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先生，小姐這變化也太大了。我記得以前她連電飯煲都不會用，現在居然都坐上紅燒肉了。”
    我苦笑著點點頭，目光卻無法從安寧身上移開。
    她正專注地切著土豆，動作很認真，一縷碎發垂在額前，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
    “需要幫忙嗎？”我走進廚房問道。
    安寧抬頭衝我笑了笑：“不用，我沒問題的。”
    我想就在這裏看著她，所以沒走，甘婷也站在另一邊看著。
    安寧見狀，有些尷尬似的，衝我們說道：“你們別這樣盯著我呀，看得我都不好意思了，你們快出去吧，我沒問題的。”
    “小姐，我幫你。”甘婷隨即說道。
    “不用不用，真的沒事，我真的沒問題的。”
    安寧一邊說一邊向我和甘婷揮了揮手，示意我們出去。
    甘婷還想說什麽，我輕輕搖頭示意她跟我出去。
    “林先生，”走到客廳，甘婷壓低聲音，“小姐這樣真的沒問題嗎？她以前從不下廚的。”
    我望著廚房方向，輕聲道：“你看她的樣子，像是有問題的嗎？”
    甘婷也向廚房看了一眼，說道：“嗯，她的動作很嫻熟，不像是不會的樣子。”
    “那不就對了，我們要去適應和接受這樣的她。”
    甘婷暖心一笑，看著我說道：“林先生，小姐到底經曆了什麽啊，她怎麽會變成這樣了？”
    我輕輕歎了口氣，說道：“我也想知道，可是……現在也隻能等她恢複記憶後才知道了。”
    我正和甘婷聊著，廚房裏突然傳來“砰”的一聲悶響，接著是鍋鏟落地的聲音。
    我和甘婷同時起身衝進廚房。
    隻見安寧手足無措地站在灶台前，鍋裏的油已經燒得冒煙，一塊肉掉在地上，鍋鏟也摔在一旁。
    “沒事吧？”我急忙向她問道。
    安寧咬著嘴唇搖頭：“對不起，我……我好像還是不太會控製火候。”
    甘婷已經麻利地關火收拾起來：“小姐別碰這些了，讓我來吧。”
    安寧卻固執地撿起鍋鏟：“不行，說好我做給你們吃的。在朱媽媽家我都能做好的……”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
    我突然明白過來，在簡陋的農村土灶上做飯，和麵對這些高檔廚具是完全不同的體驗。
    “我來教你怎麽用這個灶。”
    我卷起袖子站到她身後，雙手輕輕覆在她拿鍋鏟的手上，輕聲對她說到：“這種電磁火爐的火力比較猛，剛開始要用小火……”
    她的後背貼著我的胸膛，我能聞到她發絲間淡淡的洗發水香氣。
    這個距離太近了，近到我能感覺到她的呼吸突然變得急促。
    “這樣……會不會太近了？”安寧耳尖泛紅，小聲問道。
    甘婷識趣地退出廚房：“我去收拾客房。”
    我這才驚覺自己的失態，連忙鬆開手後退一步：“抱歉，我……”
    安寧卻突然笑出聲：“你緊張什麽？我又沒怪你。”
    她轉身繼續處理食材，“不過下次教我的時候，用說的就好啦。”
    我也是習慣了，在我看來雖然她失憶了，但還是我認識的那個安寧。
    可我沒有站在她的角度上思考，對於她來說，或許我對她就是一個剛認識的陌生人。
    看著她泛紅的側臉，我忽然意識到：無論失憶與否，她骨子裏的那份傲嬌始終沒變。
    傍晚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灑進來，給她鍍上一層金邊。
    鍋裏重新下油的滋啦聲，混合著窗外花園裏的蟬鳴，竟有種說不出的溫馨。
    這一刻，我突然希望時間能走得慢一些。
    廚房裏重新安靜下來，隻有油鍋重新加熱時輕微的“滋滋”聲。
    安寧深吸一口氣，拿起洗淨的肉塊，小心翼翼地滑入鍋中。
    “滋啦——”熱油歡快地跳躍起來，香氣瞬間彌漫開。
    這一次，她沒有慌亂，學著剛才我教她的樣子，用鍋鏟輕輕翻動肉塊。
    她的動作帶著生疏的謹慎，眼神卻異常專注，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在夕陽餘暉下閃著微光。
    我站在她身後一步之遙的地方，沒有再上前，隻是安靜地看著。
    我們之間的那點尷尬，似乎被這鍋逐漸濃鬱的肉香衝淡了。
    她專注地盯著鍋裏的食物，時不時用鍋鏟翻動一下。
    這一刻的她，不再是那個記憶裏張揚肆意、遠離庖廚的大小姐，也不是朱生家那個默默承擔家務的“朱清池”。
    而是一個在努力嚐試新事物、努力融入新生活的、帶著點笨拙卻無比認真的安寧。
    是一個全新的她，我也應該用一種新的視角去看待她了。
    甘婷適時地走了進來：“小姐，飯已經燜上了。還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
    “不用啦甘姐，快好了。”安寧指了指鍋，“再燉一會兒就收汁了。你去休息吧。”
    “哎，好。”
    甘婷笑著應道，又看了我一眼，眼神裏傳遞著某種情況不錯的訊息，然後轉身去布置餐桌了。
    廚房裏又隻剩下我們兩人。
    安寧關了小火，讓肉在鍋裏慢慢煨著。
    她洗了洗手，靠在料理台邊，看著窗外的花園。
    夕陽的金輝染紅了半邊天，也給她側臉鍍上了一層柔和的暖金色。
    “江河……”她忽然開口，聲音很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迷茫。
    “你說……我以前真的會騎機車？會一個人開著房車到處跑？”
    我點頭，走到她身邊，也望向那片被夕陽籠罩的花園，輕聲道：
    “你騎機車的技術很好，很酷。還記得你之前給我看你開著房車旅行時候的照片，有沙漠、海邊、雪山……你說那才是自由的味道。”
    我的語氣帶著懷念。
    她聽著，眼神放空，似乎在努力想象那個畫麵。
    眉頭忽然微微蹙起：“自由的味道……聽起來很棒。可是現在的我，好像……有點害怕那種感覺了。”
    “害怕？”
    “嗯，”她輕輕點頭，“在朱媽媽家，雖然條件不好，但每天做什麽都很確定。醒來，做飯，照顧朱媽媽，然後去小賣部接朱生哥的班……日子很簡單，也很安全。現在……”
    她環顧著這間寬敞明亮卻對她來說無比陌生的廚房，還有窗外不屬於她的精致花園。
    “突然住進這麽大的房子，好像什麽都有了，卻又覺得……像踩在雲上，不踏實。”
    她的坦白讓我心頭微澀。
    打破她的“安全區”，將她帶離那個小城，回到這個物質豐沛但記憶空白的“家”。
    對她而言，衝擊遠比我想象的更大。
    “我知道這種感覺。”
    我放柔了聲音，“就像突然把你扔進一個巨大的、會旋轉的迷宮裏。但安寧，這裏才是你真正的起點，是你記憶的源頭。那些‘安全’，可能隻是暫時的避風港，但港灣外麵，才是屬於你的大海。找回記憶的過程，就是重新熟悉這片海的過程，可能會暈船，但最終，你會重新掌舵。”
    她沉默著，消化著我的比喻。
    鍋裏的湯汁咕嘟聲似乎更響了一些，香氣愈發誘人。
    “那……童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