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畫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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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慘綠色的血雨,宛如霧氣,覆蓋八方之地。
    地麵上原本因為所處之處特別,而未曾沾染枯黃的草葉,瞬間便死寂一片。
    這一幕且不說溫柔看的瞪大了眼睛,就算是楚青都有些意外。
    “這人渾身上下隻怕全都是毒……”
    楚青說話的時候,看了一眼自己的雙手。
    對付詭毒,他在這之前就戴上了天蠶絲手套。
    如今看去,果然發現在指尖一類的位置上,沾染了些許綠意。
    隻是隨著楚青一甩手,這些綠意便落在了地上,發出滋滋聲響。
    對楚青的手,卻沒有半點傷害。
    將天蠶絲手套脫下收好,楚青環顧了一下這個茅屋。
    房間看上去有些簡陋,地方也不大。
    除了桌椅板凳之外,在桌子上還有一個箱子。
    “這應該就是先前那聯絡人所說的,給誅邪榜上的高手,準備的東西吧?”
    楚青來到箱子跟前查看了一下,箱子上沒有上鎖,他將溫柔拉開,隨手一掌拍出,力道震動之下,箱子蓋頓時開啟。
    當中也並未暗藏機關。
    楚青和溫柔這才來到跟前查看。
    這箱子不小,裏麵放著的東西卻不多。
    三套金絲軟甲,看韌性相當不錯,此為內襯,可擋刀劍。
    三套鐵血堂弟子的服飾,看樣子品級不算太高,但足夠用了,這箱子裏主要占據空間的就是這三套衣服。
    再往裏麵找,還有三個小盒子。
    這三個小盒子扁平,四方四角,看不出裝的是什麽。
    楚青將這它們拿出來,依次擺開,同樣讓溫柔讓開位置,他先以掌力打開了一個。
    不見當中觸發機關,這才將另外兩個分別開啟。
    隻是這三個小盒子裏裝著的東西,全都一模一樣。
    是三張薄如蟬翼的人皮麵具。
    “這是……畫皮!?”
    楚青本身精通易容術,而他的易容術則基本上得自於白棋。
    白棋曾經告訴過他,孽鏡台中曾經有能工巧匠,製作出了九張‘畫皮’,乃是易容至寶。
    正常來講,易容術需得在臉上做手段,通過塗抹,填充等一係列手段,讓人變成另外一個模樣。
    但隨著時間流逝,人體皮膚本身是活著的,會逐漸帶走臉上的這些痕跡。
    時間長了就會出問題。
    需得時時刻刻調整……
    但是畫皮不一樣。
    畫皮的一切法子都可以直接作用在這人皮麵具上,戴在臉上之後上麵的妝容也不會因為洗臉,出汗等情況而出現褪色。
    其上有細細密密如同人體毛孔一般的孔洞,可以讓汗液正常排出,看上去和真正的臉沒有任何區別。
    佩戴也不會有絲毫不適之感。
    想要抹去畫皮上的易容,則需要以專門配置的藥水來清理。
    因此可以反複利用,隨意改變容貌。
    並且此物極薄,貼合在臉上之後尋常摩擦不會掀開,就好像是自己的皮膚一樣。
    想要將畫皮取下,同樣也有特別的方法。
    而這些方法和藥水,白棋都曾經因為楚青的易容天賦而傳授過。
    所以楚青看到這三張人皮麵具的第一時間,便認出了來路。
    “這是個好東西。”
    楚青看著攤開在三個盒子裏的三張好似人皮一樣的麵具,輕笑一聲:
    “孽鏡台這麽多年來,就隻有九張畫皮,沒想到為了一個鐵淩雲,竟然拿出了三張……
    “此物若是落到了易容大師的手中,可以千變萬化,化身成任何人。”
    溫柔用手指頭戳了戳,然後對楚青說道:
    “看上去,好像人皮。”
    楚青想了一下,搖了搖頭:
    “這東西究竟如何製作,我還真不清楚。”
    當年他也曾經問過白棋,隻是白棋表示他也不知道。
    那位能工巧匠做出了九張畫皮之後,也暴斃身亡,製作之法並未流傳下來。
    當時白棋曾經開玩笑說,要給楚青也弄來一張。
    隻是這話,當然也就隻是一個玩笑。
    卻沒想到,今天一下子得到了三張。
    他取出一張,看了一眼溫柔如今的容貌,便拿出隨身工具在畫皮上塗塗抹抹。
    溫柔在旁邊撐著下巴看著。
    片刻之後,原本幹淨的畫皮已經被塗抹出了痕跡,隻是看上去頗為抽象。
    他拿出一個小瓶子,取出當中藥水,浸染在布上,讓溫柔湊過來。
    溫柔老老實實地把小臉遞到了楚青跟前。
    楚青一點點的浸透她臉上的易容,最後一把擦去,現出了溫柔那張嬌俏,卻沒有任何表情的麵容。
    然後他拿起畫皮,貼合在了溫柔的臉上。
    待等將每一個凸起的角落,全都整理服帖之後,楚青鬆開手,笑道:
    “成了。”
    說話間自包袱裏取出了一個巴掌大的小銅鏡,遞給了溫柔。
    溫柔借銅鏡瞅了兩眼,發現容貌跟先前一般無二,隻是看上去好像更加自然。
    臉上也沒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覺。
    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蛋:
    “好神奇。”
    “是吧!”
    楚青笑道:
    “你有所不知,這畫皮之妙可謂驚才絕豔。
    “用得好了,可以千變萬化,用來害人……也可以叫人家破人亡。”
    “這個東西,怎麽用來害人?”
    溫柔有些好奇。
    楚青便給她講了一個故事。
    說有一個高手,在跟人交手的時候雖擊敗了對方,但自己也重傷昏迷了過去。
    待等他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身邊還多了一個嬌滴滴的妻子。
    妻子告訴了他新的姓名和身份,那人自然不會輕易相信。
    覺得有人是在自己的身上做了手腳。
    他質問妻子,甚至想要殺了她,可是柔弱的妻子隻是苦苦哀求。
    麵對柔弱的妻子,他沒法下狠手,便想要看看自己的臉上是不是出了什麽問題……
    但是他用盡了手法,臉上的容貌也未曾改變分毫。
    這位高手過去並無家人,一直都是獨來獨往。
    妻子的溫聲軟語逐漸讓他迷失,日複一日的,他開始覺得,過去的那些事情好似是一場夢。
    慢慢相信自己真的是妻子口中所說的那個人。
    而他的妻子待他一直都很溫柔。
    本以為日子會日複一日的這麽過下去……
    卻沒想到,有朝一日,他出門打獵回家,就發現,妻子死了。
    死的很淒慘,生前被人侮辱,整個房間一片淩亂。
    地麵上留下了仇人的線索。
    那位高手瘋了,他循著線索找上了門。
    他武功高強,仇人不是對手,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說自己從未做過那些事情……
    但是高手不信。他的妻子死了,現場有信物,也有線索。
    憑什麽他們還想抵賴?
    他殺光了仇人滿門……但是妻子卻活不過來了。
    他借酒消愁,醉倒在了大街上。
    恍恍惚惚間,他好似看到了妻子來找他,溫柔的手掌拂過他的臉龐……恍惚睜眼,卻是南柯一夢。
    他原本以為是美夢,但是當他再一次看到自己的臉時,卻發現,這竟然是一場噩夢。
    他恢複到了最初的模樣。
    並且身處的,正是被他滅了滿門的那一家。
    想要為這家人討回公道的江湖豪傑,已經到了門前。
    他們對應武功,確定那高手正是凶手,所有人都對他喊打喊殺。
    他想要解釋,卻解釋不了。
    他用盡全力,掙脫重圍,回到了他曾經和妻子生活過的地方。
    但是那裏,已經什麽都沒有了。
    沒有房子,沒有慘死的妻子,有的隻是一片空地。
    追殺他的人已經來了,他恍恍惚惚的被人打中,傷勢越發積累,他快死了的時候,看到在人群之外,站著一個白衣女子。
    容貌跟他的妻子一般無二。
    隻是臉上的笑容,再也不是那般柔和溫暖,她對著他,陰沉的笑。
    溫柔聽完這個故事,表情變得有些凝重。
    她揉了揉自己的臉頰:
    “好可怕……”
    “你竟然知道怕?”
    楚青有些驚訝。
    這個故事並不是他隨口瞎編的,而是一個真事。
    當時白棋給他講的……那個妻子其實是孽鏡台中的一個殺手,同時也是一個易容大師。
    她本身不會武功,但是卻有一身血仇。
    那個高手,便是她的仇人之一,而另外的仇人,則是被高手滅了滿門的一家。
    以武功而言,她想要殺了這些仇人是絕無可能的。
    所以,她利用畫皮做局,通過長達半年的時間,讓那個高手徹底相信,自己是他的妻子。
    引導那高手去幫著自己,滅了自己的大仇人。
    最終那高手也在早就設下的謀劃之中,死於圍攻……
    沒有人知道,那高手為什麽忽然喪心病狂去殺人全家。
    也沒有人意識到自己成為了旁人手中刀。
    他們隻覺得自己為江湖除害,他們是大英雄!他們借此出人頭地!
    卻不知道,這是一個不會武功的女子,用畫皮和易容術,為自己報了滔天血仇。
    也正是因此,楚青一直覺得,這江湖上能夠殺人的從來都不僅僅隻是武功。
    武功是立身之本。
    可若是隻知道依靠武功,以力取勝者,難免會落入下三流。
    有朝一日成為旁人掌中刀,都不自知。
    因為這江湖上真有聰明人,他們玩弄人心,兵不血刃,殺人於無形之中。
    當然,事到如今,楚青也不知道白棋所說的這個故事裏,究竟哪一方是善,哪一方是惡。
    畢竟他自己都立身不正,又如何界定旁人的善惡?
    但這個小故事,竟然能夠讓溫柔說‘怕’,倒是讓楚青有些意外。
    溫柔仔細想了一下:
    “確實是有點可怕……用心很可怕。”
    楚青點了點頭:
    “走吧,這些東西算是意外收獲。
    “一會回到了城寨之後,你幫我做一件事情。”
    “什麽事?”
    溫柔問。
    楚青笑了笑:
    “在我房間裏,做出和我促膝長談的假象。我打算,過來守株待兔。”
    守株待兔的計劃,在知道了這裏有一個藏身處之後,楚青便已經在心中盤算了。
    詭毒不過是個小人物,不值一提。
    真正值得在意的,還是誅邪榜上那幾位。
    但小人物也可能會引來大麻煩,尤其是會用毒的,在江湖上最讓人忌憚。
    如今將這個釘子拔了,其他的事情就可以繼續了。
    先讓溫柔和‘三公子’在房間裏促膝長談,讓人知道‘三公子’一直不曾離開城寨。
    其後以‘夜帝’的身份去找鐵淩雲,告訴他聯絡人的身份,讓他盯著,先不要動手,也不要引起注意,免得打草驚蛇。
    最後,楚青來到藏身處……守株待兔。
    這些事情說來複雜,做起來倒是不難。
    唯一有些波折的,便是‘夜帝’初會鐵淩雲,少不了會有一番暗戳戳的試探,這方麵楚青也早就駕輕就熟。
    因此不等入夜,楚青便已經重新回到了藏身之處,靜靜的等待對方現身。
    ……
    ……
    夜晚的鬼神峽,好似當真通了鬼神。
    峽穀之中罡風呼嘯,每一聲都好似是厲鬼慟哭。
    而在鬼神峽的邊緣,此時卻多了一個戴著臉譜麵具的書生。
    他一身白衣,負手而立,於懸崖邊緣站著,好似隨時都有可能跌入其中。
    咳嗽的聲音自身後傳來,很突兀,卻並未讓書生驚覺。
    他隻是微微蹙眉,轉回頭看向了來人。
    這是一個老嫗,年過半百,頭發白,臉上戴著孽鏡台的臉譜麵具。
    “枯蝶姥姥?”
    書生淡淡開口,語氣之中略顯疑問。
    老嫗不曾抬頭,隻是喃喃自語:
    “這是誰家的孩子,這個時辰了,不在家中安枕,怎麽跑到這種地方,吟風弄月?
    “來來來,你爹娘若是不疼你,姥姥疼你……如何?”
    說話間,她手腕一抖,已經多了一個木頭娃娃。
    輕輕晃動:
    “你看,這個好玩嗎?”
    “不好玩。”
    書生冷冷開口:
    “莫要沾我,小心人頭不保。”
    話落,枯蝶姥姥手中的娃娃已然飛了出去,那書生袍袖一甩,一股罡風震動,木頭娃娃當即被定在了當空。
    卻見那娃娃兩臂一展,赫然是兩把鋒銳的小刀,隨著枯蝶姥姥手勢一變。
    空氣中頓時傳出了一道裂帛之聲,硬生生將這書生的罡氣撕開,直奔書生印堂而去。
    “找死!!”
    書生大怒,腳下不變,忽然手臂一提一點,好似畫龍點睛!
    眼看著這一指落下,就要點在那娃娃身上。
    一道身影忽然淩空落下。
    雙手合十,戴著苦相臉譜麵具的頭陀出現在了兩者中間。
    娃娃的小刀,書生的指頭,同時落在了頭陀的身上。
    卻如中敗革,並未對他造成任何傷害。
    頭陀臉上的苦相似乎越發濃重,輕聲開口:
    “二位同儕,為何於此大動幹戈?”
    ……
    ……
    ps:繼續求月票~感冒狀態仍舊明顯,其他的無所謂,就是腦瓜子嗡嗡的很不舒服,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