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生病了，病得都開始說胡話了。”
    顧懷薇想治好她，但她覺得自己好像做不到了。
    以前，她總是很驕傲，覺得自己隻要努力，就一定能掙得屬於自己的那一份。
    現在，顧懷薇忽然意識到，有些事情是強求不來的。
    “我很清醒，我的世界從來沒有那麽清晰過，我的眼睛可以看見空氣裏灰塵浮動的痕跡，我的耳朵可以聽見數百裏外的一聲歎息……你真該接受樂園給你的榮光，來和姐姐一起感受這奇妙的滋味。”
    顧長歌很喜歡現在的自己。
    海鮫卻有點不安。
    預言裏說的是樂園最終會在火焰裏走向衰亡。
    火是不祥之兆。
    “姐姐，沐靈汐說把公司給我們的時候，其實我沒有要，這麽多年來我也累了，我想著拿點分紅的錢，咱們一起回去環遊世界。”
    “什麽工作呀，外麵經營呀，生病呀，通通拋在腦後，不去想那麽累的事情，我們一起去看一看人世間的繁華。”
    “對不起啊，其實退休旅遊的計劃我回來已經寫好了，但我們大概是沒辦法去看了。”
    “不過也沒有關係，我們一起把樂園毀掉吧。”
    “毀掉了樂園，我們看不見，總有其他的人可以看見，不會再有人去獻祭，也不會再有人去他那破店上什麽破班。”
    “真是一個壞工作，我那麽努力哪來的報酬，到最後還要被他們要回去。”
    “真是一個壞工作呀，我就該老老實實去便利店幹活的。”
    “不該貪心，不該貪心……”
    顧懷薇聽見了沐靈汐的呼喚聲。
    她帶著其他人上島了。
    這把火應該是他們放的。
    不過這也不重要。
    顧懷薇低頭看著摩天輪形成的陣法，歎了口氣，她想再和姐姐多說幾句話，在身體裏失控的力量提醒她時間不多了。
    “對不起。”
    對不起啊，沒用的妹妹沒有救回你。
    對不起啊，你好不容易幫我續的命，我卻把自己的命也搭進來了。
    對不起啊，打開了樂園的大門，連帶著那麽多人一起受苦。
    她忽然開始恐懼死亡。
    但她不能怕。
    她還要像以前一樣，無論麵對什麽樣不可控的境遇，也要把手下的事情做好。
    顧懷薇把自己在小位麵裏吸收的所有力量全部爆衝出來，然後死死地箍住顧長歌。
    “姐姐，這次我抓住你了。”
    一起死在這裏算了，後麵的事情就交給其他人了。
    沐靈汐聯係的那個組織比她更專業，後麵還有官方的人，她隻需要做好一個引路人，把他們帶到樂園的大本營就可以了。
    周凰立刻出手：“放開她！”
    不放。
    顧懷薇才不會放手。
    那是她的姐姐，不是樂園的。
    而周凰和海鮫同時接收到了摩天輪的消息，要求他們立刻前往支援。
    海鮫握住周凰的手腕：“大陣法快毀了，顧長歌已經失去利用價值，不用再管他們，我們快前往匯合！”
    “你們也別走啊！”
    “周凰，姐姐對你而言不是很重要嗎？你留下來吧，留下來和我們一起！”
    顧懷薇現在笑得一定像一個魔鬼。
    她想用力量控製住周凰。
    想拉著他一起被火燒死。
    周凰擋下了顧懷薇攻擊過來的力量。
    顧懷薇是不要命的。
    他唇角溢出血。
    “我給你們留的是活路，你們卻自尋死路……”
    後麵的話顧懷薇也聽不見了。
    周凰表現得那麽深情，但他還是走了。
    就不能殉情嗎？
    樂園裏的管理者果然沒那麽驚天動地的感情。
    顧懷薇用自己全部的力量去攻擊腳下的陣法。
    然後就聽見一陣劇烈的爆炸聲。
    也不知道是上麵傳來的，還是下麵傳來的。
    顧懷薇感受到了火焰灼燒自己的皮膚。
    很奇怪的是沒那麽痛。
    痛感神經好像在這一瞬間變得非常麻木。
    她隻能感受到自己懷住姐姐的感覺。
    姐姐一開始在掙紮。
    後來攻擊她。
    再後來和她打感情牌，說著姐妹之間不應該弄那麽極端的。
    直到最後。
    姐姐不說話了。
    她站在火海裏。
    顧懷薇最後抬起頭看她的時候，她眼睛裏竟然有一抹解脫的神色。
    她的靈魂被困在樂園裏太久了。
    現在她終於要解脫了。
    顧長歌想抬起手，摸了摸顧懷薇的頭發。
    像以前那樣。
    顧懷薇卻用燒焦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她太精明啦。
    她擔心姐姐之前一樣是裝的。
    怕她抬起手，把她的腦袋扭下來然後逃走。
    但顧懷薇看著姐姐的眼睛，在感應上又覺得自己不應該這麽做。
    她們都快死了。
    她心不應該那麽硬。
    怎麽做是對的？怎麽做又是錯的？
    顧懷薇不知道了。
    一定是溫度太高，讓她的腦袋都沒有之前清晰。
    就這樣吧。
    就這樣吧……
    當地下室天花板整個砸下來的時候，顧懷薇摔進火裏，閉上了眼睛。
    迷迷糊糊之際，顧懷薇看見一把黑色的傘撐開躺在自己的旁邊。
    傘散發著微弱的光。
    那股光把她包裹起來。
    還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好像是很著急的樣子。
    但她身上實在是太痛了，她的能力被抽空，皮膚也被燒焦了。
    腦袋轉不動了。
    也想不到剛剛那個聲音是來自誰的口中。
    顧懷薇的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