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混雜著塵土的氣息，在巨大的溶洞中彌漫。
    空氣中，那股源自巴蛇殘魂的陰冷邪惡已經徹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蘇洛身上尚未完全斂去的、如同煌煌大日般的威壓。
    他手持黑金古刀，刀尖斜指地麵，一滴殷紅的血珠順著漆黑的刀身緩緩滑落，最終“啪嗒”一聲滴入塵埃，仿佛是為這場短暫而激烈的戰鬥畫上了一個血色的句號。
    整個鬼市，鴉雀無聲。
    數百名護衛跪伏在地，身體抖如篩糠，連頭都不敢抬。
    在他們眼中，眼前這個男人已經不再是凡人，而是執掌生殺予奪的神魔。
    獨眼疤麵男更是將額頭死死地貼在冰冷的地麵上，恨不得能鑽進地縫裏去，生怕蘇洛下一個就清算他。
    蘇洛的目光平靜地掃過這群已經徹底喪失戰意的烏合之眾，沒有絲毫波瀾。
    殺戮，對他而言從來不是目的，而是達成目的的手段。
    這些人，已經不值得他再多看一眼。
    他的視線最終落在了不遠處的鄭雄、雨琦和蒙恬三人身上。
    “你們沒事吧？”
    蘇洛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三人耳中，驅散了他們心中因剛才那場神魔之戰而產生的震撼與畏懼。
    “沒……沒事！”
    鄭雄最先反應過來，他看著蘇洛，眼神複雜到了極點。
    有敬畏，有崇拜，甚至還有一絲發自內心的恐懼。
    他咽了口唾沫，艱難地說道：“老大，你……你這還是人嗎？”
    這句話雖然有些冒犯，卻道出了在場所有人的心聲。
    無論是始皇虎符召出的軍魂金虎，還是最後那麒麟附體、一刀斬滅上古凶魂的絕世風采，都已經完全超出了他們對“武力”的認知極限。
    蘇洛聞言，隻是淡淡一笑，收刀入鞘。
    隨著黑金古刀歸鞘，他身上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壓終於徹底消散，重新變回了那個看起來有些清秀、人畜無害的青年。
    這種極致的反差，反而更讓人覺得深不可測。
    “我當然是人。”蘇洛走到三人麵前，看了一眼臉色依舊有些蒼白的雨琦，關切地問，“剛才的邪氣對你影響不小，感覺怎麽樣？”
    雨琦搖了搖頭，扶了扶眼鏡，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
    她看著蘇洛，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光彩，那是一種學者見到稀世珍寶時的癡迷與探究：
    “我沒事。傳說中，麒麟乃祥瑞之獸，身具功德，萬邪不侵。古籍記載果然不假，它對巴蛇那種上古怨魂的克製，簡直是碾壓級別的。”
    她的語氣中充滿了學術性的興奮，似乎完全忘記了剛才身處險境。
    “略知一二。”蘇洛不置可否。
    麒麟血脈是他最大的秘密之一，他並不想過多解釋。
    蒙恬則走上前來，對著蘇洛鄭重地抱拳躬身：“蘇先生，今日若非您出手，蒙恬怕是已經命喪黃泉。大恩不言謝，日後但有差遣，萬死不辭！”
    他語氣鏗鏘，擲地有聲。
    作為一名純粹的武者，他最敬佩的就是強者。
    蘇洛剛才所展現出的實力，已經讓他徹底心服口服。
    他明白，若非蘇洛最後那一搭手，自己在那蛇首麵具人的偷襲下絕無生還的可能。
    “蒙大哥言重了，我們是朋友。”
    蘇洛伸手扶起他，隨即話鋒一轉，目光變得銳利起來，“不過，現在還不是敘舊的時候。我們還有一些‘尾巴’需要處理。”
    他的目光，不經意地掃向了鬼市深處，那條通往更核心區域的通道。
    鄭雄立刻會意，他強忍著身上的傷痛，臉上重新露出了那股狠厲之色，對著跪了一地的護衛們厲聲喝道：“都聽著！鬼市之主已死，從現在起，這裏由我老大……由蘇先生接管！你們的頭兒，鬼蝠，現在在哪裏？”
    跪在最前方的獨眼疤麵男渾身一顫，連忙磕頭道：“回……回蘇先生，回雄爺！蝠爺他……他剛才見勢不妙，帶著幾個心腹，從密道跑了！”
    “跑了？”鄭雄眉頭一擰。
    “是……是的！”獨眼男急忙解釋，“那條密道直通黃浦江底，極為隱秘，隻有蝠爺和幾個死士知道……”
    “讓他跑吧。”
    出乎意料，蘇洛卻擺了擺手，似乎並不在意。
    鄭雄一愣：“老大，這……”
    “一隻無足輕重的蝙蝠而已，翻不起什麽浪花。”
    蘇洛的語氣平淡，卻充滿了強大的自信，“他背後的主子都死了，他又能跑到哪裏去？當務之急，是接收這裏的一切。”
    他的目光，穿過人群，望向了溶洞中央那個由巨石搭建的高台。
    那裏，是原本鬼市之主發號施令的地方，也是整個鬼市的中樞。
    “這個地方，藏著不少秘密。”蘇洛緩緩說道，“那個蛇首麵具人，隻是一個開始。他們背後的組織，既然能染指鬼市，必然在這裏留下了不少線索。”
    雨琦聞言，眼中也閃過一絲凝重：“沒錯。那個組織能以活人為容器，豢養上古凶獸的殘魂，這種手段聞所未聞，其背景絕對非同小可。他們處心積慮地尋找‘始皇虎符’，圖謀必然極大。”
    提到始皇虎符，蘇洛從懷中再次將其取出。
    此刻的虎符，光華內斂，恢複了古樸的模樣，但蘇洛能感覺到，經過剛才軍魂之力的催發，它與自己之間似乎建立起了一種更加緊密的聯係。
    “他們自稱‘十二地支’，那個被我殺掉的用毒高手是‘酉雞’，這個麵具人可能是‘巳蛇’。一個排名靠後的‘酉雞’和一個排名靠前的‘巳蛇’，實力差距如此巨大，說明這個組織的內部等級極為森嚴。”蘇洛冷靜地分析著:
    “他們能精準地找到我，說明我的行蹤一直在他們的監視之下。不把這顆釘子拔掉，後患無窮。”
    這才是蘇洛真正的目的。
    鬼市，隻是一個棋盤。
    他要做的，是通過這個棋盤，將對麵那個隱藏在暗處的執棋者，一步步引出來！
    鄭雄立刻明白了蘇洛的深意，他不再糾結於鬼蝠的逃跑，而是站直了身體，環視四周跪伏的眾人，用盡全身力氣吼道：“都聽清楚了！從今天起，鬼市易主！所有管事、賬房、庫房看守，立刻到高台下集合！誰敢私藏隱匿，殺無赦！”
    他本就是鬼市高層，積威甚重，此刻又有蘇洛這尊殺神坐鎮，號令一出，人群中立刻騷動起來，幾個穿著管事服飾的人連滾爬爬地跑了出來，跪在了高台之下。
    接下來，便是有條不紊的接收工作。
    鄭雄不愧是在地下世界摸爬滾打多年的老江湖，處理起這些事務來得心應手。
    他先是讓蒙恬帶人控製住了鬼市所有的出入口和重要據點，然後開始審問那些管事，清點資產、賬目和人員。
    而蘇洛，則和雨琦一起，走上了那座屬於鬼市之主的高台。
    高台之上，陳設簡單，隻有一張石桌，幾張石凳，以及一張由整塊黑沉木雕刻而成的巨大座椅，座椅的靠背上，雕刻著一隻栩栩如生的展翅蝙蝠。
    “這個組織，我或許有些眉目。”
    雨琦走到石桌前，纖細的手指輕輕拂過桌麵上的灰塵，她的目光落在石桌上一些不甚起眼的刻痕上，眼神變得極為專注。
    “哦？”蘇洛饒有興致地看著她。
    “這種以地支為代號，行事詭秘，並且對各種古代遺物、禁忌之術抱有濃厚興趣的組織，在曆史上並非沒有出現過。”
    雨琦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絲凝重:“在一些極為偏門的道家典籍和野史秘聞中，曾提到過一個名為‘永生殿’的神秘勢力。”
    “永生殿？”蘇
    蘇洛重複著這個名字，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是的。”
    雨琦點了點頭，繼續說道，“傳說這個勢力自秦漢時期便已存在，其成員畢生追求的便是長生不老，甚至……是肉身成聖。為此，他們不擇手段，發掘古墓，尋找仙丹，研究各種禁忌的方術，甚至進行活人獻祭。他們就像是曆史陰影中的一群幽魂，時隱時現，每一次出現，都會在暗中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她指著石桌上那些刻痕，對蘇洛說：“你看這些符號，它並非尋常的裝飾花紋，而是一種極為古老的祭祀符文，作用是‘聚陰’和‘獻祭’。這個鬼市之主，恐怕不僅僅是那個組織的成員那麽簡單，他更像是一個……祭品提供者。他利用鬼市這個三教九流匯聚之地，為‘永生殿’篩選、收集符合條件的‘容器’或‘祭品’。”
    蘇洛順著她的指引看去，果然發現那些看似雜亂的刻痕，組合在一起，隱隱構成了一個詭異而邪惡的陣法圖案。
    “所以，他們找到我，不僅僅是為了虎符……”蘇洛的眼神瞬間變得冰冷，“更是看中了我的身體，或者說，是我體內的麒麟血脈。”
    “極有可能！”雨琦肯定地說道，“對於追求長生的瘋子來說，擁有麒麟神血的你，無異於傳說中的‘唐僧肉’，是他們眼中最完美的‘神藥’和‘容器’！”
    謎團，在這一刻豁然開朗。
    從一開始，蘇洛就被盯上了。對方的目標，不僅是他手中的始皇虎符，更是他這個人！
    就在這時，清點完賬目的鄭雄，拿著幾本厚厚的賬冊，麵色古怪地走了上來。
    “老大，雨琦。”他將賬冊遞給蘇洛，“鬼市的資產和流動資金都清點清楚了，數目很大。但是……我發現了一個很奇怪的地方。”
    “說。”
    “這是鬼市近三年的交易總賬。”
    鄭雄翻開其中一本，“除了正常的黑市交易外，每個月都有一筆數額巨大、且沒有任何交易對象的支出，賬目上隻標注了兩個字——‘上貢’。”
    他指著其中一欄，繼續道：“而且，除了金錢，‘上貢’的名單裏，還有……人。每個月，都會有十名精挑細選、身強體壯的年輕人，被送往一個未知的地方。他們的特征被詳細記錄，都要求是……完璧之身。”
    完璧之身、上貢、祭祀符文、永生殿……
    所有的線索，如同一條條看不見的絲線，在蘇洛的腦海中交織，最終指向了那個隱藏在無盡黑暗中的龐然大物。
    蘇洛的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很好。”
    他拿起賬冊，看著那“上貢”二字，眼中戰意升騰。
    “我正愁找不到你們的老巢。”
    “現在，你們自己把路給我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