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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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網址:鮮血順著刀鋒淌落,灑在了薑元的腳邊。
    無頭的屍體靠著櫃台摔倒,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
    心底一瞬間肆虐的無端憤怒與仇恨在手起刀落的一瞬間傾瀉了大半。
    薑元握著刀,看著血泊裏的兩具屍體,第一次切身理解了“俠以武犯禁”的內涵。
    有些太不謹慎了......他又看向自己腰間掛著的手令,身處魔教總壇,如此明目張膽的殺人,無疑是在以身涉險。
    恢複了些許冷靜的薑元默念起《四瀆訣》拗口的心法平複心底殘留的些許躁動。
    薑元凝視著管事與說書人的屍體原地駐足了大約幾次呼吸之後。
    他彎腰從管事的手裏撿起那幾本地獄道的功法。
    半部內功,半部外功,還有一套配合它們進行施展的刀法。
    外功和內功隻有四氣境的篇章,所以算是半部。
    那些循著腿部向上燃燒的業火仍然在燃燒,隻是痛感降低了許多。
    薑元拿著手裏的《淨土經》,突然是轉過身警惕的盯著出現了茶樓大門旁的老婦人。
    她的手裏捏著一根長針,有意無意地散發出內息波動以示警告。
    薑元這次是把手按在了刀柄上,沒有第一時間展示自己的敵意,另一隻手摘下了腰間的令牌,令牌中央以青金石刻畫的天神道的標誌格外顯眼。
    老婦人看到手令,頓時是神情一肅。
    她看向薑元身後的兩具屍體,有些意味深長的看了這位剛剛加入六道教的俠客好一會兒,“你的腿上還燒著業火,必須得趕緊從《淨土經》裏練出內息才能熄滅。”
    “我現在就找個安靜的房間。”薑元強撐著鎮靜,他從這位老婦人身上察覺到了一種危險的氣息。
    看不出境界,肯定是高於五識境。
    不過有她似乎對書千秋的手令很忌憚。
    薑元現在隻有三條生路,其一是想辦法扯出書千秋作為保護傘,其二是全心全意扮演一名初入魔教的江湖俠客,最後則是靠著硬實力在露餡之後強行殺出總壇。
    有神通絕學傍身,倒是有逃脫的自信。
    隻是會遭受怎樣的傷勢就不得為之......
    再想到了書千秋“清靜無為”的作風,他能做出的最好的決策大概就是努力扮演成六道教的忠誠信徒了。
    仿佛是誤解了薑元的來曆和目的,老婦人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想必你就是書大人挑選的‘弈子’。以前在方寸觀裏修行,初次造訪此地,不懂規矩也算正常。”
    她看到了薑元手裏的幾本功法,“你是選擇了加入書大人所掌控的天神道嗎?”
    “...地獄道。”
    “地獄道......也好,多去外麵曆練一番,也算好事。”
    老婦人手中捏著的長針像是蜂或者蠍的尾針那樣輕巧地收入了袖裏,“隻靠打坐靜修是練不出《淨土經》的,淨土內息強大的根本不在於對天地靈氣的適應,而是你心裏的‘偶像’。”
    “要拜佛嗎?”
    老婦人又看了幾遍他握著的手令,“其他人是要的,你隻需要點兩炷香就足夠了。”
    她說,“老身是修羅道花環堂之主,江湖稱‘花環老人’,你要覺得方便,叫我‘花環’即可。”
    說罷,她朝著薑元招了招手,“速速跟上,我帶你去寺裏。”
    薑元回頭看了一眼管事和說書人的屍體,然後快步跟上花環老人。“你剛才說的‘弈子’是什麽意思?”
    花環老人抬手指著稍遠處的私塾,私塾門前坐著幾個與薑元年齡相仿的少年少女,“他們就是弈子。”
    “或是在戰爭裏流離失所的孤兒,或是在災荒裏被父母拋棄的孩童......世道太亂,就被我們收留在此。”
    “這些年,我們教會了一批又一批的孩子讀書寫字,有天賦的就學武功,沒天賦的就在鎮子裏經商、種地、織布......總有他們能做的事情。”
    聽起來不像魔教。薑元看著這過分和諧的街景,想到了弈子的稱呼,心中的警覺再次提升了幾分。
    經過了私塾,周圍的房屋少了許多,能看到一處演武的擂台,還有大片的稻田。
    盛夏的陽光灑在稻田裏橫縱交錯的水渠上,波光粼粼。
    與薑元年齡接近或稍長的男女的數量一下子變多了,他們圍在擂台的旁邊,坐在稻田的壘得結實的田埂上,全神貫注的望著擂台上正在比試的兩名少年。
    花環老人適時停下了腳步。
    薑元也駐足看去,擂台上的兩人已經快要分出勝負了。
    好粗淺的拳腳功夫。
    薑元正如此想著,卻見到下一刻,內息接近耗盡的兩人在互相靠近的一刹,都朝著對方打出了致命的殺招。
    這是比試?
    薑元眼睜睜的看著左側的少年一記“抓手”扣掉了對手的眼睛,然後他就反被一拳砸中心窩。
    戰況頃刻變得激烈而血腥。
    招招致命,不再有任何的顧慮。
    比試也逐漸失去了招式的框架,盡顯野蠻的殺傷。
    不斷有血肉從軀體上被剝離,落在了彼此的身上。
    擂台上的正在發生的比試......廝殺儼然是能讓參與的雙方感受到痛苦的,但他們卻笑著,吼叫著,仿佛一瞬間就撕開了所有和諧美好的偽裝,朝著彼此發動致死的殺招。
    數不清的血液灑在了擂台上任陽光暴曬,失去意識的落敗者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擂台下的孩子們立刻發出了激烈的歡呼。
    這場景似乎早已經是他們司空見慣,並且認為是理所應當的。
    薑元的雙腿被業火纏繞,灼痛著,七月正午的烈陽照在身上,滾燙著。他的心裏卻是一片冰冷。
    “對弈,好看吧?”花環老人站在一旁問他。
    薑元不吭聲,越過她向前走了幾步。
    花環立刻跟上,越過他,在前方帶路。
    他手裏拿著的《淨土經》,極大地減輕了雙腿上的灼痛,便是不斷加快腳步,跟著花環老人抵達了目的地。
    光線昏暗的寺廟,建築的輪廓被茂密樹林遮蓋。
    瞎了眼的僧人在寺門前掃地,忽然是抬起臉,用濕潤的鼻孔看向了來者。像是牛或者馬一樣扇動寬大的鼻翼,嗅了嗅,語氣不耐。
    “又一枚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