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懷薇想讓自己的臉色更蒼白一些。
    但是她沒時間化死人妝。
    胳膊上的傷口被女醫生治愈。
    顧懷薇剛剛睡醒，麵色紅潤，為了掩蓋自己氣血十足的模樣，她縮在被子裏遮住眼睛，醞釀眼淚。
    “那不是噩夢，是未來……”
    她的手指收緊，攥住被角。
    “對不起……我太自負了……”顧懷薇嗓音哽咽，呼吸急促，像是真的害怕極了，“我以為經曆了這麽多，已經足夠強大，可以和你們對抗……”
    小男孩毫不客氣地說道：“你早該意識到這一點。”
    顧懷薇聲線往下壓，盡量顫抖：“我現在才明白，這些能力並不是禮物，而是災難！”
    小男孩冷眼看她：“之前還說什麽都不願意放手，現在卻想通了，人類還真是善變的生物。”
    “拿走！把它拿走！”顧懷薇語速越說越快，她用枕頭砸向小男孩，“我要變回普通人！隻要變回普通人，你們就會放過我，對不對？！”
    小男孩單手接住砸過來的枕頭，眼神微妙地變了變。
    “你說得對。”他走到床邊，摁住顧懷薇揮舞的手，坐下來，語氣難得溫和的誘哄，“別怕，我會幫你。”
    “真的嗎？你怎麽幫我？”
    “我會拿走你痛苦的根源。”
    從女醫生的口中，顧懷薇得知小男孩名叫狸狸。
    他們關係近。
    狸狸之前收到的是空的樂園卡。
    他原本就討厭顧懷薇，不相信預言。
    在顧懷薇回來後，一直沒出麵是因為其他顧及管理者的立場。
    女醫生的攔著他、顧懷薇心眼子多，狸狸覺得做得太過分，討不到好處，才選擇暫時收手。
    他肯定心裏憋屈。
    顧懷薇之前鬧的那一出，為的就是讓他覺得，她因為恐懼，改變了心意，願意把力量交出來。
    他現在有機可乘。
    顧懷薇乖順地點頭：“好，我聽你的。”
    狸狸微微眯起眼，嘴角勾起近乎愉悅的笑：“你聽好了，我不相信那個愚蠢的預言。
    但如果你把力量交給我，並且聽從我的安排，我就有辦法送你活著離開樂園。”
    “可是……可是……我很害怕。”顧懷薇結結巴巴，裝出怯懦的模樣，“其他管理者會不會不高興呀？”
    狸狸居高臨下，眼神輕蔑，像是在看蠢貨：“別讓他們發現不就得了。”
    他一直不太信服摩天輪。
    他們雖然以家人相稱，但各自平等，一同被封印在樂園，誰也不是誰的從屬。
    摩天輪因為排在第一位，總是擺出一副長者的姿態。
    剩下的人又偏偏都聽他的安排，實在是令人惱怒。
    而顧懷薇，就是打破這個平衡的突破口。
    “我不會撒謊，萬一……萬一被發現我就死定了！啊啊啊！我不想死！”
    她在床上蛄蛹。
    “噓，安靜點，你尖銳的聲線讓我頭疼……”狸狸低下頭，看著顧懷薇狼狽的模樣，十分嫌棄，“賭約沒有完成之前，你不會死。”
    “可我聽說，我想要加入你們，就得先死一次，好嚇人哦。”
    狸狸沒好氣地解釋道：“那是因為你身上的力量不屬於你，以你現在的狀態，根本無法很好地駕馭這股力量。”
    “按照預言，你必須拋棄這副脆弱的肉身，獻祭自己，加入我們。”
    “我們要剔除掉你屬於人類的那一部分，把你徹底打碎、重塑……隻要我們六人聯手，就算你不配合，我們也可以把你的能力從身體裏取出來。”
    顧懷薇用被子把自己的頭蒙住，裹得緊緊的：“我不要這樣。”
    狸狸勾起嘴角，嚇唬她：“那將會是一個很痛苦的過程，你也不想為了那個虛無縹緲的狗屁預言，做到這一步吧？”
    顧懷薇沒有立刻說話。
    剛才狸狸的話透露出很多關鍵信息。
    經過這段時間的觀察，顧懷薇也發現了管理者之間的齟齬。
    現在的樂園，表麵上是議會製度，眾人看似平等。
    可一旦樂園的大門被徹底打開，這種脆弱的平衡就會被打破。
    他們不再願意維持共治的模式。
    離開樂園之後，他們會爭奪屬於自己的地盤。
    顧懷薇是承載力量的容器，誰得到這個力量，誰就有可能成為外麵的主宰。
    所有私下找顧懷薇，想得到她力量的管理者，都想做離開樂園後的獨裁者。
    顧懷薇咬住下唇，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那我們要先離開城堡，不然被其他管理者發現，他們一定會阻止我們的。”
    “可以。”狸狸把顧懷薇伸在外麵的手放進被子裏，讚賞地看了她一眼，“雖然瘋，但不傻，你想的挺周全。”
    “那我們……”
    “明天傍晚，去薔薇花那裏等我。”
    “好。”
    介於顧懷薇之前耍手段，狸狸威脅道：“別想著逃跑，有我在，你逃不掉的。”
    “我不會的。”離開的通道就在城堡裏，顧懷薇當然不會逃跑。
    次日傍晚，天邊燃燒起炙熱的火雲，紅色的夕陽照在薔薇花上，花的色彩顯得更加濃烈。
    風過之處，花枝輕顫。
    顧懷薇的心情卻異常平靜。
    “走吧。”狸狸披著黑色的鬥篷，他扔了一件給顧懷薇，“披上，跟緊我。”
    顧懷薇跟著狸狸從城堡的後山下去，她驚喜地發現，那裏竟然有一條下山的小路，入口隱蔽，附近沒有怪物生活，絕對是逃跑的好路線。
    “你要帶我去的地方安全嗎？會不會被發現？”
    “我帶你去我的秘密基地。”狸狸還殘存著一些小孩子的習性，“那裏隻有我一個人知道，不會被任何人發現。”
    “那我是不是你帶過去的第一個人呀？”
    “哼，便宜你了。”
    顧懷薇一路上和狸狸閑聊，轉移他的注意力，然後假裝好奇，東摸摸西碰碰，偷偷用紅色薔薇花的汁水在路上做標記，以防止自己找不到回來的路。
    山林之間濃霧漸起。
    他們來到狩獵者的小木屋，木屋的牆上掛滿動物標本，狸狸先抱了一些柴火，將小木屋的壁爐點燃，驅散屋內的寒意。
    顧懷薇觀察著那些動物標本。
    其中有羊身上剝下來的皮毛、孔雀的羽毛、狼的獠牙……顧懷薇好像都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