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重重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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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人或威逼利誘,或偽裝關心,或製造麻煩,用盡各種各樣的手段,隻為從她身上撈得一些好處。
    魯青臨下班時發信息給顏明月,“今天我們去一家很不錯的店吃烤羊肉。”
    “好呀,你好像知道我喜歡吃烤的,又知道我喜歡吃羊肉似的,讓我不想出門都必須出門。”
    這是顏明月喜歡的吃食,一直在家窩著都要發黴了,需要出去吃點好的安慰一下心情。於是約好時間,六點半鍾兩人各自出發,到一個比較遠的地方吃西北菜。
    到了地方天已漸黑,魯青已提前到店裏點好菜。一道丸子燴菜架在一個酒精小爐子上,咕嚕咕嚕地冒著熱泡泡,裏邊丸子不少,腐竹、木耳、豆腐、粉絲等食材,在紅油赤醬的沸騰湯水中歡快挨擠著,顏明月的心情瞬間被治愈了。還有五串烤好的羊肉擺在大瓷盤裏,顏明月湊近盤子,用手扇了扇,一股孜然味,“好香啊。”
    魯青佯裝看不慣的樣子,笑著說,“吃貨,快吃吧。”
    顏明月舀了一小碗帶湯汁的丸子菜,滋溜滋溜地吃起來。
    “姐姐。”
    顏明月隻顧著低頭吃那噴噴香的菜,鮮甜甜的湯,聽到聲音抬起頭時,魯青正拿著手機對準她。
    “幹嘛?”
    魯青也不說話,一頓手機操作後,顏明月的手機響起,一張照片發了過來。
    隻見她鼓著油滋滋的嘴,瞪大眼睛正看向眼前的菜,倒也不至於醜,但終究不雅。
    顏明月故意嗔怒道,“幹嘛把我拍那麽醜?”
    魯青笑了笑,放下手機,嬌滴滴地說,“哪裏醜?”然後拿起一串羊肉,“你嚐嚐,他家羊肉味道很好,不過就是貴,一串要十二塊錢。”
    顏明月接過羊肉串,“其實也不算貴吧,畢竟肉串夠大,現在一斤羊肉要大幾十塊錢,串不了幾串,還要算上各種成本。”說完橫放嘴裏一擼,一大口羊肉在唇齒間來回翻騰跳躍,滿腔都是肉的焦嫩香。
    魯青看著顏明月,再次笑起來。
    顏明月總感覺魯青似乎情緒並不是很高,但對方不說,她也不好問。
    這頓飯吃的時間並不長,不到一小時就結束了,顏明月準備買單,哪知魯青已在她來之前買過,兩人便離開飯店。
    到了馬路邊,魯青說,“我手機下不了單,你幫我打車到公司。”
    顏明月拿起手機,按地址下了網約車訂單。她準備送魯青到公司後,再讓網約車繼續送自己回家。
    魯青在等車的間隙說,“一會到我們公司去看看吧,晚點我們再去吃宵夜。”
    “你們公司有領導在嗎?”
    “不在。”
    顏明月心想,如果不在,倒是可以去晃一晃再回家。
    到了黑力,進門是一套二百平米左右的房子,客廳裏坐滿了人,此時已將近九點鍾,卻完全看不出下班時間的跡象。
    但也不全是在加班,有四個男人擠在一起看電影,其中有一個看著像是客戶。
    魯青帶著顏明月走到自己在客廳的工位,放下包包坐下來,開始在電腦前對接工作。她旁邊坐的是杜芊芊,以前也是H公司的客服,剛到黑力一個月。
    顏明月走到杜芊芊旁邊打招呼,“芊芊。”
    “咦,明月,過來了,隨便坐,隨便看。”
    顏明月笑著低聲說,“你們這好熱鬧呀。”
    魯青指著旁邊的另一個門,“裏麵是創作部。”
    顏明月走到門口看了看,中間一條過道,再往裏還有一間房,門開著但看不全內部情況。
    杜芊芊在一旁笑著慫恿,“進去看看唄。”
    顏明月笑著搖搖頭,心裏嘀咕著,這公司看過了,除了證實加班情況嚴重外,沒啥感覺。當然,這裏所說的加班,隻是說下班時間在辦公室裏而已,看電影的那幾個,根本算不上加班。
    顏明月走到魯青旁邊,小聲問道,“廁所在哪,憋得慌了。”
    “我帶你去。”
    說著走到客廳的另一側,經過兩個緊閉的房門之後,更裏邊的一間房還亮著燈,旁邊就是廁所。
    魯青將顏明月帶到那亮燈的房間前停下來,“汪總,東方灣的稿子今天全都要提交嗎?”
    裏邊一個剪短發的女人說道,“你跟他們確認一下,能明天交就明天再交。”
    “行,我問他們。”
    魯青說完指著廁所,對顏明月說,“去吧。”
    顏明月有點後悔說上廁所了,不是說領導不在公司嗎?
    上完廁所回到客廳,顏明月跟杜芊芊閑聊,原來看電影的那個客戶模樣的男人也走過來閑聊一番。
    過了一會,魯青走到顏明月旁邊,湊近她的耳朵說,“你要不要跟我們汪總聊一下,她剛才看見你問起來,我跟她說了你的情況。”
    話說到這份上,顏明月覺得不去不合適,便跟著魯青到汪總屋裏。
    “汪總,那你們先聊。”魯青在門口說完便關上門。
    顏明月迅速掃了一眼這間不足十平米的屋子,隻有一張簡陋的桌子緊靠牆麵,桌上空蕩蕩的,電腦都沒有。
    眼前這個剪短發的女人,穿著倒是顯年輕。魯青曾說過,黑力的副總汪笑杉是剛從總部空降過來的,三十來歲,有個孩子。
    對方看著倒是客客氣氣,“我聽青青說,你跟芊芊以前也是同事?”
    “對,不過在那家公司沒幹多久。”
    “你現在在上班嗎?”
    “沒,剛離職,沒找到合適的也不想幹。”
    “你做這行多久了?”
    “六、七年。”
    “那經驗算豐富了。”
    “如果你來我們這裏,想要多少錢,什麽職位呢?”
    “職位不重要,給多少錢才是重點。”
    顏明月不知道這話說出來,對方心裏怎麽想,反正她是不想裝的。你舍得給,懂尊重,那我就考慮。
    跟早期先看公司成長空間以及服務項目,再看錢的這種自以為成熟、勵誌,而後屢被現實毒打的情況相比,顏明月如今就是先看錢,舍得給錢才是招聘企業對求職者最大的誠意。
    汪笑杉再問,“你對自己的職業有什麽規劃?”
    “沒啥規劃,我隻想過好當下。”
    顏明月心裏不太舒服,在她眾多的麵試經曆裏,印象中這是第二次有人這樣問。這種聽起來書麵又官腔的麵試套路,讓她覺得這個副總經理有點菜。
    在她的主觀認知裏,說得難聽點,這就是裝逼。當然,也可能是自己幼稚了,說不定對方是想以此了解,她是有野心的,還是得過且過的,又或是隻談奉獻不圖回報的,這些可能決定黑力將來能從她身上獲取多少。
    “你什麽時候能上班?”
    “過完國慶吧,現在離假期也就一個月了,我如果現在上班,到時候趕上國慶加班,那我是加還是不加?”
    汪笑杉連忙搖頭,“不不不,我們也沒像外界傳言那麽誇張,今天人多是因為有客戶來,特殊情況。”
    “那是日能地產的吧,剛才跟他們聊了幾句,感覺不算惡劣。”
    “那是因為今天有我在,平時罵起人來很難聽的。”
    顏明月和汪笑杉又閑扯一會,互加了QQ號後便結束聊天。
    此時已快十點半,顏明月出了汪笑杉的辦公室便去找魯青。
    杜芊芊一臉意味深長的笑意,“談得怎麽樣?”
    顏明月微微一笑,“不早了,要回家了。”
    其實顏明月與汪笑杉並沒有具體談到什麽時候上班,畢竟現在距離國慶節還久著呢。
    大約過了一周時間,顏明月收到汪笑杉的信息,“明月,你有空嗎?我們老板和總經理這兩天在公司,明天想見一見你。”
    “我明天有空,具體時間看你們方便。”
    “那就明天上午十一點。”
    第二天顏明月準時到黑力找汪笑杉,被帶到隔壁的會議室。隻見裏邊已經坐著一個光頭中年男人,一臉和顏悅色地看著顏明月。
    “我們老板,你們聊吧。”汪笑杉說著便回到自己辦公室。
    黑力總部在石城,滇市這家是分公司。老板劉偉多數時候在總部,有時候配合公司情況去各地拓展項目,做做公關,拉拉交情,但基本每個月都會到分公司。
    “您好。”顏明月笑著坐在劉偉對麵。
    說話間一個比老板年輕些的男人拿著電腦從屋外走進來,坐在劉偉的旁邊,卻不說話。
    “你好,我聽說你跟青青、芊芊以前是同事?”劉偉慢悠悠地笑著問。
    “對。”
    “在那做了多久?”
    顏明月笑著搖搖頭,“沒多久。”
    “上一家公司在哪?”
    “籌美。”
    “那邊待遇怎麽樣?”
    “九千。”
    “年終獎呢?”
    顏明月麵無表情地說,“不怎麽樣。”一想到那兩百塊錢的年終獎,她就氣不打一處來。
    劉偉忍不住笑出了聲,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
    顏明月在心裏嘀咕,你這是幸災樂禍的笑,還是覺得你家很好的笑?
    那個帶電腦的中年男人一直不說話,隻是看著屏幕,時不時敲擊鍵盤,顏明月猜想這估計是總經理程耳。
    在籌美那會兒,聽到魯青提過這個人,但顏明月原本沒想過要到黑力,也就不關心他們老板或總經理啥情況。
    劉偉問顏明月還在哪些公司做過,她說到大河馬時,劉偉略沉思後說,“哦,那家公司聽說過。”
    其實籌美、大河馬跟黑力三家公司的老板都是石城人,同行同鄉又服務過同個開發商,估計彼此都很了解。這時顏明月才發現,自己在多家石城人開的公司工作過。
    以前大河馬跟黑力同時服務觀物地產的不同項目,顏明月在H公司時服務的也是觀物的兩個項目。她忍不住在劉偉麵前吐槽,“觀物太能折騰了,在大河馬的時候就我一個策劃,累到生病也得扛著工作,不然沒人做。”
    這時程耳終於開口說話了,“我看了一下你以前服務的項目,確實是飽合了,你不做的話也沒人幫你做,覺得折騰也正常。我們這邊不會那麽辛苦,而且不會因為個人有私事工作就沒人做。”
    劉偉補充道,“我們現在也像博田那樣,由總部一支精英團隊服務全國各地的項目,這邊的人如果應付不了,他們可以隨時幫忙解決。”
    其實黑力廣告總共也就石城與滇市兩家公司,而滇市的旅遊地產因為吸引了全國各地的開發商,對黑力而言意義很重大。
    顏明月問道,“這邊加班的頻率怎麽樣呢?”
    雖然那天晚上汪笑杉說全員加班的情況是特例,但畢竟業內一直盛傳黑力的加班文化厲害。
    劉偉輕笑著搖搖頭,“沒那麽嚴重,而且我們這邊管兩頓飯,生活方麵不用操心。”
    顏明月先是看著劉偉,又看看程耳,繼續說道,“做這行也知道不可能不加班,本身因為喜歡地產廣告,所以會有一些妥協,但高強度加班,長久我是受不了的。”
    整個麵試過程,劉偉始終保持著慈眉善目、笑容可掬的神態,“我看公司裏有些人下班吃完飯就走了,你隻要把工作忙完就可以回去呀,沒人會不讓你走。”
    程耳接著說,“我們公司馬上就要上市了,以後在各方麵會更加規範。”
    顏明月心無波瀾地想,這種麵試套路,對剛畢業的新人或許有誘惑力。你覺得對我一個入行幾年,在行業內領教過各種公司心機的人能起作用?你們又不會因此多付一分錢工資,上不上市跟我有什麽關係?以自己過往對黑力傳聞的認知,恐怕上市後,還會要求員工認購股票吧?
    後來她發現,在即將上市的黑力裏,她不僅得不到任何好處,反而失去了很多。
    顏明月感覺麵試了挺長時間,最後劉偉說,“今天就先這樣,我們這邊再內部討論一下。”
    “行,你們先忙,我走了。”
    在電梯裏她看了看時間,已經過了十二點,談了一個多小時,卻沒談出結果。
    到黑力麵試結束後,顏明月不再提此事,對於這家公司,她本沒有多想去也就無所謂。
    而且她覺得,你越是上趕子想去一家公司,越容易被對方拿捏,不會因為你能力強,或是負責任等優點而被真心善待。
    孫道招標新廣告公司時找過黑力,程耳雖然此前也聽說過顏明月,但從孫道嘴裏了解到更多。
    工作努力、能力強、態度好,也知道她一直單身。能夠被客戶毫不掩飾地誇讚並想要,這樣的人,程耳也很想招進公司。
    滇市地產廣告圈子很小,一個來回打聽下來,知道顏明月與魯青曾經是同事,就安排了個燒烤活動,讓魯青約她出來。
    可顏明月說這是別家公司的聚會不合適去,隻得再想法子。好在如今聯係上了,而且還是她主動到公司的。
    孫道最近很焦慮,更換廣告公司後,業績掛零的時間線拉得越來越長。他開始延用以前熱銷時的營銷手段:漲價去庫存、請青龍觀道長到項目做法會、各種聚人氣的暖場活動、全員營銷……
    然而多番折騰後,項目業績卻依然不見起色,已經連著兩個月沒賣出一套房了。
    孫道並不懂什麽營銷策略,三天兩晚免費遊、買房送家電,諸如此類的銷售手段,不過是行業內各家開發商多年延用的套路。
    再不然就是靠廣告公司、代理公司出的營銷方案,以及一些活動公司主動找上門合作的暖場。
    除此之外,就是靠陪客戶吃飯、喝酒、拉交情來推動業績。然而這些賣房手段在更換廣告公司之後都不管用了。孫道又把顏明月服務期間的廣告語和文案重新用上,還是沒效果。
    房子賣不出去,魏遲天天施壓,集團領導也時不時敲打,孫道急到頭發大把大把的掉。可即便這樣,依然不影響他經常跟笑笑約炮,每次總會有供應商提前把酒店客房開好。
    但供應商們越來越難從半島墅上撈到好處了。房子賣得不好,集團對半島墅的費用支出收緊,各種活動的申報很難批得下來。以前可以通過做活動賺回扣的孫道,如今也僅是靠每月的固定工資過活。
    孫道春節期間在滇市買了一套小房子,每月要還房貸,手頭更是吃緊。除了出差時搞點報銷小動作,平時隻能靠嘴上給供應商們開空頭支票,以撈取一些私利。
    後來,孫道還將笑笑招進半島墅當策劃經理,他覺得這樣是給了笑笑好處,也方便他通過笑笑之手搞錢,這是一舉多得的事。
    其實他還抱有一絲幻想,當初道長說的是有女人能旺他,沒準是笑笑旺他。雖然這種想法很牽強,但還是要驗證一下。再則,他想讓顏明月看到,女人能因為跟了他而獲利,比如得到一份工作。
    孫道讓笑笑每次在公眾號發文時標注上她的名字,還讓她把公眾號以前的文章全刪除,他怕別人一對比,明顯看出來她的水平太差。
    沒有半點文字功底的笑笑寫不出文稿,就每次花一百塊錢找別家公司的文案當槍手,奈何找的人水平也差,寫出來的文稿質量可想而知。
    韓碧鈴不甘心讓笑笑這種女的上位,將孫道與笑笑的關係添油加醋地告訴魏遲。其實就算她不說,魏遲和幾個高管都清楚。這年頭誰都不是傻子,笑笑沒入職半島墅前,大家早就知道這檔子事了。
    魏遲幾次接到舉報,上班時間,孫道與董曉劍同住的宿舍裏傳來女人的叫聲,還看到笑笑從那屋子裏走出來。看著孫道把男女關係亂搞到項目,房子依舊賣不好,魏遲將他一通訓斥後,入職不到兩個月的笑笑便灰溜溜走人。
    每天開早會時,孫道大罵特罵,先是罵異路廣告的駐場人員,接著罵置業顧問,呂妹作為銷售經理也常被孫道罵狗得血淋頭。
    “呂妹,你這個銷售經理怎麽當的?房子賣不出去你有直接責任。”孫道怒氣衝衝地指責。
    呂妹平時被孫道罵還忍著,可這天恰巧趕上例假來了,本就火氣大,便懟道,“賣房又不是我一個人的事,你這個營銷總又是怎麽當的?”
    “你他媽的還想不想幹了,幹不了趁早滾蛋。”
    “你更該滾!原來賣得好怎麽不說是我的功勞,怎麽不給我發錢,賣得不好就讓我擔責任。”
    呂妹不是省油的燈,孫道碰上硬茬了。
    這個當初自己從外地帶過來的心腹,如今竟敢背叛自己,這是孫道不能容忍的,他決定找機會幹掉呂妹。
    呂妹知道自己在半島墅待不下了,索性繼續硬剛。她在朋友圈裏指桑罵槐開來,“對我好的人,我必定全力以赴湧泉相報,對我壞的人,別想從我這得到半分好。”
    林敢看孫道與呂妹鬧矛盾,覺得兩人如此公然掐架有損公司形象,也不利於團結,於是分別找兩人談話,好歹平息了明麵上的怨氣。
    呂妹開始在朋友圈做起微商,賣青龍觀的旅遊紀念品,但每天在朋友圈帶貨的狀態僅持續一周時間。
    “告訴你個好消息,半島墅賣得不好,孫道跟呂妹撕逼了。”重回奢侈品行業的小曾發信息給顏明月。
    “哈哈哈,真是大快人心的好消息,這算是報應嗎?”這兩人可都是罵過顏明月的,她總算是間接出了口惡氣。
    “這隻是開胃小菜,我等著看孫道被炒掉,今天真是個好日子。”小曾開心地說道。
    “有新消息記得跟我分享哈。”顏明月忽然覺得,當天的陽光格外明媚,空氣裏都透著一股活力。
    以前半島墅兩年賣不到十套房,顏明月到項目一個月,不僅一期賣出過往的總和成績,二期更是在僅有圖紙規劃的情況下,賣出兩套單價五萬元每平的別墅。
    在那個周邊項目賣六、七千元每平的小縣城,這樣的業績,足以讓孫道在公司掙足臉麵,更坐穩位置。
    且不說這些成績與顏明月有無關係,至少日常的工作表現,孫道對她是極滿意,可貪婪的他卻並沒有以善意回應這份滿意,而是將最大的惡意刺向她。
    她雖然不夠聰明,總歸看得懂人性背後的真相,所以但凡欺負她一次,就不要再想讓她以真情相待。
    當初因為沒有順著孫道的意思駐場,最終遭算計被炒魷魚,如今看來遠離這樣的小人,就是對自己最好的保護。
    顏明月回顧在半島墅駐場那段時間的情況,也就不奇怪項目為什麽賣得不好了。
    像釣魚大賽這這麽重要的大活動,呂妹作為銷售經理,不想著如何推進銷售,而是舒舒服服的坐在辦公室裏追韓劇,還為劇情感動地落淚。
    而在顏明月發現銷售熱線不知因何故停機,第一時間提醒渠道經理與置業顧問時,全都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
    很多事情都是她這個乙方策劃幫他們甲方推進,反倒成了理所當然。可能在半島墅的人眼裏,是真拿她當他們生產隊的驢了。
    項目賣得好是他們甲方的能耐,工作出問題就全是顏明月的過錯。就憑半島墅裏一些人這樣的心態,賣得好才奇怪了。
    孫道的朋友圈裏,有外省置業顧問在炫耀開盤大賣,拿傭金拿到手軟。看到這些信息,他心生一計,迅速召集置業顧問開會。
    很快,半島墅置業顧問們的朋友圈忽然銷售形勢一片大好。江小薈發朋友圈對同事說,“琳琳啊,你不要把房子全賣完了,留一點給我們賣。”
    別的置業顧問也是類似風格,“恭喜璐璐昨天賣出兩套,現在又接待一批重要客戶,加油,耶!”“祝賀小菁賣出一套,新人新喜氣。”……
    呂妹也發朋友圈,“加油我的戰友們,你們用青春熱血築起火紅業績,為客戶實現度假夢想,你們是最可愛,最棒的人。”
    一時之間,半島墅置業顧問的朋友圈,皆是一派繁榮景象,好不熱鬧。
    還差幾天就到國慶節了,晚上顏明月吃完飯準備洗碗,聽到電話鈴響起,一個歸屬地石城的陌生電話。
    “喂,您好。”
    “你好,明月,我是黑力的程耳。”
    對方略停頓一下,繼續說,“明天我們約個地方喝咖啡麵談一下吧。”
    “還是到公司去談吧。”
    顏明月向來不喜歡在吃飯或喝飲料的地方談嚴肅的事。一來會影響她的注意力與判斷,另外這種情況下,基本會是對方買單,有句話叫吃人嘴短,到時候想拒絕都不好直接說。
    “明天公司停電。”程耳在那頭說,“你看我們在哪家咖啡廳見麵?”
    “我不熟,還是您定吧。”
    “那明天上午十一點,我先到百老慧附近看了再具體定。”
    那家商場就在顏明月的住處旁邊,也就是下樓過個十字路口的距離,顯然程耳通過魯青打聽到她的住處了。
    第二天,顏明月和程耳在百老慧裏的一家茶餐廳見麵,先是閑聊行業裏的一些情況。
    顏明月知道黑力曾經受邀競標半島墅,聽魯青說,當時公司同事都不願意駐場,程耳後來放棄競標後還安撫大家,說不做這項目了,不用擔心駐場。但無論是上一次麵試,還是這一次談話,程耳對半島墅隻字未提。顏明月覺得他像是在刻意回避,不想讓她知道。
    因為怕沒話題可聊,顏明月提到魯青和杜芊芊,但程耳顯然不太高興,對她說,“她們倆還隻是一隻腳剛跨進行業大門,你應該往管理層發展。”
    顏明月有點看不透黑力的正副總經理。當初跟汪笑杉第一次談話時,沒聊幾句就說魯青喜歡耍小聰明,而跟程耳也隻是第二次見麵,就直接說那倆人水平不行。
    難道你們說這些話時,就沒考慮到我跟魯青、杜芊芊以前就認識,而且時不時在一起吃飯。你們在跟我還沒混熟的情況下,對我說她們不好真的合適嗎?還是故意這麽說,等著我傳話?
    程耳還主動說他單身,這讓顏明月感到莫名其妙。你單不單身關我什麽事?是覺得我聽到單身,會認為有機會跟你來段親密關係,還是想以此為餌誘惑我去黑力?
    聊到快中午時,顏明月的電話鈴聲響起,她拿起手機迅速看一眼,是平時極少聯係的伍嬌。她一邊看著程耳說話,一邊將手機摁了靜音。程耳在她低頭那一刻也看了看手表,接著開始談待遇。
    “這邊給你月薪八千,外加提成。”
    “唉——”顏明月有些失望地看向大門外,無可奈何地笑了。
    “我以前剛到黑力時才八百。”程耳補充的這句話讓顏明月感到刺耳,你拿你剛入行時跟我比,合著你以前拿少工資,我也應該拿少,不該計較?
    長話短說完之後,程耳說趕時間去搭高鐵,兩人出了門便各自離開。
    顏明月往家走的路上打電話給伍嬌,“喂,怎麽了?”
    “在忙嗎?”
    “今天怎麽有空打電話給我?”
    “沒事就不能打電話跟老同學聊聊天嗎?”
    顏明月嗬嗬嗬地笑起來。
    電話那頭再問,“吃飯沒有?”
    “還沒。”
    “那你先去吃飯吧。”
    這一通沒頭沒腦的電話,讓顏明月感覺奇怪,兩人雖然同在一座城市,甚至還離得不遠,但有時兩三個月才偶爾電話聯係,一年到頭見不到三次麵,為什麽在自己跟別人聊重要事情時就來電話,真的這麽巧?
    她忽然想起來,過往好幾次在特殊場景下,都接到過伍嬌的電話,像是一種不經意的刻意。
    她心裏忽然生起一絲懷疑,伍嬌會不會跟柯扁台認識?
    畢竟伍嬌曾說過,她老公的朋友在一家開發商做總經理,而柯扁台在這圈子裏又人脈眾多……
    倘若是真的,自己恐怕做什麽都要被柯扁台隱秘窺視。而今天與程耳的見麵,他又是怎麽知道的?都離開奧田這麽多年了,這變態究竟想幹什麽?伍嬌是自己多年交情的老同學,如果真受了柯扁台指使,那她究竟是為了什麽?
    敏感的顏明月瞬間煩躁起來。
    晚上顏明月約杜芊芊出來吃飯,聊起黑力的事情以及程耳。杜芊芊極力稱讚這家公司,管兩餐飯,阿姨做飯很好吃,還說程耳的策劃水平在行業內是最好的。然而顏明月卻感覺不到程耳有多專業。
    但思量幾日後,顏明月最終還是決定去黑力。程耳說到時讓她服務剛簽合同的桃子別墅,挺高端的中式別墅,並且團隊配備很充足。如此看來,似乎不會比以前辛苦。
    其實真正促使顏明月下決心的,還是因為工作不好找,總得先考慮生存。
    入行幾年以來,顏明月把滇市的地產廣告公司差不多都轉了個遍,沒去過的,基本也因為道不同,不可能相為謀了。
    無論是主動還是被動,她知道自己在這座城市已經沒有多少職場機會。休息的這一個月裏,依然沒找到合適的公司,也沒有公司找她。
    不去黑力的話,她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找到工作。當初跟黑力說國慶後才工作,還因為想趁這段時間找滿意的工作。
    未來該如何走,顏明月越來越迷茫。為了生活,她不得不做出一些妥協。
    最終,顏明月再次為自己的妥協付出代價。而黑力,也成為自己在雲州省職業生涯的終點。
    國慶節後正式上班的第一天,顏明月九點鍾到黑力時,除了做飯的阿姨之外,還沒有人到。
    阿姨坐在飯桌前擇著菜,顏明月隨意地跟她閑聊。阿姨告訴她,公司裏男女衛生間是分開的,餐廳對麵那個就是女衛生間,再往裏那個是兩個總經理和老板用的。
    顏明月這才知道,那晚她到黑力尿急時,第一間緊閉的門就是女員工的專用廁所,她當時去的那個是老總專用的。她想不明白,魯青為什麽要帶著她舍近求遠,去上黑力領導的專用廁所。
    初到黑力上班的顏明月還有個煩惱,她的住處緊鄰籌美所在辦公樓,每天早上到馬路對麵的公交站等車時,常會遇到籌美的人。
    她在過馬路時看到過珍珍,兩人目光對視,彼此都不說話;她也遇到過劉晶,那天劉晶已經遲到了,卻還慢悠悠地低著頭,從她眼前不到一米距離處走過;她還兩次見過大兵,第一次他昂頭挺胸,傲慢地從她麵前走過,第二次依舊高昂著頭,從她眼前走過,又忽然扭頭像剛發現般,臉上立即堆滿笑容問,“去哪家公司了?”
    顏明月麵無表情地說,“小公司。”
    “哪一家?”
    “小公司。”然後對方依舊熱情地笑著離開。
    顏明月總覺得這是故意製造的搭訕,因為在那幾天裏,這幾個平時幾乎都不遲到的人,卻都遲到了。
    也是那幾天裏,過馬路時,從不準點上班的韓碧玲開車經過她眼前,當時的速度幾乎可以忽略為零。隻是顏明月看到後,直接翻了個白眼,一臉不屑地繞向車後穿過馬路,不從車前穿過是因為怕那個歹毒女人開車撞她。
    顏明月不想再跟韓碧玲有任何瓜葛,在她眼裏,一切都必須以她的利益為中心。為她付出是你的義務,向你索取她的權利。她在有利可圖的客戶麵前是林黛玉,在同行麵前是方世玉,在比自己弱勢很多的人麵前簡直就是黑旋風,渣界奧斯卡小金人若不頒給韓碧玲,都對不起她百變女妖魔的德性。
    進黑力一個禮拜後,公司行政張惠才拿來用工合同讓顏明月簽。此時已經過了當月社保提交日期,顏明月感覺這家公司挺會算計,而且合同上的薪水是一千五百元。雖然合同工資跟實發工資不一樣,但社保肯定就是按最低標準來交了。
    簽完用工合同,張惠又拿來競業限製的合同讓她簽,要求不得對外泄露公司秘密,同時不允許到所服務過的甲方公司工作。這讓顏明月對這家公司的反感又添了幾分,有一種錯上賊船的無奈與後悔。
    而且黑力僅是單方麵要求員工這不許那不準,卻沒有競業限製所附帶的補償條款,合著就想幹隻讓馬兒跑,卻不準吃草的事兒。
    當初籌美的合同也要求不允許員工到客戶方工作,如今黑力把競業合同都弄出來了,都是石城人開的公司,難道這地方的人都這麽精於算計?
    顏明月將合同簽完交給張惠後,心裏沉沉地歎了一口氣。
    剛進這家公司就有諸多的不滿意,但也無可奈何,有時候為了生活,總要做出些妥協。有多少人不是一邊臭罵著公司,一邊又苦逼地加班賣命,掙著那三餐溫飽的口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