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懷薇嚐試著讓媽媽服用治病的上清丹，丹藥在她的身體裏融化，僅僅隻能穩定她的病情。
    顧懷薇又嚐試著用光明魔法治愈她。
    但是光明魔法也隻是恢複了她現階段病變的髒器，如果不一直用魔法維持，她的器官很快又會迅速衰竭，治標不治本。
    隨著生病的時間越長，消耗的魔法和服用的丹藥劑量就越大。
    爸爸每天晚上都會守在媽媽的身邊。
    他們似乎很恩愛。
    顧懷薇幫媽媽吊著命。
    興許是顧懷薇太過於冷靜，爸爸安慰她的話都沒有用上多少。
    她對於變故接受得太快。
    媽媽生病這件事情都沒有影響到她的飯量。
    一日三餐正常吃。
    睡覺一夜到天亮。
    爸爸又在說媽媽對她的好。
    媽媽也總會在病床上展示出柔弱的那一麵。
    “長歌，你把這個戴上。”媽媽拿出一條米白色的針織圍巾，是前段時間她坐在壁爐前一直編織的那條，“原本媽媽想著過生日的時候送給你的，但現在……”
    她沒有繼續說，但她話中的含義是她活不到那一天。
    “戴上看看吧，很適合你。”
    圍巾很溫暖。
    顧懷薇握著媽媽逐漸瘦弱的手，為她繼續輸送光明魔法。
    “別擔心，我會陪在你身邊。”
    做一個好的演員，直到終幕的最後一刻。
    接下來的事情變得簡單了許多。
    每天照顧病人，聊聊天。
    媽媽的病情一直在加重。
    清醒的時間也越來越少。
    差不多了吧，怎麽還不結束呢？
    顧懷薇突然覺得爸爸回憶過去的話變得囉嗦。
    媽媽也過於脆弱，消耗她昂貴的丹藥和魔法石。
    顧懷薇開始對這段刻意營造出來的親情感到厭倦。
    她隻喜歡爸爸媽媽能量飽滿時的狀態。
    他們一開始的表演，符合顧懷薇對於親情的期待，爸爸對她嚴厲不失關懷，媽媽溫柔，又對她多加照顧。
    但後麵，他們開始索取，完美的形象出現裂痕，親情又變成了一種包袱。
    顧懷薇想，是不是自己察覺得太快了，所以沒有辦法全身心投入，感受親情原本的魅力。
    她可以為了姐姐付出一切。
    但對於半路出現的爸爸媽媽，她會開始算著他們消耗了她翡翠手鐲裏多少好東西。
    爸爸這幾天和管家商量著媽媽的病情。
    城堡裏有專門的病房。
    管家給媽媽全身插滿了管子。
    爸爸衣不解帶地照顧。
    顧懷薇則是想著，這個自稱是她媽媽的女人真的會死嗎？
    又過了幾天。
    爸爸帶來了一名醫生。
    女醫生紮著鬆散的低馬尾，穿著整潔的白襯衫，襯衫的衣袖卷起，露出一截潔白纖細的手腕。
    她手提醫藥箱，來到媽媽的病床前。
    結合著這幾天檢查的狀況，女醫生對爸爸說道：“夫人的病情很嚴重，已經不是醫學能夠解決的範圍。”
    她的聲音婉轉動聽，就像是海妖在歌唱。
    “那怎麽辦？”爸爸紅了眼眶，不忍地看著病床上的妻子，明明前不久還能坐在陽台邊織毛線，現在卻要躺在病床上靠著呼吸機維持生命，他心裏苦澀，“我們一家人好不容易的相聚，難道要天人永隔嗎？”
    女醫生笑道：“這裏是樂園，你的孩子是樂園的功臣。看在這一點上，我可以救你的妻子，但是需要你的孩子配合。”
    果然，注意還要打在顧懷薇的身上。
    爸爸希冀地看著顧懷薇：“長歌，你願意救你的媽媽嗎？”
    顧懷薇站在窗邊，看著遠處逐漸沉下去的夕陽：“你們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
    女醫生說，想要救媽媽，顧懷薇就需要把兩個小位麵裏結算的收益給她。
    一個是詭異位麵的壽命，一個是魔法位麵的魔法石。
    交出壽命，顧懷薇便不再永生。
    使用魔法需要消耗魔法石，魔法石是小位麵的產物，交出後續的所有分成，意味著顧懷薇永遠不能再使用魔法。
    女醫生笑著說：“她是你的媽媽，給了你一條性命，你要還給她。”
    可是為什麽要還呢？
    孕育生命確實很偉大，可那是媽媽的選擇，不是她主動要的。
    她感恩媽媽把她帶到這個世界上，但她不會因此覺得虧欠。
    顧懷薇沒有立刻做出選擇：“我考慮一下，明天給你答案。”
    女醫生還想再勸說，爸爸搖了搖頭，讓女醫生先出去。
    他說：“長歌不會對她媽媽見死不救的。”
    晚上，爸爸要陪媽媽的時候，顧懷薇輕聲勸說，讓他去休息，換她來陪護。
    媽媽的意識會短暫清醒。
    顧懷薇掖了掖被角，又給她輸送了一些光明魔法。魔力注入媽媽的身體裏，溫暖的力量順著經脈流轉。
    媽媽的眼皮微微顫動，她睜開眼睛，呼吸罩上是薄薄的霧氣。
    “不救也沒有關係。”
    媽媽白天聽到了他們和醫生的對話，她用手撫摸著顧懷薇的臉頰，眼底裏滿是眷戀和不舍。
    “其實能再見到你一麵，和你相處這一個多月的時間，媽媽已經很滿足了。唯一的遺憾，是沒有辦法再見到你的妹妹。”
    “我和妹妹，你更愛哪一個？”顧懷薇問。
    “你們對我而言是一樣的。”
    媽媽選擇了一個很討巧的說法。
    顧懷薇卻不太滿意答案：“不一樣啊，我們是兩個人。”
    沒有人喜歡涼薄的孩子。
    顧長歌比顧懷薇溫柔千百倍，如果是姐姐在這裏，她就算察覺到其中有陰謀，也不會坐視媽媽死亡。
    但顧懷薇不一樣。
    顧懷薇會眼睜睜看著她死在自己的麵前。
    隻會惋惜。
    不會流一滴的眼淚。
    顧懷薇攏了攏脖子上的圍巾，替媽媽把粘在額頭上的發絲撥開，聲音溫軟：“媽媽，我如果不主動交出來的話，你們的任務就失敗了。”
    “你……”媽媽瞳孔震縮。
    顧懷薇把手放在她的脖子上：“你們真的是我的爸爸媽媽嗎？”
    媽媽閉上了眼睛，過了很久，她聲音苦澀地問道：“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見你們的第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