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艮”字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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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破廟,火光照耀下,山神像的腦袋,又不見了,恢複到了它原本的模樣。
    林岩找了一圈,在山神像背後發現了它的腦袋,就丟在地上。
    林岩撿起腦袋,遠遠地丟掉廟外麵,然後一拳將殘破的山神像擊碎。
    山神廟破敗了這麽久,就算是有山神也早跑了。留下半尊神像,反而會被黃皮子那種野生的邪祟利用。
    不如毀掉。
    何奇秀姐弟心神忐忑的在破廟裏挨了半夜,第二天清晨,天光還未大亮,便即啟程。
    到了中午,四人來到一座縣城,林岩直接到城裏最大的館子要了一桌菜。
    看著滿滿一桌自己從不曾吃過的美味,小虎眼睛裏都放出了光,胡吃海塞一頓,直接將自己給吃頂了。
    何奇秀也是直打飽嗝吃完了才留意到四周有幾道異樣的目光投向他們,臊得她不禁俏臉一紅。
    四人從飯店出來,穿街過城,路過一家成衣店,林岩直接進去,給四人都買了幾件衣服。
    等四人出城時,大包小包背了好幾個。
    一路向東北而行,到了次日午後,四人已將穿過泗州,來到徐州的交界地帶。
    這裏地勢平坦,村莊密集,眾人一路穿過村莊,最終來到一個名叫曹莊圩(we)的村子。
    按照何奇秀的介紹,曹莊圩是他們這一支義和拳的一個壇口。
    義和拳的組織其實很分散,以八卦乾、坎、艮、震、巽、離、坤、兌中的一字自立團號,每一字團門又分為若幹個壇口。
    各壇之間,其實互不統屬,相互之間屬於合作關係。
    小虎他們所在的這一支屬於“艮”字門旗下。
    村口就有人站崗放哨,看到何奇秀等人來到,立刻有人回去通報。等進了村,便見一行人出來迎接。
    何奇秀雖然是紅燈照的人,但跟曹莊圩分壇的人顯然都極為熟稔。
    她上前搭了兩句話,便跟林岩介紹道:“這位是我們大師兄。”
    所謂“大師兄”,就是他們這一壇的首領了。
    “大師兄”三十來歲,中等身材,看起來很壯實,一副農家打扮。
    他不知林岩的底細,看他一身僧衣,不覺有些訝異。但何奇秀既然帶他來了,必有緣故。當即上前抱拳道:“曹廠,見過大師。大師遠來辛苦,請暫且歇息,等晚間再給大師設宴款待。”
    林岩連佛禮也懶得跟他們見了,隻隨口客氣兩句。
    曹廠當即帶著林岩來到一戶空閑的小院裏,將他們安置進去。曹莊圩經常需要接待外來的兄弟,常備了幾間空院。
    林岩知道他們之間有話要談,當即領著古麗進了院子。
    曹廠等人看著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跟著林岩進去,臉上都露出了異色,扭頭看向何奇秀。
    何奇秀衝他們擺擺手,然後眾人都向村東走去。
    村東有一大片麥場,是村子裏打麥子用的,現在自然一片空無,隻垛著許多玉米秸稈,一垛垛一排排整得跟迷宮似得。
    幾個孩童,正在裏麵捉迷藏玩。
    來到麥場,曹廠忍不住問道:“奇秀,你怎麽提前回來了,那位是?”
    何奇秀道:“這位大師法號無空,但以我看來,他應當是個假和尚。”
    ……
    ……
    當晚,曹廠在村東的一戶家裏設宴,桌上不但有酒,正中央還擺了一盆土豆燉雞塊,絲毫沒有避諱他這個“和尚”。
    林岩一眼掃過,微微一笑,也不跟他們客氣,酒肉照吃不誤。
    菜是農家菜,酒是自釀的土酒,倒也別有一番風味。
    酒過三巡,何奇秀對曹廠道:“無空大師也對西穀教堂感興趣,想跟咱們了解一下教堂的情況、和咱們的行動計劃。”
    這些話,何奇秀下午在麥場自然早交代清楚了。曹廠也不是個善於偽裝的人,當即便點頭道:“好。嗯……我嘴笨,還是請李先生給大師介紹一下吧。”
    他說的“李先生”是位教書先生,四十來歲年紀,穿著一件長衫已漿洗得發白、上麵的染料一片一片的脫落得極不均勻。
    這身打扮,跟四周之人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李先生身量不高,渾身幹瘦,麵皮發黑,留著兩撇小胡子。
    看曹廠對他尊敬的模樣,這位在壇中應該是擔任著類似軍師的角色。
    李先生聞言,當即放下酒杯,說道:“這西穀教堂,是十年前由西洋人的教會建的,當時雇傭了許多民工,工程十分浩大,曆時七年落成。”
    西穀教堂林岩見過,雖然教堂不小,但並沒有什麽建築群落。如果是雇傭了大量的民工,不該七年建造這麽長時間。
    聽到林岩說出的疑問,李先生道:“大師所見極是。所以,這西穀教堂的秘密不在地麵之上。”
    林岩點了點頭。
    李先生繼續說道:“這西穀教堂的奇特之處,何止這一端。早在嘉慶年間,洋人就開始在咱們清國建造教堂了,不過他們一般隻在京師、津門、江城、番禺等大城市。但這西穀教堂,卻建在了內陸的山溝溝裏。”
    眾人聞言,都點點頭。這顯然是極不正常的。
    “西穀教堂建成之時,便出了一件怪事,平白無故的鬧了一場瘟疫,參與教堂建設的民工,一夜之間,全都死了。”
    小虎顯然是第一次聽說西穀教堂建設的詳情,聞言吐出嘴裏的雞骨頭,道:“是被洋人害死的吧?”
    李先生點了點頭,道:“咱們並不知道那件事的詳情,但是據說,這些人在死了之後,竟又活了過來,變成了活死人。洋人叫他們‘喪屍’。”
    “啊——”
    “這件事平息了之後,西穀教堂安靜了一段時間,但不久之後,又開始怪事頻發。我們後來才知道,是教堂裏出動了許多西洋鬼子,四處抓人。”
    眾人都點了點頭,這現在已經幾乎是眾所周知的事了。
    “他們一開始還收斂一些,假托鬼神之說,讓他搞不清真實狀況。庚子事變之後,他們的膽子就越來越大了,最終竟然連清廷都開始直接出兵,幫他們抓人。為了隱瞞消息,他們所過之處,竟然將整村、整鎮的人都屠了。其手段之殘忍,真是令人發指。”
    嘭——
    曹廠聽到這裏,重重一拳砸在桌上,然後端起一碗酒,一飲而盡。
    其餘人的臉色,也都很是陰鬱。看樣子,在座的可不止何家一個受害人。
    林岩問道:“他們抓人做什麽?我注意到,他們好像隻抓相貌周正的少男少女。”
    李先生搖了搖頭,道:“不。那是現在,以前他們是什麽人都抓。他們抓人,是在舉行一種邪惡的祭祀。”
    這一點,林岩並不感到意外,他又問道:“更詳細的情況知道嗎?比方說,是什麽樣的祭祀,目的是什麽?”
    李先生歎道:“這兩年,我們多次組織人手攻打西穀教堂、或者半路截殺他們外出抓人的隊伍。隻可惜,這些洋人的火器實在是厲害,更有邪派高手。我們損失慘重,卻連教堂的門都沒摸進去過。”
    曹廠點頭道:“這兩年單單我們艮字團,就死了上千兄弟了。現在,官兵也開始圍剿我們,以後我們想組織大規模的攻擊行動,就更難了。”
    李先生點點頭,道:“所以,我們目下放棄了強攻的計劃,準備做兩手準備。”
    聽到這裏,林岩感覺有些失望。這些人跟西穀教堂鬥了兩年,對裏麵的情況還是一抹黑。
    不過也不怪他們,這些人的力量裝備實在都太弱了。
    說到這裏時,李先生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看向曹廠。
    曹廠跟李先生對視了一眼,然後扭頭看向林岩,道:“我們這次的行動,危險性極大,是決不能夠泄露的。無空大師,您……”
    林岩道:“我知道,你們眼下對我還不夠信任。說罷,你們有什麽要求?”
    曹廠又看了何奇秀一眼,然後對坐在身旁的另一個屬下使了個眼色。
    幾個人當即站起身,拎起小虎,就向外走去。
    林岩見狀,對古麗道:“你先回去休息。”
    “是。”
    古麗也起身向外走去。
    曹廠對門外喊道:“送古姑娘回去。”
    不相幹的人離開,關閉房門,房間裏便隻剩下曹廠、李先生、何奇秀和林岩四個人。
    李先生先衝林岩拱手道:“無空大師,您這次救了洪爺他們,是我們的恩人。我們決計沒有對大師不敬的意思。但是,這一年多,我們受到洋人和朝廷的雙重絞殺,著實是怕了。”
    林岩點點頭。幹大事,保密是第一要義,這一點林岩自然明白。
    曹廠這才說道:“我們想請大師在行動之前,留在村子裏。”
    林岩道:“多久?”
    曹廠道:“最多一個月。具體時間,我們現在還無法確定。大師如果有別的要事,可以先……”
    林岩一擺手,道:“不必,我沒有別的事要辦。”
    曹廠聞言,臉上露出了喜色,道:“這麽說,大師是答應了?”
    林岩沉吟了一下,道:“先說好,我可以為你們保密,可以留下來待一個月。但你們的行動如果我不認可,那我未見得會參與。”
    他這番意思,何奇秀顯然也已經跟曹廠通過氣了,曹廠聞言立即點了點頭,道:“這個自然。無論大師做任何決定,我們絕不會強迫。”
    林岩心道:“憑你們想要‘強迫’我,恐怕還有點難度。”
    心中想著,嘴上卻說道:“下麵,說說你們的計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