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徐永一本正經的模樣，林天怔了怔，笑了。
    這小子，偶爾也是能說幾句人話的。
    不過——什麽上刀山下火海。
    這家夥能幫上什麽忙啊？
    “上刀山下火海倒是不用了。”
    林天笑著拍了拍徐永的肩膀，
    “你先把這頓飯的錢給結了。”
    聽到這句話，徐永的臉瞬間就變了：
    “草，這頓飯不是你請嗎？”
    “也可以你請嘛。”
    “擦”
    徐永一下子就尬住了。雖然他不了解這家飯店是個什麽水平，但從這裏位於百京市中心，且有整整十幾層樓來看，絕對不是他這個十幾歲的大學生能負擔得起的。
    “剛剛還說上刀山下火海呢，怎麽結個飯錢就不行了？”林天正色。
    場麵一下子變得歡快起來。蘇冉也跟著笑了。
    “別搞我了，哥。”
    徐永哭喪著臉，
    “我哪裏出得起啊，這樣行不，等哥們多攢點錢，你來川都，飯點隨便你選，我把褲子當了都請你吃一頓大的！”
    “好了好了.跟你開玩笑呢。”
    看到徐永如此認真地表了決心，林天也不逗他了，畢竟剛剛人家好不容易認真一次，再逗下去就有點缺德了。
    接下來，隨著菜差不多上齊了，幾人也開始動筷子。
    他們一邊吃，一邊聊天，從高中一直聊到高考。
    說來有點幽默的是，甘言雨與另外三人都不是一個班的。
    可到最後，高中畢業的時候，反而高中能剩下的朋友，也就是他們幾個。
    當初那段高考最後一個月的總複習時光，想起來還真是值得懷念。
    在那段衝刺的時間裏，除了學業之外，林天和甘言雨也學到了很多其他的東西。
    好在，四個人，最後都取得了自己想要的結果。
    林天和甘言雨如願上了天音，徐永進了川都大學，開始學習他一直很喜歡的動畫專業。
    蘇冉現在在尚海的一所頂尖傳媒大學，對於高中時期抖音粉絲就破了百萬的小網紅的她，也算得上是學院對口了。
    現在想想，那段時間，是林天和甘言雨最順利的一段時間了。
    從那個時候，他們就一直覺得，隻要狠下心來，自己沒有理由考不上的，幾乎是抱著必勝的信心在做著準備。
    要是音樂也有那麽簡單，就好了。
    聊著聊著，蘇冉問了一句：
    “那你們什麽時候去維也納啊？”
    “明年初。”
    林天說。
    其實，也就是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了。
    “你們都是第一次出國吧？真好啊，我都還沒有出過國.”蘇冉發出了羨慕的聲音。
    “小甘不是。”
    林天說道。畢竟甘言雨是16歲就勇闖歐洲音樂界的猛人了。
    甘言雨那兩年到底在歐洲是怎麽過的，這至今是一個未解之謎。
    因為從後續林天對甘言雨的了解來看，這丫頭怎麽看都不像是生活可以自理的家夥，難以想象她一個人在英國旅居的樣子。
    哪怕林天到現在，覺得自己跟甘言雨的關係已經到了沒有太多進步空間的情況下，他還是沒想通！
    並且，林天覺得，哪怕他跟甘言雨結婚了，類似的事情也有太多等著林天去探究的。
    甘言雨這本書，夠林天讀一輩子了。
    “哦對對，小甘出過兩年國來著。”
    蘇冉一拍腦子，才想起來。
    “你這豬比，林天也不是啊，林天去過日本呢！”一旁的徐永吐槽。
    “對哦！”蘇冉瞪大眼睛，
    “好奇怪.總覺得對這種事情毫無印象”
    “畢竟那一趟日本，是我第一次離開晴州了。”
    林天喝了一口茶，說道。
    “所以你們下個月初就可以去維也納了？真好啊.”
    蘇冉又像是腦補到什麽很美好的事情，犯著花癡臉，“剛剛在一起就可以馬上去度蜜月”
    “人家那是去度蜜月？蘇冉你腦袋裏麵除了談戀愛裝不下別的東西了是吧？”徐永再次發出抨擊。
    “我呸，跟你有什麽關係？又沒腦補過你！”
    “嗬，我看你是自己找不到對象，隻能腦補別人小情侶當精神食糧了”
    眼看著這兩人夢回高中時代般地就要在自己麵前吵起來，林天開口打斷了話題：
    “其實也沒有那麽順利，我們還要先贏下一場比賽，才能去維也納。”
    “還有比賽？”
    蘇冉疑惑道，“你們不是已經獲得參賽名額了嗎？”
    “是跟拓拔老師的——我們的一位前輩。”
    甘言雨說道，
    “他說，我們要打敗他，才有前往比賽的資格。”
    “這是什麽道理啊？？”蘇冉表示不理解。
    一旁的徐永卻思考著說道，
    “噢，原來這就是你們最近發愁的原因啊。”
    “嗯？”
    林天和甘言雨同時一怔。
    林天可不記得，自己有跟徐永說過自己有在發愁的事情。
    “還不明顯嗎？”
    徐永攤了攤手，
    “突然把你的兩個高中同學喊過來聚會，又跟我們敘了這麽長時間的舊.最近壓力應該不小吧？”
    “.”
    林天笑了。
    這家夥，腦子比想象中的好用嘛。
    “我覺得，這沒什麽好發愁的吧？”
    徐永說道，
    “雖然我不懂音樂，但是我覺得，科爾杯就像高考一樣，而你們跟長輩的這場比賽，就像是高考前的最後一場摹擬考一樣，模擬考的結果，可能會引起咱們的擔憂，但其實，我們都知道，這場模擬考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是不是真的做好了高考的準備，如果已經做好了的話，模擬考的一切就都是順其自然了。”
    “.”
    林天看著徐永，半響，怔住了。
    “怎麽了？”徐永被這炙熱的目光盯得有些發燙，渾身不自在。
    “永哥。”
    林天說道，
    “看來這頓飯沒白請你吃啊，今天說的人話真是越來越多了，有點不符合你的人設了。”
    “那我用導管給你再舉個例。”
    “不用了。”
    林天打斷了徐永，隨後，微微頷首，心情有些釋懷。
    是啊。
    徐永說的沒錯。
    所謂的煩惱，其實都是自己和甘言雨，還沒有做好科爾杯的準備罷了。
    “林天，小甘。”
    蘇冉也在這個時候嚴肅地開口，
    “我跟徐永一樣，也不太懂你們的音樂.但是，跟你們準備高考的那段時間，是我高中生涯裏最為自信的一個月。”
    “自信？”
    “嗯。”
    蘇冉點點頭。
    “其實，我一直對自己身上很多東西都不太滿意，無論是我的性格，還是我自己的樣貌.尤其是在開始成為網紅COSER的時候，我真的真的，覺得自己自卑了到了極點，經常會覺得，我這樣的人.真的值得那麽多的人喜歡嗎？”
    蘇冉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就連一旁的徐永，都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以前的他，隻是一直在跟蘇冉拌嘴，他也從未想過，那個看起來又裝又嗲的白蓮花，自己一口一個“小仙女”“CMG”的蘇冉還有這樣的一麵。
    在注意到徐永的目光後，蘇冉故作生氣地瞪了他一下，隨後，重新轉過頭。
    蘇冉撅起小嘴，繼續認真地說道，
    “一直到，認識了你們，我們一起高考複習的那段時間。那個時候，看著你和小甘同時說要考天音的時候，我真的很驚訝，看著你們為了一個目標可以傾盡一切所有努力的樣子，可能是被你們的熱情感染了，那個時候的我，不自覺中，也開始變得信心十足，總覺得自己可以遊刃有餘地完成一切.”
    說罷，蘇冉抬起了頭。
    “當時我並不知道，這份‘自信’來源何處，但是後來，我明白了。那是因為，你們在那個時間裏，腦海裏麵，就已經是你們一起進入大學生活的模樣，所以才會成功！如果連自己都想象不到自己成功的樣子，那就一定不會成功！”
    ——想象不到，就無法成功嗎？
    林天低下了頭，略微思考了一會。
    是啊，
    為什麽高考複習的那段時間裏，他們覺得自己什麽都可以做到呢？
    因為，他們真的幾乎已經看到了，自己漫步在天朝音樂大學校園湖畔的模樣。
    而現在，
    林天能看得到甘言雨捧杯的那個未來嗎？
    能看得到，自己跟甘言雨一起走入婚禮殿堂，所有的親朋好友，坐在禮堂下，為他們歡慶一堂的未來嗎？
    此時，一旁的甘言雨，似乎也有所觸動。
    “我能看到！”
    蘇冉站起身，大聲地說道。
    “你這個戀愛腦得了吧！”一旁的徐永蛐蛐。
    “就因為是戀愛腦，所以才能看到！”
    蘇冉自豪地說道，她頭一次因為自己被人抨擊戀愛腦而如此昂首，
    “我看到的婚紗小甘.很美！穿著禮服的林天也很帥！林天你跪在地上求婚的樣子更是帥帥帥帥呆了！！”
    蘇冉激動地說完，隨後，對著林天和甘言雨兩人正色道，
    “你們的婚禮，我和徐永一定會見證的！！”
    “怎麽還有我的事？”
    “廢話，你不去嗎？”
    “去，當然去！我要當伴郎！”
    看著眼前激動而又意外嚴肅的兩人，林天和甘言雨整整愣了好幾秒。
    少女已經被說得有些臉紅，而這個時候，林天笑了。
    他放下筷子，端起了茶杯，
    “那就，提前在這裏敬你們倆了。”
    以茶代酒。
    “你們要是不到，我和小甘的婚禮沒人能動筷子！”
    這樣的吉祥話，林天很喜歡。
    他的腦海中，此刻，對於“婚禮”，也第一次，開始具象化
    “.”
    甘言雨扭過頭，呆呆地看著林天。
    半響，也拿起了桌上的茶杯，仰頭就是“噸噸噸！”
    “喝慢點，笨蛋！”
    第二天。
    天朝大提琴家甘言雨，世界“科爾杯”國際大提琴比賽出征儀式開始了。
    盛大的晚宴中。
    在賀智宸與協會官方協商後的組織邀請下，
    許多林天或認識，或不認識的音樂家、音樂評論家、大學教授等人到了場。
    其中，龍琴杯評委會幾乎一半的評委都到了場。
    這群明明此前最不希望甘言雨去科爾杯的老頭，最後還是來了。
    像是破罐子破碎一般的，有些老頭在晚宴的角落裏喝著悶酒，表情明顯不太愉快。
    暗戳戳的小人模樣，就好像那個參加好閨蜜婚禮的閨蜜團，明明此前勸了一百次分手，各種狠話難聽的話都說了個遍，最後還是看著他們走進了婚禮殿堂，現在不得不假惺惺地祝福，渾身難受。
    還有一些已經釋懷了的評委，則是大大方方地來跟甘言雨和林天打了招呼。
    “事已至此，為國爭光吧！”
    “現在讓你們不要在世界賽上演奏古典樂，也是不太可能了，既然如此，堅持做自己好了。”
    “說實話，如果不是為了協會的榮譽，個人情感上，我是很佩服能一直堅持古典樂的你們的”
    一個老教授，說著說著，就在林天和甘言雨麵前嚎啕大哭了起來：
    “萬一呢，萬一真能成功呢？如果不是形勢所迫，老夫也是很希望看到古典音樂能再次屹立在世界之巔的啊！！”
    一旁的林天一陣汗顏，心說你們現在把話說的那麽好聽，打分時候早幹嘛去了？
    而甘言雨卻是深受感動，不斷對老教授們進行著拜謝。
    很快的，一些個熟悉的麵孔，也開始出現在了晚宴中。
    “加油哦~林天老師。”
    白曦走入會場，便在林天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她還是一如既往的風騷，一到宴會廳，就引起了諸多人的注意。
    “雲秋秋？”
    在白曦的身後，林天還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身穿衛衣，戴著帽子，銀森森的小女孩。
    林天有些驚喜，沒想到雲秋秋也會特地來一趟百京。
    “你怎麽來的？”林天問。
    雲秋秋抬起頭，淡淡道：
    “我是被白曦老師拉過來的。”
    “.好了我知道了。”
    林天拍著雲秋秋的後背將她推入會場。
    接下來，許多熟悉的大提琴家麵孔也陸續登場。
    有鸚琴杯的熟麵孔：毛俊峰、朱雅、楊偉澤。還有龍琴杯的幾位總決賽選手。
    甘言雨都不知道，自己的人緣原來還不錯，許多她自己都忘記了的選手，卻在進入會場的時候主動上來獻上熱情的祝福。
    而林天左等右等，始終在等著兩個熟悉的身影。
    卻在出征儀式馬上要開始的時候，都沒有看到他們。
    林天找到了賀智宸，在詢問下，才得知了答案：
    “白俊澤老師已經回老家了，現在在當中學老師呢，抽不出時間。”
    “這樣啊”
    林天心中有些唏噓，但總體還是比較高興的。
    看來，白俊澤真的已經結束了流浪，回到家鄉去了。
    雖然有些可惜了他的這一身才華，但人各有誌，至少，他過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
    “另外一個.”
    賀智宸說道這裏，欲言又止，頓了頓，道，
    “毛偉昂老師，上周病情惡化，已經進ICU了，現在情況並不樂觀。”
    “恐怕，是見不到最後一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