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四十八章 休要略過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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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航船如一葉浮萍大海
    劉羨陽好像在神遊萬仞,小陌負責盯住那位薑赦的道侶,謝狗坐在台階上打哈欠,婦人的眼神則時常在裴錢身上流
    院內氣氛略顯沉重,老秀才突然說道:“裴錢,陪我散散”
    裴錢點點
    庭院有側門可以通往別地,隻是這座月洞門卻上了鎖,老秀才裝模作樣從袖子裏摸摸索索,背對眾人,好似掏出鑰匙開了門,推門而入,裴錢跟
    不同於先前院子的寒酸,此處可謂別有洞天,典型的公卿宅第,高梧綠竹,顏色蒼翠,上下皆清,一牆稍空,補以玉蘭,想來炎夏做客人間,暑氣不敢到此串
    老秀才環顧四周,笑道:“東家也太小氣若能讀書其中,開啟幽窗,天光與青綠一並湧入,字俱碧鮮,真是開卷有”裴錢收起思緒,解釋道:“聽小師兄說過,靈犀城上任城主是位女子,她對蘇子和辛濟安先生的詞,都能批評一估計這處是她的讀書處,夜航船作為大東家,
    不好隨隨便便讓給師父作為私宅,不然就有人走茶涼的嫌”
    老秀才點點頭,恍然道:“這就說得通了,否則我非要跑到船主東家那邊絮叨幾句,有棗沒棗打一竿再”
    那株玉蘭正值花期,花時地上如積老秀才雙手負後,站在樹下,自顧自笑了起來,輕聲道:“上次文廟議事,對峙的,是兩座天下,聲勢陣仗很出風頭最大的,當然還是平安托月山那邊,又是拉郎配,勸你師父去蠻荒,就可以幫你們多認幾個師娘,又是擺足架勢,願意將高位王座虛席以待,搞得好像你師父今日去了蠻荒,明天就可以坐二三把交
    椅,甚至斐然好像都肯讓賢,周清高對你師父的仰慕,如今更是兩座天下皆知,恨不得代師收師叔”“諸如此類,林林總有些聽聞此事的浩然修士,覺得荒誕,倍感滑稽,誤以為蠻荒烏煙瘴氣,做什麽都是胡來你卻不要覺得是那些大妖在開玩笑,故意調侃你師父,蠻荒那邊是真想拉攏他這位末代隱扯起一條曳落河,劍開托月山,搶走一輪皓彩明月,單對單,做掉了蠻荒大祖的首徒,需知那元凶還是一位飛升境巔峰劍蠻荒隻認強者,既然能認白澤,就能認陳平不說斐然,隻說蕭?好了,若是平安去了蠻荒,你看她開不開心,肯定會的,她是叛出劍氣長城
    ,陳平安卻是叛出了劍氣長城以及浩然天下,光憑這一點,蕭?就要對你師父刮目相看,視為同道中”
    老秀才娓娓道來,裴錢耐心聽著,問道:“文聖老爺,禮聖先生盯著這邊嗎?”
    老秀才搖搖頭,“沒在看了,怨不得他不擔畢竟天外還有燃眉之急和心腹大患,一個不小心,就會讓三教祖師的散道之舉,功虧一”
    能夠分出心神來這夜航船,與薑赦對話幾句,禮聖已經冒了不小的風
    聽過老秀才的解釋,裴錢理解是理解,卻還是有些難以掩飾的失落和憂
    老秀才伸手揉了揉臉頰,開始移步往外走,“這件事,是我做岔了,十分差”
    裴錢欲言又止,終究還是將到了嘴邊的言語咽回肚老秀才卻沒有自己的過咎輕輕放過,繼續說道:“推本溯源,有今天的為難,還是我當年把事情想得簡單了,自認還算周全,不頂實不相瞞,關於你的來曆,平安一直被蒙在鼓裏,我卻是清楚要不是我的提議,觀道觀那邊,碧霄道友就不會安排諸多巧合,讓你與陳平安相見,一起離開藕花福地,成了師你們今天也不會如此揪我那會兒總覺得薑赦萬年刑期將滿,到時候出山,難免滿肚子怒氣,就想著找個穩妥辦法緩衝一下,免得人間再起幹戈,所以處置這件事
    ,我大有私心,極為事”老秀才一手握拳,輕輕敲打手心,“想著這麽做了,對平安,人生路上做人做事總是想著先吃虧的關門弟子,能夠提前獲得一張護身符,在兵家初祖那邊贏得些許
    好感,攢下一份不大不小的香火情,在亂世裏邊,贏得先比如平安獨自守著劍氣長城那些年裏,我就一直希冀著薑赦可以出手幫忙解”“對裴錢,能夠跟在平安身邊,多走走多看看,眼界一開,性格就不會過於執拗,朝夕相處,久而久之,耳濡目染,完全就是一個從書香門第裏邊走出來的孩有學養,有家教,有擔當,早晚會是那巾幗不讓須眉的大家閨我對平安的耐心,還有裴錢的潛質,都是很有信心的,隻要他認可了你,就一定能夠照顧好你,至少可以帶給裴錢一個平平常常的童年,走過遠路,落定了,就要去學塾讀書,下了課,家裏有和藹的長輩,身邊有可以聊天的投緣朋慢慢來,不必著急
    長”
    “對薑赦和他那位道侶而言,好似憑空多出一個乖巧懂事的女兒,若能一家團圓,怎就不是苦盡甘來確是我一廂情願,把人心想得簡單”
    “至於你在竹樓跟崔先生學拳,還能贏得好幾次武運,等於提前跟薑赦相見了,平安想不到,我更想不”“陳平安是在教徒弟,不是在跟他們搶女有一說一,單說這件事上邊,算不得薑赦將好心當成驢肝是啊,我怎麽就可以保證,他們自己來教女兒,不會更
    好?所以此事一開始就是我理虧,卻要你跟平安兩個孩子來擔責,天底下沒有這樣當長輩的道你們作為晚輩,不覺委屈,卻不是我可以蒙混過關的理”聽到這裏,裴錢終於忍不住想要說幾句心裏話,聚音成線,密語道:“師公,其實我遇到這種事,並沒有那麽難受,就是有點莫名其薑赦他們兩個,我隻當是路上偶然相見的陌生我可以保證,不是為了讓師公寬心才故意說這種話的,的的確確是我的真心我心裏真正難受的,是讓從小主意就很定的師父,都要
    思慮重重,如果……”
    裴錢本想說一句,如果可以的話,師父不嫌她拖累,這場架,必須算她一個!對她而言,天大地大,師父最
    老秀才擺擺手,打斷裴錢接下來的言語,輕聲道:“莫要帶著情緒說氣話,容易傷人傷最後吃虧的,還是我們自”
    裴錢默既散步也散心,老秀才帶著裴錢一起走出了這座宅第,走在略顯冷清的街上,回望一眼府邸匾額,緩緩道:“真正的富貴氣,不在金玉滿堂,珍寶字畫,各色物件,如何琳琅滿一時得勢的權貴豪門,相較於那些君子之澤能夠綿延三代、甚至五世之上的世族門閥,差就差在底蘊上邊,需要修身有家學,治家有家法,姓
    名有族譜,祭祀有家廟祠堂,為人處世有祖”裴錢點頭道:“記得師父說過什麽叫他心目中的書香門第,就是家裏書孩子從小就覺得讀書是一件天經地義的事情,一個人若是不讀書才是奇怪不必計較書上各代大家鈐印的藏書印多不多,也不必過於計較某部書籍的書坊刻本是否精良、是不是孤本善本,最重要的,是要自家先人在那些書上的批注要多些,後世
    子孫翻書讀書,就可以看到極多的讀書心得,能夠把一本書吃得更透,理解更深刻,可以算是第二場‘開蒙’,即是家學秘傳,可謂治學的獨門心法”
    老秀才撫須而笑,讚歎不已,笑道:“山下門戶,一家之主,能夠管好三代人,就算足夠厲害”“為落魄山和青萍劍宗作百年計,平安已經做到要想更長遠的作千年計,就需要你們的弟子、再傳弟子們,以身作則,做好表山上山下道理總是相通的,隻肯遺留錢財給子孫,是興家是敗家不好說,哪怕是留下萬卷書,子孫看書與不看也還是兩說,但是言傳身教,做個正人,才有祖蔭,立下幾個好傳統,才是田
    產,代代相傳,子孫寶”
    如今落魄山與青萍劍宗,上山下宗各自都有了三代弟
    就是不曉得第四代弟子的第一人,又會是誰?屆時那人歲數多大,是否劍修?總之值得期
    不知何時,劉羨陽偷摸跟上來了,“娶妻娶賢,一旺旺三代,就是不知道以後誰家好兒郎,祖墳冒青煙,能夠娶了裴”
    裴錢翻了個白
    劉羨陽以心聲問道:“文聖先生,知不知道劉幽州?”
    老秀才愣了愣,“啊?”
    劉幽州這孩子好眼光啊,劉聚寶燒高香啦?
    劉羨陽繼續笑道:“覺得比之曹晴朗如何?”
    老秀才又是一怔,“咦!”
    劉羨陽笑嘻嘻道:“我倒是覺得李槐也不”
    老秀才好像被牽著鼻子走,細想之下,似乎,嗯?
    裴錢問道:“你們在聊什麽?”劉羨陽厚臉皮說道:“陳平安的先生,不就是我的先生,太見外,反而傷了文聖老爺的心,我這當記名不記名都行的學生,當然得找個機會,與暫時還沒有喝過拜師茶的先生好好商量一事,不如舉賢不避親,文廟那邊給個君子頭銜?再多出一位宗主劍仙當學生,以後先生出門跟人吹噓,我收弟子,精益求精,劍仙起步…
    …”
    老秀才瞪圓眼睛,嘖嘖!
    不知不覺,有位婦人,形單影隻,遠遠跟
    裴錢臉色如
    更後邊,還有兩頰酡紅的貂帽少女與黃帽青鞋的小陌,在街上並肩而行,卿卿我
    謝狗揉了揉貂帽,清官難斷家務事,她這位次席供奉,有些揪心,好煩,愁死個
    謝狗說道:“小陌,行山杖借我耍耍?山主親口說過的,等你回了,可以跟你討”
    既然公子都發話了,小陌便隨手將綠竹杖遞給謝狗,以心聲問道:“為何對公子直呼名字都沒有任何感應?”
    謝狗提起行山杖,拿臉蹭了蹭,說道:“哈,定情信”
    小陌無可奈何,“問你話”謝狗說道:“山主不樂意你摻和此事唄,鐵了心要咱們倆置身事山主啥脾氣,你跟了這麽久,還不清楚啊,你如果不是死士還好,信得過你,有力出力,能幫
    就幫,山主不跟你含糊半誰讓你隻差沒將死士二字刻在腦門上,山主不願你涉險,就沒你啥事”
    小陌疑惑道:“可就算公子有心躲我,為何憑我今日境界,還是找不到絲毫線索?”
    謝狗說道:“不說你如今還不是真正的十四,就算已經是了,以山主的謀略,有意瞞你,還不是跟玩一”小陌點點頭,“怪我多此一先前送給公子的那件法袍,花了點心思,能夠與我元神魂魄和其中一把本命飛劍牽這等伎倆,肯定被公子看破上次在崇陽
    觀被那頭鬼物偷襲,公子就沒有將法袍穿戴在果然是我畫蛇添足”
    謝狗是才知道此事,一跺腳,惱火道:“小陌唉!”
    小陌心不在焉,終究還是擔心自家公子跟薑赦的那場架,哪有主人與誰打生打死、死士卻在一邊閑逛的道理?
    小陌以心聲問道:“公子閉關的時候,我不在落魄山,你就是扶搖麓道場的護關之人,連你都無法跟公子聯係上?”謝狗搖搖頭,“這種事,我誆你做啥子,要是山主……呸呸呸,山主肯定會活蹦亂跳返回夜航船,你要是得知我瞞報軍情,我還不得被你罵個半死,記恨好幾百年
    你又不是不了解我的脾氣,就算山主不準我在你這邊泄露他的蹤跡,我在山主那邊發過毒誓,算得什麽事,反悔就是了,出虛恭”
    小陌不再說什
    謝狗神秘兮兮說道:“事先說好,可不是我挑撥離間啊,小陌,你有沒有覺得山主在神魂一道的造詣,過於……天才了?”玉宣國京城馬氏府邸,製造出種種幻境,以假亂如果說在此地凡俗、武夫居多,練氣士境界不高,那麽蓮藕福地之內尋見妖族蕭形的蹤跡,幾乎等於憑空捏造出一個忠心耿耿的“許嬌切”,就不是什麽小伎倆桐葉洲,那座破敗古廟內,將青壤幾個玩弄於鼓掌之間,更不談小天地之內,驅役那幾位無償打長工的“
    苦力”,嚐試打造一座小千世尤其是拿丁道士用以護道兼觀道的那門飛升法……
    謝狗在修道一事上,資質如何,不光是陳平安心裏有數,即便是眼界高如老瞎子,都要將白景放在第一流人物行
    那麽被白景評價一句“過於天才”,足可見陳平安在神魂一道的厲
    小陌想了想,小心起見,在袖內捏了一記道訣,增添數層陣法禁製過後,這才反問道:“公子既然是現任‘持劍者’,不精通此道,才是怪事吧?”
    謝狗神色古怪,小聲嘀咕道:“哪有這麽簡”
    她在騎龍巷那邊,親眼見過新舊兩位持劍者的聯袂現身,直覺告訴她,未必是陳平安得到了昔年十二高位之一的神
    小陌說道:“說不定是崔宗主傾囊相授,公子悟性高,學得不必想這些,又用不到你我身”
    謝狗點頭道:“也”
    不得不說,山主真是個厚道對小陌,對自己,都沒話
    謝狗咧咧嘴,抬起雙手,扶了扶貂
    她跟五言那婆姨,最早屬於不打不相識,誰讓五言有個三字道號的“陸地仙”,白景垂涎已
    要說後世的山澤野修,講求一個自力更生的各路散仙,好像也該與白景在內這一小撮“遠古道士”認祖歸宗?
    白景眯眼而笑,望向前邊五言的背
    畢竟是朋友,你的道號就不要
    婦人似有察覺,轉頭朝貂帽少女嫣然一
    謝狗氣壞了,以心聲埋怨道:“小陌小陌,瞅瞅,她那眼神表情真欠揍,是不是罵我狗改不了吃屎?”
    小陌也不偏袒謝狗,說道:“誰讓你殺心這麽重,如那宗族之間的械鬥,不止棍棒鋤頭,都亮刀子”
    謝狗眼神複雜,說道:“火龍真人沒有誆合了道,十四境,真能體察天道循環走在道上,我行我”
    小陌突然眉頭緊皺,視線越過無言,望向自家公子的開山大弟子,裴
    謝狗悄悄說道:“放”
    裴錢幾次想要轉頭看向後邊的景象,她顯然都忍住
    很久之前,久到像是上輩子的事情
    昔年逃亡路上,有個麵黃肌瘦黑炭似的累贅,拖油瓶,不遠不近跟著她的爹
    路過某些既收肉也賣肉的攤子,就離著腳步放緩的爹娘他們遠一些,等到過了那些砧板血汙凝結成塊的攤子,就可以湊近一
    劉羨陽突然說道:“裴錢,如今還抄書嗎?”
    正在想事、準確說來是將忘卻往事一一記起的裴錢回過神,說道:“習慣成自然,還是會經常抄”
    劉羨陽笑問道:“聽陳平安說你珍藏有一部板栗集?”
    裴錢神色尷尬,“小時候鬧著玩”
    老秀才撚須慢行,也在想些往剛剛察覺到裴錢的心境變化,所幸劉羨陽就已經開口言語,將裴錢的心神拉回原
    “老大劍仙,劍術高是真的可要說跟老大劍仙談事情,費勁也是真的費勁,認定的事情,油鹽不讓他改變主意,千難萬”“你們到底是晚輩,老大劍仙隻會表現出他務虛的一麵,所以你們就會覺得他和藹,沒架要知道私底下商量事情,需要務實的時候,老大劍仙簡直就是官場上邊的老油子,說話全是彎來繞去的,我得出了門,反複思量,才曉得他這句話到底說了啥,琢磨出那句話原來是意有所指,與字麵意思反著來他還喜歡說話
    隻說半截,等我接話,給出後半截,若是接不住,他麵上不說啥,還會主動轉移話題,心中卻有了一番計較……”
    劉羨陽陷入沉思,“好像我就是這樣的人啊,難道我有成為老大劍仙第二的潛質?”
    阮鐵匠何德何能,能夠收取自己做弟子,賺大發
    當初老秀才離開功德林,尚未恢複神位,就開始奔波勞碌,替文廟去跟劍氣長城借幾個人,在老大劍仙茅屋那邊,閉門羹,逐客令,都領教過
    好不容易進了屋子,陳清都曾經問過一個有誅心之嫌的刻薄問題,“有沒有一種可能,崔?跟周密暗中聯手了?”
    老秀才氣得跳腳,大罵不已,“老大劍仙你是不是豬油蒙心了,問得出這種混賬問題?!”陳清都不理會老秀才的暴跳如雷,繼續問道:“誰能保證此事不會發生?至聖先師,小夫子?那他們怎麽自己不來?就讓你一個被砸了神像、隻剩下秀才功名的文
    廟外人,來這邊說三道四,讀書人做事,總這麽為了自己要點臉就幹脆讓旁人全不要臉?”
    “絕無可能!”老秀才恢複平靜神色,毫無猶豫,信誓旦旦道:“我可以替崔?保證,此事連萬一都沒有!”見那老大劍仙猶有存疑的神色,老秀才便耐心解釋道:“我這個當先生的,曾經憂慮弟子那門事功學問帶來的長遠隱患,卻從不會對首徒的品性有任何的懷疑,我
    們文聖一脈,從不敢自稱功勞無瑕,但是大是大非,從不踏錯半”
    陳清都笑嗬嗬在老秀才的傷口上撒鹽,“難道是我記錯了,崔?不是早就叛出文聖一脈道統了嗎?先生?被傷透了心的學生,還肯認你這個先生?”
    老秀才嚅嚅喏喏,小聲嘀咕,“他認不認是他的事情,他一向脾氣衝,我也管不太著反正我一直是以先生自居”
    陳清都繼續往老秀才傷口上撒鹽,“早知如此,何必當”
    老秀才自言自語道:“我替他崔?保證什麽,確實不怎麽有說服力,畢竟拿什麽來保證呢,除了是他們幾個的先生,頭銜之外,一無所有,對”
    陳清都沒有說什麽,不知是默認了,還是不以為
    怨懟與仇恨是快刀斬亂麻,一往無金鐵相錯,激起的火星,就是大丈夫的恩怨分無非敢作敢
    愧疚和遺憾卻是一把鈍刀,刀刃上邊的缺口,皆是曾經犯過的錯關門磨刀即是後總歸自作自
    老大劍仙,老秀兩個年齡懸殊卻都被視為老人的他們,兩兩無
    最後還是陳清都說你學生開了間酒鋪,生意不錯,想喝酒可以去那邊,不必花
    ――――
    蠻荒天下,這條荒無人煙的山野道路,極為寬闊,曾是某座軍帳的運兵“驛路”,已經廢棄不用多年,野花野草自由生
    張風海以心聲問道:“說吧,經由陸台提議,再借助我的庇護,終於得償所願,來到蠻荒這邊遊曆,準備要跟晷刻聊什”
    辛苦沉默片刻,說道:“不能多說,隻能告訴你一件事,是有人幫忙牽線搭橋,讓我們幾個,有機會湊在一起聊聊‘明天”
    張風海卻不肯就此放過這位青冥天下的大道顯化,“說得輕聊好了‘明天’,便可以反推回來,決定‘今日’之存亡?”
    辛苦神色木訥,淡然說道:“言盡於”
    一向言語寬和的張風海難得有幾分怒意,“既然鄭……既然此人能夠做成這種大事,你真不怕著了他的道,淪為牽線傀儡?!”
    辛苦猶豫了一下,說道:“我相信他所說的‘後天’情景,一定會到總不能旱時鑿井,雨中造傘,雪後縫”
    張風海嗤笑道:“天地無靈氣、世間無神通的末法時代?這類陳腔濫調,算得什麽新鮮事?!”
    辛苦說道:“哪有這麽簡張風海,你可以說我不諳世情,但是你當清楚,涉及這種天運循環,世道升沉,我卻不是什麽好糊弄的癡頑之”
    “我並不是惱怒你的想法,隻是宗門就得有宗門的規矩,不該擅作主張,木已成舟,再與我們說在水上得有個商”
    張風海搖搖頭,事已至此,不再勸辛苦改變主意,隻是說了句俗語,“不怕全不會,就怕會不”
    辛苦說道:“放心,我絕不拖累你就是”
    張風海沒好氣道:“老子既然當了你們的宗主,真出了狀況,也絕不會與某些傻子撇清界限,置身事外,袖手旁”
    言下之意,你如果真被鄭居中算計,我張風海就算注定要付出極大代價,也要拽你一把,而不是將傻子惹來的麻煩往外
    辛苦不善言辭,好不容易才硬生生憋出一句實誠言語,“你當宗主,確實服”張風海非但沒領情,反而給氣笑了,“怎的,一開始還不服氣來著?難道我不當宗主,你就能當啊?就你,估摸著哪天船到水心處,才與我們致歉一句,‘對不住
    ,船漏水了’?或是‘諸位有不會鳧水的,可以趕緊學起來了’?”
    饒是悶葫蘆一般的辛苦都給逗樂了,笑道:“宗主此刻才是活潑潑的真正道”
    張風海同意來蠻荒這邊“遊山玩水”,目的明確,首先必須找機會跟白澤見一
    如今的蠻荒天下,名與斐然,實與白澤,已經是公認的事
    此外張風海也想從蠻荒這邊尋一二修士,前提當然是得雙方投緣,再請回祖山閏月峰,一並返回青冥天
    太平世道裏,一座宗門的擴張,還有花哨手段,用以錦上添在亂世當中,唯有兵強馬壯才是立身之
    比如身邊這位完全有資格占據一席王座的無名氏,就是絕佳人選,能拉攏就拉攏,哪怕暫時無法招徠,也要留個好印
    無名氏問道:“冒昧一問,道友家鄉那邊是不是要亂了?若是能夠說服白老爺,跟隨道友去往閏月峰,卻無法潛心修道?”
    張風海照實說道:“不是即將迎來亂世,而是已經亂成了一鍋粥,但是我可以保證道友去了閏月峰,隻管潛靈養性放心修”無名氏笑問道:“能不能大略說一說,到底是怎麽個亂法?硝煙四起,大火燎原?數州之地,悉數戰場?白玉京道士成群結隊,離開五城十二樓,浩浩蕩蕩前去鎮
    壓?”
    張風海說道:“表麵上要比道友所說景象,略微穩當幾分,實際上內裏更我與道友說個大概?”
    無名氏點頭道:“洗耳恭”寶瓶洲,是浩然最小的洲,卻是兩座天下大戰的收官之而雍州,則是青冥天下版圖最小之在蘄州玄都觀孫懷中單獨問劍白玉京之後,吳霜降、高孤等人問道餘鬥之前,雍州魚符王朝的年輕女帝朱璿,便不顧白玉京的種種暗示、明示,一意孤行,擅自開啟一座普天大醮,按照古法,主祭者朱璿親自登上法壇,劈
    斫老樟樹的樹枝,用以占卜連同雍州在內的四州吉
    顯示四州皆是大凶之
    此卦一出,天下嘩
    得知結果,四州道官人心惶惶,人人自既然天意如此?順勢者昌,逆勢者難道不該早作謀劃?那浩然天下桐葉、扶搖兩洲,不就是鮮血淋漓的前車之鑒?反觀寶瓶洲與那頭繡虎,不更是未雨綢繆者、方可在亂世屹立的絕佳例子?此外劍氣長城與文廟合作
    ,文廟負責開辟五彩天下,陳清都負責一劍開天,幫助飛升城落地嶄新天下,有此退路,才能香火不
    如今整座青冥天下,就像是一隻大油
    一旦稍有火星濺起?
    若說孫懷中那場問劍,還算私人恩怨,即便老觀主問劍落敗,就此隕落,玄都觀與蘄州始終克
    那麽吳霜降幾個的問道白玉京,就是與公開造反無
    幽州地界,作為山上領袖的地肺山華陽宮,連同山下第一等豪閥弘農楊氏在內,何止是蠢蠢欲動?隻差沒有揭竿而起
    至於建造在水底山脈之巔的那座藕神祠,祠內供奉那件鎮國神兵,名槍“破陣”的去向,反而已經沒有多人在
    聽過張風海的大致講述,無名氏笑著問出一個最大的問題,“你們青冥天下,餘掌教就這麽不得人心?”
    張風海也很難用幾句話解釋清楚,搖頭道:“道友一去便知,耳聞不如眼”
    無名氏點頭道:“是要去看”
    一睡就是萬年,實在錯過太
    張風海轉去詢問辛苦一句,“你對隱官印象如何?”
    辛苦說道:“沒見過,不好”
    張風海說道:“很多人都忽略了一個真”
    辛苦好奇道:“怎麽說?”
    道號“泥塗”的張風海卻是打趣一句,“草鞋與木屐,當年各自隻與共主頭銜相差一步之”
    ――――
    曾是水火之爭收官之地的古戰場遺
    問拳雙方,早就分出了勝負,卻始終未能分出生
    薑尚真神情古怪,以心聲與崔東山言語道:“說句大不敬的話,山主這麽難殺嗎?”
    崔東山使勁揮動玉竹折扇,吹得鬢角發絲肆意飄拂,“你也知道是大不敬的話?”
    一頭化外天魔有多難纏,一份純粹神性就有多難
    前者的匯總,就是曾經害得青冥天下一洲陸沉的偽十五境,而後者的極致,便是人間的半個薑尚真方才已經得知一些驚世駭俗的內幕,比如這位兵家初祖遠遠沒有達到巔峰,一方麵是體內三份武運作祟,正在興風作浪,讓薑赦的武道十一境,有失水另外就是當下眾人眼中的薑赦,當年真身被一場共斬,早已與五份武運融合,所以崔?在三份武運動手腳,本身就是一種阻止薑赦順利重塑真身的手所以
    薑赦如今展露出來的姿態,隻是一副用以棲息魂魄的陽神身外身,至關重要的陰神,還處於出竅遠遊途中,前不久剛剛通過一條歸墟通道去往蠻
    而這陰神,竟然是一位據說躋身止境“神到”一層的武學大宗
    那是一個薑尚真從未聽說的名字,謝石
    按照崔東山的說法,謝石磯是陳清流的師姐,那“她”豈不是鄭居中的師姑?以此推論,鄭居中與薑赦,能算半個自家人才對?
    薑尚真看出一些這座天地的端倪,以心聲詢問,“這處遺跡,到底是真是假?”戰場之上,偶爾能見薑赦激蕩拳罡“碰壁”,似與某種禁止撞在一起,便有琉璃碎片崩碎的絢爛景象,顯露出一種與此方天地截然不同的畫麵,一閃而逝,天地很
    快就會恢複正就像此地是由無數塊琉璃交錯拚湊而成的古怪之
    崔東山說道:“假自然是假的,卻要比真的還鄭居中於煉物一道,鑽研很已經能夠煉化一艘流霞舟的顧璨,也隻是學到一點皮”
    薑尚真瞥了眼那根傾斜的天柱,忍不住追問道:“怎麽可能做到?”
    崔東山歎了口氣,“我們都位於某個鄭居中的腹中”
    估計最後一個鄭居中,已經在蠻荒天下找到謝石磯了?
    抑或是置身於夜航船靈犀城?
    薑尚真嘖嘖稱
    跟鄭先生這種魔道巨擘結為盟友,當真有一種莫名的……心安!薑赦好奇之事,是並不小氣的陳清都,作為住持劍氣長城萬年事務的主心骨,有無留給陳平安這位末代隱官一份壓箱底的禮物,報酬也好,饋贈也罷,不管是什
    麽名義,於情於理,於公於私,都該有才
    但是這種內幕,隻要當事人一天不說,就會一直是不會揭開謎底的永久謎
    崔東山問道:“就不好奇,為何我家先生遲遲沒有跟師娘拜堂成親,結為道侶?至今還沒有個名分?”
    老大劍仙為何失約,到最後都沒有去姚府登門做媒?
    當然不是陳清都覺得幫陳平安做這種事情,有失身份,故意拖
    薑尚真點頭道:“關於此事,困惑已”
    陳平安在那劍氣長城沒有跟寧姚成親,還算可以理解,畢竟兒女情長,大不過整座劍氣長城的生死存
    隻是等到陳平安回了家鄉,寧姚與飛升城也在五彩天下站穩腳跟,照理說,再無任何阻礙他們結為道
    薑尚真思來想去,好像隻有一個答案,慫?陳靈均倒是別有妙解,這是山主老爺家鄉這邊的習俗,一家門戶裏邊,必須大哥娶妻了,弟弟才能成劉羨陽在咱們山主老爺心目中,當然就是大哥一樣的存
    在,那就得講一講這個老理得虧龍泉劍宗搬走了,否則我保管每天去催一催劉瞌睡抓點
    崔東山說了句沒頭沒尾的怪話,“你覺得那個叫馮元宵的小姑娘,與我師娘緣分更深,還是跟我先生更有緣法?”
    薑尚真搖搖頭,“這種事情,我可不敢亂”
    他隻知道馮元宵身份特殊,她與五彩天下“同齡”,因緣際會之下,成為了太平山黃庭的嫡傳弟子,如今就在飛升
    不管寧姚和陳平安如何相親相愛,隻要他們一天沒有訂立名分,終究還不是真正的道
    為何明明兩座天下大局已定,浩然由衰敗亂世轉為升平之世,陳平安依舊沒有著急求
    崔東山對此心知肚明,先生確實有很多的顧要為師娘和飛升城作千年萬年的長遠
    崔東山又問道:“換個更簡單的問題好了,你覺得老秀才跟白也,與我先生因果牽連多不多?”
    薑尚真試探性說道:“比較多?”
    崔東山笑罵道:“周首席你這腦子的靈光程度,都快追上正陽山的那位奇才兄了!”
    薑尚真委屈道:“這種問題,問一問景清或是白玄都行,問我總覺是暗藏玄機”
    當初文廟找出五彩天下,開辟道路,之後老秀才與手持太白劍的白也,鑿開混沌,分出清濁,“開天辟地”,大好河
    老秀才賺得一份大功德,卻沒有將其收入囊扶搖洲一役,白也手中仙劍“太白”一分為四,其中一截劍尖,花落誰家?
    故而許很多山巔修士都沒有意識到一件事情,某個足夠驚世駭俗的真
    其實陳平安曾經有機會代替寧姚,成為五彩天下的第一
    最終跟斐然一樣成為天下共
    周密登天離去,斐然補缺蠻
    以寧姚的性格,若是能夠提前知曉真相,比如在她躋身飛升境之時,就算寧姚當時已經有了第一人的大道雛形,她依舊願意為陳平安讓出這條道
    但是這裏邊還有個最為關鍵的前提,那就是更早之前,陳清都的選
    以及陳平安的某些無心之
    缺一不
    不如此,陳清都便不會層層遞進、一次次給予這位外鄉劍修更多的期望,以及磨
    崔東山小聲嘀咕一句,“老王八蛋,不當個人!”
    薑尚真早就習以為常了,一逮住機會就罵崔?,沒有機會也要製造找機會罵一句老王八
    崔東山曾經帶著裴錢一起去過劍氣長城,除去被曾經師弟、當下師伯的左右一劍劈下城頭,略顯狼狽,之後崔東山還曾單獨去見老大劍
    陳清都第一次見到白衣少年,便稱之為“國師
    一眼勘破真相,渾厚道力使
    事實上,當時崔?元神確實就秘密棲息於崔東山身
    少年眉心一粒紅痣即道
    崔?何時返回道場,是根本不用與崔東山打招呼
    神魂一道,崔?是絕頂高手,比如左右就被蒙在鼓裏,未能識破此
    對師兄崔?不可謂不熟悉、近在咫尺的左右尚且不能看穿,就更不談陳熙、齊廷濟這些在遠處粗略一觀的老劍仙對於崔?和大驪王朝近百年之內,在劍氣長城的一些小動作,陳清都其實看在眼裏,沒有掉以輕心,畢竟更早一個路過劍氣長城、期間還當過幾年刑官的浩然賈生,讓陳清都對浩然天下這些聰明絕頂的讀書人,印象深例如寧府看門人納蘭夜行的徒弟崔嵬,不肯憋屈而死,選擇成為大驪諜子,為自身謀求一條退路,
    陳清都就對此假裝視而不反正崔嵬既沒有投靠蠻荒,在戰場上沒有一絲含糊,做事就不算過底
    當然肯定還有一些隱藏更深的手段,看了幾十年過後,已經對崔?做事風格有了個大致了解,陳清都就不再盯
    不同人眼中的劍氣長城,就會呈現出截然相反的氣象,或死氣沉沉,或生機勃
    “少年”朝那城頭之外抬起手,擰轉手腕,如持竿,變了嗓音,“真像一場遛魚,耗時萬年之”
    劍氣長城既釣不起那條過於巨物的大魚,手中魚竿也不至於被拖走,雙方就這麽耗
    浩然天下的太平世道,阻攔蠻荒的劍氣長城,功莫大
    老大劍仙沒有問個為什麽,問題十分劍修,連開頭和過程都省略了,隻要個結果,“崔?,給句準話,你到底行不行?”
    崔?的回答也極具繡虎風範,“陳清都,你難道有更好的選擇嗎?既然沒有,那我就是毋庸置疑的最佳人”“這次你們劍氣長城是注定守不住了,謀主周密布局得當,蠻荒畜生一定會攻入浩記得至聖先師跟你們這撥劍修有過約定,禮聖最重規矩,而且文廟還是要臉
    的,那你就不必憂心身後劍氣長城這處兵家必爭之地,還有大用處,不該讓手給蠻
    得換個信得過的人來接手魚”
    停頓片刻,崔?說道:“由於陳清都不出劍,蠻荒妖族缺掉的那份苦頭,我和大驪鐵騎會在寶瓶洲幫你找補回”
    陳清都嘖嘖稱奇,“原來我已經得這麽慘了,還需要崔?一個道齡不足三百年的異鄉晚輩,幫忙出口惡氣?”
    “無意抹殺你們這撥遠古劍修的功德,尤其是能夠一路活到今天的老大劍仙,如何讚譽都不為”
    修道高低,其實就隻有兩條評判標準,活得足夠久,以及能夠讓原本活得很久的敵對修士活不
    “可要說物盡其用,人盡其力,劍氣長城隻是做得很好,卻依舊不是最”
    聽到這裏,陳清都笑道:“‘隻是做得很好’,好個‘隻是這種話,也就是崔?這種人說了,才讓人覺得不算太過刺”
    崔?開門見山道:“上了歲數的老人,總該為子孫稻粱劍氣長城也該給自己謀求一條退路而且這條嶄新道路,必須名正言順,名實兼”
    陳清都微笑道:“這是夫子到鄉野學塾給蒙童上課了?崔國師何等高士,跟我這種莽夫聊‘名實’,會不會屈才了?”崔?忽略老大劍仙的冷嘲熱諷,說道:“若說狹義上的紙麵文章,書上學問,劍氣長城這邊有幾個敢標榜自己的學識,估計陳熙也就是當個書院山長,至於孫巨源
    之流,隻會附庸風雅,無非是那些不學無術的世家子你們也別怪浩然讀書人嫌棄你們粗鄙,不通文”“可要說書外,這裏有著天底下最好的詩詞曲賦無論豪邁,婉約,仙氣,俠義,都是一隻說浩然天下的邊塞詩,給這裏的故事提鞋都不精彩紛呈,各花入個眼,翻書的看客都可以為之浮一大也就是沒有人可以為此地劍仙們立傳,否則版刻售賣了……我願意再次親自上酒桌,與個胖子商賈低三下四敬
    ”
    崔?慨然笑道:“落筆紙上,用文字寫書,終究是小用人生寫書,才是大道,世間文學真意所”
    “前半截的屁話,就當你沒”陳清都伸手彈了一下耳朵,道:“後半截內容,說得有幾分公允,聽進去”
    崔?淡然道:“有辱斯文?劍氣長城何時是以幾篇道德文章作為立身之本的,哪有斯文可”
    陳清都笑道:“又開罵?”崔?說道:“總好過浩然九洲那些自詡斯文的半吊子讀書人,奔走權貴之門,拜王侯謁公卿,膝蓋軟,見人說話,看似清高,實則嘴巴與別人褲襠裏的卵袋子齊平
     被大人物客氣幾句,再被旁人隨便吹捧幾句,滿臉紅光,暗自竊喜,強自鎮定,等到走出門去,連屁眼都是快活”
    陳清都一時無言,竟是完全無法接
    罵人一事,果真還是他們讀書人更擅
    “很早就想要來這邊看看”
    崔?說道:“當初離開文聖一脈,其實有想過要不要來劍氣長城落返回家鄉寶瓶洲,輔佐大驪宋氏,並非首”
    陳清都笑道:“還有這等事?你該來為何臨時反悔?”
    崔?說道:“多說無”陳清都自顧自說道:“你要是來了劍氣長城,就有意思蕭?會服你,豪素也會敬你,一個就不會充滿怨懟,一個也願意出山遞劍殺妖,你甚至可以刑官隱官一
    肩陽謀陰謀,髒活累活,都有人做了,相信我會輕鬆許”
    崔?接話道:“我怕自己到了這邊,會改變初怕與浩然截然不同的劍氣長城,走了另外一個極端,變成蠻”
    陳清都笑問道:“擔心自己為了一己之私,跟周密成為同道,即便最終翻了天,達成所願,還是會成為千秋罪人?”
    崔?搖頭說道:“身後名如何,是好是壞,是有是無,不在我考慮範疇之”
    崔?笑道:“如此信任陳平安,敢於將希望寄托在一個境界不高的年輕人身上,崔?在此謝”
    陳清都皮笑肉不笑,“以什麽身份與我道謝,是獨樹一幟的大驪繡虎,還是欺師滅祖的師兄崔??”
    崔?說道:“隨”
    陳清都說道:“崔?,說一千道一萬,你總得給我一個能夠說服自己的理”
    “遠古歲月,劍修當先登天,書生緊隨其”
    崔?說道:“今時不同往日,但是陳清都舍得先死,崔?願意後你我退場的方式可能平淡了點,結局肯定不會太”
    陳清都笑道:“古來聖賢皆死盡,唯有豪傑不寂你我都是注定當不成聖賢的人物,豪傑,倒是能夠勉強湊個數?”
    崔?說道:“在事上,崔?頗為自負,不輸任何可惜在人上,我沒有阿良的臉皮和熱忱,也沒有陳平安的耐心與善”
    “這是我與鄭居中這類人的通我們很難對這個世界和人性抱有過高的期故而在我們眼中,幾乎看不見人,全是”
    “有個建對老大劍仙,對寧姚,對劍氣長城,對天下形勢,都有好”
    陳清都來了興趣,“說說”
    崔?給出一個簡明扼要的答案,“既然選了他作為劍道繼承人,就不要心軟了,既然心狠就一狠到”
    陳清都忍俊不禁,“好嘛,好像誰都占了便宜,敢情就那小子不是個人啊?”
    嘖嘖不已,陳清都忍不住調侃一句,“天底下有你這麽當師兄的?”
    崔?語氣淡然道:“大概是他運氣好,能夠找到我這麽個大師”
    沉默片刻,崔?說道:“如果說寧姚是你們劍氣長城最精美的瓷器,也別讓陳平安成為一隻用完就丟的破爛匣”
    陳清都笑了笑,“頭回聽說這種比崔先生在這件事上,大可以放”
    崔?照搬了陳清都的說法,“前輩總要給我一個能夠說服自己的理”
    隻是比較微妙,雙方默契都改了稱
    陳清都似乎不太擅長說出口這類措辭,伸手揉著臉頰,醞釀許久,才給出一個答案,“我願意給予陳平安最大的期”
    不曾想崔?並不領情,“虛不”
    陳清都顯然有些氣惱,脫口而出道:“陳清都的佩劍,豈是誰都有資格背著這麽說,夠不夠實在?”
    崔?笑著點頭,“是句頂天的結實足”
    下一刻,崔?撤掉心神,讓位給崔東
    老人雙手負後,陪著少年一起眺望遠方,“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人記得用劍的陳清都,做學問的崔”
    寬衣大袖的俊美少年坐在城頭上,仿佛一朵白雲在此停歇片刻,雙手輕輕拍打膝蓋,哼唱著一首古歌世間多少人事,都成略過不
     <.bisa.,數據和書簽與電腦站同步,無廣告清新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