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從哪一天起，城北布莊成了文人雅士趨之若鶩的地方。一個小小布料鋪子，每天馬車在外頭排了老長的隊，不過也僅僅排了四五天罷了，再往後就沒這麽多車子了。
    再來的，就是些普通家裏的書生之類的，都是小心翼翼的進門，又高高興興的出門。
    隔壁的那家無名鋪子，也在城裏有了名氣。門口做工的都去那買些布料、護腕之類的東西，據說最近老店新開，誰去都給打折。而且老板做生意還實在，買著送著，反正每個去了的人都占了便宜。
    “你這生意，怎麽就好了幾天？”肖宗山由肖嵐親自引進鋪子，“前幾天我還以為你真有什麽了不起的辦法，這幾日就沒聲息了。光靠隔壁那粗布玩意想比過城南的可沒希望！”
    肖宗山環顧著布莊裏與眾不同的裝飾，心中倒是覺得這都是婦人的小心思，拿不上大台麵。
    “客人都是來買料子的，搞得這麽雅致，又能賣出去幾匹？”
    “父親別著急，您先在雅間坐會，我拿賬本來給您過目！”肖嵐對於肖宗山的冷嘲熱諷全當沒聽見。
    肖宗山瞥她一眼，撩開簾子坐到雅間裏，隻覺得這裏頭坐起來甚是舒服。左右一看，原是雅間的隔斷上都包了棉布，裏頭似是塞了不少棉花，所以一周都暄軟的，靠哪邊都舒服。
    遲雨端來一壺熱茶，為肖宗山倒了一杯，紅茶茶葉醇厚，茶香四溢。
    “平時用這個招待客人？”
    “是的，這是夫人特意買回來招待客人的。是極品，再好的也就沒有了。”遲雨怕肖宗山又說肖嵐什麽，連忙解釋一番。
    肖宗山端起茶盞，放在鼻下仔細嗅聞，才入口淺嚐，“這流水包括收入和開支，你們夫人到底知不知道！”他的聲音裏飽含怒氣。
    “父親，女兒知道。”肖嵐過來，示意遲雨退下，自己進了雅間坐在肖宗山對麵，將賬本遞了過去。
    肖宗山伸手接過時很不客氣，隨即開始翻閱賬本不再理人。肖嵐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淺淺品著，垂首看著茶色，並不在意對麵的人越翻越快。
    “這幾日明明沒有排隊的馬車，為何每日還有這麽多進賬？你這什麽料子，一次賣四匹，一共五百兩？”肖宗山放下賬本，看向肖嵐的眼裏充滿懷疑。
    “來過的客人就不需要再來排隊了啊，我們提供了最好的服務，他們覺得滿意，自然還會過來訂購！”肖嵐微笑看著肖宗山，完全無視他的懷疑。
    “你是不是耍了什麽見不得台麵的手段？”肖宗山不信會有人一次花這麽多銀兩買料子。
    “自然沒有！隻是接下來的事我需要父親幫幫忙！”這也是今天肖嵐邀請肖宗山來的目的。
    肖宗山眼眸微眯，一副看破肖嵐拙劣伎倆的樣子，“這幾天我都在等你來找我，憋到現在還是來了！”
    肖嵐將自己的賬本拿了回來，將一旁的布料冊子遞了出去。
    “我找父親要那些料子的時候，就跟您說了，要市麵上少有的，最好的料子。如今我不僅要市麵上少有的，我想要南城市麵上沒有的。”
    肖宗山拿起那冊子翻了翻，看著那上麵標注的介紹和那一人兩人的字樣，“這些人也還都信你這鬼話？”
    “怎麽能是鬼話，我們開門做生意，誠信經營，沒有一句是騙人的。衣服的樣式是我們自己設計的，我們店裏的這些料子也都是獨獨賣給他們的。即便是相同料子做出來的衣服，隻要不是我們店裏的標誌，那就是仿冒的！”
    “一時間，這麽多人來定料子，每個人都三匹四匹的買，你多少個裁縫才能做出這些衣裳？”
    “雖然每個人買的料子多，可並不是一次都做完。料子可以寄存，一次做一件做兩件都可以！”
    “剛才賬本裏，看到一個人才買的一匹一百兩的料子，轉頭又來花了三百兩買了兩匹料子！”
    “男子之間交往，就好一個麵子，他買的不如別人買的檔次高，若是家裏不差錢，自然要提上個檔次。”
    “你倒是把男人看明白了，你自己家的男人怎麽沒穩住。”
    “父親，現在我急需精貴又少見的料子！能不能給我弄來！弄不來後麵來再多的客人我也掙不到錢，就輸了！”肖嵐岔開話題，不想與肖宗山討論那些有的沒的。
    “得等些日子，你這突然一說，我哪裏能弄的這麽快。不過之前從北渡回來之際路過京城，你母親倒是買了不少精貴料子，若是製衣不夠，做成這冊子上人先選上一選倒是還行。”肖宗山又將那冊子翻開，看著那精美的料子被裁剪成小塊放在冊子裏，看起來倒是有趣。
    “母親挑選的料子不都是女子合適的，男子又不適用。”肖嵐頓時覺得有點憂愁。自己手上的那批料子已經被搶購一空了，雖然是掙了點錢，可是比起城南布莊那麽多的好料子，恐怕還是不夠吧。
    “男人要麵子，女人也要麵子。女人的麵子都是男人給的，若是哪家夫人逢人便說，自己的衣服料子是自家老爺親自定的，還是你這所謂的限量款，是不是也是讓別人羨慕？你想那些夫人們，還會覺得肖煊那邊垂手可得的料子好看嗎？”
    “有道理啊！”肖嵐難得對肖宗山起了敬佩之心，沒想到這老頭對女人的心思也琢磨的透徹，怪不得是生意人！
    “你先想想辦法，如何把這些女子適用的料子銷出去，其他的料子我來想辦法。”
    自從上次肖宗山大半夜的把山上的道長請下來為孫繼業做法，肖嵐就知道肖宗山的手段和人脈是有些厲害的。
    “行！一會我讓海棠跟你回去拿料子，每樣剪一塊就行，回頭再照著這樣式給我定些來！”
    肖宗山看著肖嵐一本正經的跟自己談生意，第一次覺得這女兒有點自己當年的樣子。
    肖嵐剛出生的時候，肖宗山失望至極！他是給自己下了藥，才跟自己的夫人陸氏同的房，他想要的隻是一個兒子。所以，他從沒對肖嵐上過心，也從沒想過要將她培養成自己的接班人。直到這次家裏鬧得這一出，他才發現有些事情已經拖不得了。
    “夫人，那個老銀匠送來了樣品，請您過目！”
    小白在外麵，遞過來一個錦盒，肖嵐接過打開，隻見一塊一寸見方的銀色飾品躺在錦盒之中。那是用銀子製作的一塊山巒的形狀，上麵繁複的痕跡很好的展現出了山體的險峻與秀美。
    “這是什麽？銀片？”肖宗山伸手拿過那東西，除了那山巒的主體，旁邊還有一些小洞，看似是要鑲嵌在什麽東西上。
    “這就是咱們這家城北布莊的標誌。若是沒有這個標誌，即便是一樣的料子一樣的款式，也隻能說他是仿製品！”
    肖嵐轉頭讓小白把銀匠喊進來，並出了雅間，在門口見那銀匠。
    “師傅，我就知道找您沒錯，這標誌做的十分漂亮，以後咱們長期合作，銀錢不會虧待您！”
    老銀匠連連點頭，“好的好的，夫人滿意就好，隻是這工藝繁瑣，夫人要訂的話，一定要提前說，我好按時給您送來。”
    “我現在要做一百個，你便先按照這個數量做吧。一天五個能做？”
    “能做，能做，我還有個徒弟，真傳了我的手藝，一天我二人能製十個！”老銀匠隻覺得自己要發財了，這夫人定製這款物件，這市麵上隻有自己能做，主要這用銀子雕刻山巒的手藝，可是他們家祖傳的。何況這價格給的實在公道！
    “那就太好了，既不耽誤我出貨，也不耽誤您掙錢。”肖嵐對於那家首飾店老板推薦的銀匠很滿意，就是上次他訂了一堆首飾的那家。
    “不過我找您，也是因為您手藝獨特，旁人無法仿製，我給的銀錢裏也包含了工藝的獨家使用權，也簽了文書的，若是外麵出現一模一樣的東西，我可是要去縣衙告你的！”肖嵐還是重提了一下二人的約定，她不曉得這裏的人有沒有這種“獨家”的意識，所以還是忍不住多強調幾遍。
    “自然不會，文書簽了的，又有張老板作保，我不會的，有錢不賺還惹麻煩的事兒我不會做的！”老銀匠也是明白人！
    “那就好！那這樣品我就留下了？”
    “自然，自然，這個就贈與夫人！”
    “那就謝謝您了！”肖嵐送過老銀匠，轉身回了雅間，將那裝著標誌的錦盒遞了出去。
    “父親，這個就送給您吧！”
    “這小銀片有什麽用，擺都沒地擺！”肖宗山並不稀罕。
    “這個上麵刻的是山巒，您的名字裏有山，女兒的名字裏也有山。以後咱們父女連心，肖家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肖嵐這句“父女連心”叫肖宗山聽得心頭一震，瞬間一種陌生的情感在心口蔓延。
    他看了肖嵐一眼，伸手接過那錦盒，“別說這些沒用的，鋪子多上上心吧，就十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