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懷薇在這個石洞裏沒有看見出口，她冷靜下來，問道：“你先把你的計劃告訴我。”
    “你需要休息。”
    顧懷薇固執地靠在床頭。
    她不說話，眼睛一直在房間裏尋找出口。
    林蛇知道，她不是能閑下來的人。
    “你的身體需要休息。”林蛇拿出剛才檢查的報告單，指著幾處陰影標記，“這些陰影部分，是你的腫瘤。你剛經曆過一次手術，至少要等三個月才能進行下一次切割。在此期間，盡量減少使用能力。”
    “竟然嚴重了這麽多。”顧懷薇拿個檢查單查看，歎了口氣，語氣放軟，“我隻是擔心我姐，她現在沒辦法自由移動，我之前沒按照周凰的要求加入樂園，反而是帶姐姐逃跑，我擔心她會報複在姐姐身上。”
    林蛇站在床邊，房間內的光線本來就很暗，他幾乎和背景色融為一體。
    他說：“不會的。”
    顧懷薇問：“為什麽？”
    “他讓你接替顧長歌繼續經營工作，是為了把你帶進樂園，你若成為樂園的管理者，你的姐姐也會心甘情願地留下來。”林蛇看顧懷薇的目光更深，“是時間讓他變了初心，他留下了本該拋棄的棋子，甚至為了她，害死自己的同伴。”
    “那你呢？”顧懷薇眼尾微微上挑看著他，“你又帶我回來做什麽？”
    “擺著。”林蛇再次強調，“不要逃走，你別再接觸樂園相關的事情，我要把你藏起來。”
    林蛇看著顧懷薇，覺得她很像之前擺放在店裏的存錢罐，隻是存錢罐裏存滿了金幣，該到砸掉的時候，他又不想那麽做。
    就沉甸甸地擺在那裏也挺好。
    顧懷薇微微側頭，語氣淡然：“夢貘應該已經找到過我了。”
    “我知道，所以我先他一步把你帶走。”
    “鶴雪衣也找過我。”
    “嗯。”
    昨天，顧懷薇被帶回警局做筆錄，鶴雪衣沒出現，他準備等顧懷薇忙完之後再跟著她回家。
    誰想林蛇搶先了一步。
    他找林蛇要人。
    林蛇不承認，他說“誰先帶走就歸誰”。
    結果自然是不歡而散。
    “你不用在這裏看著我，我不會拿自己的身體冒險。”顧懷薇從來不會和自己的身體過不去，她讓林蛇幫忙給沐靈汐報個平安，然後安心養病。
    “好。”
    林蛇早出晚歸。
    他會向顧懷薇匯報行程。
    有顧長歌的線索，林蛇會及時告訴顧懷薇。
    顧懷薇找他要手機，他也給了。
    末了，還嘀咕了一句：“少玩手機，傷眼睛。”
    林蛇一有時間就會坐在電腦麵前。
    以前是因為工作。
    現在是在研究他那堆可以自動做手術的機器。
    他總是這樣，專注地投入於眼前的工作。他盤踞在自己的地盤裏，如果不是顧懷薇出現，他隻會孤僻地和那些機械、齒輪為伍，深陷在沼澤中度過漫長的歲月。
    “這是我給你安排的治療方案，你要看看嗎？”林蛇將三版手術治療方案放在顧懷薇麵前，“你既然跟我回家了，我就會把你修補好。”
    看著詳細的治療方案，顧懷薇知道那是林蛇熬夜趕出來的。
    以前在店裏工作的時候，顧懷薇有需要，他哪怕是撐著冬眠的身體，也會在規定的期限內把她安排的工作完成。
    有的時候也會抱怨幾句。
    但是從來不會影響到工作進程。
    他就是這樣的人。
    “謝謝你。”她垂下眼瞼，指尖壓住紙角，低聲道，“謝謝你能為我做到這個份上。”
    林蛇看著她，靜默了一瞬。
    “那如果你能力耗盡了，我可以把你的意識裝進芯片裏嗎？”
    “我不喜歡那樣。”顧懷薇相信靈魂的存在，數字生命對她而言就像是把靈魂困在了芯片裏不得超生。
    “顧小姐，我不想忙到最後，什麽都沒有留下。”他站在床邊，光從那三版手術治療書的厚度，就知道過度消耗靈力後她身體病情的惡化程度，“時間還很長，你可以考慮一下。”
    “我需要出去見見陽光。”
    “可以，不過我得陪著你。”
    顧懷薇這幾天一直和沐靈汐用手機聯係。
    沐靈汐告訴她，樂園和現實世界的融合正在加劇。一個叫靈異事件管理局的官方組織找上了她，問起顧懷薇的行蹤。
    他們不是單純來詢問的。
    他們還帶來了幾個人，說希望顧懷薇能看在大局的份上，出手相助。
    顧懷薇：怎麽個相助法？
    沐靈汐的回複慢了幾秒：來的人很奇怪，和你一樣看起來都不是普通人。他們需要你的能力，樂園大門開啟用的是小位麵的力量，這股力量和你體內的力量是同源的，他們這次要徹底封印樂園的大門，需要用到你身體裏的力量。
    顧懷薇：我知道了。
    來的那幾個人，很可能就是當年封印樂園大門的人。
    顧懷薇這幾天在林蛇這裏修養。
    林蛇偶爾會帶她出去曬曬太陽，可是這裏是沼澤地，霧氣太濃，陽光總是稀薄的，像是快要燃盡的蠟燭，隻剩下一點蒼白的影子。
    那天，林蛇帶回來一個投影儀。
    影像打開，女醫生的身影模糊了一瞬，繼而變得清晰。
    投影中，海鮫拿著顧懷薇拍出的CT，對林蛇說道：“你不如把她交給我，等我吸取了她的力量，把那幾個因賭約失敗而蘇醒過來的宿敵幹掉，就封你為座下之臣，如何？”
    一句話，惹得林蛇想要拔網線。
    “你要是治不了就離開，還是說，你也想和我搶顧小姐？”
    “你能力很強，偏偏是這樣的性格，不討我們的喜歡。”海鮫目光越過鏡頭，在顧懷薇身上流連，然後看向林蛇，“你的命運和樂園緊緊地捆綁在一起，你把她藏在你的地盤裏，遠離樂園和人類的紛爭，這是不現實的。”
    “我就不該讓你看望顧小姐。”林蛇直接切斷了影像聯絡。
    女醫生的身影閃爍著，沒有立刻消失。
    “摩天輪知道她在你這裏，軀體可以給你，但是能力不可以，我們會找到你的藏身之處，你是考慮自己交出來，還是與我們為敵？這段時間你可以好好想想。”
    “你們答應過，我們在樂園臣服於你們，而你們會把位麵經營者作為我們聽話的獎勵，發放下來讓我們自行爭奪，誰搶到就是誰的。”
    “那隻是我們在失去實體之前，安撫你們的話罷了。傻孩子，她是那麽珍貴的容器，我們怎麽可能真的像祭品一樣隨手扔給你們呢？”
    女醫生的影像消失。
    林蛇沒有說話，漆黑的發絲貼在他的額角，靜靜地看著光屏逐漸歸於黑暗。
    他看向顧懷薇，墨綠色的豎瞳在陰影裏浮浮沉沉，多了一份陰鬱。
    “顧小姐，你不要把她的話放在心上，我不會讓他們找到你，就算是靠我一個人，也可以讓你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