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白馬將軍,痛陳利弊
字數:5118 加入書籤
上黨壺關至廣陽薊縣,二者之間路途約有一千五、六百裏,日行百裏需半月。
庾嶷擔心上黨蝗災問題,快馬兼程,日行兩百裏,僅花了八日,便至薊縣。而劉虞得知庾嶷奉張虞之命前來出使,當即宣其入州府相見。
薊縣,州府。
庾嶷身著素服,頭戴士冠,在侍從的領路下,趨步入了大堂。
“嶷奉度遼將軍之命,特來拜見大司馬!”庾嶷恭敬行禮道。
劉虞招呼左右奉座,麵容和藹問道:“濟安遣君至薊縣,不知所為何事?”
庾嶷麵露悲意,說道:“君侯憂慮百姓流離,遂於上黨招攬流民,授予荒田。然不料今歲豐收之際,先遭旱災,再逢蝗災,百姓無所食。眼下府庫空乏,難以賑濟百姓,君侯日夜憂思,特遣嶷前來拜會大司馬,求糧援救上黨兵民。”
“若無糧~”
庾嶷唉聲而歎,說道:“郡內白波流民難遏,必會聚眾反叛。而君侯帳下無糧,恐難以鎮壓流民。屆時上黨二十萬百姓,將會與黑山賊聯合,劫掠河北諸郡,河北恐將大亂爾!”
庾嶷所言非假,曆史上黑山賊屢次劫掠河北,甚至一度成為袁紹的心腹大患,與白波流民東遷,以及上黨民眾東奔黑山有關。
眼下上黨地區如果沒糧,張虞為了讓麾下兵民有糧可食,說不準會學劉秀起家一樣,放手一搏,走上劫掠河北諸郡的道路,以劫掠為條件,招募軍士,運氣好或能成為‘黑山帝’。
聞言,劉虞看向左右幕僚,問道:“今幽州可有蝗災否?”
“稟牧伯,幽州治下上穀、涿、漁陽等郡並無上報蝗災。前些日子倒是雨下得少,但因河渠之利,旱災影響不大。”從事程緒上報道。
劉虞心中擔憂消散,說道:“邵然,不知濟安今下需要多少錢糧?如實說來,不必誇大,我當竭力相助。”
庾嶷沉吟少許,說道:“不瞞大司馬,今上黨有兵民近二十萬,君侯請求三十萬石糧,用於以工代賑,以濟百姓過冬。”
“三十萬石糧?”
堂內幕僚不由交頭接耳起來,三十萬石糧可非小數目,換做後世度量衡,約為一萬八千噸糧。
幽州雖說經劉虞治理,糧草每石價格低至三十錢,但幽州依舊難改貧寒,可非冀州這種富闊之地,一口氣拿出三十萬石,可絕非易事!
程緒皺了下眉,看向劉虞,說道:“牧伯,府庫雖有餘糧,但出三十萬石糧予上黨。若突發兵事,恐糧草不夠,不如省之。”
幕僚有意讓庾嶷識趣,少向劉虞要糧。然庾嶷神情卻是不變,靜靜候著劉虞的講話,畢竟真正做主之人非幕僚,而是大司馬劉虞。
劉虞神情微正,沉聲說道:“我與濟安於雒陽時,本欲清君側,然不幸先帝駕崩,何進亂政,董卓入京,致使天下崩亂。今主上蒙塵,諸君各據州郡,能與我同行者,唯張濟安也!”
“濟安招攬流民,掃平白波,令上黨驟興。若非蝗災臨郡,上黨穀物已豐。今百姓饑荒,人將相食,來人有求於我,我豈能見危而不救!”
劉虞對張虞可以說很有好感,往長遠了說,張虞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郎官。後頭張虞還有意與他圖謀大事,僅是沒成功而已。
自董卓入京,袁氏討董,張虞至上黨屯兵,不僅沒忘昔日之諾言,且還與他保持同頻的政治主張,即不討董,不助董,免得天下愈發混亂。
故在劉虞眼中,張虞可謂漢室忠臣,今若見死不救,當會讓忠漢勢力愈發孤立,而這可不是劉虞所願見到之事。
見狀,庾嶷見縫插針,拱手說道:“牧伯,除求糧之外,另有一事欲與牧伯商量。今陛下西遷長安,不知陛下音訊,君侯擔憂不已。故歲末朝貢之時,願與牧伯帳下幕僚同行入京,參拜陛下。”
劉虞點了點頭,感慨說道:“賊臣作亂,朝廷動蕩,我身為宗室老臣,不敢不朝。今道路疏通,當遣使以效臣節。”
說著,劉虞看向主簿魏攸,問道:“若我無記錯,府庫中有糧百萬石,對否?”
“對!”
魏攸苦著臉,說道:“三十萬石糧草眾多,需八千車,日行五十裏,而薊縣至壺關一千五百裏,需花費三十日。沿途所花糧草要由我軍供給,此番為上黨運糧需用六十萬石。”
上黨距離幽州太遠,所消耗的糧草也實在多,劉虞有救上黨於危難的念頭,但距離太遠,實在讓部下犯難。
聽到屬下上報的數據,劉虞不禁心生遲疑,六十萬石糧可非小數目。
“六十萬石糧太多了!”
在劉虞猶豫之時,忽然一道洪亮的聲音從外傳入堂內,庾嶷循聲望去,卻見是一名相貌威儀,身形魁梧的勁服武人,按劍而行,行舉間露出驕橫之氣,難以讓人心生好感。
此人非是別人,正是白馬將軍公孫瓚!
“牧伯,幽州糧草雖多,但今支出半數賑濟上黨,不僅徒費民力,更不利我幽州安危。”
公孫瓚虎步行至堂內,打量衣著簡樸的庾嶷,語氣帶有不滿,說道:“今天下崩亂,首在利己,次在利他。今調糧草支援上黨,若幽州遭遇饑荒,若是突發兵事,庫中糧草關乎幽州兵吏存亡。”
公孫瓚之所以反對賑濟張虞,其已是將幽州糧草看作自己軍糧。尤其隨著天下動蕩,作為幽州軍閥的公孫瓚,他的野心已是蠢蠢欲動,可不甘心為劉虞帳下的將領,故自是要反對賑濟張虞。
公孫瓚的心思,劉虞自是不知。但其所說之語,劉虞不能不考慮,故陷入沉思,考慮是否如額調三十萬石糧草於張虞。
庾嶷見劉虞不語,有被說服之風險,當即說道:“不知牧伯能否請嶷入側堂說話?”
劉虞看了眼庾嶷,又抬頭掃視堂內眾人,遂從榻上起身,說道:“隨我入內!”
“多謝牧伯!”
待二人到了偏堂,劉虞與庾嶷坐於對榻之上,問道:“不知邵然有何言語,不可被眾人所知?”
庾嶷朝劉虞拱手,說道:“事關漢室興亡,有機密之語,不可讓外人所知。”
“請!”
庾嶷回憶張虞叮囑之語,說道:“董卓作惡多端,京中公卿無不憤慨。王司徒有意除賊,與君侯聯絡,行內外呼應之事。而君侯兵馬不足,已向王司徒引薦牧伯,並托嶷細言軍機密事。”
“待京中事變,君侯率三晉精銳,匯牧伯帳下幽州突騎,走上黨破河東,以下關中。彼時清除董卓,掃清西軍賊寇,二君便能迎奉陛下於雒陽,還於舊都,安撫關東諸豪,平息兵戈,興複漢室。”
庾嶷斟酌言語用詞,分析利弊說道:“君侯居上黨,招攬流民,意在興漢。今受蝗災所害,兵民無糧,則上黨將亂,而君侯將無容身之所。君侯流離失所,討董之業,漢室之舉,恐無人能為爾!”
“君侯在代,牧伯在燕,燕代二地唇齒相依,光武得燕代軍士以中興漢室,今世能否再興,恐需仰仗牧伯所領幽州。”
劉虞捋須頷首,麵露喜色,說道:“子師在朝謀事,濟安屯兵於外,內外呼應。濟安與子師,為虞同輩人也!”
若想要人幫你,自然要展現出自身的價值。劉虞雖說仁者,但不代表會無條件幫助別人。
今張虞為了求得劉虞的援助,自然要將他與王允的謀劃說出,添油加醋,展現出他不一樣的價值。
說著,庾嶷作揖而拜劉虞,懇求說道:“嶷非以救亡漢室為由,脅迫牧伯施手相救君侯。而是今下漢室衰微,願為漢室效忠者少。關東諸雄名托義兵,實無仁義之心;益州劉焉名為宗室,實則有不臣之念。”
“劉益州有不臣之念?”劉虞驚訝道。
“然也!”
庾嶷添油加醋,說道:“劉焉之所以入益州,是因益州有天子氣之語。其入巴蜀之後,招降米賊,攻殺郡守,封閉蜀道,絕蜀中之糧於長安。”
劉虞長歎口氣,說道:“我本以為劉君郎(劉焉字)與我為同道中人,不料今卻行此不臣之事。邵然勿要擔憂,今上黨糧乏之難,我自會出手相救。”
劉虞本來打點折扣,但今有了庾嶷這番利弊之語,讓劉虞決意幫助張虞。畢竟依照庾嶷所說內容,如果張虞流離,幽州失去通往關中的道路,那麽拯救漢室,鏟除董卓的計劃必將破產。
“但今下難行之事,便是三十萬石糧草,如何輸送與上黨?”劉虞說道。
庾嶷沉吟少許,拱手說道:“牧伯為大司馬,位三公之首,不如遣使持信於韓馥,以幽州三十萬石糧,換冀州三十萬石糧,這樣便能省去中途損耗,對韓馥而言,並無損失。”
“冀州牧韓馥?”
劉虞捋須而思,說道:“我今寫信說之,千裏運糧,損耗眾多,縱加上幾萬石糧,也好過轉運軍輜。若韓馥不同意,我當遣公孫瓚督糧送至井陘,由濟安率兵接收糧草。”
庾嶷笑了笑,說道:“君侯曾言韓馥怯弱,說不準韓馥畏兵過境,或會同意換糧賑濟之事。”
“邵然欲留薊縣,或是回壺關?”劉虞問道。
庾嶷正色說道:“牧伯既已決心撥糧賑濟上黨,嶷需盡快回壺關,向君侯通報喜事,並讓君侯向韓馥去信,以達成幽、冀換糧之事。”
“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