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大丈夫定諸侯,即為帝王,何以公、王為榮!

字數:8034   加入書籤

A+A-


    “君侯,袁術使者已至驛站下榻。而據使者所言,袁術今受賜九錫,並進位楚公。”
    郭圖束手而立,麵露笑意,說道:“以此看來,袁術將行王莽之事,欲篡位稱帝。君侯洞察袁術之人心,圖敬佩不已。”
    張虞盤腿而坐,將手裏的小木劍交於侍從,問道:“那使者為何事而來?”
    郭圖說道:“使者未有多言,僅言袁術將有厚禮贈於君侯。而以圖猜測,袁術或許會令天子下詔,冊封君侯為公。”
    張虞饒有興趣,說道:“若袁術表我為公,不知公則以為我當允諾否?”
    “君侯坐擁山西,治下民眾百萬,文武雲集門庭,實力不弱袁術,而今袁術能為公,君侯為何不能為公。”郭圖恭維說道:“且圖以為縱袁術不封君侯為公,君侯亦能自表為公爵。”
    張虞考慮少許,說道:“明日召集文武於議堂,邀袁術使者進見。”
    “遵命!”
    郭圖樂嗬不已,說道:“仆今便退下,知會文武於明晨議事。”
    “善!”
    出了府堂,郭圖以為張虞有意進位公爵,臉上的喜悅難以遮掩。
    出大門之時,楊阜遇見笑容滿臉的郭圖,先止步行禮,繼而問道:“敢問郭君,仆聞袁術進位楚公,今遣使謁君侯,不知所為何事?”
    見是依附不久的隴人楊阜,郭圖有意分享喜悅,說道:“袁術或有意與君侯並尊!”
    楊阜眉頭微皺,說道:“袁術進楚公,受久錫,違背人臣之道。君侯以尊奉漢室而揚名,今若進公爵,恐是有傷士民之心。”
    聞言,郭圖神情不滿,說道:“區區從事,安敢非議君侯。明日參與堂議便知,今時不必多問。”
    說著,郭圖揮袖便走,留下愁思的楊阜。
    因擔心張虞受袁術稱公刺激上頭,楊阜快步入府,以求麵見張虞。
    “君侯,雍州從事楊阜在外求見,言奏報隴右軍糧轉運情況!”侍從匯報道。
    時值晚膳時間,張虞正在用膳,無意處理公事,揮手說道:“讓楊阜明日堂議上奏!”
    “諾!”
    侍從趨步而出,然很快又重新入堂,說道:“君侯,楊從事言有急事,需今時由君侯批複。”
    扒拉了口飯,張虞無奈說道:“既然如此,那便讓楊阜入內。”
    “諾!”
    少許,便見楊阜持文書而入,拱手說道:“君侯用膳,仆多有打擾,望請見諒!”
    張虞放下筷子,和顏悅色問道:“卿食否?”
    “傳遞公文,尚未歸家!”楊阜說道。
    “既然如此,卿不妨留下同食!”
    張虞吩咐左右,說道:“來人為楊君奉膳!”
    “諾!”
    見張虞和善至此,楊阜受寵若驚,說道:“多謝君侯!”
    “坐!”
    張虞瀏覽公文,見文中內容僅是關於隴右軍糧如數運抵蒲阪津的消息,而非緊急之事,遂眉頭不由微皺。
    “義山可是為袁術使者而來?”張虞忽而問道。
    見張虞料到自己所為,楊阜心驚不已,說道:“君侯明察,除隴右軍糧外,阜是為袁術使者之事而來。”
    “不知義山有何見解?”張虞問道。
    “漢室衰微,卻未有殷、秦之暴政,袁術進楚公,受九錫,違人臣之禮。而今袁術遣使拜謁君侯,所為之事無非拉攏君侯,離間君侯與漢室舊人之關係。”
    楊阜拱手說道:“昔周末時,七國逐鹿,秦王欲為帝,又恐諸國相攻,遂與齊國互表。東西二帝立,齊受關東諸國之忌憚,及秦為弱齊國,與燕、趙、魏五國伐齊,故有樂毅為帥,下齊七十餘城之故事。”
    “故以齊為前車之鑒,君侯宜慎重行事,勿行犯上之所為,以免失群下之所望,並中袁術離間之策。”
    張虞若有所思,說道:“義山之見不無道理,且見明日使者有何言語。”
    見張虞不予回複,楊阜忍不住說道:“孟子曰,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君侯將與袁紹交兵,需與群下齊心,今豈能背離之。”
    此語一出,張虞神情頓有變化,說道:“義山良言,孤已知之。君先於此用膳,明日之事自有分曉!”
    見擺在自己眼前的晚膳,楊阜識趣說道:“君侯豁達,蓋有高祖之風。仆今多謝君侯賜膳!”
    楊阜用完膳之後,向張虞拜以謝禮,便告辭而府。
    一夜無話,時間轉至清晨。因受張虞所邀,文武二十餘人陸續至堂列席。而張虞早已坐於榻上,與左右閑聊。
    隨著眾人陸續到齊,侍從上報道:“君侯,袁術使者韓胤今在府外求見。”
    “宣!”
    “諾!”
    少許,卻見韓胤手持符節,打扮得體,亦步亦趨入堂,向張虞行以尊禮儀,便說道:“仆韓胤,今奉楚公之命特拜見大將軍!”
    “免禮!”
    張虞憑空虛扶,問道:“袁公受封楚公,可喜可賀,勞卿代我向楚公問好。今卿奉命至此,不知來意何如?”
    “仆今來實為送大禮於君侯!”
    韓胤笑吟吟說道:“天子念君侯有大功,前者聯絡諸侯以討國賊,並迎天子於雒陽,有夾輔之功;後者為國驅滅隴上叛軍,斬賊首平漢王宋建,有武德之功。今得楚公請奏,天子封君侯為趙公。”
    “趙公!”
    眾人聞封‘趙公’與張虞,神情各有不同,或有欣喜,或有驚訝,或有凝重。
    張虞笑了笑,問道:“袁君得封楚,而我受趙公,不知還有何方諸侯受公爵之封?”
    “實不相瞞,除君侯外,袁紹得封魏公,劉和可拜燕公。”韓胤笑道:“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今君侯如若受封公爵,往後將能與楚公平尊!”
    張虞沉吟少許,說道:“楚公美意,我受寵若驚。然我德薄才微,實難受領趙公之稱。”
    見張虞無意受領趙公,韓胤神情愕然,他沒想到張虞居會舍得拒絕,要知道袁術可是奢求多時,才逼迫天子冊封他為楚公。
    “可要仆先行退下,讓君侯與左右商議?”韓胤說道。
    “不必了!”
    張虞伸手阻止了郭圖開口,語氣篤定,說道:“我意已決,多謝楚公掛念。卿可於此休整幾日,稍後與我山西使者同往荊州。”
    “諾!”
    見張虞主意已定,韓胤僅能鬱悶而應。
    待韓胤行禮告退之後,郭圖從席上而起,說道:“趙為藩號之尊,君侯威震河朔,統禦百萬之民,與袁術、袁紹二者實力伯仲之間。今袁術受封公號,位高眾諸侯之上,君侯不領趙公,將何以顯尊乎?”
    “然也!”
    辛毗點了點頭,說道:“漢室衰微,袁術意在更替。君侯今不如順袁術之意,與之並尊。”
    “君侯所為合乎正道!”
    趙雲按劍而起,拱手說道:“君侯奉天子而討不臣,山西士民誠以此而敬服君侯。今賊為袁氏,君侯不妨先滅袁紹,則河北自服。”
    “彼時觀袁氏之所為,如袁術更替漢室,君侯以大義而南征,中原義士必裹糧策馬以迎君侯。而今與袁術同尊,雖能得享一時之榮,然卻失關東士民之所望!”
    “子龍所言有理!”
    鍾繇沉吟少許,拱手說道:“劉和為漢室之胄,今與君侯聯姻,實因君侯奉漢。而今若領趙公,恐劉和心生疑慮,此將不利君侯討賊!”
    張虞從榻上而起,按劍緩步而行,語慢卻穩,說道:“昨日知袁術所為,我晝夜難眠,思平天下之策。輾轉之下,以為‘厲兵馬,廣積糧,緩稱王’或能為平天下之策。”
    “厲兵馬之策,在於強壯爪牙,積蓄兵馬,以為一統寰宇之用。廣積糧之策,山西本為富庶之所,然經戰亂之故,土地荒廢,百姓無心務農,故令民眾務農,積蓄糧草,為一統中原之基。”
    “而緩稱王之策,實因漢室猶存,士民仰服餘恩者不少,我亦為漢室舊臣。且幽州劉和、兗州呂布皆為漢室臣屬,不奉大義何以收人心?”
    其實張虞對進爵趙公多有心動,然經楊阜之語讓張虞有所醒悟。
    他今下關鍵任務不是享受所謂的公、王稱號,更不能學袁術稱帝。而是要忍住虛名欲望,團結天下更多的人,以便他擊敗袁氏。
    畢竟他的敵人可不止袁紹,還有割據荊州的袁術,甚至往大了說,可以將汝南袁氏視為敵人。與占據天下大半疆域的袁氏為敵,張虞需要打差異化的牌,而不能與袁氏同流合汙。
    何謂差異化?
    無他,便是親漢室的舊人。兩漢四百年,而今餘恩尚在,涼州韋端、幽州劉和,甚至兗州呂布,皆可視為尊奉漢室的諸侯。今不拉攏眾諸侯,張虞怎麽和袁氏鬥?
    至於尊號,張虞何須著急,等袁術簒漢,而他具有一統天下的勢力,治下文武將會紛紛求上帝號。
    況大丈夫要當就當皇帝,公、王有何值得吸引人!
    “君侯英明!”
    見張虞表明態度,郭圖秒變立場,盛讚說道:“君侯之三策振聾發聵,恕圖之前不能知君侯深意。”
    “君侯英明!”
    趙雲由衷敬佩,說道:“天下之重莫過人心,袁氏四世三公本為眾人之望,然今忤逆於上,實乃自毀清望。”
    杜畿點了點頭,說道:“三策為穩重之見,山西如能施行,君侯將能以此而統中原。”
    “君侯英明!”
    人群中楊阜見張虞采納己見,心中由是大喜,高聲而讚。他雖立場偏漢,但卻知漢室難以中興之事實。而他在張虞身邊一年,深感張虞不僅有開國立基之能,且性情豁達,寬厚禮下,與高、世二祖各有優劣。
    有了楊阜的開口,眾文武齊聲而讚,聲音響徹大堂內外。
    且不說張虞拒絕了受封趙公的詔書,而今袁紹卻有意受領魏公之稱號。
    信都,州牧府。
    袁紹把玩詔書,問左右眾人道:“今天子賜公爵於我,不知諸卿有何見解?”
    “明公,萬戶侯已為人臣之盛,公今兼任大司馬,權位僅次於袁術。而袁術忤逆犯上,迫陛下冊封諸藩為公,此非人臣所能為!”田豐剛直,直言說道:“以豐之見,明公不僅不應受領魏公,更應發檄文聲討袁術。”
    “不妥!”
    審配說道:“袁術、張虞、劉和皆領公爵,而明公以侯見之,豈不位次於眾人。以配之見,明公需受天子詔書,進位魏公。”
    “審正南莫要蠱惑君上!”
    沮授厲聲說道:“君上將與張虞交手,今進位魏公,豈不令帳下義士寒心。”
    審配冷笑說道:“張虞待下豐厚,以四征將軍為重號,凡五千人便為委將軍,是故兵將皆願為張虞效死力。明公如能進公爵,將能置丞相、大將軍與四方將軍。屆時明公治下兵將得重賞,豈不為明公效死力乎?”
    “況公爵非明公之所求,而是天子念明公之所求,特遣使至河北冊封。”
    袁紹捋須點頭,心中對審配之言深以為然。
    他與袁術可是競爭關係,先前因袁術先有根基之故,導致了汝南袁氏族人先行跟隨袁術。若袁術受稱為楚公,豈不是壓了他一頭,往後將如何與袁術競爭呢?
    “正南所言有理!”
    逢紀說道:“明公地跨四州,與袁術爭鋒於徐州。袁術挾天子得有大義,今進位楚公,更能招攬豪傑。而明公與之相爭,唯明公受領魏公爾!”
    袁紹愈發滿意,他年近五旬,可謂奮戰了一生,而今若不能更進一步,豈不浪費了他過往十幾年的奮鬥。
    主簿耿苞受袁紹指使,出聲應和道:“漢德衰微,諸雄並起,將如七國爭雄。今袁術霸南疆,張虞據趙、秦,明公有魏齊之地。受稱魏公,以四州為封國,將能手握大義。而若不進公爵,縱明公有四州為疆,卻無禮法統之。”
    見眾人在誘導袁紹,沮授愈發不滿,說道:“明公為魏公,仆必能為高官。而仆不貪富貴,便是為大事考慮。漢室恩德猶在,明公舊為漢臣,貿然進魏公,恐會受人非議。”
    “袁術之所以封眾藩為公,實因憂天下非議。故以授所見,劉和忠奉漢室,今必不為趙公;而張虞狡猾多智,將會推辭而不領。”
    沮授的連連反對,讓袁紹心情頗是鬱悶,說道:“非我願為魏公,而實為天子之意。我今向天子上辭表,看天子是何反應!”
    今為了讓沮授、田豐鬆口,袁紹不得不以退為進。畢竟他上辭表,可不耽誤朝廷繼續下詔。三辭三讓之後,袁紹便能以天子詔書難以推辭為由,不得不受領魏公。
    “明公英明!”
    又說了幾句話,眾人便紛紛告退,唯逢紀留了下來。
    “元圖怎未離去?”
    “稟明公,紀有事需報!”
    “但說無妨!”
    袁紹招逢紀上前,問道:“君欲奏何事?”
    逢紀故作遲疑,說道:“明公授沮授監統內外,實因其多謀有智,欲人盡其才。而魏公之事,於明公而言實有大利。然沮授聲威漸盛,今能阻明公受領魏公,往後恐會束縛明公權柄。”
    “《黃石》曰,夫臣與主同,則主臣同亡。以仆卑鄙之見,君可借進魏公之事,以分沮授之權。是為仆卑鄙之見,如有誤言,望明公恕罪。”
    袁紹眼睛微眯,他之前為了拉攏冀州兵將,不得已授沮授大權。而今隨著沮授權柄漸大,如逢紀所言,沮授妨礙了他的權利。
    PS:今天晚上臨時有事,字碼的不多,暫算二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