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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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網址:.. 世界是一座舞台,男人和女人隻是舞台上的演員。他們有命定的上台時間和下台時間;每個人在台上都要演出各種不同的角色。——莎士比亞shakepea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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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一八年六月二十九日
吳虞
父親常感歎說:“人這一生,不是在風雨裏尋求歸宿,就是在漫漫長夜中流離。”
那時候的家,還是在馬路邊上的一棟隻有三層樓高的老破小裏。這棟矮平房離遠了看毫不起眼,並且在四周高樓的對照下顯得風格迥異,但到了晚上,從這棟小樓裏亮出的燈光卻能讓我遠遠地瞧見一道正在廚房裏忙活著的身影,這個身影有時是母親的,也有時候是父親的。
父親曾是名出租車司機,母親無業在家照顧我們。雖然家裏的經濟條件有限,一年到頭都沒太大變化,但也從未拖欠過任何一筆賬單。現在想想那時日子能過的如此平穩,全靠父親整天的辛勤和母親的精打細算。
自打我記事起,母親便告訴過我我是二零零二年在冀北出生的,姥姥姥爺都住在老家邢南的小院子裏,在我兩歲時我們一家人才搬到了現在住的晉陽市。母親總和我講,老家的風景很美,小院裏有一棵她小時候種的梧桐樹,長得又高又大,春天枝頭上開小喇叭一樣的花兒,進了屋裏都能聞見花香味,到了秋天,金燦燦的葉子就像夕陽一樣鋪滿了整個院子……但當我每回問道她為什麽要搬家後,她便不接著往下講了,也從沒有正麵回答過我這個問題,隻是說“這邊比那邊更好些。”
我還有個哥哥,他大我七歲,與我小時候調皮愛玩的性子截然相反,我一到家扔下書包就跑的沒影兒,但卻常常見他安靜地在書桌前拿著筆翻著書。爸媽總叫我向我哥看齊,我小時候也爭取拿過幾次獎,但同他滿滿一牆的獎狀比實在是不夠看,便很快放棄了跟他比的這個念頭,他固然是全家的驕傲。每回學校發了獎學金,他都會偷偷留下些錢給我,完了還不忘囑咐我說:“一定要省著點花,可別讓媽發現了。”
不得不說,那時候日子過得艱不艱苦,一家四口人裏我感受的最少。而這些早已成為了陳年往事,我童年裏還算美好的回憶。
迄今為止我都清楚地記得,在我小學四年級時的一個晚上,父親遭遇了那場改變我們全家命運的車禍。我也不止一次的想象過,如果那天晚上他能夠平安回來,我們一家人大概會一直這樣幸福下去吧。可事實與願望畢竟不存在於一個維度,那場車禍雖沒奪走他的命,但也導致他腓骨和腰椎多處骨折,落下了無法痊愈的後遺症。這種殘酷的事發生在一個還要養家糊口的中年男人身上,命保住了又有什麽用呢,他的靈魂已經死了。
自父親住院後,媽媽一夜間像是老了十歲,曾經如瀑布般滿頭烏黑的秀發也一去不複返,我不敢回憶她那時的模樣,隻記得她和我拉鉤,叮囑我要對住校的哥哥保密,如果他回家絕對不能讓他知道這件事。從此,我便見她剪了長發,換掉了平時常穿的連衣裙,早上出門都是穿一套又肥又大的灰色工服。現在回想起來,也許那衣服其實不算大,隻是她那個時候太瘦了。
後來父親出院回了家,他如同是變了一個人般,無論是從性格還是外貌,實在沒法和曾經相提並論,這讓我覺得無比陌生,好像從醫院裏回來的不是他,或者說不是曾經那個愛與家人說笑的父親。他整天無精打采地躺在床上,什麽都不做也什麽都不說,眼神總是盯著一個地方看好久,多數時候發出些動靜都隻是在自言自語唉聲歎氣,隻有母親下班回來能與他說幾句話。日子一天天過去,他也能自己拄拐下地走了,家裏陰鬱的氛圍才慢慢開始恢複,這本是個好事,但也正是在那段時間裏,他的床下漸漸擺滿了啤酒罐。
二零一三年暑假的一個傍晚,我玩到很晚才回家,剛用鑰匙打開門,映入眼簾的是滿地的啤酒罐和碎掉的玻璃渣子。我心頭一震慌忙抬頭看向屋內,母親正坐在沙發上抱著哥哥哭的泣不成聲,家中唯獨少了父親的身影。那是我人生第一次感到絕望而嚎啕大哭,哥哥向我走來伸出紅腫的手替我擦眼淚,他有些哽咽的對我說:“別哭,媽看見了會心疼,以後有哥哥保護你們。”
再後來,父親剪掉了他與母親一直掛在客廳的婚紗照……法院的一紙判決意味著我們一家人從此徹底分離,原來的那個家停留在了我的回憶裏,現實中永遠也回不去了。
“媽媽和你拉鉤……媽媽走了以後不要怨你爸爸,等你再長大點就管著他少喝點酒。要是哪天想媽媽了……就回姥姥家的小院子,媽和哥哥就在那顆梧桐樹底下等你回來……”這是我同母親的最後一次接觸,看著母親紅腫的雙眼和漸行漸遠的背影,我第一次切實領略了父親常說的:“人這一生,是在風雨裏尋求歸宿。”
在那之後,父親賣了原先住的房子,我也再沒能同母親和哥哥見過麵。這四年的時間裏,他先是找了份中介的活兒幹,又帶著我搬了三次家,並且還和一個三十多歲剛認識沒幾天的女人結了婚。我想要回老家去找她們,被三番五次的阻止。我恨,恨不能就這麽棄他而去一走了之,母親臨別時的囑托就像一條無形的鐵鏈沉重又無法割舍。多年來我隻能把哀怨和不滿咽在心底,想著要是在長大點,攢下些錢就回去找他們。
倘若命運要戲弄一個人,被選中的人無論如何掙紮都隻是徒勞,就像一場舞台劇中的悲情角色,他的存在和出場注定要隨著劇本裏的悲劇情節演繹下去。
就在昨天放學後的晚上,我和往常一樣準備騎自行車回家,與平時不同的是那天路上出奇的擁堵,整條街上罕見的擠滿了車和人,我隻能推著車子隨人流緩緩移動,我一路上隔三岔五聽到人們議論說發生了一場很嚴重的交通事故,事故現場似乎就在距離學校前麵不遠處的十字路口,而那裏也恰恰是我每次回家的必經之路。
和許多人一樣,我路過時也不由得注意了那裏。在路燈的照射下,地麵上殘留的斑斑血跡和輪胎印清晰可見,仔細觀察還能看到遺落在事故現場殘破的碎片。
我不禁感歎這確實是一場很慘烈的事故,於是便回家了。
但在今天,我看到了一則關於此事件的新聞報道。
報道上寫著:
“【警情通報】
2018年6月28日19時27分許,一名中年男子駕駛一輛銀灰色無牌豐田越野車駕駛人正在確認調查中),在我市沿八一街由東向西行駛至體育路八一街口路段時,與人行道上的行人吳某某男,48歲)發生碰撞,致使吳某某當場死亡。肇事車輛在案發後失控駛向對車道,先與多名行人及其過往車輛發生刮蹭後與停靠在路邊的大巴車相撞,肇事司機當場休克。事故造成1人死亡,2人傷勢較重,8人輕傷。目前,該名肇事司機已被控製,正在住院接受治療。傷者已被及時送往醫院救治,均無生命危險。此案詳情正積極調查當中。
公安機關提醒,網絡並非法外之地,淨化網絡環境,打擊網絡謠言,請廣大網民勿造謠傳謠。
晉陽市公安局南城區交通警察支隊
2018年6月28日”
隨後新聞播放了案發經過的監控畫麵還有事故現場死者的照片,雖然影像部分對死者的麵部以及血腥處都經過了打碼處理,但也不難分辨出死者的衣著與體型。
我瞪著液晶屏幕,用微微發顫的手扶向額頭,不祥的預感使我頭暈目眩。
一切都在我還沒有認清現實時,現實卻已向我說明了一切。
十分鍾前,我被打悶棍後無力的癱倒在地上,腫脹的臉頰上粘著淚水和血漬。望著漆黑夜空裏的月亮,我回想起街邊那棟老破小裏麵忙活著的身影,這個身影有時是母親的,也有時候是父親的。
此刻我閉上了眼,想起了父親常說的一句話。
父親常感歎說:“人這一生,是在漫漫長夜中流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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