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非君擇臣,臣亦擇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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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元190年,初平元年,正月。
    壺關,度遼將軍府。
    “據斥候探查,白波賊因被河東諸氏塢堡堅壁所退,今諸部有意向東遷徙,掠上黨,與黑山諸賊匯合。”
    徐庶匯總斥候所報之內容,站在上黨輿圖前,用細杆指點形勢,說道:“今白波賊匯於楊縣、永安、襄陵三縣一帶就食,若所料不差,賊眾應該會跋霍大山,經陭氏縣(今山西安澤),涉沁水,入掠上黨。”
    上黨與河東郡之間,有兩山一河為阻,河為沁水,其穿太嶽山而下,形成河穀地區,而陭氏則坐落於河穀之中。
    曆史上,秦趙之間的長平之戰,便是秦國從河東郡出兵,跨越山水險阻,將兵力投送至上黨。
    當然,秦國東征的道路與白波賊入寇上黨的路線不同。因河穀孔道眾多,故上黨與河東郡的穿行的道路有兩條,秦國走南線,即從冀縣東進;白波賊走北線,從楊縣東掠。
    “陭氏縣?”
    張楊指著輿圖,說道:“陭氏縣位居河穀之中,泌水穿城而過。今白波欲從陭氏入上黨,我軍可依沁水、山勢之險,以據白波賊。”
    “沁水河穀多孔道,唯恐白波賊走別途入上黨。”張遼說道。
    “公則有何見解?”張虞看向郭圖,問道。
    郭圖捋須微吟,說道:“白波賊之所以東進,實因掠太原、河東受挫,而所聚流民眾多,糧草日漸匱乏。我聞將軍名聲顯著匈奴,而今任度遼將軍,不如遣人拜會於夫羅,責問其為何聚眾反叛。”
    “至於據白波賊之兵,以圖之見,不如選將率兵至陭氏,以為前哨探敵之用。”
    “可!”
    張虞深以為然,說道:“白波賊兵雖眾,但人心不齊。今若能分而化之,未必不能大破賊兵,俘其老弱之眾。”
    於夫羅其人,張虞任護匈奴副校尉時,曾與他打過交道,其人漢化頗深,因父親為單於之故,而他又為左賢王,故於夫羅在匈奴裏屬於是親漢派係。
    數年前,朝廷因烏桓之亂,抽調匈奴兵馬三千騎,便是由於夫羅率兵出征。然行至半途,匈奴叛亂起,其父羌渠單於死,由須卜單於繼位。
    隨著須卜單於被張虞所斬,匈奴內部因單於問題而產生矛盾,不得不用六部議事,暫時取代單於職權。而率部在外的於夫羅受朝廷詔書,率騎而歸國,嚐試謀取單於。
    但由於欒提莫車、去卑的拒絕,於夫羅謀取單於位失敗,在朝廷的詔書下,三千匈奴騎至河東郡的平陽屯兵。
    很快,隨著劉宏的去世,雒陽一係列爭鬥,於夫羅被朝廷忽視,其部缺乏糧草嚴重,加之白波賊在河東的作亂,於夫羅幹脆在白波賊的聯合下,一起反叛。
    如果白波賊犯邊,以張虞與匈奴的複雜關係,於夫羅說不準能夠成為張虞的助力。
    “那不知由誰前往陭氏駐守?”張楊問道。
    張虞沉吟了下,說道:“讓伯道率五百步騎至陭氏屯兵,若白波賊眾至,伯道固守城池便可。我得知消息,當率大軍星夜前往支援,不消五、六日,便能至陭氏。”
    “昭領命!”郝昭從席上起身,拱手應道。
    郝昭作為早早投效到他門下的將領,並在曆史上發揮出彩。今下為了培養郝昭,張虞也打算讓郝昭獨自統兵。
    郭圖思索了下,問道:“君侯,圖今下有一憂慮,白波賊今下東進,而我恐黑山賊會舉兵向西呼應。二賊如若東西合擊,我軍怕是難以招架!”
    張虞注視上黨輿圖,思慮說道:“黑山賊號百萬之眾,分居太行大山南北,多居於大山東側緣邊河穀,如河內之林慮,魏郡之涉縣等河北諸地。至於上黨境內,雖有黑山賊眾,但其數不多,約在沾縣、毛城一帶。”
    “賊眾離散而居,縱張燕為賊首,尚不能管轄黑山諸賊。今諸賊豈會聚兵向西,以呼應白波賊乎?”
    黑山賊與白波賊來源不同,黑山賊是由各部離散黃巾組織而成,張燕對黑山賊的控製力很弱。而白波賊由郭泰率領,其有明確的首領。
    之前張虞尚會疑慮二賊聯合,然待他摸清二賊的組織架構的不同,對黑山賊稍微放心。
    待徐庶想繼續匯報時,卻見侍從快步入內,說道:“稟君侯,雒陽二君已至城外。”
    “可是鍾元常、孫彥龍二君?”張虞欣喜問道。
    “正是!”
    聞言,張虞大喜不已,從榻上猛地起身,謂左右笑道:“軍議暫休,二賢來此,容我出迎之。”
    “諾!”
    說罷,張虞便按劍趨步而行。而堂內諸將互視了幾眼,皆起身相隨。
    少頃,張虞乘車駕而出,諸將乘騎隨行,以迎鍾繇、孫資二人。
    “元常、彥龍遠道而來,怎不提前知會,虞有失遠迎!”張虞從車而下,向風塵仆仆的二人拱手道。
    鍾繇笑道:“今下關東諸雄起兵討董,封鎖大河渡口。我與彥龍因借安撫濟安之名出京,故難從雒陽渡河,唯有喬裝打扮,繞道弘農渡河,從河東郡,轉至河內郡,方抵上黨。”
    “二君奔走辛苦了!”
    張虞見鍾繇隨行之人多有家眷老弱,說道:“二君家眷與隨行之人,倒可先至屋舍落腳歇息,另有侍從奉上湯水、膳食。”
    “多謝濟安了!”
    “理應之事!”
    張虞各挽鍾繇、孫資的手上車,說道:“今先行至郡府,容我為二君介紹我帳下賢士。”
    說著,張虞笑了笑,說道:“元常多有至軍中遊玩,應熟知我帳下將吏。倒是彥龍因多在雒陽,雖與我有所往來,但卻不知我帳下將吏。”
    因二者之間的地位差距甚大,且往來次數少了,孫資倒是謹慎了許多,說道:“勞君侯為資引薦賢士。”
    “好說!”
    張虞親撫孫資背部,說道:“我依稀記得彥龍與虞同學於大麓,今時間流逝,但你我同學之情不改。二君至上黨,乃與虞同創基業,共匡社稷,撫恤黎民。”
    “君侯大義,資願隨之!”孫資正色說道。
    “若濟安不棄,繇願助之!”鍾繇笑道。
    “善!”
    張虞握著二人手,笑道:“上黨雖說貧瘠,我卻有征辟之權,不知二君願為何官?”
    孫資看了眼鍾繇,說道:“資居雒陽習經多年,幸至台閣,初任郎官。今不敢言有大才,更不敢言治兵,願為君侯治縣。”
    “好!”
    張虞大為讚歎,說道:“諸子居郡中者多,而甘為縣長者少。彥龍願為縣長,虞喜不自禁!”
    孫資沒有好高騖遠的心態,讓張虞非常讚賞。上黨郡戶籍少,但縣卻是不少,一共有十三座縣城,故與冀州大郡的縣數差不多。
    故今縣數雖多,但戶籍人口稀少,每縣平均下來僅有可憐的一、兩千戶人,因此上黨地區的縣長俸祿都不高。
    今下孫資願意到地方上擔任縣長,除了讓張虞為他腳踏實地而欣喜外,還有代表屬於張虞的官吏下探到了縣一級。
    畢竟張虞雖控製了上黨,但嚴格來說,他僅控製了壺關治所,以及部分險要地區,餘者十二縣的長吏雖說歸附張虞,但未與張虞建立起緊密的聯絡。
    張虞若想深入控製上黨,諸縣長吏需經他清洗一遍,並更替上他的屬吏。
    繼而,張虞順勢看向鍾繇,問道:“那元常呢?”
    聞張虞之言,鍾繇捋須而笑,神色多暗藏深意。
    見狀,張虞瞬間明白鍾繇心意,不由暗罵了下自己愚笨。
    鍾繇作為廷尉正,至少是六百石京官,而他所能征辟官職,不過數百石小吏,或是說表他人為縣長。連郭圖都不甘為郡吏,而是出任他的參軍,更何況千裏奔波來找他的鍾繇。
    顯然鍾繇不是貪圖他的官位而來,而是希望與他圖謀大業,這種人才若想留住,豈能用尋常手段,需與他深述宏圖大業,給予超凡的待遇。
    亂世將至的時局下,君臣之道難以長久,非君擇臣,臣亦擇君!
    張虞緊握鍾繇的手,笑道:“我與元常許久未見,今日宴會之後,我與君深訴情意。”
    “願受濟安之邀!”鍾繇拱手說道。
    見張虞無需自己提醒,瞬間便明白自己的深意,鍾繇心中不由讚歎了下。鍾繇需要承認一點,張虞能以白身而躍遷至度遼將軍,不僅是自身軍略出眾,張虞更是聰慧,能審時度勢。
    至了府衙,張虞依照慣例,舉行了宴會,向二人介紹了帳下將吏,並為帳下將吏引薦鍾、孫二人。
    郭圖見鍾繇都被張虞挖來,遂欣喜不已。他本以為就他一人投效張虞,今連官職比他高的鍾繇都為張虞效力,自衿之情略退,並將心中的猶豫放下。
    張虞望著堂內受邀而至的郭、鍾、孫三人,不由念及他寫給漢中郡丞杜畿的第四封信,今下他既不知信使消息,更不知杜畿是否收到信件,心中多有忐忑。
    因上黨距離漢中有四千多裏的路程,加上沿途多有動亂,送信的信使足足走了兩個多月。其間因道路走錯,信使耽擱時間,最終在關中探聽到道路,選子午道入漢中,這才到了南鄭。
    入了漢中,信使這才將書信送到杜畿手裏。而收到張虞的書信之後,杜畿卻不能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