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指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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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回事?”
溫容渾身虛脫無力,扶著梨花木桌才沒癱在地上。
“是……是我的葵水來了。”
她忍著劇痛,努力裝出一副稀疏平常的樣子:“我算著日子,是最近幾天。”
“這就是你剛才拒絕我的原因?”
裴寒瑾居高臨下地盯著她,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眨,眼底深處帶著些質詢的意味。
有一瞬間,溫容懷疑他是不是看穿了自己的謊言,但事關重大,她仍是強忍心慌點點頭道:“確實如此,若不信,你大可以去問醫女。”
或許是此事算不上光彩,男人略微思索,沒再多言。
“我還要抄經書,王爺若是沒事,便先請回吧。”
溫容借太後之名,不動聲色地催他離開。一直到那道背影消失在黑夜之中,她才輕拍胸口,隻覺後怕,隨即有氣無力地叫來醫女。
結果毫無意外,有流產之兆。
“娘娘,這個孩子萬萬不能留,您看什麽時候……”
醫女麵色凝重,苦口婆心地勸道。
溫容一時方寸大亂。
她知道自己應該盡快把孩子打掉,否則一番東窗事發,後果不堪設想,再有,她也沒把握每次都能瞞過男人。
可內心深處的某個念頭卻無比清晰地告訴她,不要。
隻因孩子的父親是裴寒瑾。
記憶飄回從前,她記得和他的青梅竹馬之情,曾經也無比憧憬過成為他的妻子。
可造化弄人。
裴家因謀逆被滅門,溫家出於自保,又以她病重的姐姐相脅,她才不得不進宮,為當時已無力回天的皇上衝喜。
等裴寒瑾九死一生地從戰場回來,一切已成定局。
從那以後,他就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性情冷漠而又肅殺。
他恨她,怨她,折磨她,她既不能說,也無話可說。
可這並不意味著她對他的感情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減,她隻是將這份愛深埋心底,對任何人都不曾說起。
“這件事容本宮想想,你去讓小廚房做些緩解葵水之痛的甜食,免得引人懷疑,私下裏再給本宮尋些保胎的藥。”
溫容揉了揉疲乏的眉心,吩咐道。
醫女有心再勸,見她神色堅定,心中隱隱有了猜測,隻好作罷。
慈寧宮。
“哀家不過讓她去探探口風,這點小事都做不好,當真沒用!”
太後皺著眉,臉色難看,不難聽出話裏濃濃的嫌棄之意。
“照奴婢看,這事也不能全然怪到皇後身上,攝政王的本性您也知道,最是淡漠無情,別說皇後了,就連您對上他,大多數也隻有吃悶虧的事。”
翠玉是太後的陪嫁丫鬟,伺候她數十年,說起話來不像旁人那樣敬重有餘,卻都是虛話。
“哀家何嚐不知?隻是看不慣她那副沒出息的樣子,不知道皇帝看中她哪裏,非要立她為後,白瞎了哀家的娘家侄女。”
太後憤憤不平道。
“既是往事,多說無益,您不如好好想想太子,如今他年歲漸長,若再不在朝堂上立威,恐怕……”
翠玉欲言又止。
“此事也是哀家的心頭大患。”
太後歎了口氣,忽而抹去神色間的倦怠:“不行,睿兒隻有哀家這個皇祖母了,哀家不為他考慮,難道要寄希望於那個膝下無子的皇後嗎?收權之事刻不容緩。”
她思索片刻,有了主意:“哀家動不了手,不若由旁人來,攝政王如今尚未娶妻,陸丞相家的千金陸嫣然似乎對他有意,也罷,那哀家就促成一段好姻緣。”
“太後英明。”
和裴寒瑾相比,陸家顯然更好拿捏。
主仆二人相視一笑,俱是從對方眼裏看到了可行之意。
次日,禦花園。
“見過太後,不知太後叫臣來,可是有要事?”
裴寒瑾懶洋洋開口,雖說著恭敬的話,全然沒有下跪行禮的意思。
且眉宇間一派睥睨之色,似乎他才應該是端坐主位的那個人。
太後咬牙切齒地瞪了他一眼,卻不敢發作。
裴寒瑾的眼神不動聲色地落在旁邊低眉順眼的女人身上,見她麵色發白,盡顯虛弱之態,濃眉不自覺皺起。
“今日叫你來是有件好事,陸丞相家的嫡女陸嫣然正值芳華,哀家有意將她指給你,也算是全了皇帝臨走錢的一樁心願,你意下如何?”
溫容心裏一跳,泛起難以言喻酸澀感。
可她認得清自己的地位,知道和他再無可能,因此強行咽下起伏的情緒,隻寬大袖袍下的素手緊緊攥起。
裴寒瑾正要直白謝絕,忽而微微側頭,轉移視線。
見女人麵色無波,一副事不關己的姿態,他驟然冷下臉色,原本拒絕的話到嘴邊,完全變了意味:“謝太後美意,隻是婚姻大事,不可操之過急,臣和陸小姐素未謀麵,恐怕唐突,不如互相了解後再做打算。”
言外之意,就是答應一見。
溫容隻覺得一顆心像是被反複揉搓,越發腫漲。
“這有何難?陸小姐下午剛好要隨陸夫人進宮拜見,屆時你陪著她在禦花園走一走,這春日正好,也不算辜負了美景。”
太後眼中閃過一抹意外,生怕他後悔,忙不迭安排道。
“任憑太後做主。”
裴寒瑾微微點頭,麵色如常,眸光卻愈發深邃。
“沒別的事了,你且下去吧,皇後扶哀家去坤寧宮,哀家要親自檢查你的二十卷經書抄寫得如何。”
“是。”
翠玉自覺讓開,溫容站在太後身側,攙扶著她的手。
當朝皇後,卻做著婢女的差事,這場景不可謂不怪異,偏偏無一人臉上敢露出異色。
裴寒瑾視線落在那道瘦弱的背影上,周身頃刻間寒氣外泄。
本以為那個女人昨天趕他走是托辭,不曾想竟然確有其事。
腦海中浮現出她強撐著身子不適抄寫經書的模樣,裴寒瑾眼眸微眯,喉間溢出冷笑,低喃道“太後的手,是越伸越長了。”
坤寧宮,太後對著經書挑了半天的刺,才勉為其難地點頭離開。
在日頭下站了許久,溫容本渾身疲乏,可想到剛才的場景,還是在用過午膳後,鬼使神差般朝著禦花園走去。
不多時,樹蔭下的兩道身影便映入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