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1章 世間是否有長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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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拙黑發濃密,看起來正值壯年,雙目深邃有神,數十年前就是密教的絕頂神種,來到第五境後,其地位更是水漲船高,哪個見麵不敬稱他一聲牧宗師?
然而來到黑白山後,有人上來就要給他兩巴掌,這種“禮數”他從未經曆過!
秦銘平日很隨和,現在化作“暴躁哥”,主要是共鳴到此人是衝著他而來,似要挖他根底。
他沒客氣,腹中絕品紫色金丹綻放熾盛霞光,天地紋理交織,連帶著他的那隻巴掌都“丹光”繚繞,厚如牆壁。
秦銘右手外,金丹霞光湧動,氣息磅礴,隨意扇出,竟有隻手遮天之感,擠壓得虛空發出爆炸聲,夜霧崩散幹淨。
牧拙惱怒,他都開口說是誤會了,對方都沒有停手的意思,依舊掄巴掌過來。
而他現在如陷泥坑中,被四大高手共同壓製,行動相當艱難,他急促喝道:“你且住手!”
然而,毫無用處,那身披蓑衣、頭戴鬥笠的宗師一掌就糊了過來,壓迫得他整張麵孔都要扭曲。
牧拙體內神光爆發,麵部紋理交織,浮現異景,有縮小的山川像是刺青般貼在他的麵部,護其周全。
那是他為自己選擇的成神之地,被他具現出來。
果然,同在宗師領域,實力很不同,他比血仙組織的周正然要強一截,道法高深莫測,被四位宗師鎖住後都能施法。
雖然很倉促,但他避免了麵部塌陷、口鼻竄血的狼狽局麵,隻是被震得有些耳鳴,臉頰生疼。
“劈裏啪啦。”
牧拙感覺臉上麻木,他麵部的刺青——微型成神之地,宛若在渡劫,有雷光綻放。
秦銘的兩巴掌裹著火花,纏著閃電,後勁十足,驟然炸響,在方寸山河間聽雷賞電,於暴躁對抗中也有幾分雅意。
牧拙一聲低吼,體內一枚神符焚燒,迅速亮起,竟於倏然間掙脫四人的束縛,擺脫禁錮,他摸著青黑的皮膚,麵沉似水。
餘根生截斷其去路,孟知晏、黎青雲也如幽靈移步,重新將其包圍在當中。
道路一側的荒漠中許多條身影出現,舉著火把,驅散黑暗。
牧拙愕然,那竟然是一群豬,都直立著身軀,無聲地張望過來。
顯然,這是掌上明豬,他自己沒有出現,隻是在施法圍觀,他選擇荒漠為他的成神根基,如今在通幽境頗有成就。
四位宗師坐在山崖上喝的美酒,便是老豬送過來的。
昔日,秦銘對荒漠兩眼一抹黑,現在隨著道行精深,接觸到更高的修行領域,已然知道不少真相。
荒漠中有不可磨滅的“場景”,不可理解的“現象”,難以根除,無法斬盡,主要是因為種種“神異”皆紮根在夜墟中。
想要成神,降服特殊的“地勢”與“現象”,其實涉及到了夜墟。
這也是秦銘對夜墟忌憚的原因,不敢再輕易踏足。
夜墟共有三十六重天,籠罩著無盡的迷霧。
老遊商、聻、無頭天仙、上古大能……盡歸宿於那裏,委實深不可測。
短暫出神後,秦銘目光刹那清澈。
牧拙發現被一群豬舉著火把圍觀後,臉色非常難看。
他掃視四名披著蓑衣、戴著鬥笠的宗師,道:“這就是黑白山的待客之道嗎?”
秦銘道:“你算什麽客人?沒有善意,闖進黑白山,還想讓我等尊重?再者說,你幾斤幾兩,也敢在獸神道場附近放肆!”
“家師席天。”牧拙不僅自報根腳,也再次強調他並無惡意。
餘根生心中難以寧靜,席天這個名字太響亮了,威震夜州數百年,在密教中的地位僅次於楚滄瀾。
這些年來,有人將他們並稱為密教絕世雙雄。
孟知晏、黎青雲心頭也沉重起來,席天青壯時代相當活躍,年老後才低調起來,曾有“天神”之稱。
秦銘打量著牧拙,此人體內神光滿而外溢,還真是名師出高徒,若無餘根生壓著,僅孟知晏和黎青雲兩人的話,多半鎖不住此人。
昔日的絕頂神種破關為宗師後,底蘊深厚得可怕。
秦銘開口:“席天很強,未來或許能成為宿慧覺醒者,但現在畢竟還未踏足第七境,就敢冒犯黑白山嗎?你身為其門徒,可是為崔衝霄出頭,要害雙樹村的少年?”
牧拙瞳孔收縮,這個神秘人怎麽像是能聽到他部分心聲?他想到了老師提到過的某種久遠的傳說,立刻心如止水,不再有情緒波動。
“膽子不小,竟敢來此地害人!”餘根生一聲爆喝,像是天雷落下,荒漠外的山壁都被震得隆隆搖動,有巨石滾落下來。
他視秦銘為子侄,想看他為新生體係拓路,怎能容忍有人加害?
當即,他一拳就轟了出去,毫無保留。
此時,餘根生雖然被點燃怒火,卻並未失去分寸,以濃鬱到極致的恐怖天光模仿純陽之力,如一輪大日升空。
牧拙覺得冤枉,他雖然沒有善意,但也無真正的殺心,隻是來摸底而已,探究黑白山少年的虛實,不曾想半路就被人截殺。
他的心在下沉,獸神的部眾根本不給他老師麵子,出動了四位宗師層麵的高手要針對他,若是那位狗劍仙自己出山,會不會直接去劈他師父?黑白山的生靈都太強勢了。
與此同時,秦銘正在結法印,體內絕品紫金丹蒸騰仙光,隨著他施法,“丹霞”澎湃,沿著的手臂,如長河滾滾湧出,化作有形法印,向前轟去。
孟知晏、黎青雲沒有猶豫,也都在第一時間出手。
牧拙實在沒有想到,他剛進這邊地界,還在外圍區域,就陷入生死危局中,若無非常手段,他可能會死。
他再次被禁錮了,艱難移動身體,也隻是躲避過部分攻擊。
他沒得選擇,激活虛空瞬移符,這是他的老師席天親手煉化之物,能在危局中刹那突圍遠去。
上次異域禁區化作血色煉獄時,部分有來頭的人就是借助這種神符逃生。
然而,餘根生的拳光還是擊中了他。
“大宗師?”牧拙震驚了,不然對方何以這麽快,而且剛猛霸烈,遠超正常的宗師。
喀嚓一聲,他的脊椎骨斷裂,胸腹部透出拳光,整個人都被打穿了,而且他滿身裂痕。
餘根生毫無保留的情況下,委實可怕。
不過,牧拙也暗自慶幸,此人應該沒有真正立足在第五境的絕巔領域,不然他就炸開了,凶多吉少。
與此同時,他的肩頭被一道雷霆法印擊中,血液四濺,肩胛骨碎裂,跟著炸飛出去兩塊,他的臂骨更是折斷了。
這還是他關鍵時刻艱難移動身體的結果,不然這些雷篆直接就打中他的頭顱了。
噗噗兩聲,他的身體又冒起兩股血花,那是孟知晏和黎青雲的劍光所致。
神光蕩漾,牧拙從此地消失,如一抹流光遠去。
他身上劇痛,沒有想到,對方毫不留情麵,真個見麵就下死手,他老師的麵子就值兩個大巴掌。
秦銘的天光裹著意識出竅,如烈陽橫空,追殺了下去。
可惜,祖師煉製的瞬移符太強了,根本追之不上。
“走!”
牧拙路經赤霞城時,不再掩飾,意識靈光激蕩,向著崔衝霄傳音,趕緊跑路,不然可能會死。
崔衝霄震驚,那可是他第五境的師兄,轉眼間滿身是血,身體變形,脊背不自然的彎曲,像是被人折斷過。
這不是他師兄想施加在秦銘身上的手段嗎?怎麽牧拙自己被折斷了脊椎。
崔衝霄激活虛空瞬移符,跟著逃生。
師兄弟二人敗走黑白山,倉惶遠去。
“此人非同小可。”黎青雲沉聲道。
秦銘已經返回,意識歸於肉身,他也在思量牧拙的真正實力,對方頗為危險,根本不能視作周正然之流。
餘根生更是鄭重叮囑,道:“你不破關的話,最好不要和他交手。”
秦銘點頭,並沒有反對,老宗師們主要還是擔心他的安危,無必勝的把握,不可輕啟戰端。
密教的席天威懾天下數百年,其強勢與可怕早已深入人心,其宗師級的門徒亦值得重視。
數日後,餘根生、孟知晏、黎青雲離開黑白山。
關於血葡藤,秦銘讓幾位宗師分了,他還足夠年輕,不需要延壽,而且他身上還有從黑塔文明那裏奪來的長生葉。
秦銘回到雙樹村,教導文睿修行了幾日。在此期間,他將周正然那盞六凰寶燈中的靈性提煉出來,謹慎收進破布中。
“配合雷藥,應該可以穩步破關。”他決定稍微休整,觀測下外界的風雲動向,便可以遠行了。
夜州並不寧靜,先後有血仙、淨世齋、長生居出事,怎麽可能會不引人關注?
牧拙逃走時,在赤霞城的那一聲斷喝驚動了很多人。
更有傳聞,孟星海險些因為一句流言遇害。
為此,餘根生知會了新生路的多位宗師,向一些黑暗組織發出警告,孟知晏也代表千年世家發聲。
一時間,夜州暗流湍急,水麵下波濤洶湧。
據悉,曾有一道非常可怕的意識劃過赤霞城,臨近黑白山地界,最後又無聲地退走了。
孟星海神色凝重,他隱約間看到一道烈陽劃過,不過似乎在滴落精神之血,那道光輪宏大懾人,卻也有傷。
他第一時間傳訊秦銘不可出山,他覺得那或許是一道大宗師的意誌,不知什麽來路。
兩日後,餘根生請出了新生路一位非常年邁的大宗師,發出最為嚴厲的警告,誰敢亂來,必十倍還之!
第六境的祖師難見,很多人都已登臨九霄,眼下大宗師就是至高在上的天花板。
……
黑白樹下,文睿開口:“小叔,我是不是太笨了?你教我的經文,大多都沒有練透。”
秦銘搖頭,道:“怎麽會這樣想,你悟性很高,已經做得很好。”
他知道問題的根結在哪裏,文睿悟性不俗,但根骨隻是中上,這確實是一個問題。
他鼓勵道:“你有不錯的悟性,而根骨可以後天改易,任何時候都不要妄自菲薄,應該永遠自信。”
“來,我教你練《改命經》。”這本經文非常特殊,許多前賢都練不成,秦銘決定短暫附體,親自幫他調整此經的循環路徑。
接下來的一些天裏,秦銘頻頻外出,神遊到古迷霧門附近,到現在為止,夜州一共開啟了兩座門戶。
上次,異域禁區發生血色慘禍,著實影響了各方的積極性,現在想拓荒的人銳減,遠沒有以前人多。
而且,第二座古迷霧門背後的世界,目前來看,不說貧瘠,但也沒有探索到特殊的造化地。
“那邊,春季還未過去,看來我時間還很充裕。”秦銘正是聽聞那邊的雨季還未到來,才沒有急於遠行。
不過,可以去探路了,甚至提前鑄造縮小版的“雷火煉金殿”。
當下,他肯定還無法直麵天雷。
“按照古籍中的記載,很久遠的過去,宗師可獨自麵對雷火,用以煉身,今不如古嗎?”
秦銘皺眉,詢問老黃真相。
黃羅蓋傘道:“除了順應時代,可以活很久的怪物較為特殊外。後世肯定是一代比一代強,畢竟,各種功法、藥方等都在改進中。”
它告訴秦銘,除了文明斷代外,主要是大環境發生變化的原因,現在的雷火比過去強大了很多倍。
如今根本不適合直接承接天雷,需要分步驟牽引與分化雷火,謹慎洗禮自身。
黃羅蓋傘道:“遙遠的過去,第二境的人便可以飛行,可是現在宗師都不能以肉身飛天,第六境的祖師看起來可以禦空而行,但其實都是特殊的手段展現,還做不到真正以肉身衝向天外。”
秦銘問道:“天地愈發不適合修行了嗎?”
黃羅蓋傘否定,道:“不,隻是諸神與列仙沒跟上大環境的變化,所以一代接著一代的消亡,其實道韻始終都在,應該出現更強者才對。”
秦銘問道:“第二境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不能肉身飛天的。”
“那一天,太陽落下再也沒有升起。”黃羅蓋傘語氣悠悠,有種說不出道不明的味道。
“啊?”秦銘心頭一震。
黃羅蓋傘道:“也是自地麵湧出火泉開始。”
秦銘詢問:“這火泉……其源頭是什麽?”
黃羅蓋傘回應:“不知,挖不到盡頭。”
秦銘出神,片刻後問道:“世間究竟有無長生者?”
黃羅蓋傘道:“應該沒有,萬物都有壽數。”
按照現狀來看,修士的壽元相對實力表現而言,短得可憐。
第六境的祖師,理論上隻有六百多載可活,若是服食寶藥,或有其他機緣等,可活至九百多歲。
地仙,這正常來說可活千載,若有續命手段,可活到一千五百多歲。
天神與天仙用盡手段續命,也不過能活兩千多年。
當然,極個別生靈獲得特殊際遇或有些不同。
秦銘感歎:“縱使絕代強者,生命竟也如此的短暫,相對浩瀚而又厚重的曆史而言,都不過是轉瞬即逝的流星。”
黃羅蓋傘道:“像是有一座無形的堤壩,一張無形的大網,於前方攔阻,在過濾,維係著平衡。”
它進一步道:“依照某個已逝的至高文明之主生前的說法,各條路的強者走到最後既孤獨又無奈,他們的前方有一道邁不過去的坎,像是大過濾器,所有至強者都將會被攔住,最終自然腐朽。”
秦銘問道:“你們那邊,修真文明的道主也會老死嗎,難以常駐世間?”
黃羅蓋傘很鄭重地告知:“都會死,就如玉京之主都已經不知道換了多少代了,大雷音寺、黑塔文明等地也都一樣,並無不朽者,換了一代又一代人,世間沒有新鮮事。”
“夜霧世界最深處都有什麽?”秦銘的問題一個接著一個。
黃羅蓋傘道:“不知,相對而言,你我都還在夜霧世界的外部地界,一個個至高道統,如同夜霧海中星羅棋布的孤島。”
“你沒有走到夜霧世界最深處,又怎知沒有可以常駐世間的生靈?焉知沒有人衝破那張過濾強者的大網。”
“依據推演……”
……
天上,正有一場規模不大,但卻足夠轟動的盛會即將舉行,關乎年輕一代的未來,涉及玉京的至高傳承。
五色蘭草散發清香,淡淡光霧縈繞,其藥性足可以溫養大宗師級強者的意識,而此時卻成為盆景。
前方,化龍池畔,有一條粗大的黃龍守護,鱗片大如磨盤,其軀盤成一座山,昂著龍首,充滿恐怖的威嚴感。
此時,從那池中先後走出四人,其中一人正是雲澗月,另外三人皆為年輕男子。
一位男子平靜地開口:“雲仙子,你的天仙、天神兩具妙體融合歸一後,若有機會再戰新榜的話,應該可以獨占鼇頭吧。”
有句話他沒說,若是他們三個也去競逐,那就要打過才知道了。
雲澗月沒有回應,反而問道:“地麵沒有人來競逐至高傳承嗎?”
他們當中的一位男子開口:“聽聞幾個特殊的生靈或多或少都遇到了麻煩,大概不會來到九霄之上。”
另一位青年開口:“該送的請柬應該還是會送。”
“據我所知,地麵有一人已經做出回應,應該會出現。”
遠處,很多人注視著四人,都露出敬重的目光。
縱使心高氣傲的周天道,也很沉默,靜靜地看著化龍池前的四道身影。
一位容貌清麗的女子低聲道:“靜璃,地麵的人也可以獲取資格,有你家天尊想見的那個秦銘嗎?對了,前段時間,聽聞你家大人可能初步看中了他,要為你挑選……”
陸靜璃微微搖頭,打斷了她,道:“他應該無法參與競爭。”
清麗女子點頭道:“也對,即便他稟賦非凡,非常適合練天尊的《極道金身經》,可畢竟起步較晚,目前境界較低,還未臻至第四境,一步慢,便步步慢,沒資格爭奪那至高傳承。”
在場許多人都目光灼灼地望著化龍池,有人輕輕歎氣,似有不甘,也有人則難掩眼中羨慕之色,還有人麵露悵然,不知在想什麽,更有一些少年露出崇拜與敬畏交織的神色。
赤霞城,孟星海接到一封來自天上的請柬,請他轉交秦銘。
而此時秦銘已經準備動身,將前往古迷霧門背後的世界,迎接全新的雨季,服食雷藥破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