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 上書之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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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網址:.. 西市雜貨處,一大群力夫聚在一起閑聊,等待著生意上門。
一名白麵書生走來,大喊道:“茶陵正在募兵分地那,怎麽不去報名?大家都去了鬥家商號那邊參軍,說隻要選上了,就給五畝地,按月發餉。”
中年力夫失望的回道:“去過啦,報名的人山人海,不下千人,人家才要不到二十人。”指著自己瘦弱的身板,“就我這個頭,這身板,就算了吧。茶陵要的都是魁梧的力夫,打仗嘛,全憑著力氣。”語氣充滿了遺憾,“沒這命啊!”
“這命也不是天注定,你不鬧騰,誰管你?”白麵書生指著前方,“成均的士子正領著百姓,在布政院前請願那,要茶陵納稅,他們就在鬧哪。”
人群中有人大喊著質疑:“你真以為這是士子能鬧的?就憑他們,早就被彈壓了,這背後不還是有大官家,沒有他們,能鬧得這麽大?”
白麵書生掏出兩份請願書,招呼眾人圍過來,“大家過來看,這是均平土地和一體納稅的請願書。”看到大家一片迷茫,便通俗的解釋道:“就是讓那些官老爺,大地主把土地拿出來,大家一起耕種,以後勳田也要一起納稅。”
中年力夫搖頭,“那些老爺們豈能答應,土地可是他們的命根子啊!”
白麵書生站在高凳上,“這個世道不是他們說了算的,看看皇領的浪蕩軍,他們為什麽揭竿而起的,還不是活不下去了,我們現在上書,是求他們一條活路,若是他們不給,那麽我們自己就去創出一條活路來,你們說,是不是?”
中年力夫笑道:“你說的對,我們也知道,我們也想去罵他們。隻是今日去了,今日的飯就沒了著落,老爺們那天死不知道,我們今天就會餓死。”
白麵書生和眾人招手,大喊道:“不會白鬧騰那,大家跟著我去,有飯吃,有錢拿那,每人十個炊餅,還有百錢,大家想不想去?”
“同去……”一群人吵吵嚷嚷,騷動起來,簇擁著白麵書生離去。
千餘名士子擁堵在布政院門口,手拿《平等通商議》和《平等納稅策》,齊聲高呼,讓領布政出來相見。此時,街上來了另一隊浩浩蕩蕩的人馬,氣勢洶洶的到了府門前,也要求提交民願書,《均平土地》和《一體納稅》。
兩派先是爭吵,吵的越來越激烈,又推推搡搡動手。雙方隊伍中有些人眼神凶橫、身材魁梧有力,趁著混亂,抽出藏好的短棍,毫不客氣的下手,將人打的頭破血流。見到自己人挨打,有些行伍出身的也抽出鐵棒來,狠狠的還擊,如此一來,形勢更加混亂了,向著流血的方向而去。急促的腳步聲傳來,負責治安的守軍從兩旁衝了過來。用刀槍逼著兩邊人分開,才控製了局勢。
見到局勢平穩,布政院的銅釘大紅門緩緩打開,來人言道,“交請願書吧。”
布政院中,五大政公聚在一起商議,來俊國展開民願書,和緩言道:“一麵的民願書要求平等通商、平等納稅。”又展出來另外兩個民願書,“另一方麵要求均平土地、一體納稅。”說著,將民願書傳給眾人,“大家都看看吧。這幾天來,事情越鬧越大,在沒個說法,怕是要作亂了,諸公今日就拿個意見吧。”
見眾人都沉默不言,文伯文將泰笑道:“大家有話就說。”
元越立國時爵位是男爵。野穹山大戰後加封子爵,雲中南侵後又加封伯爵,執政者便尊稱為“上伯”,上伯文將泰六十多了,白發稀疏,滿臉皺紋,穿著樸素,待人和善,看上去就是個普通的老頭。他一生不順,體弱多病,中意的繼承者,大公子文伯玉前兩年去世,小兒子做事毛躁,大女兒文昉天的兩個公子接連去世,如此種種,讓老人心灰意冷,想入觀中修道,躲避這不如意的人生。
大諫正詹然家冷哼一聲,“哼,鬥政公,你們茶陵不簡單那。”
詹然家六十多歲,精心修剪的胡須襯托的很是幹練,穿著華貴,佩戴各種玉飾,時不時的吸一口點燃的雲香。他是北方最大的地主,手下有數千畝的勳田,對茶陵提出的均分土地,一體納稅深惡痛絕,由此和茶陵關係日趨緊張。
見對方如此,鬥善來也不客氣,“大諫正,我們茶陵也是焦頭爛額啊!士子們不也天天堵我的門嘛,誰指責誰都沒必要,還是想辦法解決問題吧。”
詹然家氣憤的指責道:“把元越搞得一團糟,你們茶陵也得不到什麽好處。”
鬥善來冷冷的盯著詹然家,“繳納田稅,放開貿易,處處針對我們鬥家,你們挑起的爭端,難道我們就不能還擊?你們可以發聲,我們隻能沉默?看看現在的元越,四海無閑田,農夫猶餓死。土地都在誰手中,你怕是最清楚的。”
作為世子,元越繼承人的大徽正文仲玉盯著鬥善來,看他氣焰如此囂張,更是按捺不住了,怒聲指責道:“鬥政公,茶陵是元越之地,就該服從國府管轄,尊重國府號令,不應該繼續享受貿易特權,更不應該免除國稅。”
文仲玉年近四十,和瘦小的父親不同,看起來器宇軒昂,不過,他做事急於求成,又因為是唯一的繼承人,更是無所顧忌,很是剛愎自用。
鬥善來目露嘲諷,“哼,自己過的窮奢極欲,卻口口念及蒼生。”
文仲玉知道說的自己,怒容滿麵,“鬥政公,不要以為沒有了茶陵,我們元越就過不下去了,我告訴你,是茶陵離開了我們元越,離不開我們的強大。”
鬥善來冷冷言道:“不見得吧,向來是我們抵抗大越林的。”
詹然家跟著威脅道:“你們茶陵不需要我們元越,好,若不交稅,我們就會把南方大營從茶陵撤回。如若不然,你們茶陵就要負擔著大營軍帑。”
鬥善來冷笑幾聲,“好算計,南方大營擁兵十萬,年耗銀百萬,元越歲入也就不到千萬兩,讓我們負擔如此巨大的軍帑,真當我們銀子是大風刮來的嗎?我們茶陵可以負擔,但這些大營的上柱國和各等軍職由我們茶陵來任命。”
向來不站隊的來俊國也出口否決,“國家公器,不是誰家的私兵。”
詹然家言道:“鬥政公執意不肯負擔,那麽我們就隻能撤回大營了。”
鬥善來針鋒相對,毫不客氣的頂撞道:“既然如此,那就恕難從命。你們盡管撤離,我們茶陵有足夠的實力保護好自己的。”說著,便拂袖而去。
看到鬥善來氣鼓鼓的離去,文伯環顧眾人,歎了口氣,“要說是均分土地是不可能的。”若有所指的看著詹然家,“每家拿出一部分土地來,應該不難吧。”
詹然家言道,“上伯,要我們這些大地主若是拿出土地來,也不是可以,可是各行會那?難道也讓他們的商鋪分給百姓不成?若是隻分田地,那些地主多有怨言啊,現在的局勢本就不穩,若是這些大地主再鬧,豈不是亂上加亂。”
張君竹憂慮的言道:“當務之急,是要控製即將爆發的民變。若是民變一成,那就如星火燎原。邕梁剛浪軍,皇領浪蕩軍,這些亂賊挾裹良民,所過之處,那是滿目瘡痍,十室九空!稍有不慎,引發叛亂,就會內憂外患,國事糜爛啊!”
文仲玉建言道:“所言不錯,事情要分輕重緩急,分地這件事,可以先想著怎麽來做,可現在各地鬧得嚴重,有些地方都有小股亂民了,是不是要把東北大營和南方大營的兵馬調回,負責駐守各郡,防止大規模民變。”
詹然家點頭,“上柱國所言甚是,當前最重要的是保持元越穩定,有些地方都有山賊了,很多商賈的物資被劫掠,連水上都有匪寇了。”
文將泰詢問道:“如何答複那些士子?”
來俊國言道:“讓他們派出代表來,商議具體方案,走一步,看一步吧!”
鳳苑之中,天剛落黑,一頂黑轎急匆匆的落在樓前。轎門掀開,昭博太走了出來,小心的看了看四周,見到沒人,才輕手輕腳的上了樓。
“四元公請坐。”裏麵傳來了鬥妧經歡喜的聲音。
還沒等坐下,昭博太急切的問道,“布政院怎麽說的?”
鬥妧經讓昭博太坐在對麵,拿出一幅畫來,調皮的笑道:“幫我看看。”
昭博太隻是看了一眼,便搖頭言道:“這看上去很像,卻不是希孟所做。”
鬥妧經很是吃驚,“家父說,這就是希孟的真跡,別人也說這是真跡。”
昭博太問道:“若是希孟所做的就是真跡,那這幅畫就是真跡,若是希孟的畫風是真跡,那這就不是真跡。有人取其形製,有人取其意境。”
鬥妧經覺得這個觀點很有有趣,“那希孟的意境在哪裏?”
昭博太指著畫作解釋道:“希孟其心純真,當真是思無邪;胸有丘壑,更是自然之氣,因心無亂,故畫幹淨。而這幅畫因繁而亂,哪有無邪之境啊!”
盯著畫作,鬥妧經思慮久久,得意的笑道:“四元公上次說對畫作一竅不通,今日看來,卻是大家風範,四元公的評論很對,我要好好的講給家父聽。看來,他心亂了。”正想拿出曲子,卻又停下,“我還有首曲子,待以後討教四元公。”
“哪裏談得上討教,愚兄多謝小妹相助,以後還要多和你學習這治國之道。”昭博太很是敬佩的言道:“還是小妹說的對,士子是對付不了權貴的,隻有權貴才能對付權貴。我在這裏,替天下蒼生謝過鬥小姐的仁愛之心。”
鬥妧經笑道:“莫非隻有四元公有仁慈心?人人都有惻隱之心。”說著,端起酒杯來,“怎麽,四元公不打算和小妹喝一杯慶祝這次勝利。”
昭博太很是幹脆的一飲而盡,不勝酒力,臉色緋紅,怕酒後失態,趕緊告辭。
看到昭博太離去,潘詩詩走了出來,翹起大拇指,“優點就是缺點,缺點就是優點!小姐聰慧無雙,讓奴婢見識了,這個四元公啊,真是赤子之心,也是癡子之心,過不了多久,就是小姐囊中之物了。”說著,就給鬥妧經斟滿酒,“別人看三步,小姐看十步,小姐要是個男人啊,這江山都會落入小姐手中。”
看著樓下的轎子匆匆離去,鬥妧經沉沉的歎息一聲,搖了搖頭。
潘詩詩自斟自飲了一杯酒,笑道:“小姐將來還是會救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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