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黑夜女神”坐在巨大殘破的石椅上，立於靜靜蕩漾的黑暗中，給人一種非常不真實的感覺。
    “初次見麵，我該如何稱呼你。”
    宛若安魂曲調的聲音響起，黑夜中仿佛蒙著薄薄黑紗般的秀美臉龐時隱時現。
    “星空中的偉大存在、最初造物主的末子，亦或是你隨意起的假名？”
    “我的真名是陸克。”
    周圍的氣氛變得更為幽深，“黑夜女神”似乎正在消化與揣摩這句話，這個名字，這個身份所代表的意義。
    陸克看著古老滄桑的宮殿，以肯定的語氣做出疑問：
    “這是在夢境裏？”
    “更確切的說是具備夜之國外形的‘隱秘之境’，這裏的對話不必擔心有泄露。”
    “黑夜女神”嗓音輕緩的說道：“現階段的你，應該更希望‘隱蔽’一些吧？”
    陸克沒有回答這種試探性的的問題，他凝視著“黑夜女神”兼具人類與魔狼形態的身體，半晌過後才開口。
    “你用投影接待我？”
    “正神本尊都在星界填補裂縫，如非必要不會輕易下來，每次我們短暫離開都會讓外神的影響滲透地球。”
    這正是七大正神在第五紀之後幾乎沒有再降臨的原因。
    祂幽邃深黑，宛如夜空中璀璨星辰的眼眸看向陸克：
    “而且你來的很突然，也很直接，我本以為很久之後才會和你見麵。”
    陸克沒有對這句話做出回應，反問道：“什麽時候察覺到我的？”
    “你誕生時的動靜鬧得太大了，不僅驚擾盤踞在地球之外的那些偉大存在，還讓最初的意誌輕微複蘇。”
    “黑夜女神”審視著眼前的存在，心裏掀起漣漪。
    即使以神靈的視角觀測，穿透虛假的表層偽裝，祂依舊隻能看到物質世界組成的這幅身體。
    除去肉體本能反饋出的“以太體”，最核心的“精神體”、與靈界和星界溝通的“星靈體”以及心靈與肉體結合的“心智體”皆是一片虛無，仿佛獨立於世界之外。
    恐怕即使是偉大存在中，眼前的這位也是極為特殊的存在吧？
    黑夜女神平靜回應道：“值夜者是我的眼睛，當你進入‘黑荊棘安保公司’與值夜者互動，我就知道有‘客人’來了。”
    “我想，這個結果應該是你刻意引導的。”
    陸克表情淡淡的，沒有否認。
    “這是一次嚐試。”
    被“黑夜女神”發現確實是他刻意為之的行為，否則即使“黑夜女神”的尊名中有著“隱秘之母”的稱呼，掌握著隱秘的權柄，至多也隻是更容易察覺到異常。
    畢竟本體是“不可名狀的未知”、“無序變化的增熵者”，還擁有舊日位格。
    舊日與真神的差距極大，“超星主宰”隔著屏障都能壓製得七名真神騰不出手，整個地球所有的序列0加起來樂觀估計也至多能短時間攔住一到兩位舊日。
    他緩緩開口：“如果能有神靈作為盟友，這具分身晉升起來會比現在更快，更順利。”
    “但是你並不清楚神靈們的態度。”
    “黑夜女神”接過陸克的話，嗓音變低些許：
    “你的隱藏是正確的，目前大多數神靈都認為你是新的威脅，如果發現這具分身，會在第一時間對你進行清剿。”
    在地球神靈眼中，星空之外的偉大存在，最初造物主的末子，即使不與‘墮落母神’、‘欲望母樹’和‘不定之霧’關係密切，也應當是那些掠奪者中的一員。
    “黑夜女神”透露的情報在陸克預料之中，畢竟他的身份確實不作好，換做自己是地球方的神靈也會這麽選擇。
    這也是陸克隱藏的主要原因。
    陸克瞄了眼“黑夜女神”多出的六條覆蓋黑色短毛的手臂，不緊不慢的問：
    “你所謂大多數神靈具體指的是哪些？”
    “黑夜女神”的聲音帶上些許笑意：“目前我可以告訴你的是，戰神巴德海爾是其中之一。”
    戰神巴德海爾，七大正神之一，北大陸四大強國中弗薩克帝國唯一信仰的神靈，也是原著裏第一個隕落的正神。
    聽到這個名字的陸克嘴角輕微抽搐兩下，看著“黑夜女神”的眼神變得怪異起來。
    “黑夜”與“戰神”、“死神”三條途徑相鄰，想晉升舊日層次的“永恒之暗”就必須容納對應的源質“永暗之河”，以及其他兩條途徑的唯一性和序列一非凡特性。
    這陰險娘們兒是想拿他當槍使啊！
    陸克跳過這個話題，壓低嗓音：“那麽，你的想法是什麽？”
    空氣凝滯些許，黑暗中的身影沉默片刻後，嗓音輕柔的說出一句話。
    “‘原初饑餓’離開了。”
    被外神環繞的地球難以獲得星空之外的信息，無法知曉“原初饑餓”去了哪裏，但“黑夜女神”心裏仍有了一個猜測。
    這個猜測在陸克的分身來到地球，並隱晦的讓祂察覺後更確信了。
    聲音回蕩間，陸克的眉頭擰起來。
    時刻關注他神情的“黑夜女神”繼續說道：“你的本體在和‘原初饑餓’周旋，所以希望通過分身打破僵局？”
    陸克抬起手鼓了鼓掌，不鹹不淡的頷首表示肯定：
    “和聰明人說話確實會感覺輕鬆，就像你說的那樣，我和‘原初饑餓’有天然的衝突，就像你和戰神巴德海爾，死神薩林格爾那樣。”
    這是一種無法調和的矛盾。
    黑暗中的女性身影聽到這個答案後頓了頓，出乎意料的搖搖頭，嗓音輕柔：
    “‘原初饑餓’是吞噬的象征，萬物的清掃者，永不滿足的聚合，天生就擁有強烈的聚合本能，你吃掉這位外神後續會發生什麽誰也不清楚。”
    聚合強到一定程度就會發生災難。
    地球之所以會毀滅，就是因為最初的蘇醒與分裂，而“原初上帝”和“詭秘之主”之所以會隕落也是因為控製不了聚合本能，試圖容納多餘的源質。
    陸克聽了後沒有生氣，反而露出笑容：
    “所以你並不打算合作，之前的示好隻是試探，確定我身份的一種試探？”
    “黑夜女神”沒有說話，身影在黑暗中隱隱綽綽，繁複長裙上點綴的星辰閃爍，宮殿內的幽暗霧氣更深沉了。
    陸克向前邁步，走近“黑夜女神”，語氣挑釁：
    “現在的我隻是一個序列6的非凡者，‘恩賜’來的水平也隻有序列5，加上來自‘真實造物主’的神性也不比尋常序列4強多少，要不要試著現在就把我的這具身體摧毀？”
    他一邊說一邊將目光放在“黑夜女神”肋間、腰間覆蓋黑色短毛的手臂，似乎按耐不住的伸出手。
    直到陸克走到跟前，手掌快要碰到那些手臂時，黑暗中才傳來一聲輕微的歎息。
    白霧驟然變濃，陸克眼前一花，回到一開始的位置黑暗中的身影形態發生些許改變，多餘的手臂消失不見，似乎是被藏了起來。
    陸克輕嘖一聲，心裏有些遺憾，真神級的皮毛錯過了。
    “我沒有那個意思。”
    “黑夜女神”的聲音變得縹緲寧靜，帶上一些悵然：
    “你稱自己的名字是‘陸克’，午睡時會用被子蓋著肚子，在水仙花街3號住著的仆人帕羅特準備的飯菜是中餐，你和克萊恩·莫雷蒂，或者說周明瑞私下相處的時候會用中文聊天，你對魯恩王國的現狀表現出不滿……”
    “這些跡象表明你的來曆。”
    陸克撇撇嘴，“所以呢？”
    “埋葬在舊日的那個時代，是我們共同的回憶，也是我們人性初生、萌芽、滋長的關鍵時期，哪怕我已經擁有漫長的生命，它依舊是我最美好的記憶。”
    “黑夜女神”的聲音多出一些波動，“你的到來讓一些人的命運發生改變，往好的方向改變，但我看不透你，我對你的了解太少，無法現在就給你答複。”
    陸克若有所思：“這就是你一開始說我來早了的原因嗎？”
    “是的。”
    “黑夜女神”的聲音氤氳著蕩開，“我說過，大多數正神認為你是一種威脅，無論直接還是間接，幫助你都需要承擔很大的風險。”
    陸克摩挲著下巴，他聽明白過來，“黑夜女神”是在暗示他沒有“籌碼”，沒有表現出值得支持的點，而且風險極大。
    “阿曼妮西斯，你有沒有用過我們這邊的手機？”
    寧靜肅穆的宮殿裏，白霧有片刻的凝滯，似乎被這句莫名其妙，毫不相幹的話弄宕機了。
    好一會兒後，“黑夜女神”的聲音才響起。
    “沒有。”
    “難怪你不懂得什麽叫無視風險繼續安裝。”
    陸克嘴角勾起一絲消息，他的身影陡然變得模糊、淡化，仿佛就在消失在原地，身影淡化到一小半時停止了繼續，接著緩緩恢複原狀。
    石椅上巨大的身影不知何時已經起身，目光幽深。
    剛剛的一瞬間，“黑夜女神”感覺陸克的身體隻差一點就要離開這裏，即使此刻的祂隻是夢境投影，但除了“門”途徑，一般的天使也難以說可以脫離祂的“隱秘之境”。
    強烈的視線牢牢將陸克盯住，似乎要掃過他的每一處細節，探究出真相。
    “剛剛你做了什麽？”
    “隻是動用了點從本體那邊借來的力量。”
    陸克語氣淡然，有的信息需要隱藏當做底牌，有的信息讓刺其他人知道才更有價值。
    “你說對我的了解不多，現在正好可以多一條我的尊名。”
    他噙著笑容，摘下禮帽行了一禮，話語隨著笑意蕩開：
    “自我介紹一下，‘星空彼端的異神’，‘入侵’象征。”
    “嗯……我個人更喜歡叫它‘降臨’。”
    如果說權柄則是具體權力和能力的體現，那象征就是概念和本質的體現，好比可以控製大海的能力和海洋本身這個概念。
    即使缺乏支撐，較為孱弱，象征依舊是象征。
    這代表著當陸克的分身恢複到一定程度後，可以“入侵”到被詭秘之主封鎖的，神靈無法到達的西大陸，取得晉升舊日必要的“源質”！
    “黑夜女神”緩緩走近陸克，嗓音輕柔：
    “我明白你的本尊怎麽繞過最初的屏障將你送來了，你需要到達序列幾才可以穿過‘詭秘之主’的屏障？”
    “總之越高越好，越快越好吧，我不太想在‘歡愉魔女’的階段停留太久。”
    話音剛落，“黑夜女神”停下腳步，周圍的白霧沾染上危險的氣息，仿佛隨時會讓宮殿內的一切湮沒，在黑暗與寂靜中走向死亡。
    陸克輕咳一聲，“我對‘永暗之河’沒興趣，正好也了解它的一些特征。”
    “……”
    帶著死亡的幽深氣息消散些許，由強轉弱。
    “你剛剛說，戰神巴德海爾屬於覺得我是威脅的一份子？正好有理由對付他了。”
    “……”
    幽深氣息再度減緩，趨近於無。
    “死神唯一性是不是在狂暴海？”
    黑暗突然膨脹，吞沒了一切，整個夜之國的宮殿都陷入無光環境，所有的視覺都被剝奪。
    “黑夜女神”的聲音幽幽響起：
    “你的人性倒是維持的很好。”
    一股巨大的力道撲來，陸克感到自己似乎失去了所有的非凡能力，變得脆弱不堪，身體在黑暗中變得冰涼，隻能順著力道倒下。
    帶著濕氣的狼吻咬住他的脖子，尖銳的牙齒在脆弱的頸部摩挲，隻差一點就可以咬破肌膚，割裂血管，奪走生命。
    “膽子也很大。”
    陸克睜著眼睛，黑暗帶來的視覺封閉讓其他感官都變得明銳起來，就要被收割生命、源自本能的顫栗席卷全身，也不自覺讓他變得興奮起來。
    狼吻離開脖頸，輕柔卻又冷漠的聲線響起。
    “記住，我隻是一個夢境投影，這也隻是一場夢。”
    溫熱的軀體貼在身上，美妙觸感傳來，陸克情不自禁伸出手，想掌握主動權，卻在下一秒就被強硬的遏製住，完全無法動彈。
    “呃……”
    難以言喻的快感讓陸克咬著牙嘶嘶抽氣，被“歡愉”裹挾著沉溺於欲望的海洋。
    耳邊驟然響起氣泡破碎的聲音。
    “歡愉魔女”在這一刻消化完畢了。