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年老的婦人，
    周雲判斷不出她的年齡有多大，看絕對是下巢活不到的年齡，
    這位婦人的銀灰色發絲考究地盤成一個漩渦，在腦後攀成圈，
    她的眼睛幾乎不帶著老人常見的渾濁與愚鈍，反而帶著一種不斷變化的靈性，
    身材則有些佝僂，但是巧妙地隱藏在了淡藍色的袍子之下，
    袍子下伸出的手中，攥著一個黑色硬質板作封皮的廉價本子，
    本子的封皮上用灰白色的墨水寫著一串複雜的九位數字：387，420，489。
    這串數字以螺旋的形式排列在本子上，仿佛像是個漩渦般不斷轉動，
    但周雲實在沒看出這串數字有什麽規律。
    “這就是你說的那個精算師兼數學家？”周雲看向蕾娜問道。
    蕾娜的眼神卻有些恍惚，
    她喃喃道：“娜瑪太太的年齡都這麽大了.....她丈夫去世的早，不知道一個人生活的怎麽樣.....”
    蕾娜正了正神，看向周雲說道：
    “這位是娜瑪.卡爾太太，她的家族曆史悠久，曆代為一位貴族的工廠當精算師。”
    “她性格很好，待人溫和有趣，平常喜歡研究數學作為樂趣。”
    “她丈夫早亡，沒有第二段婚姻，也沒有孩子.....但她很喜歡小孩子，經常教鄰居家的孩子數學。”
    “她是個很好的人，唯一的問題就是經常因為研究數學而忘記向帝皇祈禱。”
    “媽媽為此說過她很多次......”
    蕾娜的話語近乎碎碎念，眼中帶著遮掩不住的懷念。
    “你說的那個消息渠道，是不是你自己。”周雲挑了挑眉毛問道。
    蕾娜輕輕點頭。
    她帶著不遮掩的懷念看向眼前的街區，
    “我曾經生活在這裏，上巢的第九區。”
    “我們家是娜瑪太太的鄰居，是虔誠的國教徒，我的父母為一位貴族的星際間貿易服務.......”
    “後來我覺醒了靈能，而黑船即將造訪阿斯福德......我母親放跑了我，從總督收集靈能者什一稅的部隊手中......”
    蕾娜的眼神愈發複雜。
    沉默片刻後，她猛地抬起頭，看向周雲：“我的母親是虔誠的國教徒，她放走我不是叛逆之舉.....”
    “......她知道我受到了帝皇的啟示，她知道我的使命.....她，她是為了讓我實現帝皇的意誌才.....”
    “你確定不是出於單純的母愛嗎？”周雲盯著蕾娜，忽然開口說道。
    蕾娜愣在原地，似乎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母愛能大於信仰嗎？”蕾娜反過來盯著周雲問道：“信仰怎麽會受狹窄的......”
    蕾娜的語氣變得尖銳，仿佛周雲的話是在羞辱她，羞辱她的母親一樣。
    “我不知道。”
    周雲搖頭回答道：
    “但父愛能大於對人類之愛嗎？”
    蕾娜眨眨眼睛，似乎沒明白周雲在說什麽。
    隻有周雲能看到的視野中，白光中的有翼身影近乎苦澀地歎息一聲。
    “祂愛我們嗎？愛我和我的所有兄弟嗎？”
    白光中的有翼身影語氣中帶著一些酸澀說道：
    “即便愛，祂也忙著愛人類，沒有時間去愛祂的孩子了。”
    周雲看了一眼他，隱隱他的話語中感受到近乎支離破碎的人性，
    但這人性屬於大天使嗎？周雲不好判斷。
    他扭過頭去，看向稍有些生氣的蕾娜：“所以，計劃是什麽？”
    “我不想傷害娜瑪太太也不想要引起太多的注意。”
    蕾娜看向周雲說道：
    “她既然還在這個街區，說明還沒有搬家。”
    “保險起見，我們跟著她確認一下，順便觀察一下她的行動軌跡。”
    蕾娜看向正在走向遠處一座樓宇的娜瑪.卡爾。
    “找一個她不在的時候，潛入她家裏.....”
    “如果我的記憶沒錯，她家裏應該有一個保險箱，箱子裏就是我們要找的記錄。”
    蕾娜看向周雲，眨眨眼睛問道：“你能搞定吧？”
    “簡單。”周雲輕鬆地說道，
    潛入一個普通巢都民眾家裏，從一個保險箱中拿出一份記錄，這個工作不要太輕鬆了。
    但，周雲心裏的謹慎仍然在提醒著他，
    “387，420，489......”
    周雲小聲嘟囔著娜瑪.卡爾本子上的那串複雜數字，
    這數字似乎真的沒有什麽規律，難道要帶入什麽複雜的數學公式才能顯示出含義嗎？
    “什麽？”蕾娜愣了一下，隨即問道。
    “這串數字，寫在娜瑪.卡爾本子封麵上的數字，是什麽意思？”周雲瞥了眼蕾娜問道。
    蕾娜皺了皺眉頭：“我都沒記住那串數字，你記性真好。”
    周雲聳聳肩膀，他的記憶力還算出色。
    真正讓周雲擔心的是，這串數字是否具有某種“數字命理學”上的含義。
    它有九位，結尾數字也是九，
    但九位數很多，結尾是九的數字更多了，總不能這些數字都和那位萬變之主有聯係吧？
    可即便不能作為證據，周雲心裏還是泛起了警惕。
    “你確定這個女人沒問題嗎？”周雲低沉著聲音向蕾娜問道。
    如果這女人當真是萬變之主的信徒，周雲不介意當街爆起殺人，
    畢竟自己還和那位總督約了見麵，殺人這種小事，他不會在意的。
    “我家裏都是虔誠的信徒，如果娜瑪太太當年有問題，早就舉報她了。”
    蕾娜堅定地搖了搖頭說道，
    但她的語氣也稍稍一轉：
    “隻是我不確定，在過去的這幾年中，她是否有遭到腐化。”
    “你不會打算直接殺掉娜瑪太太吧？隻憑借一串數字......”
    蕾娜看向周雲的眼神有些驚悚：
    “你疑似有些太極端了......至少應該找到更可靠的線索吧。”
    蕾娜的話有道理，周雲心裏卻不斷泛起警鈴，他愈發覺得有些不對頭了，
    但倘若放任問題，轉身就走，指不定反而陷入萬變之主的計劃中....
    他考慮先觀察一下這個女人，行動前先見一下那位總督，
    倘若她真的有問題，直接向奧古斯都.弗拉克斯總督舉報，
    那位總督雖然對政務不管不顧，但是絕不會允許自己家門口存在一個奸奇信徒，威脅他的安全。
    在周雲的記憶中，那位總督雖然混蛋又腐朽，
    但卻從未受到混沌的腐化。
    “387，420，489......”周雲忍不住又嘟囔了一聲那串數字，試圖找出某種規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