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人心紛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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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左原取勝之時,右原的漢軍因側翼被破之故,已陷入兩麵夾擊之中。
去卑率騎兵從側翼而來,直衝中軍大部,迎戰不及時的漢軍受到衝擊,陷入了混亂之中。
之前負責率精銳突擊的王澤、馮博二人見形勢不妙,擔心會覆沒於右原,先後下令撤軍。
匈奴主帥須卜單於大喜過望,抓住取勝之機,下令帳下各部追殺漢軍。
匈奴兵騎多而步少,在他們追擊之時,再無令他們畏懼的長槍或步弓,他們快速地切割敵陣,漢軍縱有抽隊留駐阻擊,但麵對烏壓壓的匈奴兵,以及惶恐的同僚,僅稍微抵抗片刻,便發生潰敗。
匈奴兵回馬奔殺,收割逃亡漢卒的性命。漢卒們失去了組織,為了從匈奴兵刀下逃出生天,互相擁擠,瘋狂朝後奔跑,仿佛在草原上被追獵的羊群。
但與羊群不同,上萬漢軍的崩潰遠比羊群更為壯觀,漢卒為了求生,或從山嶺間逃亡,或嚐試跋涉離石水而逃。
跋涉河水而欲逃者,不少被匈奴騎追上,或用弓箭射死,或用長矛戳死,鮮血布滿河水,屍體順流而下,場麵慘烈至極。
在追擊過程中,須卜單於本擔心己部陣型會因追擊太凶,導致兵吏渙散,會被漢軍抓住機會取勝。
但不料去卑命人傳來消息,漢軍主將並州刺史張懿被亂騎所殺,今漢軍群龍無首。
得聞消息,須卜單於不再客氣,下令兵馬分散追擊,追亡窮寇,非要將漢軍殺得大敗不可。
而這一追,匈奴兵便追到太陽西斜,從平川追擊至陰窪。漢軍潰不成軍,爭相踩踏,溺水而亡者眾多。更別說逃亡不及的漢卒丟盔棄甲,跪地乞降。
雁門太守王澤與其兄王柔在侍從的保護下,一路且戰且走,翻山走嶺而逃。
“匈奴人追上來了!”侍從驚恐喊道。
王柔回首望去,隻見十餘名匈奴騎兵仗著騎術過人,竟敢在山嶺奔走,追擊他們這股潰軍。
“將軍先走!”
侍從拉弓搭箭,回射追擊的匈奴騎,企圖為主將爭取逃命的時間。
王柔怒聲而罵,說道:“衛軒鼠輩,臨陣而逃,棄大軍安危而不顧,壞我將士性命,罪不可赦!”
“走吧!”
王澤拉著王柔的袖子,歎氣說道:“今逃出匈奴追擊,方是眼下要緊之事。”
話聲未落,匈奴騎的箭矢破空而來,射入王澤身側的土裏,嚇得王澤顧不上親衛,當即拔腿便跑。
沒等王澤逃幾步,便聽見前方響起馬蹄聲,隻見十餘名漢騎迎頭而來。
隻見為首騎將乘白馬突行,威風凜凜而來,抬手搭箭,一箭將衝鋒在前頭的匈奴騎卒射翻倒地。
餘者從騎有了指令,快馬迎了上去,紛紛開弓,射殺將追擊的匈奴騎。匈奴騎見有漢卒接應,遂放棄追殺,調轉馬頭而逃。
“濟安!”
逃出生天的王柔,仔細看清騎將麵容時,喜出望外道:“濟安救我!”
張虞駐馬而立,神情肅穆,說道:“我已在二裏外立旗,二君沿途收攏敗軍,可往旗下庇護。”
王柔趕忙問道:“濟安不隨我同撤?”
“不了!”
張虞指著前頭潰敗的漢軍,說道:“今下大軍兵敗,若不擊退敗軍,恐我並州軍士性命難存!”
眼下形勢亂成這樣,王柔不知戰場上變化,隻得聽從張虞安排。
向張虞拱手致謝後,王柔率左右朝前頭而逃。出走沒多久,王柔便聽見前頭鼓聲熱烈,旌旗獵獵飄揚,煙塵滾滾而生,馬蹄聲熱烈無比。
得見己方竟有大軍坐鎮,王柔與眾人的心情稍微平靜了許多,在騎卒的指引下,王柔逃至軍旗下休整,開始聚攏潰逃的漢卒。
而在王柔走後不久,張虞匯合什翼、郝昭二人,率數百名帳下騎卒射殺追擊匈奴騎。
甚至張虞趁著匈奴騎因追殺而軍陣不整時,率數十名騎卒逆勢衝陣,殺得因追擊太過深入的匈奴兵一個猝不及防,遏製住匈奴兵追擊的勢頭。
當去卑率騎追擊時,得知前方有漢軍出沒,遂率親騎上前。
卻見八百騎卒已在原上列騎陣,在騎陣之後旌飄揚,另有軍號聲不絕響起。另在原上的山林中煙塵滾滾,馬蹄聲碎間,林間有數百騎駐步於林外,借高而望下。
“大王,漢軍狡詐,今其陣聲勢浩大,兵馬伏於山林之間,不可擅進啊!”
侍從打量著眼前的聲勢,擔憂說道:“眼下天色已晚,不如先行撤軍。”
去卑眯眼眺望,對眼前的漢軍陣容充滿了忌憚,望了眼將暗的天空,說道:“為防漢軍有伏,下令各部收兵歸營。”
“諾!”
敲響收兵的金聲,匈奴各部不再追擊漢卒,甚至因擔憂張虞率漢卒追擊,各部輪番殿後。
見匈奴追兵撤退,張虞長吐了濁氣,總算虛張聲勢嚇退匈奴兵。他真擔心匈奴人頭鐵,非要追擊往死裏打。如是那般的話,估計他隻能率騎而撤。
張虞挽著韁繩,吩咐說道:“由什翼率部殿後,各部收攏潰兵徐徐而撤。”
“諾!”
夜幕昏沉,張虞帳下各部散開,揮舞令旗,吹響軍號,在河穀中聚攏敗逃的兵馬。
很快,在漢騎的尋找下,太原郡守馮博、定襄太守郭縕、並州刺史別駕李晉等並州官吏陸續與張虞所部匯合。
張虞與眾人一番聊天問話,算是拚湊出大軍兵敗的經過。
匈奴如張虞所料那般,打算從側翼夾擊漢軍,故由去卑率領休屠胡進攻。上黨太守衛軒率兵坐鎮側翼,並根據大軍指令,由各部兵吏扼守險峻。
去卑率匈奴兵發起猛攻,上黨兵借地利固守,雙方戰鬥一度陷入焦灼。去卑為突破漢軍防線,親自率部衝鋒,並派出山胡部衝殺,一度殺至衛軒附近。
衛軒無大規模廝殺經驗,見敵寇逼近軍陣,周圍煙塵滾滾,驚恐畏懼之下,率部先行逃離,側翼兵馬無主,遂是大潰,一舉被去卑擊穿。
去卑擊穿側翼之後,繞行直擊中軍,張懿在混亂中被匈奴騎所殺,之後便是全軍潰敗的故事。
得知張懿已死的情況後,眾人無不悲痛。然悲痛之餘,眾人更多是不知所措,今下不僅大軍兵敗,主帥還陣亡沙場,已是難以與匈奴人抗衡。
張虞見眾人沮喪又惶恐,在經得眾人的同意下,連夜率部撤退,並沿途繼續收攏潰兵。
而這一撤,眾人便奔走了數十裏地,直到三月五日的中午,各部兵馬撤至於離城,才停了下來。
至於離城時,得知衛軒快他們一步到城內,並帶走了城中輜重,直接逃回上黨,這讓諸將憤怒不已。
在一番整頓兵馬後,諸將稍微恢複士氣,在縣府內商討對策。
因張懿陣亡,主位空了出來。在主位之下,張虞、王柔兩名副將分坐左右,而諸太守各自尋位而坐。
“陛下命我與濟安為副將,而我癡長些歲數,鬥膽主持今時軍議。”王柔咳嗽了下,說道:“今因衛軒擅自逃遁之故,致使張使君戰沒,我大軍死傷慘重,部眾士氣低迷,不知諸君有何見解?”
王澤眉頭緊皺,說道:“匈奴兵馬眾多,以我軍當下現狀,恐難以與之抗衡。故我以為之見,不如棄守於離城,轉退守茲氏,暫避叛軍鋒芒,以候朝廷兵馬調度。”
頓了頓,王澤憤懣說道:“另外需上疏彈劾衛軒,令陛下將其下獄問斬,方能撫慰今日所死難將士,及告慰張使君在天之靈。”
“彈劾衛軒我無意見!”
郭縕沉吟少許,說道:“但棄守於離,我恐有所不妥。於離為晉中險要,為三晉禦匈奴之門戶。今若讓於匈奴,豈不讓匈奴兵鋒直指太原?”
王澤聲音加強,責問道:“今下輜重折損殆盡,將士死傷慘重。出征一萬五千餘眾,今時可用之兵不足七千,試問郭定襄如何能與數萬叛軍作戰。撤至茲氏,以呂梁山為險,以耗匈奴銳氣,有何不可?”
眼下茲氏城中的漢軍不止七千人,算上衛軒手上幸存的兵馬,至少有八、九千人。但即便這樣,今日之役因地形狹窄之故,導致大軍折損過半,不可不謂大敗。
郭縕不想與王澤爭論,而是看向張虞、馮博二人,問道:“不知二君有何見解?”
馮博搖了搖頭,說道:“匈奴今日雖勝,但非不可敵之兵。若無衛軒臨陣出逃,豈能讓匈奴逞凶。以我之見,不如遏守於離,假我漢卒守城之優,殺傷敵寇,令匈奴叛軍退走。”
於離雖能與離石聯絡,但卻歸由太原郡所統。馮博作為郡守,具有守之責,今若放棄於離,將匈奴兵放入汾水河穀,將有損馮博的政績。
另外如馮博所言,匈奴人不擅長攻城,今若固守於離城,匈奴人未必能啃得下來。
“張校尉以為如何?”馮博看向張虞,問道。
不僅是馮博看向張虞,堂內所有人無不看向張虞,希望能了解到張虞的態度。
畢竟自從征以來,不論是獻策破敵,或是列陣廝殺,亦或是兵敗之時的所為,無不是在告訴眾人,張虞具有名將之資,其軍事能力在他們之上。
故對眾人而言,張虞今時的態度異常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