都不香
落魄山既無自家的山水邸報,也沒有開啟鏡花水月的想法,倒是青萍劍宗,馬上就會有第一場鏡花水月了,即將對外放出消得知此事,薑尚真一邊埋怨下宗那邊做事情不地道,哪有大哥不成親二弟先娶妻的道理,一邊又善解人意說看來崔宗主如今是真缺錢,怪自己沒照顧到,回頭就
跟薑氏雲窟福地那邊打聲招
薑尚真跟陳靈均磕碰酒碗一下,伸手揉著下巴,忍不住問道:“消息可靠?不是你在捕風捉影?”
陳靈均沒好氣道:“我從小米粒那邊聽來的情報,你說不可不可靠?”
薑尚真點頭道:“那就千真萬確”
薑尚真問道:“山主知道此事?”
陳靈均搖頭說道:“這就不清楚了,山主老爺近期都在扶搖麓道場那邊閉關,除了小米粒,誰都不見”
薑尚真好奇問道:“這場鏡花水月,誰露麵誰住持,誰負責暖場誰鎮場子,打算說些什麽,總得有點噱頭吧?”
美男子,大多可都在咱們落魄山這邊那邊好像也就米大劍仙能夠湊個數?
陳靈均吃得腮幫鼓鼓,含糊不清道:“這就不清楚了,回頭我讓小米粒繼續打探消嗯嗯,不錯,樹下廚藝見長啊,給你一個大拇”
見那青衣小童朝自己豎起大拇指,趙樹下笑著點頭道:“再接再”
陳靈均再朝寧吉那邊轉移大拇指,“寧吉這下手打得也不錯,以後可以去槐黃縣城開個館子,我道上朋友多,保證生意興”
寧吉咧嘴一
事實上,崔東山特意往落魄山諸峰寄了很多封文字內容一模一樣的邸報,讓小米粒務必幫忙轉交,免得被誤會厚此薄懇請上宗的自家人,多多捧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比如如今在跳魚山花影峰、鶯語峰習武修道的,兜裏沒幾個錢,就對著鏡花水月幫忙吆喝幾
聲……還有披雲山那邊,也別忘了打聲招呼,遠親不如近鄰,一家人不說兩家小米粒當然收到這些信了,隻是跑去扶搖麓那邊跟山主一說,就被陳平安給壓下了,為了不讓小米粒為難,陳平安不得不親筆回信一封,讓崔宗主找別人當托去
,別禍害自己
陳靈均沒來由想起老廚子一句話,笑得肚子
誰的錢都不是大風刮來哈哈,大風刮來
趙樹下和寧吉對此都習以為常了,也不覺得奇
陳靈均好不容易收起笑聲,“寧吉,要不要我教你劃拳?”
寧吉趕忙擺手,婉拒此
沒有多喝,還是趙樹下和寧吉收拾碗筷,陳靈均和薑尚真坐在簷下的竹椅上,陳靈均癱靠在那邊,舒舒服服打了幾個飽
趙樹下要去隔壁村子租賃下來的那座宅子,寧吉說晚些回去,留在這趙樹下就揀選一條小路,默默走
寧吉拎了一條竹椅到屋外,詢問周先生要不要坐藤椅,薑尚真笑著點頭,孩子就將那張藤椅搬出
陳靈均表揚道:“寧吉啊,是個眼睛裏有活的孩子,以後出息不”
寧吉笑容靦
陳靈均又開始自顧自捧腹大笑起來,薑尚真詢問是什麽開心的
“前幾天酒桌上,大夥兒一起宵夜吃火鍋,老廚子說了一句,‘世間大風流,鄭兄可占其’”
“哈哈,臉皮能當屋頂的鄭大風當時一反常態,笑得像一棵含羞”
“周首席,你懂不懂啥意思?”
聽到這裏,薑尚真會心一笑,“看來朱先生是真忍不下去了,你們總把他那地兒當飯堂,確實過”
陳靈均啊了一聲,“那咋辦,我本來還想著等你回去,就讓老廚子置辦一桌酒宴,吃頓好的,幫你接風洗塵”
薑尚真說道:“過分歸過分,吃喝照舊不誤”
心領神會,不約而同各自抬手,重重擊
寧吉安安靜靜坐在一旁,也不說什麽,就是聽著,跟著傻樂
薑尚真其實已經發現寧吉這孩子有一個本事,想睡覺就能睡
很尋常?很不尋常!若是在山上修道,這就是一門很高深的養神功
這件事,寧吉其實隻跟師兄趙樹下說過,在師父那邊沒提,倒不是少年有所保留,隻是覺得這種小事,沒必要多
此外寧吉想要什麽時候醒過來,就會準時準點,就像寺廟裏的鍾鼓,精準得宛如曬穀場那邊的日晷,絲毫不
至於學拳的趙樹下,是陳平安的愛徒,品行自然很好,而且有一種跟陳平安很像的分寸感,也不好說是天生還是後天養
薑尚真笑嗬嗬問道:“寧吉,我跟你師父比,哪個教書更厲害一點?”
孩子誠懇說道:“周先生的耐心更好,可還是師父更厲害”
薑尚真疑惑道:“寧吉啊,這個說法自相矛盾,你是不是說反了?”
陳靈均摸了摸寧吉的腦袋,瞧著挺伶俐一孩子,咋個小腦殼兒這麽不靈光呢,比起自己,差得蠻
寧吉眼神堅定,搖頭說道:“沒有說”
孩子猶豫了一下,變得沒有那麽堅決,“可能是我感覺錯”
薑尚真笑道:“沒錯,你是對”
陳靈均隻覺得匪夷所思,“怎麽可能,周首席你比山主老爺更有耐心?笑掉大牙分明是我家山主老爺教書更好,耐心也更”
寧吉一臉懵,可以這麽說話嗎?
薑尚真微笑道:“因為我對教書這件事,對學塾蒙童所有人,其實並不上心,所以我就會顯得很有耐”
寧吉一下子眼神明亮起來,“對的對的,這就是我先前說不上來的感覺,周先生的心,隻在書師父教書,心在書”
薑尚真點點頭,“對”
不愧是讓陳平安放心傳授一身符?學問的得意弟
薑尚真岔開話題,“雖說如今是教書先生,其實年輕那會兒,也混過江寧吉,知道什麽叫江湖嗎?”
陳靈均聽得兩眼瞪圓,周首席真不會誤人子弟?
寧吉猶豫了一下,搖搖頭,孩子對所謂的江湖,並不是那麽憧
薑尚真也就沒有繼續說下
陳靈均扯了些閑天,好些話題的內容,反正寧吉都聽不太
夜色裏,寧吉站起身,告辭離去,將竹椅放回屋
薑尚真沒有起身,陳靈均卻是說一起走段夜路,還沒去過隔壁村子
薑尚真看著他們倆的身影,其實個頭相差不
落魄山真是個做學問的好地方
陳靈均的路人集,白玄的英雄
還有裴錢攢了幾箱子的賬本,暖樹記錄日常開銷收支的一摞摞冊子,小米粒隻寫天氣的日記,箜篌記錄山中所有人事的檔
甚至如今就連謝狗都寫上山水遊記
沒過多久,陳靈均就晃蕩回來,說道:“寧吉是苦孩子出身,周兄你多照顧著點”
薑尚真笑著點頭,“好”
陳靈均打著哈欠,背靠椅子翹起二郎
薑尚真好奇問道:“聽說那位道號鴛湖的姐姐,上次來山中做客了,你見著沒,身段如何?”
陳靈均摳鼻屎,屈指隨便一彈,隨口說道:“見過了啊,記不太清了,估計模樣一般”
薑尚真一臉震驚,假模假樣佩服不已,問了句,“景清老弟,你這輩子遇到的女子,都是天仙嗎?”
陳靈均翻了一記白眼,懶得廢話半
薑尚真難得追憶往昔,大概是因為幾乎從不後悔什
為何天地這麽大,人山人海之中,獨獨遇見了她朝我迎麵走來,就看過一眼,便再難忘
薑尚真躺在藤椅上,學那山中的老廚子,將雙手疊放在腹部,緩緩道:“我可以給她任何她想要的,唯獨一樣東西,我給不她偏偏就隻想要這樣東”
陳靈均坐在一旁小竹椅上邊,小聲說道:“明媒正娶?”
薑尚真說道:“真心實意,隻愛一人,白頭偕”
陳靈均撇撇嘴,“說到底,不就是風流成性,容易見一個喜歡一個,收不住心唄,那女子遇人不淑,上輩子欠你”
薑尚真默然,如果擱在玉圭宗和雲窟福地,誰敢這麽鐵骨錚錚直言不諱,薑尚真非要把他打出屎
陳靈均說道:“是自家兄弟,我才這麽說的,別見怪”
薑尚真笑著擺擺手,讓他別多想,如果不是確實投緣,何必說起此事,親兒子,都聽不著
沉默片刻,薑尚真問道:“景清,你覺得自己跟陳平安像不像?”陳靈均愣了愣,“哈,這是什麽狗屁問題,我跟山主老爺,能有一點像?但凡有一兩點相似的地方,山主老爺都不會有今天的成我不得跟著喝西北風啊,還能
像現在這樣每天吃香喝辣,酒足飯飽,在山上待得悶了就下山散個步,消化消化?”“花錢如流水,大手大腳,掙錢跟螞蟻搬家似的,這輩子幾乎就沒有手頭寬裕的時該小氣的時候,臉皮薄,總是喜歡打腫臉充胖該大方的時候,沒那能耐
大方,心意到了,事情總是辦不成”
“所以老廚子說了句不知好壞的怪話,說我總是踩著底線做唉,”
薑尚真耐心聽了陳靈均這通言語,輕聲道:“景清,你要知道一件事,在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並不知道如何同時愛自己和愛他”
陳靈均欲言又止,算了,自個兒頂不擅長聊這
薑尚真微笑道:“很羨慕有些”
蜿蜒曲折的道路,少年草鞋上沾滿泥但是少年的頭頂,好像永遠是一片光
薑尚真很快自顧自補了一句,“也不是那麽羨”
陳靈均問道:“為啥?”
薑尚真給了一句掏心窩的實在話,“他們沒我有錢”
陳靈均轉過身,豎起兩根大拇指,“我不缺錢的時候,咱倆兄弟相稱,哪天手頭緊了,容我喊你一聲,義父!”
薑尚真放聲大
陳靈均看了眼天色,站起身,準備拍拍屁股走人了,“我是偷摸過來的,得回”
薑尚真揮揮手,“有空再”
陳靈均雙手抱拳,嬉皮笑臉道:“義父保重,孩兒告退!”
薑尚真實在沒轍,打賞了一個滾字,再以心聲說了句
陳靈均想了想,倒是沒說什麽,禦風返回落魄
落魄山上,暖樹找到了朱先生,滿臉難為係著圍裙的老廚子又在灶房忙碌宵夜了,瞧見小暖樹在旁心不在焉擇朱斂便不再罵那幫王八蛋、讓他們滾去茅廁擺酒了,笑問道:“有心事?能不能跟我說說
看?”
暖樹小聲道:“朱先生,徐大俠不是來到我們山上了嘛,陳靈均那家夥經常陪著小米粒一起待”
朱斂停下手上的動作,點頭笑道:“這件事我是知道的,我在廚房都能聽著陳靈均的大嗓”暖樹說道:“不知道陳靈均怎麽想的,見麵就問徐大俠多大歲數了,武學境界高不高,孫子多大了……曉得了答案,就又說身子骨還挺硬朗什麽的,有事沒事就跟
徐大俠稱兄道弟,勾肩搭背,邀請喝早酒吃宵夜……徐大俠被山主老爺請上山來,這才多久功夫,就說了好多這些混賬話,朱先生你聽聽,像話嗎?”
朱斂點點頭,“是不太像話,小王八蛋說話百無禁忌,全是咱們山主都不敢說的”
暖樹神色黯然,使勁攥著
她都不敢跟山主老爺說這
就隻好來求助於最善解人意的朱先生
朱斂柔聲笑道:“不過話說回來,山主不敢說的,更不合適說,但是景清說了,反而是合適的,再合適不過”
暖樹眼神抬起頭,驀然亮堂起來,卻仍是將信將疑,還是攥著朱斂解釋道:“陳靈均這傻子,到底是個江湖人,剛好與徐大俠是一路人,聊的到一塊徐大俠胸襟擺在那邊,陳靈均越是沒心沒肺,言語越是不傷人,反而能
夠讓徐大俠解開心結,轉為釋懷,是好事”
暖樹細細琢磨這番言語,臉色柔和起來,輕輕點頭,好像是這樣的?
她問道:“朱先生,是陳靈均故意為之?”
朱斂重新拿起菜刀,“他就沒那腦”
發現暖樹也不說話,就是看著自朱斂笑著哎呦喂一暖樹道了一聲謝,眉眼彎彎,神色柔柔,繼續擇下酒菜剛要端上桌,一個青衣小童晃悠悠來到門口,探頭探腦,“老廚子,笨丫頭,忙呢?咋回事,趕緊的,再搞一碟醃黃瓜,那個解山主老爺不在,我得把
待客的擔子挑起來,這不我剛把徐大哥喊來了,得好好搓一頓,酒桌上可沒啥兄弟情分的,隻在拳路上見高下了……”
朱斂看了眼小暖樹,看吧,是不是個傻子?暖樹點點頭,是個傻
先前寧吉回到隔壁村的住處,輕輕開門和栓門,躡手躡腳到了自己屋子,開始睡
睡在另外那間屋子的趙樹下閉著眼睛,這才放心,呼吸漸漸連綿細長起
寧吉做了一個古怪的
一位青衫劍客,好像正是先生,手持行山杖,不知耗費多少年月,從不禦風,徒步走遍一洲破碎山
而在蠻荒天下,一個剛剛才登山修道的年輕妖族野修,誤入一處秘境,好似讀書處,齋名浩然?
浩然齋!
年輕修士緊張萬分,到底是誰這麽不知死活,敢在蠻荒天下起這麽個書齋名號?莫名其妙闖入此地,兜兜轉轉,始終不得外出,年輕修士隻好開始在那書齋內隨便翻檢書籍,放下那些怎麽看都是內容普通的市井書籍,作了呼吸吐納的課業,
冥冥之中,昏昏沉沉,做了個
在一處廣袤戰場,兩軍對壘,雙方兵力,皆茫茫不計數,一邊是妖族結陣,一邊是浩然鐵騎,戰況形勢最終開始一邊
就在此地,有一尊高如大嶽的金甲神靈,降臨戰場中央,轟然砸地,仿佛各種氣運凝聚在一身,硬生生擋住妖族大軍的攻
巨大神靈肩頭,站著一位小如芥子且身形模糊如萬千絲線組成的紅袍男子,背劍,雙手拄刀,滿身道氣磅礴,氣勢猶勝神“陳平安攜手桐葉洲,還禮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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