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桃，我來看你了。”
    每當聽到這話，我都知道是我那奇怪的丈夫小克過來了。
    模樣奇怪。
    聲音奇怪。
    這麽多年來，就連跳舞的姿勢也一直奇奇怪怪。
    小克經常會來找我，給我帶零食，陪我一起玩耍。
    那時候，都會是我一天裏最開心的日子。
    啊，真的好喜歡。
    所以有一天，我在他麵前跳起了舞蹈。
    他就在一旁看著，一邊拍手一邊不明所以。
    “核桃今天好像很開心，雖然不知道是什麽，但它跳的挺好看的。”
    他這樣說。
    我給氣壞了。
    笨蛋笨蛋笨蛋！
    連跳舞的含義都看不懂嗎？
    幸好旁邊那醜醜的直立猿還算聰明，告訴他說：
    “那是它在向你求偶。”
    那時小克還露出了很奇怪的表情。
    但第二天，他還是雙手揮舞，發出嘎嘎嘎的叫聲。
    他回應了我。
    我驚呆了。
    因為……他跳得好難看。
    但…好喜歡！
    那個夏天，我和小克約定終生了。
    此後每次見到小克，我都會高興地舞蹈，而他也會笨拙地回應我。
    不過有時候，我會很不高興。
    “親愛的，你身上好像有別人的味道！”
    我，核桃，占有欲頗強！
    當然，我知道他聽不懂我說的話。
    所以當時也隻是不高興了一會。
    後來……
    後來他來找我的時候，再也沒有別人的味道。
    咦？
    即使是聽不懂，他也明白了我生氣的原因嗎？
    但有一次，他還是惹我不開心了。
    那一天，一個自稱是以太紋章日報的記者跑過來對我東拍拍，西拍拍。
    我不太樂意搭理她。
    奇怪的人類女性。
    但她接下來卻跑去找小克，說是要采訪什麽的。
    那天我死死地盯著女記者，然後開始梳理起自己的羽毛。
    哼，我要吃醋生氣了。
    不過小克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
    他對那個女人說：
    “核桃轉移了攻擊力，這是它覺得自己受到了冒犯，在宣誓領土權，所以我們快點結束采訪吧。”
    哼哼。
    小克果然很聰明。
    不過有的時候，我也很不開心。
    比如他幫我整理羽毛的時候，我以為他會做粗暴點的事情。
    可是他真隻是幫我整理羽毛，弄的我有些沒興致。
    有時候他看出我沒興致了，還會奇怪的問我：
    “是我哪裏做得讓你不高興了？可不可以告訴我？”
    我當時下意識地說：
    “我是怕疼不加，但是你可以適當粗魯一點。”
    奈何……
    這次他又沒聽懂。
    所以我又開始生悶氣了。
    好氣。
    為什麽我和他之間不能好好用語言交流？
    “為什麽交流這麽困難！”
    “你是不是不想見我了？”
    “不見就不見，再也不喜歡你了！你走！”
    氣死了。
    其他白枕鶴夫妻都是形影不離的。
    可是小克每周還會消失兩天。
    說是什麽……周日雙休？
    明明管理員大叔一直在上班。
    一次兩次就算了。
    長久這樣，我就很生氣。
    可當小克挑選了一些好的樹枝來哄我，陪我一起築巢時，我又心軟了。
    其實我早就明白了。
    我都知道的。
    雖然我一直說小克奇怪。
    每五天就會莫名其妙消失兩天。
    還把對我的關心分給別的神奇動物。
    我給他的食物他也從來不吃，自己吃一些奇怪的東西。
    但我知道。
    奇怪的其實是我。
    有時我也試圖抗拒這種想法。
    想試著討厭。
    但果然還是討厭不過來。
    因為我太喜歡小克了。
    所以，隻要他多陪陪我，就可以了。
    至少在我離開以前……
    每個夜晚，當我抬起頭看向天上那輪紅月，就會生出奇怪的想法。
    好像我要融入到紅月裏去了。
    那種感覺是如此明顯。
    每個月，當破碎的紅月光芒最鼎盛時，我都會做一個夢。
    夢裏，我會變成另一個人。
    一個體型和長相更接近小克的，真正的人。
    那時候，我就會聽到一個聲音。
    “卡蓮，賜予你不滅的物質，縱使你被雨打風吹盡，氧化成風，化作啤酒上散開的泡沫，變成路燈下依偎的塵埃，但正如宇宙的原子不會湮滅，我們也終將再相見。”
    那個自稱為父親的存在，總是會這樣對我說。
    可我明明記得，我沒有父親。
    隻是偶爾，我會聽到有人說起星界中那尊偉大存在，邪神的宿敵，救贖之王。
    那一刻，總是會有一種即視感油然而生。
    就像是很多年前，我就曾見過那存在一樣。
    所以，我是紅月的一部分？
    我不明白。
    我分不清。
    我真的分不清啊。
    明明感覺自己要被紅月吞噬了。
    可為什麽，為什麽我會有一種重新聚為一體的感覺？
    此後那種感覺越來越清晰。
    就好像小克手上的手表，一點點的朝著我既定的命運奔去。
    好想再見到小克。
    不過他好像又要去探索迷宮了。
    真是的，人類為什麽會有這麽多事情要處理。
    如果我也能變成人類，陪在他身邊就好了。
    就這樣想著想著，我感受到聚合的命運正在逼近。
    就如同鍾表的指針將走向一天的終末。
    這一天，終於到來了。
    我並沒有感到害怕。
    隻是好想在離開以前，再見到他一麵。
    然後……
    他竟真的來到了我身邊。
    “你要走了，對嗎？”
    他靜靜給我喂食，我啄著羽毛，沒有再如往日一般起舞。
    因為我動不了了。
    我聽見了他平靜而又急促的聲音。
    “律令·賜福。”
    “律令·生機。”
    “律令·生機。”
    “律令·生機。”
    ……
    一道道溫暖的力量匯入身體，但在紅月之力麵前，萬般力量皆在沉寂。
    然後他說：“優化！”
    那一瞬間，我聽到了他體內超凡本源破碎的聲音。
    我心疼的蹭著他手，讓他不要繼續了。
    可他依舊毫不猶豫的喊出了第三聲。
    “優化。”
    又有一道本源離他而去，連帶著他原本澎湃的生命力，也雪崩式下滑。
    但紅月的力量依舊蔓延出來，我聽到他平靜到察覺不到痛苦的聲音。
    他低聲對我說：
    “核桃，我力盡了。”
    那一刻蜂擁上來的感覺是什麽？
    我已經想不明白了。
    “沒關係的小克……”
    紅月析出，我終於第一次能以人類的語言，和他溝通。
    “還有，謝謝你。”
    要和他說再見了。
    隻是，為什麽這麽不舍？
    啊，我明白了。
    是因為想見你。
    好想再陪在你身邊。
    ……
    病床上，沉睡著的莉莉絲眼角流下一滴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