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同床異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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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萌率數十甲士當先湧入,後續數百軍士緊隨其後,另有百名軍士包抄後門。
喊殺聲傳至後院時,呂布披頭散發衝出臥室,手裏握著長劍,妻子魏氏裹了件衣裳遮體。
“叫你莫欺將婦,你今非是不聽,今終惹禍上門。”魏氏神情惶恐,埋怨道。
呂布目露凶光,嗬斥道:“村婦閉嘴,莫非想亡於此乎!”
“明公,敵已至大堂,近侍悉至廳閣抵禦!”侍從急促來報。
“可知作亂者何人?”呂布問道。
“河東人口音!”侍從說道。
“殺!”
侍從聲音稍落,前頭便響起喊殺聲,另有箭矢在黑夜中的破空聲。
“怎麽辦?”魏氏緊緊拽著呂布的手臂,問道。
“敵從前門入,必會在後門封堵,今從溷上爬壁而出,至成廉營中!”
說著,呂布拉著魏氏就往後宅的廁所奔去,其間呂布不忘帶上子女兩人,餘者妾室盡被呂布扔下。
廁所散發著逼人的臭味,呂布仗著身子高大,先將魏氏托起。而魏氏乃朔上女子,雖享富貴多年,但手腳尚且靈活,慌慌張張爬出牆。繼而,呂布再將大女兒推上牆,讓魏氏接住。他自己則背負小兒,翻牆攀爬出院。
在黑夜的掩護下,呂布不知何人作亂,不敢叫喚任何人,而是直奔城外軍營,尋求成廉的庇護。而呂布雖走,但被他留於府上的侍從多為剽悍之士,借廳閣的地利死死抗住郝萌的進攻。
今深夜,州府忽而大亂,喊殺聲此起彼伏,不少人被兵戈動靜吵醒。
士吏們有兵戈經驗,於是紛紛緊閉屋門,防止有人誤入屋內,以免禍及家人。
對眾人而言,不管作亂是否成功,關鍵在於自家別遭殃。況若是出門,被人汙蔑為亂黨,那他們就無話可說了。
至於城中軍士雖知有人作亂,但因不知具體情況,且無呂布的調令,害怕背上責任,遂不敢妄動。
而唐使薛夏因住在州府附近,在動蕩的第一時間便被吵醒,其臨危不亂,指揮侍從加固屋舍,靜候城中變化情況。
隨著時間的推移,城中諸官舍幾乎盡知作亂之事,但因不知細情,無人敢幹預。
今夜過得漫長,在州府發生動亂許久,一支軍隊奔赴入城,不知是為了鎮壓動亂,還是說助寇作亂。僅知在軍隊入城後,州府動亂驟而消除,各種嘈雜聲音在各角落響起,之後漸漸消失。
天稍亮,在薛夏擔憂呂布情況時,呂布便遣使者傳喚。
得知呂布無事,薛夏由是大喜,遂欣然前往州府。
府堂內,屍體已被甲士搬走,今地上盡是凝固紅赭色的鮮血。
薛夏至府上時,卻見呂布披頭散發,直接坐在案幾上,臉色陰沉無比。左右文武自同寒蟬,恐呂布因怒牽連他們。
薛夏稍微施禮,問候了下呂布,便坐在左右席上。
“明公,仆斬郝萌首級!”
少許,成廉拎著血淋淋的郝萌腦袋直入大堂,向呂布複命說道。
呂布撇了眼死不瞑目的郝萌,冷冷問道:“郝萌乃無謀之人,謀逆之事非他一人所為。今可有擒得郝萌部下,拷問出同謀者?”
成廉拱手說道:“明公,郝萌親信悉數被誅殺,今副將曹性或知其中細情?”
“曹性何如?”呂布問道。
成廉說道:“郝萌作亂時,欲勸曹性與他一同作亂,然曹性念明公恩情,怒斥郝萌叛亂,並率部與之搏鬥,斬斷郝萌一臂,然卻身受數創。今病臥於榻,由侍從抬於府外候命。”
“傳曹性!”
“諾!”
傳令之下,卻見曹性躺在擔架上,被侍從抬入堂內。
見到受傷的曹性,呂布神情微動,關心道:“卿傷勢何如?”
“無大礙,稍微修養番,便能繼續為明公效力。”曹性說道。
“好壯兒!”
呂布欣賞點頭,問道:“卿為郝萌副將,可知郝萌受何人挑唆反叛?”
“袁術!”
曹性如實說道:“郝萌言,袁術許諾封他為兗州牧,而他又記恨明公,遂受袁術挑撥,決意謀害明公。”
“郝萌可有同謀者?”
呂布審視左右眾文武,殺氣騰騰問道。
“陳宮!”
曹性用手指向副位上的陳宮,說道:“據郝萌所言,他若殺將軍,陳宮將會擁他為兗州牧,並受袁術封賞。”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望了過來,陳宮頓時麵紅耳赤,張了張口,言語蒼白道:“明公待我恩重,我豈會背棄明公。郝萌不過一介狂徒,受袁術蠱惑起事,今揚言我與他同謀,無非欲蠱惑他人。”
昨夜時,陳宮做好起事的準備,然郝萌就是打不下州府,最終在成廉的圍擊下,郝萌敗走歸營,而陳宮見情況不妙,遂放棄了起事。
本以為郝萌死後,將會死無對證,然不料郝萌竟泄露於曹性。但慶幸的是,無具體物證,憑口供尚不足以令人信服。
呂布默不作聲,僅是死死盯著陳宮,直到陳宮坐立難安之時,呂布才淡淡說道:“陳先生昨夜在府上,並未與郝萌同謀犯上,此乃郝萌虛張聲勢爾!”
見呂布不追究陳宮責任,薛夏愣了愣,剛剛曹性指證陳宮時,陳宮那神情與表態必有貓膩,不知呂布輕信陳宮,還是說故意無視。
而曹性見呂布給陳宮定性,不好繼續指證,隻得含糊說道:“郝萌怨恨明公久矣,我屢勸明公有神勇之能,不可忤逆背之,不料郝萌如此狂妄!”
呂布伸手拍了拍曹性的肩膀,讚許說道:“君為壯士,回去好生養傷,待痊愈之後,繼郝萌將軍位。”
“多謝明公!”曹性感激道。
“郝萌反叛已死,但家眷尚在,今等明公吩咐!”成廉說道。
“郝萌之妻俊美,今賜予卿為妾,子嗣盡數誅之。”呂布沉聲說道:“後續封賞,待城中太平時,再由府庫調發。”
“遵命!”
郝萌妻子的美豔之名被眾人所盡知,故今能得到郝妻,成廉喜不自禁。
成廉告退不久,呂布與眾人聊完,一一將其打發走,以商討婚事為由,留下了唐使薛夏。
呂布看向薛夏,擠出幾絲笑容,說道:“部下叛亂,讓君受驚了。”
“將軍平叛得當,夏未有受驚!”
薛夏遲疑了下,問道:“那將軍妻女之事,不知將軍決斷何如?”
呂布伸手邀薛夏入座,歎息說道:“如君所言,兗州四戰之地,外有強敵窺視,內有不軌之徒,我意將妻女送至長安,勞唐王費心照料。”
在動亂之前,呂布或許會猶豫。但經曆了郝萌叛亂,呂布不得不認真考慮薛夏的建議。畢竟相比太平的關中而言,兗州實乃動蕩之地。
況且郝萌的叛亂讓呂布明白袁術一直垂涎於他,甚至會利用下三濫手段進行挑撥部下反叛。依此情況下,呂布決意倒向張虞,而送呈妻女是為表明態度的一種方式。
薛夏欣喜而拜,說道:“夏書信於唐王,以便唐王盡快安排軍士護送。”
“有勞薛君了!”呂布說道。
“分內之事!”
薛夏念起剛剛曹性指證陳宮之事,問道:“敢問將軍,剛剛陳宮受曹性指證與郝萌同謀,不知將軍為何無視?莫非陳宮為將軍之親信?”
見薛夏為外人,呂布猶豫了下,愕歎口長氣,如實說道:“我怎不知陳宮或與郝萌同謀,僅是陳宮舊部眾多,我欲治兗州,不可無陳宮輔佐。若效曹孟德害邊讓之事,恐兗州諸豪共擊我矣!”
呂布被陳宮迎奉入兗州,根本談不上有根基,非常依靠陳宮為他奔走聯絡。故今陳宮雖無統兵,但勢力之大卻讓呂布投鼠忌器。
“陳宮若真為郝萌同謀,將軍不畏陳宮複行舊事否?”薛夏疑惑道。
“我豈會不憂陳宮背我而投袁?”
呂布捋髯須而吟,說道:“為此我將兵權交於親信部將統領,以榮職而尊陳宮。”
說著,呂布笑了笑,說道:“陳宮今不敢背我,無非手下無兵,而卻欲以兗州為禮而獻於袁術。然我之所以不與他反目,則是殺陳宮,我將失兗州人心爾!”
呂布與陳宮的關係很玄妙,呂布控製了軍權,陳宮為兗州豪強的代表。呂布如果殺了陳宮,則代表呂布與兗州豪強翻臉,那麽呂布將在兗州無容身之地。故對呂布而言,陳宮沒明麵糾合眾人反他,便說明兩人尚能合作。
而陳宮雖看好袁術,袁術並許以封賞,但前提陳宮有利用價值。陳宮無兵權,今他背棄呂布而直投袁術,他將難被袁術所重用。
因此陳宮勸呂布投袁,並暗中策劃了郝萌反叛。呂布知陳宮之心,但為了能統治兗州,不得不被迫與陳宮同床異夢。
至於為何說呂布失去陳宮,便無法在兗州立足。
其原因倒是簡單,兗州多經兵戈,州郡中寡有依附於官府的百姓,大多數投靠豪強為部曲。因此在遍地以豪強為單元的兗州,呂布欲征軍糧需靠中間人陳宮奔走。
簡而言之,呂布、陳宮二人相輔相成,缺一則無並—兗軍事集團。
見薛夏若有所思,呂布笑道:“如唐王下兗州,陳宮必背陳而投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